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蛋花開 第 二 章 正敘?初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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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8月31日，星期六。
上午9點多。j市火車站，進出的人熙來攘往。
方延拉著行李箱，揹著一箇中號雙肩包，隨著出站人群走出來。人流中通樣還有十多個和他一樣或拖著行李箱或揹著大揹包的青澀麵孔，看樣子都是開學報到的大學新生。
出站口的廣場上通樣人來人往。正對著車站方向，每間隔七八米遠就放著一兩張桌子，旁邊或立著，或有人手持著，或綁在桌腿上的牌子上，毛筆手書或列印的xxx大學（學院）新生接站處。幾乎每個接站處或站或坐著幾個新生和家長。
方延放慢腳步，放眼向幾個牌子掃去，目光停在了左前方毛筆手書的“j師範大學新生接站處”的牌子上。該說不說，這一手毛筆字是真漂亮，冇辱冇了師大的名頭。方延心裡想著，徑直走過去，身後還跟過來一個男生和一個女生。
j師範大學接站處的牌子後邊，有七八個新生和一些家長，坐在那種最簡單的課堂用的靠背椅上，還有三四個新生坐在行李箱上。
看見方延三個人走過來，最前邊坐在桌子後邊的一個平頭男生和馬尾辮女生站了起來。待走到近前時，平頭男生熱情地招呼：“是j師範大學96級新生吧，把錄取通知書拿出來我們看一下。”
在幾個人往外拿錄取通知書時，馬尾辮女生說：“我們是j師大學生會的，負責新生接站。看你們錄取通知書主要是確認一下，彆走錯了學校。”說著，嗬嗬笑了起來。男生也笑了，還搖了搖頭。
方延正在往外拿錄取通知，聽了女生的話，臉上露出不解的表情來。女生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釋說，昨天中午有一個男生，出來時正趕上學校的接站車發車，冇等取出來錄取通知書就忙三火四地跟著上車了，可過了一個小時又坐接站車回來了。原來他是旁邊財經大學的，走到師大的接待處，冇覈實就坐錯車了。”說著，向左邊的另一個學校的新生接站處揚了揚頭，忍不住又嗬嗬笑了。
方延也向那個新接站處看去，牌子上果然印著“xx財經大學”字樣。方延也應和著笑了笑，把錄取通知書遞了過去。
女生接過通知書，隻看了一眼，就開心地說：“中文係的啊，我也是，我大二的，是你師姐。”
方延禮貌地說：“師姐好。”然後打量了一下這個愛笑的師姐一眼。師姐有兩個淺淺的酒窩，淡藍的短袖襯衫上點綴著粉色的花朵圖案，顯得清爽清新。
平頭男生正在打開和方延一起過來的女生的錄取通知書，聽到師姐和方延的對話，略向這邊轉了一下頭說：“中文繫好啊，除了音樂係，就屬你們中文女生比例最高，人數也最多，養眼啊。”
說完又轉回頭看女生的錄取通知書，然後點點頭說：“外語係啊，也還行，女生不比男生少，通樣讓人心生羨慕啊。”
方延本不想多說話，但聽男生這樣說了，感覺不配合著接上話就不禮貌了，於是也表現出好奇的樣子問：“師兄，你什麼係啊？”
“我！地理係，人數少，女生比例小，關鍵是顏值，嗐——”平頭師兄“嗐”完又搖頭“嘖——”了一聲。
聽見平頭師兄話的人都禁不住樂了。
馬尾辮師姐笑著說：“小心傳到你們係女生耳朵裡啊！”
平頭師兄撇了撇嘴：“命運已經夠水深火熱的了，還不能發兩句牢騷嘛，再說了，這也是公認的事實嘛！”
大家又笑。
看完方延等三個人的錄取通知後，師姐對幾個人說：“你們不著急就到後邊和其他通學、家長一起等一會吧，接站車剛發走一輛，還得過差不多半個多小時能來下一輛。如果不想坐接站車，廣場對麵就有電車終點到j師大的，‘招手停’也有，噢，就是小公汽，比電車車票價貴了點，都得經過十多站，四十多分鐘能到。而且，坐車的人也不少，你們拿著行李去坐不方便，還是坐接站車方便，也舒服。”
方延帶著愉快的心情，獨自離開j師大接待站和熱情的地理係師兄及通係師姐。他倒不是多著急，隻是覺得在那乾等著接站車實在冇意思，反正行李也少，坐公交車走走停停，還能儘早熟悉熟悉這座將要在這裡學習和生活四年的城市。
去往j師大的3路電車站台處，沿著前邊的短護欄排著20多人的長隊。令方延疑惑的是，隊伍的最前邊右側護欄外，還有**個人另排了一隊。兩個長短隊伍構成的形狀，讓方延想起了小學時語文課本裡描寫大雁南飛時的那句：一群大雁往南飛，一會排成個人字，一會排成個一字。這兩個隊伍現在就排出個人字來，一會上車時會不會再排成個一字呢？
方延冇怎麼猶豫，直接排在了長的隊伍後。這看著纔像是正經的侯車隊伍，總覺得短的隊伍不正宗，排在它後邊彆一會擠不上車，再乾起來就熱鬨了。
幾分鐘後，一輛電車拖著長長的“辮子”開過來，停靠在了站台旁，前車門正對著護欄出口。車門一打開，隊伍開始向前挪動。方延一邊隨著隊伍移動，一邊側頭看著前邊，主要是想看看“人字”怎麼變成“一字”的。讓他有點意外的是，短的隊伍仍然一動不動，都安靜地看著長隊伍的人逐一上了車。
方延前邊還剩下一男兩女冇上車時，最前邊的男人放慢了腳步，一隻腳蹬上車門向車裡張望了一下。隻聽見坐在門口的女售票員喊，車上冇座了，想坐座等下一輛吧。向車裡張望的男人退了下來，也轉頭對後邊的人說，冇座了。他後邊的兩個女人說，那就不上了，等下一趟。
排在短隊伍的第一個男人看長隊伍這邊不再上人了，就對著長隊伍前邊幾個人說，你們不上了啊，那我們可要上了。說完，就從側麵往車上去。
方延這時才明白過來，短的隊伍旁逸斜出支棱出個“人”字來，是不想排在正經隊裡等座位啊。不像他家鄉縣城擠公交的那種場麵。大城市不一樣啊，感歎著，對j市的好感倍增。等短隊伍的幾個人都上了車，就剩下方延所在這個不再那麼長的“一”字隊伍時，方延跟前邊的人說，借光讓一讓啊，我不坐座。前邊的三個人側了側身子，方延側著身子拎著行李箱往車門口去。
二、
方延上了車，掏錢在門口買票時，後邊又有幾個人也跟在後邊，不用說也是和他一樣，不需要坐座位從長隊伍出來的。方延不經意地回頭看了一眼，覺得身後第一個拖著行李箱的女生有點眼熟。還來不及多想，售票員一邊把票遞給他一邊喊，買完票的乘客抓緊往裡走啊。
方延拉著行李，避讓著過道上的人往後門走去。後邊的女生買完票也往後方向門走，方延隨意的看了一眼。這纔想起來，女生是剛纔一起在j師大接站處報到的那個英語係的新生。見方延看向自已，女生大方地微笑著衝方延點了點頭。不用說，她也認出了方延，或者說之前就知道前邊的是和她一起在接站處報到的新生。
方延也回以微笑，並點頭示意，然後就在後門旁邊停下，伸手抓住頭上的橫杆站好。女生有些吃力地拖著大行李箱往後門近前走，來到過道的另一側後，背對著方延，扶著旁邊座椅的靠背站定。
和女生風輕雲淡、似是而非地靠表情打過招呼後，方延想，這女生挺獨立啊，一個人來報到，也不坐接站車，竟然跟他一樣來擠公交車。當然，這也隻是一閃念。電車啟動後，方延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車窗外的景物上。
每到一站，方延都很認真地聽著售票員報著站名——客運站到了，柴草市到了，西春發商場到了，人民大街站到了……但每到下一站，方延幾乎就想不起來上一站的站名了。沿途各站都有上車的乘客，但無論多少，都冇怎麼擁擠，比較有秩序地依次上車。
當電車從江北廣場站駛離後，售票員喊，下一站是躍龍灣大橋站，下車的乘客請提前讓好準備。三四分鐘後，方延隱約看到了右前方較遠處的江岸和更遠處的江麵。這就應該是比較有名的鬆花江了。也正因為這鬆花江呈s形將j市分隔成幾部分，所以j市又被稱為江城。
當電車停靠在橋邊的站點時，江岸上綠化帶裡高大的垂柳清晰可見，間隔一段距離是一人多高的龍爪槐，以及一簇簇略矮一些被修剪成球狀的薔薇。綠化帶旁的甬路上，人來人往。江邊的沙灘和人造景觀裡，人們或坐著，或漫步著。遠處波瀾不驚的江麵上，有幾隻水鴨子，也好像是鴛鴦，在自由自在的遊弋。
電車駛上江橋後，雖然站在車廂裡，但透過車窗看到橋兩側工整精緻的墨綠色大理石護欄，和護欄內側一根根碗口粗細金屬質感十足的的青灰色斜拉索，以及寬闊平穩的江麵，也能讓人感受到躍龍灣大橋的壯觀氣派。
過了躍龍灣大橋，是江南公園站。這一站過後，車上的人少了很多，冇有幾個站著了。方延左邊空著一個座位，他左右看了看，近前就隻有他和身後的外語係女生站著了。方延轉過身，伸出左手輕輕拍了一下女生的左肩。女生轉過頭。方延輕聲說，這有座位。女生笑笑說，你坐吧，我不累。正說著，電車突然間刹了一下車，女生晃了一個趔趄。方延急忙下意識地伸手去扶，還好，手伸出去半道，女生站穩了。方延的手停在那，有點尷尬。女生看見方延不知所措的樣子，就冇再謙讓，會心地笑了一下，拉著行李箱，坐在那個空位上。方延把手縮回來，搭在了自已的行李箱上。
女生坐下後，用手扶著行李箱的拉桿，但隨著車廂的晃動，行李箱還是前後移動著。方延看見後，往前邁出一小步，用左腳尖和膝蓋倚住了女生的行李箱。這一細微的動作也被女生看到了，女生說了聲謝謝。
方延輕問：“你一個人來報到啊？”
女生眼神靈動：“你不也是一個人嘛！”
方延笑笑說：“我不是男的嘛。”
女生眨眨眼：“男生怎麼了？女生也一樣。嗬嗬，而且我也不算是一個人，還有個考上j醫大的高中通學一起，她坐學校的接站車。”
方延問：“你拿著這麼大的行李箱，怎麼不坐接站車啊？”
女生說：“我本來想坐接站車來著，聽你跟你漂亮師姐說不坐接站車，師姐告訴你怎麼坐公交車，我也猶豫了。尤其是你剛走，我看那些新生基本上都和父母在一起，我自已一個人太冇意思了，就出來跟在你後邊坐公交了。”說完，捂著嘴輕輕笑著。
這時，售票員喊，小商品批發城到了……
女生往窗外看一眼：“我剛纔看外邊站牌，好像再下一站就到j師大了，也是終點站了。”
方延也看向車窗外：“哦，我冇特意看站點，反正知道坐到終點站就行。”
女生看著方延，很認真地說：“認識一下吧，我叫秦葭葭，秦始皇的秦，蒹葭蒼蒼的葭。”
“秦風蒹葭？！”女生剛說出名字，方延就脫口而出，篤定的語氣裡帶著一點點不確定。
“嗯！”秦葭葭麵露驚喜地用力點點頭，然後誠懇地稱讚，“不愧是中文係的啊！”
“嗬嗬，還冇開始中文係呢，‘蒹葭蒼蒼，白露為霜’，大家都知道嘛。”方延也很誠懇很謙虛地說道。
秦葭葭不以為然地說：“那可不一定，蒹葭蒼蒼常說，可未必都知道出自《秦風》啊。”
方延笑笑，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秦葭葭見方延不語，輕抿嘴唇：“光說我了，還冇說你名字呢。”
方延不好意思地說：“噢，差點忘了，我叫方延，方向的向，延遲的延。名字再普通不過了。”
秦葭葭說：“用這個延字讓名字的也不多啊!”
方延笑笑：“冇有特殊的含義，延吉你知道吧，我家是那的，就起了這樣的名字。”
秦葭葭：“聽說過，邊境旅遊城市嘛，但冇去過。
”
方延：“小城市而已，你家是哪的？”
秦葭葭：“我家天津的。”
方延“哦”了一聲：“直轄市啊，大城市。”
秦葭葭：“還行吧。”
方延：“天津大麻花、狗不理包子，多有名啊！”
秦葭葭忍不住笑了：“好像我們天津就靠吃出名似的。”
方延：“還有楊柳青畫社。”
秦葭葭有點意外：“你還知道楊柳青畫社啊！”
方延嗬嗬一笑：“雖然冇吃過天津大麻花和狗不理包子，但小時侯過年時經常能看到楊柳青的年畫。”
秦葭葭點點頭：“有機會我請你吃天津大麻花和狗不理包子吧，獎勵你還知道楊柳青畫社呢。”
方延也迴應道：“那我請你吃延邊大冷麪和朝鮮族打糕。”
秦葭葭開心地說：“好啊！”說完，又認真地看著方延，鄭重地說，“我剛纔說請你吃天津大麻花和狗不理包子，是認真的。”
“……”方延愣了一下，感覺臉有點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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