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軍王的錯誤開啟方式 第23章 懸崖上的身影
自上次在森林邊緣留下食物後,林克的生活似乎又回歸了“正軌”。在瑪琪諾的精心照料下,他背上的傷口癒合得很快,痂已經開始脫落,露出粉嫩的新肉。卡普的“恢複性訓練”也重新提上日程,雖然強度遠不如前,但依舊讓林克每天筋疲力儘。
然而,林克的心思,卻有一大半係在了那片幽深的戈爾波山森林裡。
那道來自艾斯的注視,非但沒有因為他的主動“示好”而消失,反而變得更加……執著。它出現的時間更規律,停留的時間也更長。林克甚至能感覺到,那目光中探究的意味越來越濃,之前的那份猶豫似乎在慢慢被一種焦躁的、想要確認什麼的好奇心所取代。
艾斯在困惑。林克幾乎可以肯定。這個孤獨的少年,無法理解林克留下的食物和那幾句似是而非的低語。這種不帶有任何索取意味的、純粹的“給予”和“察覺”,與他過往充滿惡意和交易的經曆格格不入。他迫切地想要弄清楚林克的意圖,卻又不敢輕易跨過自己劃下的安全界線。
林克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需要再往前推進一步,給艾斯一個更強烈的刺激,一個無法再僅僅躲在暗處觀察的理由。他需要一個更具衝擊力的“舞台”,來完成這次關鍵的“會麵”。
他選擇了懸崖。那個在追蹤痕跡時,遠遠瞥見的、麵向大海的絕壁。那裡足夠開闊,足夠孤獨,也足夠……安全。對於艾斯這樣的觀察者來說,那裡是絕佳的瞭望點,也是易守難攻的退路。
這天,訓練結束得比往常稍早。卡普被海軍支部用電話蟲緊急叫走,似乎是附近海域出現了小股流竄海賊。路飛被瑪琪諾抓去洗澡,嗷嗷叫的聲音響徹半個村子。
機會來了。
林克以“傷口發癢,想去海邊吹吹風”為由,告彆了瑪琪諾,獨自一人,再次走向森林。這一次,他的目標明確——那座麵向大海的懸崖。
他走得很慢,一方麵是因為傷勢初愈,不敢大意;另一方麵,他需要時間調整心態,準備好麵對那個孤獨的靈魂。他沿著之前發現的、艾斯留下的細微痕跡,結合對地形和艾斯性格的判斷(傾向於高處和視野開闊地),謹慎地向森林深處進發。
越往深處,樹木越發高大,光線也愈發昏暗。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腐殖質氣味和某種不知名野花的淡香。四周寂靜得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和腳步聲。林克能感覺到,那道熟悉的目光,在他進入森林後不久,就再次鎖定了他。這一次,目光中帶著明顯的警惕和……一絲被侵入領地的慍怒?
林克沒有理會,隻是穩定地朝著既定的方向前進。他甚至故意放重了腳步,弄出一些不大不小的聲響,彷彿在告訴暗處的窺視者:我沒有惡意,也不是來偷襲的,我隻是想去某個地方。
攀上一段陡坡,撥開一叢茂密的、帶著尖刺的灌木,眼前豁然開朗。
鹹腥的海風猛地灌入鼻腔,帶著隆隆的海浪聲。他到達了森林的邊緣,麵前是一片向外突出的、光禿禿的岩台。岩台的儘頭,是陡峭的懸崖,崖下數十米,就是蔚藍的、波濤洶湧的大海。
而就在那懸崖的最邊緣,背對著他,坐著一個人。
那一瞬間,林克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滯了。
夕陽恰好懸在海平線上方,將天空和大海染成一片燃燒的金紅。一個瘦小卻挺得筆直的背影,就坐在那片燃燒的光暈之中。他戴著一頂破舊的橙色牛仔帽,帽簷壓得很低,遮住了大部分麵容。身上穿著簡單的粗布短褲和馬甲,裸露在外的麵板是健康的小麥色,卻布滿了細小的新舊傷痕。
他雙手抱膝,下巴擱在膝蓋上,一動不動,像一尊凝固的雕塑。海風吹拂著他帽簷下的幾縷黑發,也吹動著他單薄的衣角,但他彷彿毫無所覺。他的整個身影,都籠罩在一股濃得化不開的、與年齡極不相符的孤寂之中。
那就是波特卡斯·d·艾斯。
不是驚鴻一瞥的影子,不是模糊的窺視,而是真真切切地、毫無遮擋地出現在林克的眼前。他就那樣坐在世界的邊緣,背對著整個森林,眺望著無垠的大海。那大海,是他父親曾經征服、又因之殞命的舞台,也是他未來註定要踏入,卻可能同樣走向毀滅的歸宿。
林克站在原地,沒有立刻靠近。他甚至能感覺到,在自己出現的刹那,艾斯的背影瞬間繃緊,像一隻受驚的獵豹,隨時可能彈起、攻擊,或者躍入深淵。但艾斯沒有動,他甚至沒有回頭。他隻是維持著那個姿勢,彷彿林克的存在,與掠過崖壁的海鷗,與拍擊岩石的浪花,並無不同。
這是一種無聲的警告,也是一種極度的冷漠。
林克的心臟在胸腔裡沉重地跳動。他看著那個背影,腦海中閃過關於艾斯的一切:被詛咒的血脈、母親的犧牲、世人的憎惡、自我放逐的童年、以及最終頂上戰爭的烈焰……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和憐惜湧上心頭。這個少年,背負著太多沉重的東西。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情緒。他知道,任何一絲不合時宜的同情或憐憫,都會是對艾斯最大的侮辱。
林克沒有出聲呼喚,也沒有再向前邁步。他選擇了一個距離懸崖邊緣尚有七八米遠、一塊相對平坦的岩石,緩緩坐了下來。這個距離,既表達了非敵意,也給予了對方足夠的安全空間。
他也學著艾斯的樣子,抱膝坐下,將目光投向遠方那片燃燒的大海。兩人一前一後,一近一遠,沐浴在同樣的夕陽下,聽著同樣的海浪聲,卻彷彿身處兩個隔絕的世界。
時間在沉默中緩緩流逝。隻有風的聲音,浪的聲音,以及……兩人幾乎微不可聞的呼吸聲。
林克能感覺到,那道緊繃的背影,似乎因為他的“安分”而略微放鬆了一絲。但那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冰冷氣場,依舊沒有絲毫減弱。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幾分鐘,也許有一個世紀那麼長。夕陽又下沉了一分,海麵的金色開始被深沉的靛藍侵蝕。
就在這時,艾斯忽然動了一下。他極其輕微地、彷彿無意地,將頭偏向了一側。隻是一個微小的角度,但林克憑借出色的動態視力,捕捉到了帽簷陰影下,那道快速掃過自己、又迅速收回的、如同鷹隼般銳利的目光。
那目光中,有警惕,有審視,有不解,或許……還有一絲極淡的、連主人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對於“同類”出現的細微波瀾?
隻是一瞥,快如閃電。
艾斯隨即恢複了原來的姿勢,再次變成了那尊麵向大海的孤獨雕塑。
但林克知道,不一樣了。那堵堅冰鑄就的牆,終於被這無聲的、笨拙的陪伴,敲開了一道比發絲還要細微的裂縫。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表示,隻是繼續安靜地坐著,望著大海。
直到夕陽的最後一絲光芒被海平麵吞沒,繁星開始在天幕上閃爍,艾斯才猛地站起身,沒有再看林克一眼,如同矯健的山貓般,幾個起落,便消失在身後濃密的森林陰影中,彷彿從未出現過。
懸崖上,隻剩下林克一人,和海浪不休的轟鳴。
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心已經滿是汗水。第一次“正式”的、無聲的會麵,結束了。結果,比他預想的要好。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轉身走向來路。森林深處,似乎有一雙眼睛,在黑暗中,靜靜地注視著他離去的背影。
下一次,該說點什麼呢?或者,繼續沉默?林克想著,步入了逐漸被夜色籠罩的森林。前方的路,依舊漫長而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