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殺手私奔 第17章 第 17 章 自食其果。
自食其果。
江芙詩在府中愜意地度過了兩天。
她藉口想要開始研究醫理,順理成章地閉門謝客,獨處內院。有蓉蓉在旁協助,辨識藥材,研製新方,倒也自在。
不料今日一早,皇後身邊的掌事大太監林公公來了,身後跟著好一些捧著錦盒的宮人,陣仗頗大。
“皇後娘娘口諭:玉荷公主殿下,娘娘得知您日前受驚,又素來體弱,特意賞賜這些溫補的藥材與安神的香料,望您仔細調養,早日康健,以慰聖心。”
江芙詩領著滿府下人恭敬跪下,垂首聆訓,心中卻警鈴大作,滿腹遲疑。
皇後這是唱哪出?
玉瑤被‘七日癢’折磨得寢食難安,按理說皇後現在應該心煩意亂,十分心疼女兒。
再加上,曹彰應該早就將她告到了皇後跟前。
此時的她對於皇後來說,簡直就是礙眼的肉中刺。
又怎會突然如此好心,行這賞賜之舉?
江芙詩疑慮重重,麵上卻不動聲色地收下賞賜,陷入沉思。
紫蘇和青黛兩個小丫頭倒是很興奮,不停地翻看那些名貴的藥材和香料,喜上眉梢。
“殿下,皇後娘娘終於關心您了!這些都是極好的東西呢!”
“是呀是呀。”
江芙詩明白她們的心思。
這麼多年,皇後對她的冷淡有目共睹,何曾有過這般厚賞?兩個丫頭這是替她開心。
蓉蓉也跟著她們上前檢視。
仔細嗅聞之後,忽然臉色大變,直接在她跟前跪下。
“殿下,蓉蓉有要事稟報,請殿下屏退左右閒雜人等!”
江芙詩見她神色凝重,朝左右侍立的宮人揮了揮手。
“怎麼了?”
殿門關閉,身側唯剩紫蘇和青黛,蓉蓉這才擡起頭,語氣急促而肯定地說,“殿下,皇後娘娘送來的這些香料和藥材,萬萬不可使用或熏燃!”
“方纔奴婢逐一查驗,聞見這些藥材和香料中,都混雜著一絲淡淡的‘蝕肌草’的辛澀氣,想必是被人精心處理過。”
“若長期嗅聞或服用,肯定會對身體造成損害,令人精神萎靡,日漸憔悴。”
江芙詩從椅子上起身,走到那堆賞賜前,親自拿起一株人參細看,又聞了聞。
單看這些藥材的成色,看不出所以然,氣味的話,她聞到的是正常的參味。
蝕肌草是一種極為陰損的毒草,口服無害,但若是把它碾碎成極細的粉末,用以浸泡或燻蒸其他物品,就會產生一種緩慢侵蝕肌理、損傷元氣毒性。
它沾染過的藥材或香料,都會帶上這層難以察覺的隱毒,且光憑肉眼,根本無法分辨。
思索片刻,江芙詩吩咐道:“青黛,你避開旁人,去藥坊替本宮買些地膽東來。若有人問起,就說是去買胭脂水粉了。”
“是。”
待青黛領命而去,江芙詩命紫蘇提前燒了一鍋開水,隻等藥材一到,便可將地膽東剪碎投入鍋中。
半個時辰後,青黛將地膽東帶回。江芙詩用剪刀將藥材細細剪碎,撒入沸水之中。
隻見藥材在鍋中沉浮,清水逐漸浸出一股土黃色。接著,她又將皇後賞賜的人參片投入,不過片刻,鍋中沸水竟迅速轉為渾濁的青色。
這正是地膽東遇毒顯色的反應。
當其汁液遇上蝕肌草,就會發生顏色變化,這是唯一的辨彆方式。
答案很明顯了。
江芙詩神情嚴肅地朝三人說:“此事務必保密,假裝不知道即可。”
三人趕緊點頭。
沉默良久,蓉蓉忍不住開口:“殿下,那現在怎麼辦?”
這是皇後的恩賞,輕易毀棄不得,否則就是大不敬之罪,正好授人以柄。
可又不能真的服用。
思索良久,江芙詩眼神一亮。
“府內廚房可有驢皮、黃酒?”
青黛:“回殿下,府中並無此物,需到市集另行采買。”
“好。”江芙詩接著吩咐:“你們明日去東市,替本宮購置一批驢皮和黃酒回來。”
青黛紫蘇對視一眼,心中疑惑,不懂公主為何突然要這些,卻也沒有多問,恭敬應聲:“是,殿下。”
於是翌日,一張清洗乾淨的黑驢皮便被送到了小廚房。
江芙詩命廚子,將驢皮去毛,焯水,切塊放入一口銅鍋中熬製。
從清晨熬到日暮,她親自盯著,一遍遍用紗布過濾出清亮膠液。
月上柳梢時,小院中靜悄悄的,隻有鍋中微微咕嘟的聲響和偶爾吹過的晚風。
昏黃的燭光映出江芙詩專注的側臉,她正手持銅勺輕輕攪動鍋中之物,旁邊的蓉蓉雖困得眼皮打架,仍強打起精神陪著。
湛霄悄無聲息地落在院外,透過半開的窗,靜靜注視著公主忙碌的容顏,目光深邃,未發一言。
一整日,公主都在小廚房與正廳間來回奔波。親力親為地盯著火候、過濾藥液,連晚膳都未曾好好用。
雖不知是在忙什麼,但應該與皇後的恩賞有關。
如此耗費心力,究竟意欲何為?
忙活了將近十天,一片片阿膠糕終於整齊地碼放在精美的食盒中,色澤瑩潤,香氣撲鼻。
江芙詩將食盒小心備好,又向宮中遞了請安的摺子。
得到皇後允準後,她特意梳洗打扮,換上一身得體卻不張揚的宮裝,才乘車進了宮。
皇後端坐於鳳座之上,神情淡漠,對江芙詩上下打量,瞧她臉色比往常蒼白,眼下還泛著淡淡的青灰,心中暢快不已。
鐵定是那些‘補藥’起作用了。
她掩下得逞神色,淡淡道:“聽孫嬤嬤說,你有份孝心要呈給本宮?”
“是,母後。”
“母後日前賞賜的補品極為珍貴,兒臣感念母後恩德,思來想去,實在不敢獨享。故親手將這些心意熬製成了阿膠糕,特來先奉與母後品嘗。”
“同時兒臣也備下了一些,想分送各宮娘娘,同沐母後慈恩。”
聞言,皇後臉色一沉,捏著茶盞的手指倏然收緊。
孫嬤嬤也是眼皮直跳,暗道不好。
送給其他嬪妃,這還得了?
若被太醫查出問題,追根溯源到賞賜的原料上,鳳儀宮豈能脫得了乾係?
雖心中驚怒交加,皇後麵上卻不得不強擠出一點笑意,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讚道:“嗬……玉荷真是……越來越懂事了。這份孝心,本宮心領了。”
“好,那兒臣就不打擾母後歇息,現在便去把剩下的阿膠糕送給各宮娘娘。”
皇後趕緊叫住她:“且慢!”
又給孫嬤嬤使了個眼色,孫嬤嬤立馬上前,臉上堆起笑容,攔在了江芙詩身前。
“玉荷公主,娘孃的意思是,您這份孝心實在難得,娘娘心裡甚是歡喜。隻是……”
“這各宮娘孃的體質各有不同,有的虛不受補,有的忌口頗多。您一番好意,若是哪位主子用了不適,反倒不美,豈不是辜負了殿下的一片純孝之心?”
“依老奴看,這些阿膠糕,還是暫且都留在鳳儀宮,由娘娘代為斟酌分派,方為萬全之策。”
江芙詩看了眼皇後,又看了眼嬤嬤,一副糾結的模樣。
皇後適時說:“孫嬤嬤說得是,你身子骨弱,近日又受了驚嚇,不必再為這些瑣事勞神,且先回府養身體。”
江芙詩斂衽行禮:“兒臣謝母後體恤,這便回府靜養。”
轉過身,迎著宮門外照進來的陽光,直到出了鳳儀宮的正殿大門,江芙詩臉上才露出鬆懈的笑容。
皇後剛才的表情真是太豐富了,早知道,就再備一份送到瑤光殿,就說:感念姐妹情深,特奉上滋補之物,願皇姐早日康健。
恰從禦花園穿行,遠遠瞧見瑤光殿的掌事宮女領著兩個小宮女走過,江芙詩叫住她:“請留步。聽說皇姐前段時間玉體違和,不知現在可大好了?”
那掌事宮女見是玉荷公主,雖心下詫異,仍恭敬回話:“勞公主掛心,玉瑤公主已無大礙,就是身上還有些癢痕未消,心情鬱結,不願見人。”
江芙詩故作憂心忡忡:“那本宮便不去打擾了。還請轉告皇姐,好生將養。”
掌事宮女恭敬應下:“奴婢定當轉達。”
真是暢快舒爽的一天,江芙詩心情愉悅地乘馬車出宮。剛在公主府後門停穩,早已在此等候的曹三便快步迎了上來。
這些天,她每隔三日就會給曹三一包藥粉,讓他伺機加到曹彰的茶水裡。
按藥效估算,曹彰應該出現初期症狀了。
江芙詩問道:“曹彰最近身體可有什麼異樣?”
“是。”曹三壓低聲音回稟,“近些時日,曹彰時冷時熱,偶爾還會伴隨氣虛,請了府醫來看,說是縱欲過度,體虛之症,隻開了些溫補的方子,並未起疑。”
哦……
縱欲過度,她倒是從沒有聯想到這一點,之前她還以為會被誤診成風寒入體或脾胃失調。
“你作為曹彰的貼身長隨,對他的日常應該十分瞭解,你且說說,他接下來有什麼安排?”
曹三略一思索:“回殿下,曹彰素來喜好流連擷芳閣。先前最寵愛的嫣紅姑娘因觸怒了他被攆走了,如今正癡迷於新來的桃花姑娘。”
“聽聞三日後便是桃花姑孃的梳攏之禮,曹彰放話勢在必得,屆時必定會親往擷芳閣。”
江芙詩莞爾一笑。
那正好。
讓曹彰身敗名裂的良機,當然要選在大庭廣眾之下。
她隨手賞了曹三一錠銀子,叮囑道:“這藥粉,待他酒酣耳熱、防備最鬆懈時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