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語迷鏡 第129章 骨歸魂散,情落人間
林野的跑鞋踩碎槐葉的脆響,被身後四隻鬼的怨氣絞成齏粉。槐鬼的黑影已纏上他的腳踝,冷意順著骨頭往天靈蓋鑽,像有把冰錐在太陽穴裡反複攪動;嫁衣鬼的裙擺掃過他後背,布料擦過衣服的“沙沙”聲,竟和記憶裡奶奶哄他睡覺時的搖籃曲節奏重合,詭異得讓人頭皮發麻。
“林野!接住這個!”
蘇九璃的喊聲刺破怨氣。林野餘光瞥見一道銀光破空而來——是那枚拚合完整的銀鎖,鎖身裹著碑底刮下的暗紅硃砂,在空中劃過的軌跡裡,竟逼退了追得最近的缸鬼骨粉。他伸手攥住銀鎖,指腹觸到鎖芯時,突然傳來一陣灼熱,像是有團火在鎖裡燒,燙得他指尖發麻。
“這是你奶奶的‘守魂鎖’!”蘇九璃跪在碑旁的土坑前,石片還插在剛刨出的白骨上——那是奶奶林秀的尺骨,骨頭上還嵌著半片生鏽的鐵釘,“剛才刨坑時鎖自己吸了硃砂,能鎮住鬼的怨氣!你彆回頭,把它們引到村西的廢棄戲台!”
林野攥緊銀鎖,鎖身的灼熱順著手臂蔓延,竟真的讓纏在腳踝的槐鬼黑影縮了縮。他回頭望了眼蘇九璃,見她正用外套裹起奶奶的遺骨,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忙喊:“嵌鎖時彆碰碑上的黑紋!那是槐鬼的根須,碰了會被纏上!”
“知道了!”蘇九璃突然笑了,眼淚卻順著臉頰砸在骨頭上,“林野,我有話跟你說——這次要是走不出去,我得讓你知道,我喜歡你,從高中你替我擋下混混的磚頭,把我護在身後時就喜歡了!”(男主並不知道,女主上輩子是男主的同學,女主的身世最後會說的)
林野的腳步頓了半秒,心口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下,可身後爺爺的地縛靈已撞塌了半堵土牆,青磚砸在地上的巨響震得他耳膜疼。他咬咬牙,轉身朝著戲台方向跑,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彆瞎想!我答應你,咱們都能活著出去!”
銀鎖的灼熱越來越盛,林野跑過村巷時,瞥見牆根下阿魚的外套掛在斷牆上,衣角還沾著他沒吃完的牛肉乾碎屑——阿吉說過,他們躲在祠堂後破屋時,阿魚為了護瑞雪,抱著缸鬼的骨粉衝了出去。他眼眶一熱,卻不敢停,隻能攥緊銀鎖,跑得更快——他得活著,得讓蘇九璃活著,不然對不起阿魚和瑞雪的犧牲。
戲台就在村西頭,木頭搭建的台子早已腐朽,台柱上還掛著褪色的紅綢,像極了嫁衣鬼的裙擺。林野剛踏上戲台,身後的四隻鬼就追了上來:嫁衣鬼飄在台口,裙擺垂到地麵,掃過的地方,木頭瞬間發黑;爺爺的地縛靈撞在台柱上,木屑紛飛裡,他腐爛的臉朝著林野嘶吼,卻在靠近銀鎖時猛地後退——他認得這鎖,是當年送給林秀的定情物;缸鬼的骨粉聚成個巨大的球,朝著戲台砸來,粉末裡還混著村民的指甲碎片;槐鬼的黑影爬上戲台頂,在月光下織成張黑網,正一點點朝林野罩來。
“就是現在!”林野突然舉起銀鎖,鎖身的硃砂在月光下亮起紅光,直射向戲台中央的地磚——那裡有塊鬆動的木板,是他之前查賬冊時記下的“怨根所在”。他抬腳踹向木板,木板“嘩啦”掀開,露出個半人深的洞,洞裡堆著些發黴的粗布衣服,衣服下麵,壓著個發黑的木盒,盒蓋上刻著的“秀”字,正是奶奶的名字。
“原來你在這兒。”林野的聲音發顫,他終於想通了賬冊裡的謎題——所謂“罪魁禍首”,根本不是四隻鬼,是這木盒裡藏著的東西。他伸手去拿木盒,突然被嫁衣鬼的裙擺纏住手腕,她青灰色的臉湊到他麵前,眼眶裡淌出黑血:“彆碰…那是害了我和阿槐的東西…”
阿槐?林野猛地回頭,看向戲台頂的槐鬼——黑影竟漸漸凝實,化成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模樣,手裡還攥著半塊糖,那是賬冊裡寫的“槐弟最愛糖”。他突然明白,槐鬼不是什麼古樹成精,是奶奶的親弟弟林槐!
“是張老三!”林野猛地掀開木盒,裡麵躺著半塊染血的玉佩,玉佩上刻著個“張”字——是當年害死奶奶姐弟的地痞張老三的東西!“當年我爺爺沒把奶奶賣給村民,是帶著奶奶和小舅子躲進荒村,結果張老三來搶玉佩,小舅子為了護姐姐,被他推下槐樹撞死,奶奶被他用鐵釘紮死,藏在這洞裡!爺爺被打暈後誤以為是村民所為,才留下賬冊,讓後人‘報仇’!”
這話剛說完,四隻鬼突然發狂:奶奶的嫁衣鬼朝著木盒撲來,指甲摳向玉佩;小舅子的槐鬼從戲台頂跳下,黑影纏住木盒;爺爺的地縛靈撞向木盒,腐爛的手死死攥著盒沿;缸鬼的骨粉聚成隻大手,朝著木盒拍來——它們不是要傷林野,是要毀了這枚藏著真相的玉佩,是要讓張老三的罪孽永遠留在這荒村!
“不能毀!”林野突然將銀鎖按在玉佩上,硃砂紅光瞬間炸開,裹住四隻鬼和木盒。他聽見奶奶的哭聲裡帶著委屈:“阿槐才七歲…他還沒吃過城裡的糖…”聽見小舅子的低語:“姐,我護住你了…”聽見爺爺的嘶吼:“我錯了…我不該誤會村民…”聽見村民的嗚咽:“我們沒害你…我們想救你的…”
紅光越來越亮,林野感覺身體輕飄飄的,像是被什麼東西托著。他最後看了眼戲台——奶奶的嫁衣鬼抱著小舅子的槐鬼,爺爺的地縛靈站在她們身後,缸鬼的骨粉聚成村民的模樣,朝著他深深鞠了一躬。接著,紅光猛地收縮,將他和不遠處跑來的蘇九璃、阿吉裹在一起,猛地墜進一片黑暗。
“咳…咳咳…”
林野是被汽車尾氣嗆醒的。他睜開眼,發現自己坐在一輛破舊的麵包車上,蘇九璃靠在他肩頭,臉色蒼白,手裡還攥著那枚銀鎖;前排副駕駛座上,阿吉抱著頭蹲在那裡,肩膀不停發抖,校服上還沾著缸鬼的骨粉。
“醒了?”駕駛座上的男人穿著黑色連帽衫,聲音沒有起伏,“蝕骨荒村副本結束,你們是倖存者。”
“阿魚…瑞雪呢?”林野的聲音沙啞,他猛地想起阿魚總掛在嘴邊的“搞笑男要保護大家”,想起瑞雪攥著桃木枝說“彆怕,我查過攻略”。
男人沒回頭,隻是扔過來一個平板電腦。螢幕上跳出四張照片:阿魚的照片打了紅叉,備注是“為護瑞雪,被缸鬼骨粉侵蝕,魂散戲台後”;瑞雪的照片也有紅叉,寫著“試圖找回阿魚,被槐鬼黑影纏上,影子被吸走而亡”;隻有他、蘇九璃和阿吉的照片亮著綠光。
蘇九璃的眼淚瞬間掉下來,她攥緊銀鎖,指節泛白:“阿魚還說…出去要請我們吃火鍋的…”
阿吉突然哭出聲:“是我沒看好他們…當時林哥你引鬼,我帶著瑞雪和阿魚躲在破屋,缸鬼的骨粉飄過來時,阿魚一把推開瑞雪,自己撲了上去…瑞雪非要去找他,我拉都拉不住…”
林野的胸口像被巨石堵住,他想起阿魚最後一次跟他開玩笑,說“要是我死了,你得替我多吃兩串牛肉丸”,想起瑞雪怕鬼時,總偷偷躲在他身後,小聲問“林野哥,我們能出去嗎”。他攥緊拳頭,指甲嵌進掌心,卻沒掉眼淚——他得撐住,得帶著蘇九璃和阿吉好好活著,不然對不起死去的人。
“這是四隻鬼的檔案。”男人又扔過來一個牛皮資料夾,“副本結束後,係統會同步冤魂的故事,算是給倖存者的交代。”
林野開啟資料夾,第一張紙是“林秀(嫁衣鬼)”:1957年生,家道中落,與弟弟林槐相依為命。1978年與林守業相戀,為避家人反對,躲進蝕骨村。1984年,地痞張老三闖入搶玉佩,林秀為護弟弟,被鐵釘紮死,死前將林槐的屍骨埋在老槐樹下,自己的屍骨藏進戲台洞,怨氣不散化為嫁衣鬼,守著弟弟的屍骨,等林守業來尋。
第二張是“林槐(槐鬼)”:1965年生,林秀的弟弟,天生體弱,卻極護姐姐。1984年,張老三推他下槐樹時,他還攥著要給姐姐的糖。魂魄附在槐樹上,化為槐鬼,吸路人影子不是害人,是怕外人靠近姐姐的藏骨地——他以為,隻要守住地盤,姐姐就不會再被傷害。
第三張是“林守業(地縛靈)”:1955年生,富家子弟,為林秀放棄家業。1984年被張老三打暈,醒來見村民圍在槐樹下,誤以為是村民害了妻兒,從此心懷怨恨。臨死前偽造賬冊,想讓後人“報仇”,卻不知自己的怨氣讓他化為地縛靈,困在祠堂族譜牆後——他守的不是仇,是對林秀的愧疚,是沒說出口的“對不起”。
第四張是“蝕骨村村民(缸鬼)”:1984年,荒村隻有七戶村民,都是避世的窮人。張老三殺了林秀姐弟後,怕村民泄密,將七人全部滅口,屍骨磨成粉裝進缸裡,謊稱是“鎮鬼之物”。村民怨氣不散化為缸鬼,喊“找舊主”不是找林家人,是找張老三——可張老三早在當年就帶著玉佩逃了,他們隻能困在缸裡,等一個永遠不會來的凶手。
“姐弟…原來是姐弟…”蘇九璃看著檔案,眼淚掉在紙頁上,暈開了“林槐攥著糖”那行字,“林秀守了弟弟三十年,林槐護了姐姐三十年,林守業愧疚了三十年,村民們等了凶手三十年…他們明明都是好人,卻都成了彆人口中的厲鬼…”
林野合上資料夾,突然發現銀鎖在蘇九璃掌心亮了下,鎖身映出個模糊的影子——是林秀抱著林槐,林守業站在她們身邊,村民們跟在後麵,朝著遠方飄去。他知道,那是她們終於放下執念,要去投胎了。
“車子會送你們回市區。”男人發動汽車,麵包車駛離荒村,窗外的黑暗漸漸被城市的燈光取代,“對了,銀鎖是林秀留給你們的,她說…謝謝你們讓她和弟弟、愛人團聚。”
蘇九璃低頭摸著銀鎖,突然抬頭看向林野,眼睛通紅卻帶著笑:“林野,我們沒辜負她們。”
林野點頭,伸手輕輕擦去她臉上的眼淚,指尖觸到她的臉頰時,突然想起她在槐樹下說的“我喜歡你”。他攥緊她的手,掌心相觸,帶著銀鎖的餘溫:“九璃,我也是。從高中那次,我把你護在身後時,就喜歡你了。”
蘇九璃愣住,接著眼淚又掉了下來,卻笑得格外燦爛。阿吉坐在前排,也抹掉眼淚,攥緊了拳頭:“林哥,蘇姐,以後我跟著你們,咱們替阿魚和瑞雪,好好活著,好好看看這個世界。”
麵包車駛進市區,路燈的光透過車窗照進來,落在三人身上,暖得像槐樹下那道最後的紅光。蝕骨荒村的噩夢結束了,四隻鬼的故事成了意難平的過往,但活著的人知道,那些被困在荒村裡的深情與執念,終於在骨歸魂散的那一刻,找到了最好的歸宿——不是怨恨,是團圓;不是毀滅,是帶著逝者的希望,好好活下去。
林野看著身邊的蘇九璃,又看了眼前排的阿吉,突然握緊了蘇九璃的手。他知道,未來的路還長,但隻要他們在一起,就沒有跨不過去的坎。而那枚銀鎖,會永遠陪著他們,像林秀姐弟的祝福,像阿魚和瑞雪的牽掛,提醒他們——要帶著所有的愛與回憶,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