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小神童 第136章 院試案首!
然而,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他們批閱了數百份卷子,卻始終沒有找到那份他們預想中的、「鶴立雞群」的卷子。
所有的硃卷,上麵的字跡都工整規範,大同小異,根本看不出原作者的年齡和風格。
「怎麼回事?」
一位負責此事的房官,心中暗暗焦急。
他放下手中的卷子,借著去喝水的機會,與另一位同夥交換了一個眼色。
看到的,同樣是對方眼中焦急與困惑。
難道是那小子的卷子,被分到彆的房官那裡去了?
這不可能!
張敬臣早已買通了負責分卷的吏員,將辨識度最高的、嫌疑最大的那幾堆卷子,都分到了他們幾人手中。
他們並不知道,蘇明理為了應對他們的陰謀,早已在書法上,下了苦功,最大程度地模糊了自己的筆跡特征。
張敬臣看著自己那幾個心腹,遲遲沒有動靜,心中也開始有些不安起來。
他走到其中一人身後,裝作關心閱卷進度,低聲問道:「劉兄,如何?可有發現什麼佳作?」
那姓劉的房官,苦著臉,搖了搖頭,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回道:「張大人,所有的卷子都差不多,根本……根本看不出哪份是那小子的啊!」
張敬臣的心,咯噔一下。
難道……失算了?
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時候。
大堂的另一頭,一位須發皆白的老房官,突然發出了一聲輕微的驚咦。
這位老者,姓胡,乃是河間府的一位老教諭,為人最是方正,學問也極好。
是徐階親自點名,讓他來參與閱卷的。
他手中的那份卷子,正是蘇明理的。
胡教諭一開始,也隻是將它當做一份尋常的、寫得不錯的卷子來看。
這篇文章,確實如蘇明理所設計的那樣,四平八穩,堂堂正正,堪稱八股文的典範。
但若說有多麼驚才絕豔,似乎也談不上。
按照尋常的標準,這份卷子,足以被評為「上等」,可以被推薦給主考官。
但胡教諭,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反複地將這篇文章,又讀了兩遍。
讀著讀著,他的眼睛,漸漸地亮了起來!
他終於發現了隱藏在這四平八穩的文字之下,那股驚人的力量!
這篇文章,看似句句不離聖賢,實則字字都在針砭時弊!
它看似在論述「德政」,實則是在用最嚴厲的口吻,鞭撻那些無德的酷吏!
它看似在讚美「眾星共之」,實則是在警告那些與民爭利、動搖國本的貪官,必將自取滅亡!
「好……好文章!好風骨!」
胡教諭忍不住低聲讚歎。
這篇文章,已經脫離了尋常八股文為文造情的窠臼,達到了一種「以文載道」的境界!
其作者的胸襟與抱負,簡直是……駭人聽聞!
他毫不猶豫地提起朱筆,想在這份卷子上,批上一個大大的「優」字,並寫下自己的薦語。
然而,就在他即將落筆的瞬間,他突然想起了什麼。
他想起了今日閱卷之前,學政大人召集他們這些他親自指定的「副考」時,私下裡交代的一句話。
「諸位先生,此次閱卷,若有發現極出色之卷,可圈可點者,不必急於批註。」
「隻需在卷尾的頁尾處,用筆尖輕輕點上一個墨點,作為記號即可。老夫,自會親自查閱。」
當時,胡教諭還不太明白學政大人此舉的深意。
但此刻,看著手中這份精彩絕倫,卻又鋒芒內斂的答卷,他瞬間恍然大悟!
學政大人,這是在防著有人要對這份卷子下手啊!
他這是在用一種最隱秘的方式,來保護這位驚世奇才!
若是自己直接批上「優等」的評語。
那麼這份卷子在送往內簾的途中,難保不會被某些有心人給截下,或者偷梁換柱!
而這個小小的、幾乎不會被人注意到的墨點,纔是最安全、最穩妥的訊號!
想到這裡,胡教諭隻覺得後背一陣發涼。
他不敢想象,若是沒有學政大人的這番提點。
這樣一份足以光耀文壇的答卷,很可能就會被那些陰險小人,扼殺在搖籃之中!
他平複了一下激動的心情,裝作若無其事地將筆尖的餘墨在卷尾的頁尾處看似不經意地輕輕一點。
一個比芝麻粒還小的墨點,便留在了那裡。
然後,他將這份卷子,與其他的「上等」卷,放在了一起。
做完這一切,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他的目光卻若有若無地,掃了一眼不遠處,那個坐立不安的張敬臣。
老者的眼中,閃過一絲洞悉一切的冷笑。
……
子夜時分。
雖然也算通順,但大多是陳詞濫調,毫無新意。
他的手指,在這一遝遝的卷子上,飛快地拂過。
他不是在看文章的內容。
而是在找。
找那個,隻有他和胡教諭等少數幾個人,才知道的……暗號。
終於,當他翻到其中一份卷子時,他的手指,停住了。
他將卷子抽出,翻到最後一頁。
在卷尾那毫不起眼的頁尾處,一個微小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墨點,靜靜地躺在那裡。
找到了!
徐階的精神,為之一振!
他知道,這,就是他要等的那份答卷!
他將這份卷子,鄭重地放在自己麵前。
然後,才開始從麵前,簡直就是個笑話!」
他提起朱筆,飽蘸濃墨,在這份卷子的卷首,寫下了兩個龍飛鳳舞,力透紙背的大字:
「第一!」
貢院之內,三天兩夜的煎熬,終於走到了儘頭。
當第三場考試結束的鐘聲響起時,無數考生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那狹窄的號舍中衝了出來。
他們麵色蒼白,形容枯槁,雙眼布滿血絲,彷彿剛從一場慘烈的戰爭中倖存下來。
有人仰天長嘯,宣泄著連日來的壓抑。
有人癱倒在地,放聲大哭,不知是喜是悲。
還有人失魂落魄,目光呆滯,顯然是在高強度的考試中耗儘了心神。
蘇明理也走出了號舍。
相比於其他人的狼狽,他雖然也麵帶疲憊,但精神狀態卻要好上許多。
他那超越常人的靈魂強度和意誌力,讓他足以應付這種程度的消耗。
他沒有在貢院內過多停留,而是隨著人流,走出了那扇隔絕了三日之久的考門。
門外,依舊是人山人海。
無數的家人,正翹首以盼。
「出來了!出來了!」
「兒啊!我的兒啊!你怎麼樣?」
「相公!你還好嗎?」
鼎沸的人聲,瞬間將他包圍。
蘇明理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陳敬之這三日,竟真的沒有離開過。
他就守在貢院外的一處茶棚裡,吃住都在那裡。
此刻,他的臉上寫滿了焦急與關切,正伸長了脖子,在洶湧的人潮中,拚命地尋找著。
「恩師!」蘇明理高聲喊了一句。
陳敬之聞聲,如同聽到了天籟之音,猛地轉過頭來。
當他看到蘇明理那雖然疲憊但還算安好的身影時,眼眶一熱,竟差點落下淚來。
他奮力地擠開人群,衝到蘇明理麵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上下打量著,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恩師,我沒事。」蘇明理笑著安慰道,「我們先回客棧吧。」
「好,好!回家,回家!」
陳敬之連連點頭,緊緊地護著蘇明理,一路向著青竹小築的方向走去。
回到客棧,蘇明理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痛痛快快地洗了個熱水澡,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服。
然後,他倒在床上,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他睡得天昏地暗。
而就在他酣睡之時,貢院之內,閱卷的工作,也進入了最關鍵的尾聲。
有了徐階的親自坐鎮和幾個心腹「副考」的全程監督,張敬臣等人的陰謀,在第一場考試中便已宣告破產。
他們根本沒有機會,也沒有膽量,在後續的考試中再做什麼手腳。
所有的上等試卷,都得以順利地呈送到徐階的案頭。
而蘇明理,也不負所望。
他在第二場的試帖詩和第三場的策論中,同樣展現出了超凡的實力。
他的試帖詩,對仗工整,辭藻華美,意境高遠,堪稱典範。
而他的策論,更是石破天驚!
策論的題目,是《論冀州水患之弊與農商之興》。
蘇明理結合自己這段時間在冀州城的所見所聞,以及來自後世的先進知識,洋洋灑灑地寫了數千言。
他不僅精準地分析了冀州地區水利設施年久失修的弊病,更石破天驚地提出了「以工代賑」、「引商入水」、「農商並舉」等一係列具體的、極具操作性的解決方案。
這份策論,其見識之深刻,眼光之長遠,邏輯之嚴密,讓徐階看得是拍案叫絕,直呼「經世之才」!
毫無懸念。
在最終的排名中,徐階大筆一揮,再次將蘇明理,定為了此次院試的……
案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