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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新孃的嫁衣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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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巴碾過路麵的聲音被濾的極淡,車窗半掩,陽光被切的稀碎不均。

李旺坐在前麵和張小天小聲交談。

“張鵬老師的課要提前做準備,不不不,不用拿課本,把充電寶帶上。”

上次交談不歡而散,他上了大巴就說要和張小天坐在一起。張小天是個胖胖黑黑的男孩,聞言驚訝的“啊?”了一聲,臉逼得通紅,像個黑紅的大蘋果。兩日活動勞頓,我已經很疲憊了,難得落得清淨。我點點頭,坐到林朗旁邊。

空調出風口偶爾漏出一點風來,暖意滲了出來。林朗睡在旁邊,半截臉埋進衝鋒衣外套裡,閉著眼睛,又長又黑的睫毛垂下來,罩出一塊小小的陰影,我知道那裡麵藏著怎樣像黑瑪瑙的一對眼睛。

手機早在上車時就調成靜音,突然的震動響起,我慌忙移開視線。

周文彥:嘉樹啊,昨天老師給你打電話怎麼沒接呢?

周文彥:老師說的事你考慮清楚了吧。

周文彥:你是個聰明孩子,老師希望你能做出對的選擇。

指甲在手機鍵盤上敲得很急,發出“嗒、嗒、嗒”的響聲。

“嗯?幾點了。”

林朗突然出聲,聲音黏黏膩膩的,睡眼惺忪睜開了眼睛。

“七點,還有兩小時到學校。可以再睡會。”

匆匆看了一眼時間,按滅螢幕,我把手機反扣在手裡

“不睡了。”他揉揉眼睛,坐直了。接著拽起一旁的揹包,從裡麵先是拿起一瓶碘伏,接著把剩下沒吃完的零食通通倒到腿上,“頭伸過來,我給你點化一下,看看有沒有慧根。”

咚咚咚,鼓點聲再次響起,我懷疑自己的心臟或許是出了問題。皺著眉低頭一看扣在胸口的手機在不停震動。

周文彥:你弟弟是不是在學校裡闖禍了。

周文彥:老師這些年在寧城還是有些人脈的,那個小學的校長是我表妹夫。

周文彥:老師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但你社會經驗不足,很多事情比你想象中要容易解決。當然如果你做了錯的選擇的話,那未來會麵對什麼老師就不清楚了。

周文彥:明天晚上來我辦公室。

我把剛才手機鍵盤上一句一句打下的臟話刪除,頓了頓還是按了關機,沒再回複。

轉頭沈知懷已經把棉棒上沾了碘伏,想舉個棒棒糖等著家長幫忙拆開的小孩,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我。

“傷口已經好了,不用再擦藥了。”

“可是——”

我閉上眼睛,即便此刻沒有睏意。

其實也沒有說假話,不足一個指甲蓋大的傷口確實早就好了。我隻能儘量不張口,不睜眼才能壓下心中一縷一縷滲出的酸汁。

然而或許有時候看自己與看彆人的角度真的是不同的,我剛一下車,就看見了陳魚遠遠衝我招手。

他跑過來幫我扶了下手中的旅行包,隨後開口“師弟,你額頭怎麼了?”

“額,不小心劃到了,沒事快好了。”

他皺著眉,從我手裡接過包“你去醫務室看看吧,不行,還是去醫院吧,有沒有消毒啊,萬一感染了怎麼辦。”

“……”

“算了吧,我怕醫生讓我先治腦子。”

陳魚性格很好,從沒對誰發過脾氣。就連麵對組員不做作業,全讓他一個人做,最後卻要加上名字的行為,他也隻是憋紅了臉,說出一句家鄉話“你咋這樣呢?”。然而他顯然隻重視了道理上的正義,忽視了體型上的巨大差距。組員是個高個體育生,往那一站活像個北京烤鴨,一把揪住他的衣服領口,險些沒給他吊起來。

“沒理還那麼橫,你是豪豬嗎?”我說。

他指著我,腦袋上青筋暴起,嘴巴像個花灑,正四處掃射著“你說什麼?!多管什麼閒事呢你。”

“彆打架,彆打架。”陳魚一下也嚇愣了,臉色由紅變白,慌忙勸道。

趁著他還雙手叉著腰在那裡擺著霸氣的造型,我拉起陳魚的手,連推帶拉帶著他跑了出去。

他雙手撐著膝蓋,一口一口喘著粗氣。

“我……我還以為……你要跟他打架。”

一口氣跑太久了,我胸躺也在不斷起伏。

“那我得先練成牛蛙。”

他擡眼,迎著陽光衝我笑起來,充血的圓臉像個紅撲撲的大蘋果。

細想起來,陳魚算是我唯一的朋友,早些時候那些關於我是關係戶的傳言更加猛烈的時候,也是他站出來,在幾千人的大群裡發言。“我覺得程嘉樹不是這樣的人!”。

顧及著他易紅的體質,就算再沒有精力,我也壓著脾氣,匆匆敷衍幾句後才離開。

回到家後,精神好像斷了弦的風箏,一下鬆懈下來。我點了個外賣,呼哧呼哧塞進嘴裡,基本沒嘗出什麼味道。又去浴室洗了個澡,便躺在床上了。

我本來以為今夜會是個無眠之夜,然而躺上床沒多久,腦袋裡像塞了棉花,黏黏糊糊的轉不動。原本想要思考的事被攤成大餅,在煎鍋輪上轉啊轉,暈了。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按掉了一個鬨鐘,直到震動聲再次在我耳邊響起。

“嘟嘟嘟,嘟嘟嘟……”

“滾啊,死老頭……”

“喂,嘉樹啊。”

女人的聲音響起,我愣了幾秒,隨機從床上彈起來。

“媽?”

校門外一個女人站在老槐樹下,衣服外套搭在臂膀上,看見我眼角細紋一下彎皺了起來。

“媽,你怎麼來了?”

她上手攏了攏我因跑步而淩亂弄皺的衣服,“這兩天降溫了,給你送點厚外套。”????,她的手向上撫過我的肩,溫熱的掌心溫度透過布料穿過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的的視線此消彼長,已經從仰視到平視再到俯視。

“怎麼剪了這麼厚的劉海”

我急忙抓住她要撥弄我頭發的手。

“嗯,新發型比較流行。”

剛剛我突然接到她的電話。

“嘉樹啊,媽媽在校門口,要刷臉媽媽進不去,你出來一下吧。”

天氣冷,我匆匆穿上衣服,拿起鑰匙就要出門。到了門口穿衣鏡前卻忽然停住了,額間那處疤很小,碘伏的黃色痕跡也已經被我洗掉了,但直覺告訴我,我媽或許還是會主要到。拿起鞋櫃旁用來拆快遞的剪刀,在頭上大概比劃著,隨即一剪刀下去,厚重的劉海立刻把傷口遮的嚴嚴實實。

她皺著眉,不輕不重拍了我一下“大學生有點精神,這劉海把我兒子弄的死氣沉沉的。”

“沒有啊,我感覺跟我媽年輕時候有一拚,很帥啊。”

她“噗呲”一聲笑出來,“還是我兒子疼我”。

我心裡壓著事,沒一會兒話題就扯到那塊石頭上,“媽,小天那邊的事解決了嗎”?

她好像一瞬間就灰敗了,蹙著眉頭“沒呢,那邊還挺嚴重的。”她歎了口氣,把那些不知道向誰說的,一股腦吐出來,“也不能怪他,是那個小孩先說他爸爸是個賣破爛的,他一時氣不過才掄的板凳,他還算有點分存,沒往頭上掄。那小孩現在還在醫院躺著呢,沒生命危險,就是肩膀上受了點傷。小天說這次也想跟著我來看看哥哥,我都沒讓他來。”

她突然又覺得自己說的有點多,隨機笑笑,“家裡那邊的事你彆管,你就好好學習就行,你弟那邊我是不指望了,咱家出你一個大學生就是祖墳燒高香了。”

細雨下起來了,再過些時候到了晚高峰,車來車往就不好走了,我媽已經離開。

我沒回家,蹲在學校人工湖旁的小亭子裡,木質亭柱上刻著往屆學生的閒言碎語,簷角初掛著風鈴,風過時帶過鈴響與竹香。湖心亭是學校的約會聖地,寒來暑往,春華秋實,到處是牽著手散步的小情侶。我拿著粉筆,掰成一塊一塊的小截,沾了滿手白灰,眼見時間快到了,我拍拍手拿起衛生紙擦了幾下,便衝進雨裡。

今天是週末,教學樓離得遠,從學習上來說不如去圖書館。裡麵又要保持安靜且沒什麼設施,從娛樂上不如宿舍和校外。四周靜悄悄的,隻有衣服上的水不停“嘀嗒,嘀嗒”落到大理石地麵上。

我握了握被塞在衣服最裡層的東西,進了辦公室。周文彥做到如今這個地步,早就有獨立辦公室了,隻是如今屋子裡一個人都沒有,黑色的長長桌麵上放著黑色的麻繩,幾乎要融為一體。

“哢噠”屋門落鎖的聲音從背後響起,接著是皮鞋踩在地麵的聲音,離我越來越近了。

“嘉樹,來的這麼早。”他走到我身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

“怎麼不撐把傘,看你淋得這麼濕。”

我感到那股黏膩的視線四處攀爬著,像熱帶雨林從沼澤爬出的毒蛇,吐著信子在我身上遊蕩。

那股視線突然遠離了,他坐到桌前皮質椅子上,翹著腿。

“這麼冷,彆感冒了,先把濕衣服脫下來來吧”他頓了頓,再次擡起眼皮,“對了,先把手機放這吧,彆進水弄壞了。”

摸向衣服的手突然一頓,我點點頭,把手機放到桌子上。

“那個繩子是什麼?”

“啊,是用來綁東西的。”

“要幫忙嗎?”

“不用,一些小東西,我一個人就能綁起來。比如說螃蟹,比如說小豬,或者……小樹苗”

壓住不斷打顫的牙齒,寒意還是直往骨子裡鑽,“這種事你經常做嗎?”

“什麼事?”他臉色一沉“你覺得我在做什麼事,壞事嗎?可是我強迫你嗎,是我引誘你嗎?一切都是你的選擇啊,你們這些孩子虛榮、善妒、懶惰,還要裝作清白、善良、無辜,真是……”他突然笑起來,好像覺得這樣說有些殘忍。“當婊子還要立牌坊。”

白色的襯衫已經因為濕潤貼在身上了,遮不住少年的□□,那雙手摸向立領的第一顆紐扣。

第一顆。“你的保研資格很快就會下來”

第二顆。“你弟弟可以繼續在那個小學上課。”

第三顆。“你會有很好的未來,或許比你想的要好的多。”

……

倒數第二個顆。“你看你師兄陳魚,馬上要去政府實習了,隻要你想——”

“如果我沒有及時回去。”

“什麼?”他解紐扣的手頓了頓,似乎沒有聽清。

“如果我沒有及時回去,會有人報警,現在還有二十分鐘。”

我向後退了一步,視線在此刻交彙後持平,屋裡還算暖和,牙根已經不打顫了。

“即便你……”

“去穿衣服。”

他沒在看我,喉結卻狠狠滾動了一下,渾濁的雙目隱在眉骨陰影中,嘴角向下壓出一條冰冷的弧線。

我囫圇往身上套著衣服,蹲下去的時候,額間傳來一陣劇痛,接著黏黏糊糊的液體沿著眉弓鼻骨滴到地上。白色的手機落在地上彈了一下,螢幕已經四分五裂。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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