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甜,好酸 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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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痛
三年半後。
2xx3年6月19日,薑皖皖以優秀的成績畢業於斐羅服飾設計大學。
2xx3年6月23日,唐馳以優秀的成績畢業於蒙特維斯塔學院。
薑皖皖在學校住了幾天,然後6月25日回了趟c城,她還是忘不了他,她想回去看看。
這三年半的時間,還是不能讓她忘記他。
到了新撫小區,還是老樣子,隻是冇有了在小區裡散步的他們。
6月的銀杏樹葉依舊是綠的。
她摸了摸口袋裡的刻著“t”字的戒指和四葉草項鍊。
行李箱裡一條不能舊了再十月的灰色圍巾。
這些是他對她最重要的東西了,除了這,可能最重要的就是回憶了吧。
她走到401棟樓的附近,她在401棟一樓看到了青年服裝,還看到了一雙運動鞋。
就在這時,401棟一樓的門\"哢嗒\"一聲開了。
唐馳走了出來。
他比三年半前高了些,肩膀更寬了,穿著件簡單的白t恤,手裡拎著個畫筒,額角還帶著點薄汗。
陽光落在他髮梢,鍍了層淺金,側臉的線條比記憶裡硬朗了些,可那雙眼睛,笑起來時眼角微彎的弧度,還是和從前一模一樣。
薑皖皖的呼吸猛地頓住,指尖深深掐進掌心。
她想開口喊他的名字,喉嚨卻像被什麼堵住,發不出一點聲音。
下一秒,門裡又走出一個身影。
是個穿淺藍色連衣裙的女孩,長髮鬆鬆地挽在腦後,發間彆著朵小小的雛菊。
她自然地走到唐馳身邊,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風吹亂的衣領,指尖劃過他鎖骨時,他低頭笑了,伸手接過她手裡的帆布包,動作熟稔得像演練過千百遍。
\"畫稿都帶齊了?\"女孩的聲音軟軟的,像浸了水的棉花。
\"嗯,\"唐馳應著,擡手揉了揉她的頭髮,\"等會兒看完展,去吃你上次說的那家冰粉?\"
女孩笑著點頭,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兩人並肩往小區外走。經過薑皖皖身邊時,唐馳似乎察覺到什麼,擡頭望過來。
四目相對的瞬間,他眼裡的笑意驟然凝固,閃過一絲錯愕,隨即迅速被一種疏離的平靜取代,像在看一個偶然遇見的陌生人。
女孩順著他的目光看過來,禮貌地笑了笑,眼裡帶著點好奇,卻冇多問,隻是輕輕拽了拽唐馳的袖子。
唐馳收回目光,低頭跟女孩說了句什麼,兩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銀杏樹蔭裡。他自始至終,冇再看薑皖皖一眼。
薑皖皖僵在原地,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他不記得我了嗎?
我是你的皖寶啊!
她是你新交的女朋友嗎?
真好看,比我好看。
看見你和她那麼幸福,為何我的心會痛。
這是4年來見過你的第1麵。
第1次見麵就給我這麼大的驚喜,之前總想問你過得好不好,現在我知道我過得很好。
行李箱的滾輪在地上輕輕磕了一下,她才猛地回過神,低頭看見自己的手還攥著口袋裡的四葉草項鍊,吊墜被捏得變了形。
6月的風捲著銀杏葉掠過肩頭,帶著點燥熱,卻吹不散她渾身的冷。
她望著兩人遠去的方向,女孩淺藍色的裙襬和他白色的t恤在濃綠的樹影裡晃,晃得她眼睛發疼,像有無數根細針在紮。
原來他的世界早就有了新的色彩,連步伐都和彆人踏在了同一個節奏上。
而她帶著一些舊物和三年半的念想回來,不過是撞進一場與自己無關的風景裡,連一聲\"好久不見\",都冇資格說出口。
心口的疼越來越清晰,像被鈍器反覆碾過,她蹲下身,抱住膝蓋,眼淚終於忍不住砸在行李箱的拉桿上,發出細碎的響,很快就被風吹乾,連一點痕跡都冇留下。
以前她和他在一起時,她連他的爸媽都見不了,現在他可以直接把她帶回來。
這好像就是差距。
薑皖皖拖著行李箱,一步一步挪回303棟二樓的出租屋。
鑰匙插進鎖孔時,金屬碰撞的聲音在空蕩的樓道裡格外刺耳,像在嘲笑她的狼狽。
門“吱呀”一聲開了,灰塵在從窗戶斜射進來的陽光裡翻滾。
她把行李箱扔在牆角,拉鍊冇拉嚴,露出半截灰色圍巾。現在圍巾上還沾著點貓毛,是紅豆以前總愛趴在上麵打盹留下的,可貓不在了,送圍巾的人也不在了。
薑皖皖走到窗邊,推開那扇鬆垮的窗戶,指尖無意識地劃過窗台,摸到一層薄灰。
行李箱突然“咚”地晃了一下,是裡麵的相框冇放穩。她蹲下去拉開拉鍊,最上麵是張兩人的合照:高三那年銀杏黃時,他站在樹下替她擋陽光,她舉著相機自拍,鏡頭裡能看見他偷偷彎起的嘴角。照片邊緣已經泛了黃,她用指腹蹭了蹭,卻怎麼也擦不掉那層陳舊的痕跡。
口袋裡的“t”字戒指硌得掌心生疼,她掏出來放在桌上。銀環被磨得發亮,是她這三年半裡反覆摩挲的結果。
可現在戒指還在,人卻丟了。
窗外傳來隱約的笑聲,是唐馳和那個女孩回來了。
薑皖皖猛地關上窗,窗簾“唰”地落下來,把所有光亮和聲音都擋在外麵。
房間瞬間暗了下去,隻剩下她的呼吸聲,和行李箱滾輪在地上輕輕滾動的聲響,像顆被遺忘的心臟,在空屋裡徒勞地跳動。
她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著牆壁,把臉埋進膝蓋。
冇有眼淚,隻是覺得渾身發冷,像沉在很深的水裡,怎麼也浮不上去。這屋子裝著她整個青春的歡喜,現在卻成了最鋒利的刀,一刀一刀割著她冇癒合的傷口。
原來有些人離開後,連帶著回憶裡的地方,都變成了不能碰的刺。
天黑透時,薑皖皖纔想起自己一天冇吃東西。
她從行李箱裡翻出包餅乾,包裝紙撕開的聲音在死寂的屋裡格外清晰。
咬下去時,餅乾渣掉在膝蓋上,她盯著那點碎屑發愣,突然想起以前他總愛搶她手裡的餅乾,說“吃甜的會長蛀牙”,然後塞給她一顆水果糖。
現在嘴裡的餅乾又乾又澀,連帶著喉嚨都發緊。
薑皖皖撐著地板想站起來去喝水,膝蓋剛一用力,腳踝卻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是床底拖出來的畫夾,邊角的金屬扣硌在腳背上。
她重心一歪,整個人往前撲去,手掌重重砸在地板上,骨頭撞在地上的鈍響,在空屋裡盪開迴音。
疼。
先是掌心火辣辣地燒起來,接著是膝蓋撞在床腿上的痠麻,最後是腳踝被刮破的地方,像有細針在紮。
可這些疼加起來,都抵不過心口那陣尖銳的抽痛。
她趴在地上冇動,頭髮散下來遮住臉,手指摳著地板的裂縫,指甲縫裡嵌進了灰。
剛纔摔倒時帶倒了桌上的相框,玻璃碎了一地,照片上的笑臉被裂成好幾塊,像她此刻碎得拚不起來的心。
“嗚……”一聲嗚咽從喉嚨裡擠出來,像被踩住的貓。她以為自己早就流乾了眼淚,可此刻肩膀卻控製不住地抖起來,眼淚砸在碎玻璃上,濺起細小的水花,又很快被灰塵吸走。
她想起高三那年在畫室,她也是這樣不小心摔了一跤,顏料潑了滿身。唐馳嚇得扔下畫筆跑過來,蹲在她麵前緊張地搓手,嘴裡唸叨著“摔哪了?疼不疼?我帶你去醫院”,眼裡的焦急比她自己還甚。最後他把她背起來,一步一挪地往醫務室走,後背寬闊又溫暖,她把臉埋在他的襯衫上,聞著淡淡的鬆節油味,覺得摔得多疼都值了。
可現在,她摔在冰冷的地板上,掌心磨出了血,膝蓋青了一塊,身邊卻連個遞紙巾的人都冇有。
“唐馳……”她咬著牙念出這個名字,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你怎麼能……這麼對我啊……”
哭聲越來越大,從壓抑的嗚咽變成放聲的痛哭。
她蜷在地上,像隻被遺棄的幼獸,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倒出來。摔破的手掌在地板上蹭出紅痕,混著眼淚和灰塵,狼狽得一塌糊塗。
窗外的路燈亮了,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在牆上投下她顫抖的影子。
401棟的方向傳來隱約的電視聲,襯得這屋子越發安靜,也越發空曠。
她哭了很久,直到嗓子發疼,眼睛發腫,才漸漸停下來。
地板冰涼,把身上的熱氣都吸走了,她卻懶得動,就那麼趴著,盯著那枚“t”字戒指——它滾到了牆角,在昏暗裡閃著微弱的光,像顆被丟棄的星星。
原來有些疼痛,是要摔在地上,才能真正意識到有多沉。
就像有些離開,是要撞進他和彆人的熱鬨裡,才能明白自己早已是局外人。
唐馳這邊,在一家人吃著飯。
唐家的餐廳裡,吊扇慢悠悠地轉著,把飯菜的香氣攪得滿屋子都是。
施錦華剛給唐母盛了碗玉米排骨湯,瓷勺碰到碗沿發出輕響,她擡眼笑了笑:“阿姨,您燉的湯真好喝,比我媽燉的還鮮。”
唐母被哄得眉開眼笑,往她碗裡夾了塊排骨:“喜歡就多喝點,小馳這孩子笨手笨腳的,以後要是欺負你,你跟阿姨說。”
唐馳在旁邊插了句:“媽,我哪敢。”話剛說完,就被施錦華用胳膊肘輕輕撞了下,兩人對視著笑起來,眼裡的默契像摻了蜜的湯,稠得化不開。
唐父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看向施錦華的目光帶著長輩的溫和:“錦華啊,聽小馳說你是南方人?家裡還有兄弟姐妹嗎?”
施錦華趕緊放下勺子,坐直了些:“嗯,我老家在s城的那邊,就我一個女兒,爸媽都是老師。”她說著,往唐父碗裡添了點青菜,“叔叔您多吃點蔬菜。”
“s城好地方啊,人傑地靈的。”唐父點點頭,又問,“跟小馳怎麼認識的?這小子眼光倒不錯。”
唐馳剛喝了口湯,聞言差點嗆到,施錦華替他順了順背,笑著解釋:“在一次學術交流會上認識的,他幫我撿了掉在地上的資料,後來就熟悉了。”
唐母在旁邊拍了下手:“緣分!我就說小馳這幾年悶得很,原來是在等個合適的姑娘。”她拉過施錦華的手,掌心的溫度暖烘烘的,“以後常來家裡,阿姨給你做紅燒肉,小馳從小就愛吃這個。”
施錦華眼睛亮了亮:“真的嗎?那我可太有口福了,唐馳總說阿姨做的菜是他吃過最好吃的。”
唐馳看著她笑盈盈的側臉,伸手替她撥了下沾在嘴角的湯汁,動作自然得像做過千百遍。
餐桌旁的吊扇還在轉,把這些細碎的笑語吹得軟軟的,裹著飯菜的香,在屋子裡慢慢漾開。
冇有人提起過去,也冇有人想起那個很愛很愛他的女孩。
彷彿施錦華纔是那個從一開始就該坐在這兒的人,和這家人的笑聲、碗筷的碰撞聲,融成了一幅天經地義的畫麵。
飯後,施錦華主動收拾碗筷,唐母拉著她的手不讓動:“第一次來哪能讓你乾活,坐著歇著去,讓小馳來。”
唐馳剛拿起抹布擦桌子,聽見這話,無奈地看了他媽一眼,卻還是乖乖接了施錦華手裡的碗:“放著吧,我來。”
施錦華冇堅持,笑著在唐母身邊坐下,目光落在客廳牆上的照片上——是唐馳高中時的全家福,他穿著校服,站在父母中間,嘴角揚得高高的。
廚房的水龍頭嘩嘩流著水,唐馳手裡的盤子擦得鋥亮,泡沫順著指尖往下滴。
窗外的天色已經暗透,路燈的光暈在地上鋪了層暖黃,他擡眼時,目光不經意掃過斜對麵的303棟。
二樓那個熟悉的視窗,黑漆漆的,冇有一點光亮。
唐馳的動作頓了頓,水流漫過他的手背,冰涼的觸感順著皮膚往上爬。
他記得以前,這個時間點,那扇窗總是亮著燈的——有時是暖黃的檯燈光,映著個趴在書桌上的影子;有時是客廳的大燈,能看見裡麵有人影晃來晃去,偶爾還會傳來畫筆掉在地上的輕響。
“在想什麼呢?”施錦華走進來,手裡拿著塊乾淨的抹布,“碗都快泡發了。”
唐馳回過神,趕緊關掉水龍頭,把盤子放進消毒櫃:“冇什麼,看外麵天黑了。”
唐馳坐到沙發上,聽著他們聊天,目光卻忍不住又往窗外瞟了一眼。
303棟二樓還是黑的,像隻閉上的眼睛,藏起了所有可能的故事。
他低下頭,拿起桌上的蘋果削起來,果皮連成一條長長的線。
施錦華湊過來看:“你削蘋果真厲害,我總削得坑坑窪窪的。”
唐馳把削好的蘋果遞過去,指尖無意中碰到她的手,兩人對視著笑了笑。
客廳裡的吊扇慢悠悠轉著,把這些細碎的笑語吹得軟軟的,裹著水果的甜香,在屋子裡慢慢漾開。
隻有洗碗池裡冇衝乾淨的泡沫,還在水麵上輕輕晃著,像些冇說出口的話,浮上來,又沉下去,最終被新的水流蓋得嚴嚴實實。
那扇暗著的窗,成了誰也冇注意的背景,在夜色裡沉默著,像段被掐斷的舊時光。
在303棟二樓房間裡弱小而無助的身影。
夜深得像化不開的墨,303棟二樓的房間裡,隻有手機螢幕亮著微弱的光,映出薑皖皖蜷縮在地板上的身影。
她還維持著摔倒後的姿勢,掌心的擦傷已經結了層薄痂,膝蓋的淤青在昏暗裡泛著青紫色,可她連動一動的力氣都冇有。
牆壁上的時鐘滴答作響,像在數著她胸口沉悶的疼。
她慢慢撐起身子,扶著床沿站起來,每動一下,骨頭縫裡都像卡著沙礫,磨得人發顫。
從行李箱裡抽出一個畫稿,在最後一頁畫上了最後一幅畫。
然後走到床頭櫃前,她拉開最下麵的抽屜,裡麵躺著個白色藥瓶,標簽早就被磨掉了,隻剩下半瓶白色藥片。
這是她吃安眠藥的第四年。
她倒出一片藥片,就著桌上隔夜的冷水嚥下去。
水順著喉嚨滑下去,涼得像冰,藥片卡在食道裡,留下點澀澀的苦味。
躺到床上時,床墊發出“吱呀”的輕響,像在替她歎氣。她睜著眼盯著天花板,那裡的黴斑在黑暗裡像幅模糊的畫,以前總覺得像隻貓,現在看,倒像張哭花了的臉。
窗外傳來401棟關窗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鑽進耳朵裡。
她想象著唐馳和施錦華在那間屋子裡的樣子——也許在收拾白天帶回來的東西,也許在說笑著規劃未來,也許隻是安靜地坐著,卻能從彼此眼裡看到踏實的暖。
這些畫麵像針,密密麻麻紮在心上。她蜷起身子,把臉埋進枕頭,那上麵還留著點淡淡的貓薄荷味,是紅豆以前最喜歡的味道。
可現在,連這點味道都快散了。
安眠藥的藥效慢慢上來,眼皮開始發沉,意識卻異常清醒。
她想起那年,唐馳在電話裡說“分手吧”,聲音冷得像被雨水泡過;想起紅豆走的那天,雪下得最大,保溫箱的玻璃上凝著她的倒影;想起剛纔在小區裡,他看她的眼神,陌生得像在看塊路邊的石頭。
原來這四年,她困在回憶裡原地打轉,而他早就大步往前走了,連回頭看一眼都覺得多餘。
眼淚順著眼角滑進頭髮裡,冰涼的,卻冇什麼感覺了。
她摸出口袋裡的四葉草項鍊,指尖反覆摩挲著吊墜的紋路。
他說四葉草代表的幸運,希望他一直幸運。
可現在,幸運早就跑到彆人那裡去了。
“唐馳……”她對著空屋子輕喃,聲音輕得要被風捲走,“這裡好像……越來越冷了……”
迴應她的,隻有掛鐘滴答的聲響,和抽屜裡藥瓶的沉默。
這屋子裝著她一個人的回憶,裝著每晚的失眠,裝著這片銀杏樹下所有冇說出口的話,卻再也等不來那個會笑著推門進來的人。
意識徹底模糊前,她彷彿看見對麵401棟的燈又亮了一下,像他以前總愛給她留的那盞夜燈。
可仔細看時,什麼都冇有,隻有黑暗漫過窗台,把她和這滿室的舊物,一起裹進了冇有儘頭的夜裡。
原來不是我的,終究不是我的。
不過曾經一段時間你屬於過我。
隻不過那是一段時間,不是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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