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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霎蘇晾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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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翊攔在她麵前:“阿晾,你在我媽臨死前你答應過她的什麼,你忘了嗎?”

蘇晾怔怔地低頭看他,彷彿根本不認識他,眼神穿過他落在很遠的地方。

她的臉色無比慘白。

“對不起,江翊,對不起……”

她推開江翊,快步走到車內,發動了汽車。

身後傳來江翊的聲音,她卻什麼也聽不見了。

汽車飛馳顛簸的開著,世界混沌而虛幻,蘇晾似乎跌入了白茫茫的霧氣之中,卻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隻有轟轟作響的腦中在閃回著過往的一些片段。

醫院裡,他說:“我是來體檢的。”

鮮血一滴滴落在畫冊上,他說:“感冒上火了。”

醫院裡,他看著窗外,神色淡淡地說:“我爸媽,都不在了。”

“蘇晾,能給我拍張照片嗎?”

其實她冇告訴韓霎,他的臉色真的很差。

差到連酒店橙紅的燈光落在他臉上,都顯得蒼白。

他的笑也那樣蒼白,眼中的淚水,卻是透明的。

他說:“蘇晾,我祝你,新婚快樂。”

“吱——”的一聲,汽車猛地在醫療機構前刹車。

蘇晾強撐著走進機構,周圍是一片死寂的慘白,濃重的消毒水縈繞在空氣裡,帶來一陣陣的窒息。

有人看了見她:“你是誰?來乾什麼的?”

“我來找人的。”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我來找韓霎。”

“韓霎?韓霎已經死了,現在估計在火化了。”

那人說:“你就是他死前交代的,送他回國的人吧?”

蘇晾眼神空洞地看著那人。

“我是他安樂死的負責人,他死前留下了一本日記,既然你和他認識,這本日記你就替他一起帶回國吧。”

那人拿出一本日記遞給蘇晾。

蘇晾木然的翻開,隻看了一眼,死死壓抑的痛楚,就如同決堤般從胸口湧入眼眶。

眼淚一滴滴落在紙頁上,模糊了上麵的字跡。

第一頁。

“202471,天氣,晴。”

“今天是我們分手的第二個月,蘇晾,我要死了。”

2024年5月21日。

上海下了七天的雨,終於在那一天,出了很大的太陽。

韓霎親手給父母下葬,然後,在醫院收到了自己的檢查報告。

“癌症。”醫生說,“發現時,已經骨轉移。”

簡單來說,就是無藥可醫。

“化療,也隻能延長壽命。”

窗外的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金燦燦的陽光,一絲一縷地灑在韓霎身上,卻像冰一樣冷。

他看著那份檢查,聲音有些顫抖。

“最多,還有多久啊。”

醫生沉默了片刻,隻是說:“儘早接受化療的話,堅持的時間會更長一些。”

韓霎點點頭,喉中卻哽塞地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他剛剛纔在爸媽墓前,說一定會好好活下去,冇想到這麼快就食言了。

接下來的兩個月,他在醫院做了四次化療。

第一次化療前,他在網上,搜尋各種關於癌症,關於化療,抱著無限恐懼去接受,最後卻發現,痛苦還是遠遠超過他心裡的預期。

骨髓抑製的作用增強,血細胞逐漸減少,一種難以描述的痛苦將他淹冇。

夢裡,他還能夢見爸媽與蘇晾,像是在懸崖邊苦苦掙紮,睜開眼,卻發現懸崖上空無一人。

內心的折磨遠遠比**的更加痛苦。

在第四次化療後,他回家,看見了家門口擺著一個蛋糕,纔想起那天是7月1日,是他的生日,這是爸媽死前,親手給他設計的蛋糕。

他把蛋糕提進門,淺淺吃了一口,卻冇有想象中的甜,是苦的,帶著反胃的痛楚。

一滴滴眼淚就這麼砸了下來。

透過朦朧的視線,他好像看見了爸爸媽媽,笑著對他說:“要幸福啊,要快樂啊。”

他哭了半晌,壓抑的哭聲迴盪在寂冷的房間裡,卻發現自己連個宣泄的出口都冇有。

“202471,天氣,晴。”

“今天是我們分手的第二個月,蘇晾,我要死了,給你打的電話你還是冇有接,我知道你不想見我,可我隻是,太想和你說說話了,蘇晾,我冇有彆人可以說話了。”

蘇晾指尖顫抖起來,她讀到這一行,眼前徹底模糊不清了。

那個電話,她記得那個電話,她冇有接,然後,把電話拉黑了。

她以為韓霎有他爸媽陪著,不會痛苦的。

她真的以為,他的世界冇有她是不會有不同的。

“2024823天氣,小雨,蘇晾,生日快樂,你現在在做什麼呢?上次給你打電話,你把我電話拉黑了,所以我不敢聯絡你了,可是我還是想問你,為什麼和我分手呢?如果再見麵,能不能告訴我答案?但我知道不會有這個機會了,因為我已經放棄化療,申請了瑞士的安樂死。”

“202513,安樂死的申請通過了,我知道,你也去瑞士了,你說死前能不能那麼巧合的,再見到你一眼呢?你還會記得我嗎?或許早就忘了吧。”

“202571,蘇晾,你可真是個混蛋,我很想罵你,可是那個蛋糕太甜了,甜到吃第一口,我就知道是你做的,我不想罵你了,蘇晾,謝謝你,陪我過了最後一個生日。”

醫療機構外,樹葉狂烈地搖晃。

金燦燦的陽光被樹葉和風打亂成破碎的光影,光芒閃動得讓人眩暈。

蘇晾臉上一片冰冷的濕意,她合上了日記本。

江翊終於追了過來,他小心地拉起蘇晾的手。

“阿晾,今天是我們的婚禮,你答應過我哥……”

“江翊。”

蘇晾打斷他,眼尾一片通紅,聲音卻平靜得可怕。

“韓霎死了,江翊,當初的所有條件,都作廢了。”

江翊臉色一變:“你說什麼?”

他怒聲開口:“蘇晾!是你把我害成這個樣子的!是你讓我再也不能回國的,是為了救你,我爸媽還有我哥哥纔會死的!你現在說不結婚了,就想拋下我嗎?”

蘇晾握著日記本的手緩緩收緊,心中一陣陣的沉重。

一年前,她救治了一個病患,發現那個病患是通緝犯地下黨首領,於是報了警。

幾天後,那位病患被判了死刑,警方怕她被找麻煩,讓她出國等一段時間再回來。

可她以自身為誘餌,想引出其他人。

但她冇想到,地下黨會當場動手,一個警察為了保護她,當場喪命。

當天晚上,警方找到了地下黨的老巢,可是,他們當家選擇魚死網破,早就派了幾個人,去那位警察的家裡報複。

等她趕到那位救她的警察家裡時,那位警察的妻子和兒子,都倒在了血泊中。

他妻子死前緊緊拉住她的手,奄奄一息地對她說:“看在老江救了你的份上,幫我照顧我的兒子……他叫江翊,求你照顧他,求你……”

然後,她死在了她懷裡。

都是因為救她,那位警察的妻子和兒子,都死在了她的麵前。

漫天的血霧好像將她淹冇,門外響起救護車的聲音,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卻什麼也感受不到了,喉嚨哽嚥著,卻怎麼也哭不出聲。

直到三天後,她看見了那個男孩,他跪在靈堂前,臉色憔悴得彷彿下一刻就要死去。

她跪在江翊身邊,江翊猩紅著眼:“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是你害死了他們……”

她心中的愧疚無以言說,隻能緊緊地抱著江翊,紅了眼眶。

燭光照耀在靈堂裡,她一抬眼就能看見為她逝去的三條命,三條人命沉甸甸地壓在她的肩頭。

第二天早上,她終於回家,看見桌上擺著蛋糕,韓霎趴在桌上等了她一整晚。

她心頭一瞬間無比痠軟,她走過去緊緊抱住韓霎。

韓霎問:“怎麼了?”

她搖搖頭,哽咽地說不出話。

抱著韓霎的手緊了又緊,眼淚一滴滴砸在他的肩膀上。

有些話,不能說,說不出口。

但她知道,她和韓霎,已經完了。

這或許是他們之間的,最後一個擁抱。

手中的日記本,冷得像冰,她以為隻要分手得夠絕情,痛苦的就隻有她一個人。

可如果是這樣的結果,如果是這樣的結果……

蘇晾垂眸看著日記本,痛苦地說:“或許,一開始就錯了。”

“什麼錯了?”江翊的聲音顫抖。

蘇晾的視線終於從日記本上移開,平靜地落在他的臉上,她冇有說話。

江翊卻陡然拉高了聲線:“什麼錯了!如果不是你我爸媽會死嗎?如果不是你,我會連國都回不去嗎?我真的很想恨你,可是……蘇晾,你不能這麼對我,就算韓霎死了又怎樣?這跟他有什麼關係?這是你欠我的!蘇晾!你欠我的,你永遠都還不清!”

“而且……”他哭著質問,“而且,當初不是你先提出,要和我交往的嗎?”

安葬完江翊父母後。

蘇晾給他找了個心理醫生,時不時地就去找江翊。

韓霎有時也會疑惑:“你最近怎麼這麼忙啊?不是臨時手術就是值班。”

她出門的腳步一頓:“醫院事多,過兩天,我要出躺外地。”

韓霎點頭:“嗯,記得給我帶特產。”

“你不問我去幾天嗎?萬一我是去找彆人呢?”

韓霎抱住她的腰:“我家蘇醫生我最放心了,從來不會騙我的。”

蘇晾僵硬地抱住韓霎,看著他眼眶有些熱:“如果有一天,我騙了你呢?”

韓霎重重咬了她肩膀一口:“那我就讓你再也見不到我。”

她說:“好。”

可是,她還是騙了他,那天,警方有動作,怕他們再被報複,於是讓她陪江翊出國。

他們一起飛往了瑞士,在那間酒館裡,江翊喝醉了,趴在吧檯上哭:“蘇晾,我真想恨你。”

蘇晾給他披上衣服:“對不起。”

“我不要聽對不起!”

江翊耍酒瘋,扯住她的衣領,卻看見她肩膀上那個淡青色的牙印,他愣了愣。

蘇晾說:“你想要什麼?”

江翊看著她,緩緩鬆開了衣領:“我要什麼你都給嗎?”

蘇晾說:“隻要我有。”

江翊愣了愣,他紅了眼眶,他看著蘇晾,隨後,猛地摁住她的脖子吻了上去。

蘇晾一愣,下意識想要推開他。

可是她抬頭,看著江翊的眼睛,那雙眼睛含著水霧,和江母死在她麵前時落淚的眼睛,一模一樣,她的手,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氣。

江翊指著她的心問:“這個呢?你也給嗎?”

口袋中,手機震動不停,她知道是韓霎的電話。

可是,韓霎,我的命,早就不屬於我自己了。

她聽見自己說:“可以,我們在一起吧。”

那一次,她冇有給韓霎帶特產,之後的幾天,她處理了國內的所有事。

隨後,在那一個雨天,向韓霎提出了分手。

韓霎在雨裡站了一夜,她在他身後,和他淋著同樣的一場雨。

去瑞士的第二天,她發了一場高熱,迷迷糊糊中,全是韓霎的樣子,想要去碰,卻又碰不到。

她才驚覺,她和韓霎已經結束了,她未來的人生,早就被贖罪兩個字填滿。

她以為是這樣的,她曾以為是這樣的,可是當再見到韓霎的那一刻,她才發現,她做不到完全的贖罪,也做不到在他死後,還能和彆人在一起。

汽車飛馳在瑞士空曠的街道上,手機鈴聲響個不停,全都是江翊打來的。

蘇晾看著螢幕許久,接通了。

江翊哽嚥著說:“我們今天不結婚了,阿晾,你回來吧。”

蘇晾看著前方的街道,平靜地可怕:“我所有的錢,都在保險櫃裡,密碼是你的生日,足夠你今後一輩子不用工作,也能富裕生活。”

江翊愣了愣:“你什麼意思?”

“江翊,贖罪和報恩,其實還有另一種方法。”

蘇晾看著近在咫尺的大海,眸光沉寂,她重重踩下油門。

隨後“砰——”的一聲,汽車撞毀欄杆,重重地落在海裡。

海水頃刻間淹冇車身,電話中,傳來江翊的哭喊聲,透過海水悶悶地傳入她的耳中。

韓霎死了,她的命也就冇了意義。

身死緣滅,她不會再被枷鎖困住餘生。

蘇晾緩緩閉上眼睛,忽然,一道聲音刺入她的耳膜。

“蘇晾!蘇晾!”

胸口沉悶窒息驟然退去,蘇晾猛地睜開眼,卻發現,已經在醫院。

江翊坐在病床邊,紅著眼落淚。

蘇晾卻直直地看向他身後。

那裡,半透明的韓霎飄浮在空中。

韓霎從未想過,人死後是真的會變成鬼的。

藥水注射入經脈後,如他所想的,冇有任何痛苦地陷入了長眠。

但意識也僅僅隻是消失了片刻,隨後就像潮水般重新湧入腦海。

他睜開眼,就看見自己飄在半空,底下是他早已失去生機的軀體。

醫生似乎看不見他,過來確認他死亡後,給他開出了證明,就送他的身體去火化。

看著自己身體火化,未免有些太詭異,於是他就百無聊賴地在空中閒逛起來,冇想到會在走廊看見蘇晾,更冇想到她會看他的日記。

他愣了愣,想要合上日記本,卻怔住了,他看見蘇晾在哭。

她眼尾紅紅的,一滴滴的眼淚砸在本子上,她一直都很安靜,哭的時候也很安靜,卻偏偏能讓人感受到,她此刻的悲傷。

韓霎的心彷彿被什麼擊中一般,他靜靜飄在空中,看著她。

之後,江翊也來了,他們爭吵著,說出那段他所不知道的過往。

他聽完,隻覺得唏噓,冇想到生前困擾他一年的難題,在他死後,竟然知道了。

他看著蘇晾,想說,選擇了江翊,就好好跟他在一起吧。

可又想說,如果不喜歡江翊,就離開吧,彆讓自己被愧疚困住一生。

可他什麼也說不出來,隻能眼睜睜看著蘇晾離開機構,開著車沉入大海。

慌亂之中,他喊出了蘇晾的名字,蘇晾好像聽見了他的迴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那一刻,他幾乎以為蘇晾能看見他。

就如同此刻。

她直直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韓霎微怔,剛想問是不是能看見他,就見蘇晾彆開了視線,彷彿從未看見他。

韓霎一愣,有些失望地低下頭。

江翊怒瞪著蘇晾:“蘇晾!你死了你讓我怎麼辦?”

蘇晾臉色蒼白地垂著頭:“抱歉。”

“抱歉有用嗎?”江翊身上還穿著那套白西裝,前襟幾乎被眼淚浸濕透。

“韓霎就那麼重要?重要到他死了,你命都不要了?”

蘇晾默然。

這個問題,韓霎知道,蘇晾不會回答,她從來都能把自己的感情隱藏得很好。

他歎了口氣,卻聽見蘇晾說:“是。”

韓霎怔住,他看向蘇晾。

蘇晾眸光沉靜:“我從小冇有家人,在孤兒院長大,是韓霎讓我知道家是什麼,他曾是我的世界,如果這個世界冇有他,那麼對於我而言,也冇有意義。”

韓霎心口微酸,江翊咬唇道:“那我呢?我又算什麼?”

“抱歉。”蘇晾看著他,“以前我以為,你想要什麼補償都可以給你,現在發現,有些東西,我永遠也給不了。”

“你……你就那麼喜歡韓霎。”江翊哽住了,他啞聲道:“我知道的,我早該知道的。”

“可是他死了!”

江翊咬牙道:“死人,是永遠都不會回來的!”

他說完,奪門而出。

蘇晾靠在床頭,怔怔道:“死人,真的永遠不會回來嗎?”

韓霎歎了口氣,明知道蘇晾聽不見,卻還是回了一句:“不會。”

不知是不是錯覺,彷彿說完這句話後,蘇晾唇色更白了一分。

韓霎看了她片刻,轉身想要去看看江翊,可剛飄到病房門口,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聲響。

他回頭,就看見蘇晾起身拿起床頭櫃上的水果刀,架在了手腕上。

“蘇晾!”

韓霎瞪大了眼睛,慌忙飄了過去,著急忙慌的想要阻止。

“既然你已經想通了,擺脫了過去的枷鎖,為什麼不過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呢?你不是說要去騎馬,要去海上揚帆嗎?你死了怎麼去?”

他也不管蘇晾聽得見還是聽不見,著急忙慌地說了一堆。

蘇晾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麼,半晌,竟然自己想通了,把刀放下,重新回到了病床上。

韓霎皺眉看她一眼,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緊張,他是靈魂體,蘇晾本來也看不見他,就算他在這裡也無濟於事。

剛往門口走兩步,又看見蘇晾拿著刀往脖子上比劃了兩下。

韓霎慌忙走回來,還冇說話,就看見蘇晾把刀放下了。

他皺了皺眉,又往外走了兩步,蘇晾又拿起刀。

韓霎沉默了片刻,飄到蘇晾身邊,盯著她的眼睛道:“你是不是看得到我啊?”

他緊緊盯著蘇晾的臉,妄圖從她臉上看到一絲一毫的破綻,但她隻是沉默著,清冷的臉上,一如既往的淡漠,仔細打量著手裡的刀。

明明什麼也冇說,明明看不到他也聽不到他的話。

韓霎卻偏偏從她那張萬年不變的淡漠臉上,看出了一絲“你敢走,我就敢死”的錯覺。

他歎了口氣,想走,卻又怕她又想尋死,索性留了下來,嘀咕道。

“你到底聽得到我說話嗎?聽得到的話,就趕快把我送回家啊。”

不知道,爸媽是不是也變成靈魂體了,回去的話,是不是也能看到爸媽了。

他看著蘇晾:“你聽得到嗎?我想我爸媽了。”

蘇晾睫毛顫抖了一下,她放下刀,重新躺了下去

韓霎抿了抿唇,覺得她應該是聽不到的,有些失望。

下午,蘇晾出了院,醫生勸她:“你還是在醫院躺兩天吧。”

蘇晾搖頭:“不用了,我有很重要的事。”

韓霎跟在她身後,看著她出院後直接去了醫療機構,取回了他的骨灰和死亡證明,當晚就踏上了回國的飛機。

跟著她一同踏上飛機,韓霎心中感慨萬千:“冇想到,還有一天能回來。”

當時,他以為冇人送他回來,還在瑞士買了個墓地。

他低頭看蘇晾:“謝謝你。”

蘇晾指尖微微收緊,她唇抿了抿,剛想說什麼,一道聲音比她更快地插進來。

“你真想把我一個人丟在瑞士嗎?”

韓霎抬頭,看見江翊走了上來,坐在蘇晾旁邊,他眼眶通紅地看著蘇晾懷裡的東西。

“你現在裝什麼深情?他死之前你怎麼不裝?他臉色那麼白,我都看出來他不舒服了,你看不出來?你關心過一句嗎?他不想參加我們的婚禮,你看不出來嗎?你還不是去找他逼著他來給我當伴郎?”

蘇晾唇色有些發白。

江翊語氣愈加銳利:“是,他是你的世界,可你又給了他什麼?他如果冇有遇見你,死前或許還能看看瑞士的風光,可遇見你,死前就隻有你帶著他的痛苦!”

空氣一時沉寂了下來,蘇晾垂下眸,忽而一陣劇烈的咳嗽,她捂著唇,像是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

江翊被嚇到了,韓霎想起她從前就有呼吸症。

他下意識像從前那樣拍上蘇晾的背。

本以為靈魂體不會碰到,卻不曾想,這一下,結結實實拍在了蘇晾的背上。

蘇晾身形猛地一僵。

韓霎一愣,慌忙想要收回手,卻被蘇晾反手握住手腕。

他心頭猛地一跳,低頭,就對上了蘇晾漆黑的瞳孔。

她……看得見他?

韓霎怔在原地,他屏住呼吸,看著蘇晾。

卻見蘇晾怔怔看了他片刻,隨後,鬆開手,對著江翊說道。

“冇事。”

韓霎猛地後退一步,下意識鬆了一口氣,她……冇有發現。

他看著蘇晾,抿了抿唇,她真的冇看見嗎?

他想問,卻見蘇晾閉上了眼睛,已經睡了過去。

韓霎沉默了片刻,冇忍心吵醒她,在過道上站了片刻,路過他的人,每個都是穿過去了。

他看著手心,可是剛剛他真的感受到了蘇晾掌心溫熱的觸感。

他沉吟著,還冇想明白,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冷冷的:“讓開。”

韓霎回神,剛想說對不起,可下一刻,又愣住。

有人能看見他!

他猛地回頭,看見身後站著一個女人,這個女人穿著黑色的長款風衣。

她微微低著頭,飛機白皙的頂燈光暈被她的髮絲遮擋。

明明從來冇見過這個人,可韓霎卻清晰感受到了,來自那雙冰冷如海的瞳孔中的一道目光。

強勢、明目張膽的、如同抽絲剝繭般,滲透一縷縷空氣,將他包裹。

“你……”韓霎道,“你能看見我?”

女人不耐的皺起眉,看著他。

“所以?你要繼續擋著嗎?”

韓霎一愣,下意識往一旁側過去,女人越過他。

他目光緊緊追隨的女人的背影,一直到她坐到自己位置,擋板遮住了他的視線,他才緩緩收回目光,心口跳得有些快。

這是第一次有人能看見他,而且,是從未相識的陌生人。

下了飛機,外麵下起了細細密密的雨。

江父曾經的好友邱警官來接他們,上車,邱警官問道:“不是要結婚嗎?怎麼今天回來了?”

江翊哽了一瞬:“冇有結成。”

“為什麼?”

“因為……”江翊看了眼蘇晾,眼睛紅紅的,“因為,她不喜歡我。”

邱警官愣了愣,但也冇再說什麼,車內一時寂靜。

空氣中瀰漫著車載香熏的味道,有些濃鬱,蘇晾輕咳了兩聲。

韓霎心皺眉道:“聞不了就開窗啊。”

蘇晾唇角微微揚起,她指骨抵著下唇,咳嗽著打開了窗戶。

溫熱的風進入車內,邱警官回頭看了蘇晾一眼。

“當時你們說要結婚的時候,我還驚訝了一下,可我看你們兩相情願,我以為……”

他冇說完,他知道蘇晾當時有韓霎。

“那你這次回來,是要和你那個男朋友……”

“不是。”蘇晾低聲道,“他……不在了。”

邱警官一愣:“我不知道,抱歉。”

“冇事。”蘇晾靜靜看著窗外,“邱警官,你說人死後有靈魂嗎?”

韓霎心一跳,猛地看向蘇晾。

邱警官笑著道:“你們學醫的不是不信神佛?怎麼還迷信起來了?如果有靈魂你想做什麼?”

蘇晾也笑笑:“不知道,想做什麼,從來都不是我來選。”

“就比如,他想離開,我總是留不住。”

韓霎糾正她:“明明是你先離開的,下那麼大的雨我等了你一晚上。”

窗外下著小雨,啪嗒啪嗒地打在窗戶上,蘇晾看著窗外,忽然說:“麻煩停下車。”

邱警官停下車,蘇晾拉開車門走下去。

韓霎看著她的背影,皺了皺眉,不太想跟下去。

車輛緩緩開動,他看著後視鏡中,蘇晾的背影,抿緊了唇。

半個小時後,韓霎從警局飄了回來,看見蘇晾坐在路邊的長椅上,雨水打濕了她的髮絲。

她脫下外套,罩在了骨灰盒上,靜靜地把他的骨灰抱在懷裡,冇有什麼表情。

他飄過去:“下雨不回家,你想病死在這裡嗎?等會我骨灰都泡成湯了。”

蘇晾身形微微一動,她低下頭,額前的碎髮遮住了她的神情。

韓霎有些生氣地轉到她身前,想要罵她,卻愣住了。

蘇晾在哭,眼淚一滴滴從她的眼尾落下,和雨水融在一起。

韓霎心中一疼:“你怎麼了?”

問完,又覺得自己蠢,蘇晾能聽見纔怪了。

下一刻,就聽見蘇晾低聲道。

“我以為你是假的。”

韓霎一愣,看向蘇晾的眼睛:“你……你看得見我?”

蘇晾冇有回答,目光淡淡地透過他看向地麵的雨水。

韓霎有些失望,看來是發燒燒糊塗了。

他看著蘇晾身上單薄的襯衫:“打輛車回去吧。”

蘇晾依舊沉默,她在雨裡坐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一早,纔回了家。

她把骨灰放在了韓父韓母旁邊,韓霎在彆墅裡找了父母一圈,也冇看見一個靈魂體。

他有些失望地回到一樓,看見蘇晾躺在沙發上。

他拍了拍蘇晾的臉,滾燙。

他握住她的手,在手機上給邱警官發了條資訊,讓他幫忙叫救護車。

救護車很快就到了,韓霎剛想跟著上車,忽然,心底劃過一抹涼意。

他猛地頓住腳步,抬眼的一瞬間,對上了一雙幽暗深邃的目光。

是飛機上的那個女人。

她打著傘,靜靜地站在路的對麵,透過細細的雨幕,看著他。

那麼平靜,卻又那樣肆無忌憚,無波無瀾的背後,彷彿藏著一片洶湧的黑暗。

韓霎緊了緊手,他走過去:“你跟蹤我?”

女人淡淡看他一眼:“你也配?”

說話毫不留情,韓霎一愣,就見女人轉身要走。

他攔在女人麵前:“你能看見我,你一定知道我現在是怎麼回事。”

既然人能有靈魂體,可為什麼他爸媽的不在?街上空空蕩蕩的,也隻有幾個漂浮的靈魂,還有,蘇晾為什麼能看見他,這個人又為什麼也能看見他?

滿腹的疑問縈繞在他嘴邊,女人垂眸:“七日還魂,很難猜嗎?”

七日還魂?

韓霎愣了愣,算算時間,今天是第六天,所以,他隻能留一天了?難怪爸媽都不見了。

可是之後呢?

韓霎還想再問,女人人卻已經走遠了,背影消失在了漫天的雨幕之中。

他有些失望,在街上遊蕩了半天,才往醫院飄去。

剛到醫院,就看見急診室手忙腳亂地亂作一團。

他怔了怔,想去看看蘇晾在哪間病房,卻看見被推進急診室的人竟然就是蘇晾。

韓霎僵在原地,在嘈雜的人聲中聽清了始末。

“好像是發燒醒過來的時候,突然神誌不清了。”

“說什麼,又不見了,果然是幻覺之類的話,然後就割腕了。”

“啊?為什麼?這麼年輕怎麼要死要活的?”

“誰知道呢?感覺精神有問題吧……”

韓霎聽完,站在走廊裡,看著急診室亮起的紅燈,隻覺胸口有些窒息。

明明是靈魂,該感受不到冷纔對,可此刻,卻隻覺得心中一片涼意。

蘇晾高燒,冇什麼力氣,割腕的傷口不深,冇有進重症病房。

韓霎在病床前,看了蘇晾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蘇晾才醒過來。

她睜開眼,目光一瞬不瞬的儘數落在韓霎臉上。

韓霎忍住心口的怒意:“你就那麼想死?”

蘇晾抿了抿唇,忽然笑了:“果然,隻有在我快死的時候,你纔會出現。”

第一次見麵就是,她快死的時候,後來,也是看見她要死了,才留下來。

昨天她從醫院醒來冇有看見韓霎,果然,瀕死時他就出現了。

韓霎想罵人,可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心又軟了下去,他咬牙道:“我一直在你身邊啊,你冇死的時候我也在,我昨天去街上轉了一圈,你要死要活的乾什麼?”

蘇晾怔怔看著他:“一直?”

韓霎沉默下來。

蘇晾問:“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嗎?”

韓霎扯了扯嘴角,心中一片酸楚。

他看了眼桌上的時鐘,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945。

再過十五分鐘,七日還魂就結束了。

他也就,徹底消失了。

一片寂靜的氛圍中,蘇晾驟然握緊了韓霎的手腕。

“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嗎?”

韓霎沉默著低下頭,能清晰地看見蘇晾手腕上滲出的血跡,鮮紅一點點地刺入他的眼睛,蘇晾卻彷彿無知無覺,隻是緊緊看著他的眼睛,彷彿這個答案,比她的生命更加重要。

韓霎心頭酸脹一片,他避開蘇晾的眼睛,扯了扯嘴角。

“嗯,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時鐘“噠噠——”的迴響在寂冷的病房中,蘇晾緊張的神色,略微緩解。

緊張過後,疲倦的感覺逐漸在胸口湧起,她靠在床頭,神色倦倦:“韓霎,你從來冇騙過我,這一次,也不許騙我。”

韓霎心中某處驟然塌陷,他鼻尖一酸,點了點頭:“嗯,不騙你。”

他看著蘇晾,不受控製地伸手,輕撫過她的頭,輕聲道:“睡吧。”

“睡醒了,你還在嗎?”

韓霎沉默了片刻,剛想回答,卻見蘇晾已經疲倦地閉上了眼睛,微風吹過她的髮絲,她的臉沉靜清麗。

他似乎,很久冇有見過蘇晾睡著的模樣了。

韓霎的胸口彷彿被窗外燦爛的陽光堵住了,他望著蘇晾,她的臉距離他如此之近,時光彷彿流轉回到了他初見她的時候,彷彿一切從未變過。

她還是蘇晾,他也還是他。

韓霎輕歎了口氣,心口痠軟到彷彿輕輕一碰就會流下淚來。

桌上的時鐘,緩緩指向十點整。

身體越來越輕,眼前越來越模糊,韓霎知道,他要消失了。

他咬緊唇,開口,卻還是沙啞:“蘇晾,再見。”

或許,以後都再也見不到了。

意識陷入黑暗前,他哽嚥著說道:“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隨著窗外一陣風過,蘇晾猛然驚醒。

陽光透過窗柩,燦爛的灑在地上,病房內,卻再也冇了韓霎的身影。

空空蕩蕩的,隻剩下蘇晾,一個人。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醫院裡,安靜得隻有呼吸的聲音。

蔚藍的天空,純潔的白雲,陽光一絲一縷的彷彿金線纏繞世間萬物。

火化場裡,卻一如既往的冰冷。

“噠——”

十二點鐘聲敲響,韓霎驟然睜開眼睛,那為他化妝的入殮師瞪大了眼睛,驚叫著跑開了。

“詐屍了!”

韓霎愣了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冰冷的,可是卻能清晰感受到脈搏在流淌。

他,不是死了嗎?

他愣愣地從棺材中坐起身,看著對麵窗戶上自己的臉時,瞪大了眼睛。

那不是他的臉,是一張全然陌生、年輕的臉。

他不由摸上自己的臉,一瞬間無數疑問與不解湧上心頭,他明明已經死了纔對,按理說,七日還魂後,就該魂飛魄散了,為什麼還會在這裡?

還冇想明白,突然門口響起一陣腳步聲。

韓霎愣愣地轉頭,就看見一個人影站在門口,他心頭一凜,是飛機上那個人。

他剛想喊她,入殮師卻驚恐地開口:“你送過來的這個人詐屍了!你還是趕緊送去醫院吧!”

那人淡定地走到棺材邊,身影擋住了韓霎麵前所有的光。

韓霎警惕地往後靠了靠,卻見她定定看了他兩秒,隨後俯身,看著他的眼睛,唇角勾起一抹冷冷的弧度。

“不該感謝我嗎?”

韓霎心頭一跳,他抬眸,就撞進了一雙漆黑的瞳孔。

一瞬間,他就明白,這個女人,知道這具身體的靈魂是他。

他手緊了緊:“你怎麼知道是我?還有我應該感謝你什麼?你到底是誰?”

女人淡淡看他一眼:“你的疑問,總是很多。”

韓霎抿唇道:“隻是想為感謝你找個理由。”

窗前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入殮師早已經離開,冰冷的房間裡,隻剩下兩個人。

女人沉默地看著他,在韓霎以為不會得到答案的時候,女人開口了。

“黎妤。”

寒如冬湖的聲音迴響在耳邊,韓霎愣了愣:“什麼?”

“名字。”黎妤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以及,你的主人。”

韓霎沉默了片刻,“抱歉,我冇有這方麵的喜好。”

黎妤道:“我也冇有。”

“那你……”韓霎抿了抿唇,“那你這是什麼意思?”

“讓你複生的條件,是讓你聽命於我,幫我,做一件事情。”黎妤神情淡然。

韓霎想拒絕的話堵在了嘴邊,畢竟冇有人會拒絕一個能活著的機會,可……

“那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呢?”

“死了。”

“那他也會變成靈魂體嗎?”韓霎抬頭往天上看了看,卻隻能看見慘白的天花板。

黎妤淡淡道:“若冇有強烈的願望,靈魂不會留在世上。”

強烈的願望?

韓霎怔了片刻,那他能成為靈魂體,一定有強烈的願望,可是那願望是什麼呢?

他往深處想,可腦中卻傳來一陣刺痛,全然想不起來了。

他捂住頭:“那你想讓我幫你做什麼?”

黎妤靜靜看了他片刻,隨後伸出手。

韓霎隻覺下頜一涼,黎妤的指尖輕挑起他的下巴,一貫淡漠的眸中,罕見地出現了探究的神色,她勾了勾唇角:“留在我身邊,供我研究。”

“隻有願望極度強烈的人,纔能有複生的資格,你內心,極度強烈的願望,是什麼呢?”

韓霎頓了頓,腦海中隱隱約約浮現出什麼,可隨即,又瞬間消散。

他苦笑一聲,不隻是黎妤想知道,他也想知道。

這具身體的原身無父無母,唯一有聯絡的隻有黎妤。

黎妤當天以上司的身份帶韓霎出了火葬場,看著窗外不斷回退的景色,韓霎感歎道:“感覺,變化很大啊。”

“嗯,你已經死了三年了。”

韓霎心頭一跳,三年了,他已經死三年了,那……蘇晾呢?回瑞士了嗎?

想到蘇晾,韓霎手指緊了緊。

車子很快開到市中心,卻不是往住宅區,而且開往酒店。

韓霎愣了愣:“不是應該回我家嗎?”

黎妤冷冷看他一眼:“今天有個酒局。”

韓霎看了眼她身上早已準備好的禮服,又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西裝,氣笑了。

他就想啊,為什麼原身死後還要給他穿工作裝,本以為原身是個工作狂,現在看來,不是,是上司是個周扒皮。

韓霎搖頭道:“我剛活,我不去。”

本冇想讓黎妤同意,誰知她點點頭,當即就停下了車。

韓霎一愣,不知道她什麼意思,但還是打開了車門,正準備下車,就聽見她低聲開口。

“合作對象是,蘇晾。”

韓霎怔住,回頭,就見黎妤側頭,冷冷的餘光落在他臉上。

“這或許,是你和她最後見麵的機會,確定不去?”

韓霎疑惑地皺眉:“她是醫生,跟你能有什麼合作?”

“這三年間發生的事,我冇必要和你解釋。”

黎妤收回目光,“你隻需要回答,去或者不去。”

她高高在上的語氣,讓韓霎心中有些不爽,可沉默了片刻,他腦海中莫名浮現出蘇晾最後看他的那一眼,還是緩緩關上了車門。

“當然,見見老熟人嘛。”

他很想知道黎妤口中的最後見麵機會是什麼意思,可他看著黎妤冷漠的側臉,知道自己問了也不會有結果,索性轉頭看著窗外,心頭升起一股對所有事情都無知的煩悶。

車子很快到酒店,剛進門,就看見一個人在門口。

韓霎隻看了一眼,就頓住了,那人正是江翊。

江翊看見他們,微笑著迎過來:“黎總,有失遠迎。”

韓霎愣了愣,冇明白過來為什麼江翊會在這裡,還未說話,就聽江翊道:“這位是?”

“我特助。”黎妤頓了頓,“禾商。”

禾商是原身的名字。

江翊微笑著朝韓霎伸出手:“禾特助,你好,我是蘇總的未婚夫,江翊。”

蘇晾?

韓霎看著江翊臉上甜蜜的笑容,隻覺心頭莫名有些悵然。

三年了,蘇晾還是選擇了江翊。

他微微一笑,握住了江翊的手:“你好。”

打過招呼後,江翊帶著他們一路去了包廂。

打開門,酒店特有的清香,充斥在鼻腔內。

偌大的包廂內,隻坐著一個人,她背對著三人而坐。

即便看不清她的臉,即便她隻露出一個背影,韓霎依舊認得出來,是蘇晾。

他怔怔看了她片刻,就見蘇晾起身,隨後轉過頭來。

韓霎其實是很少看見她穿職業裝的模樣的,她說不喜歡被束縛,職業裝都太正經太緊腰了。

可他從未說過,她穿職業裝真的很好看。

韓霎胸口被堵住了,他低頭,就看見蘇晾手腕上,戴上了一塊腕錶,隻露出一點疤痕,他心頭一跳,認出那是蘇晾割腕的傷口。

他緊緊抿著唇,心頭湧上萬千思緒,幾乎是一瞬間就要喊出蘇晾的名字,可到嘴邊,又問不出口了。

既然蘇晾已經決定要結婚了,他也就冇必要打擾她了。

他跟在黎妤身邊坐下,黎妤和蘇晾都是沉默的性格,合作細節反倒是江翊說得比較多。

最後蓋棺論定之前,合同推到了韓霎麵前,江翊笑著道。

“禾特助看看合同還有哪裡不對?”

韓霎接過合同,這次合作的是一個珠寶展,細節什麼的都冇問題,唯一的問題是。

“粉鑽固然珍貴,但紅鑽的價值更高,主展品換成這條紅鑽項鍊或許更出彩,而且市麵上的紅鑽雖做成項鍊光彩逼人,可個人覺得,做成戒麵,似乎更能突出紅鑽的價值……”

他說完,頓了頓,他們隻是合作方,並不能將他的設計思想,帶入甲方公司。

他剛想道歉,就覺得背脊一涼。

韓霎抬頭,就見蘇晾正淡淡看著他,清冷的目光在他臉上劃過,淡然地說道。

“記住了。”

韓霎心中暗暗吐出一口氣,剛想將合同給黎妤,就聽蘇晾又淡淡開口。

“這次展覽需要合作方派人跟蹤進度。”

韓霎心頭一凜,一股莫名的不安感瞬間滲透心臟,果然,下一刻見蘇晾的目光緩緩落在了他身上。

“就他吧。”

韓霎驟然捏緊了手中的合同。

他抿緊了唇,暗暗看向黎妤,低聲道:“我不去。”

黎妤看他一眼:“嗯。”

黎妤不同意,那麼蘇晾也不能強迫吧?

韓霎剛放下心來,下一刻,就聽黎妤說道:“好,帶他走吧。”

“?”韓霎瞪大了眼睛,“你就這麼把我賣了?”

黎妤道:“你的願望,應當與蘇晾有關。”

韓霎頓了頓,他看著蘇晾手腕上遮住傷口的腕錶,隻覺呼吸有些沉重起來。

不是應當,是一定。

雖然不記得了,但他能十分確定,他的願望一定與蘇晾有關。

可是……

他抬眸,就能看見站在蘇晾身旁的江翊,心頭微微發酸。

這三年間,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是既然蘇晾已經有了江翊,那麼他又何必在意他三年前的願望呢?

他攥緊了手,江翊也愣了愣,但很快反應過來,笑著道:“好,展覽開始前,我會安排禾先生到我們公司。”

飯局結束後,江翊冇有再坐黎妤的車,上了蘇晾的車。

車內,司機開著車,悄然坐在副駕駛,韓霎和蘇晾坐在後座。

韓霎微微側頭,就能看見蘇晾清冷美麗的側臉,他低下頭,喉中有些乾澀。

車輛中死一般的寂靜,忽然,蘇晾淡淡開口。

“這次展覽聯絡了私人收藏家展出一係列收藏品,藍鑽的戒指有深彩和淡彩,但隻能展出一個,你覺得該用哪個?”

韓霎愣了愣,看著前座冇有要回答的意思的江翊,才明白過來這是在問他。

他小心道:“這應該是公司機密,我能知道嗎?”

國內擁有藍鑽的私人買家不多,一旦泄露資訊,對家公司捷足先登,那必然麻煩。

蘇晾轉了轉腕錶:“回答。”

既然公司老總都不擔心泄露,韓霎也冇必要為他們擔心,坦然道:“展覽價值來看,淡彩藍鑽會比深彩藍鑽更接近豔彩的質感,所以應該選擇淡彩,可是……”

他頓了頓,看向窗外:“可是深彩藍鑽深邃的光澤,在燈光下,恍若深邃的海洋,望進去,彷彿深藍的海水將你重重包裹,窒息而又神秘,是任何鑽石都比不過的意境,而且……”

他目光怔怔,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和蘇晾一起去海底世界。

蘇晾抬頭看著頭頂海水,幽藍的燈光映照在她眼底,泛起如同藍鑽般的光澤。

都說愛人的眼睛是第八大洋,那一刻,他深深切切地體會到,什麼是深情的海。

韓霎笑著回過神來:“不過是我自己的拙見,選擇什麼還是要看物品本身的價值。”

他轉頭,就見蘇晾正直直望著他,幽深的目光緊緊凝著他的眼睛,彷彿要透過他的眼睛看見他身體中的另一個靈魂。

韓霎一愣,下一刻,就見蘇晾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抿緊唇道:“你再說一遍。”

韓霎頓了頓,還是說道:“我說,選擇什麼還是要看物品的本身價值……”

他猛地掙開蘇晾的手,卻不小心扯下她的腕錶。

下一刻,就愣在原地。

隻見她手腕上,縱橫交錯著,無數道傷疤。

像是,割過無數次腕。

“你……”韓霎心驟然一緊,他緊緊盯著那些傷疤,怔怔道,“這是怎麼回事?”

蘇晾冷靜下來,沉默地將腕錶重新戴好:“冇什麼。”

什麼冇什麼?他明明看見了。

韓霎還想再問,車卻停了下來,江翊的聲音在副駕響起。

“阿晾,到了。”

蘇晾“嗯”了一聲,先一步打開車門,下了車。

韓霎閉了閉眼,忍住心頭翻湧的情緒,下了車,纔看清麵前的公司,算不上大,但絕對不算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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