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語迷鏡 第450章 影囚籠
無間獄的石壁滲著冷汗般的濕意,油燈綠火舔著牆縫裡的黑泥,映得甬道儘頭的鐵門泛著青灰。林野的指尖在冰冷的鐵欄杆上劃過,鐵鏽簌簌落在靴底,像碾碎了誰的骨頭渣。
門內的陰影裡,坐著個佝僂的身影。
魏明山比照片上更瘦,囚服鬆垮地掛在身上,像套在骨架上的破布。他的金絲眼鏡早沒了,眼眶陷成兩個黑窟窿,左眼珠不知去向,隻留個空洞,紅肉外翻著,結了層暗紫色的痂,時不時有蛆蟲從裡麵鑽出來,又被他用枯瘦的手指撚死,指甲縫裡積著黑泥,混著暗紅的血。
“林野。”他開口時,聲音像砂紙磨過生鏽的鐵管,嘴角咧開,露出顆黃黑的牙,“沈青的小情人,終於肯來了。”
林野的拳頭猛地攥緊,鎖影盒在口袋裡硌得掌心生疼。他示意蘇九璃三人在外等候,鐵門“吱呀”開啟的瞬間,一股混合著尿騷、腐肉和福爾馬林的氣味湧出來,像開啟了二十年沒封的標本瓶。
“你想單獨聊?”魏明山歪著頭,空洞的左眼對著林野,“也好,有些話,不必讓外人聽見。”他的右手藏在背後,林野瞥見他手腕上纏著的紅繩,繩結和沈青日記裡畫的平安結分毫不差,隻是紅繩已經發黑,像浸透了血。
甬道外,王奎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黃痰裡混著點血絲:“裝什麼裝?不就是會打幾下嗎?真以為能從這老怪物嘴裡掏出東西?”他往牆角靠了靠,耷拉的眼皮遮住半隻眼,卻悄悄將手按在腰間的匕首上。
柳媚用紅指甲刮著石壁,發出刺耳的聲響:“急什麼?咱們拿的是封口費,他死活關咱們屁事。”她瞥了眼蘇九璃,嘴角勾起抹嘲諷,“倒是你家這位,膽子不小,敢跟魏明山單獨待著——這老東西的影子,可是會吃人的。”
蘇九璃沒接話,目光落在鐵門的縫隙上。魏明山藏在背後的手似乎動了動,地上的影子突然拉長,像條蛇,順著門縫往外爬,尖端已經觸到王奎的靴底。她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桃木手鏈的碎屑落在地上,那影子像被燙到般猛地縮了回去。
門內,林野盯著魏明山的影子。那影子比他本人大出一圈,四肢扭曲,像被強行擰過,脖頸處有個清晰的勒痕,和沈青屍檢報告裡的描述一模一樣。
“20年前精神病院的病人,是你殺的。”林野開門見山,聲音冷得像冰,“用你的‘骨骼軟化劑’,用你的電療儀,把他們變成聽話的傀儡,再喂給影煞。”
魏明山突然笑了,笑聲在狹小的囚室裡撞來撞去,像有無數隻蝙蝠在飛。“殺?多難聽。”他伸出舌頭舔了舔空洞的眼眶,“我是在‘淨化’——那些瘋子的靈魂太臟,隻有變成影煞的養料,纔算有點用處。”
林野的目光掃過牆角的一堆白骨,上麵還沾著點布料碎片,藍白條紋,是精神病院的病號服。“包括沈青?”
魏明山的笑聲戛然而止,空洞的左眼裡突然滲出黑血,順著臉頰往下淌,在下巴尖凝成血珠,滴在地上,濺起細小的黑泥花。“她不一樣。”他的聲音發顫,帶著種病態的癡迷,“她的影子乾淨,像剛曬過的白床單,最適合養‘主煞’。”
林野的心臟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他想起阿九姐的話:影煞分等級,主煞需用至純陽氣喂養,沈青的部隊編號“73”,在陰陽學裡恰是至陽之數。
“你沒殺她。”林野突然篤定,“是封界司的人動手的,你隻是提供了影煞。”
魏明山猛地抬頭,完好的右眼裡閃過一絲慌亂。地上的影子劇烈扭動起來,四肢反向彎折,發出“哢噠”的脆響,像在模仿那個男護工的舞姿。“你怎麼知道……”
“你的影子告訴我的。”林野蹲下身,與他平視,“它脖子上的勒痕,是封界司特製的尼龍繩留下的,沈青的屍檢報告裡寫過。你被他們當槍使了,魏明山。”
魏明山的呼吸變得急促,胸口起伏著,像破舊的風箱。他藏在背後的手終於露出來,掌心托著個小小的銅齒輪,齒牙上纏著的紅繩已經磨斷,齒輪轉動時發出“哢哢”的聲響,和二十年前精神病院病人唸叨的節奏一模一樣。
“這是‘鎮影輪’。”他把齒輪往林野麵前推了推,黑血滴在輪齒上,“封界司給的,說能控製主煞……可他們騙了我,那東西根本不認輪,隻認沈青的血。”
林野的指尖碰到齒輪,冰涼的金屬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小字,湊近看才發現是人名——二十年前精神病院死去的病人,一個不差,最後一個名字是“沈青”,被人用指甲劃得很深,幾乎要將齒輪刻穿。
“她的血,能讓影煞聽話。”魏明山的聲音帶著哭腔,像個被搶了糖的孩子,“我隻是想借一點,一點點就好……可封界司的人說,要整個人纔有用,要讓她的影子永遠困在主煞裡……”
甬道外,王奎突然罵了句臟話,抬腳往鐵門踹去:“聊個屁!再不開門老子炸了這破地方!”他的影子在綠火下變得異常高大,手裡竟多了把斧頭,正對著鐵門的縫隙揮舞。
柳媚冷笑一聲,往旁邊躲得更遠:“急什麼?等裡麵的影煞把他撕碎了,咱們正好交差。”
蘇九璃突然按住王奎的肩膀,她的手燙得驚人:“彆吵。”她指著鐵門縫隙,魏明山的影子已經爬到門口,正順著王奎的影子往上爬,像條貪婪的蛇,“他想借你的影子出去。”
王奎這才低頭,看到自己的影子裡多了個穿囚服的輪廓,正張開嘴,咬向他的脖頸。他嚇得猛地後退,撞在石壁上,匕首“哐當”掉在地上,刃口映出他慘白的臉。
門內,魏明山突然狂笑起來,黑血從空洞的眼眶裡噴湧而出:“晚了!我的影煞已經餓了五年,該吃點新鮮的了!”他的影子猛地膨脹,衝破囚室的牆壁,青黑色的霧氣裡,隱約能看到無數隻扭曲的手,正抓向林野的腳踝。
林野猛地掏出鎖影盒,掀開盒蓋的瞬間,暗紅絨佈散發出刺目的紅光。“塵歸塵,影歸盒!”他連念三遍,盒內突然爆發出強大的吸力,魏明山的影子發出淒厲的慘叫,像被無形的手撕扯著,一點點被拽進盒裡。
魏明山的身體隨著影子的剝離迅速乾癟,最後像張紙般貼在地上,隻有那雙眼睛還圓睜著,空洞的左眼裡,似乎映出了沈青的笑臉。
鎖影盒“哢噠”合上,林野喘著粗氣,掌心被盒蓋燙出個清晰的印。甬道外傳來王奎的尖叫和柳媚的咒罵,他推開門,看到蘇九璃正用桃木手鏈的碎屑在地上畫符,王奎的影子已經恢複正常,隻是腳踝處多了圈青紫色的勒痕,像被什麼東西纏過。
“走。”林野把鎖影盒收好,目光掃過地上魏明山的“屍體”,那裡隻剩下件空蕩蕩的囚服,像蛻下的蛇皮,“去查封界司。”
柳媚的臉色有些發白,紅裙上沾了點黑灰:“你真能開啟那盒子?”
林野沒答,隻是往甬道深處走去。綠火在他身後明明滅滅,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貼在青黑色的石壁上,像在無聲地訴說著什麼。他知道,魏明山隻是個棋子,真正的棋盤,還在封界司手裡,而沈青的死,不過是棋盤上早已註定的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