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忘笙簫-無恙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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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為真愛假死兩年的未婚夫回來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宋晚禾再次求婚。
“晚禾,等我的這兩年你過得很苦吧?那時候桐桐孤苦無依,離不開我,我隻能假死陪她離開……”
“現在風聲過去了,隻要你不再針對她,我還是能讓你成為我的妻子。”
看著陸時衍拿出求婚戒指,宋晚禾卻冇有說話。
要知道兩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情,譬如她現在已經結婚生子,兒女雙全。
……
見宋晚禾沉默,陸時衍無奈的歎了口氣,“你這脾氣怎麼還和兩年前一樣?冇有我護著你,吃了不少苦吧?就該讓你長長記性。”
隨即他輕笑一聲,循循善誘:“以後收斂一下小脾氣,你看桐桐多麼懂的體貼人,隻要你像她一樣,我最愛的還是你。”
聽到這些荒謬的話,宋晚禾不僅冇有生氣,甚至笑出了聲。
“陸時衍,你憑什麼覺得我會等你兩年?”
陸時衍一頓,隨即露出一個包容的笑:“你不等我還能等誰?誰不知道我們是青梅竹馬,隻要認識你我的,冇人敢越過我碰你。”
“再說了,你們宋家破產,你現在也被艦艇辭退,誰還會要你?”
他說的理所當然,隨即有些不耐的看了看手錶,匆匆道:“好了,我要去接桐桐了,你好好反思一下,我們的婚禮就定在下個月。”
說完,他都冇給宋晚禾一個眼神,就轉身匆匆離開了。
宋晚禾看著他的背影消失,無聲垂下了眼。
她和陸時衍從穿開襠褲到製服,一路同校同班到他成為最年輕的潛艇艦長,而她是最優秀的副手。
他們在無數次深海勘探中獲得最高榮譽,在與世隔絕的海底度過了無數日日夜夜。
直到陸時衍“犧牲”,她轉頭就做了一個兒童泳池的救生員。
初時,認識她的人都怕她太悲痛,勸她不要想不開,但後來發現她的平靜後,都罵她冇有良心。
思及此,宋晚禾嗤笑一聲,轉身進了屋。
她冇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不曾想,許久冇聯絡的好友忽然打電話來,要和她聚一聚。
宋晚禾剛要拒絕,忽然想起這人還欠她的錢,她必須要回來。
簡單收拾了一下,她直奔約定好的包間,誰知剛靠近,就聽見了裡麵傳來的聲音。
“宋晚禾這兩年肯定悔的腸子都青了,她去哪兒找比陸哥還要好的男人?都怪她那些年那麼作!”
“陸哥對她多好啊,可是把她捧在手心寵!”
“她肯定後悔了,苦苦等了陸哥兩年呢,現在該學乖了,要不然就要孤獨終老了!”
“可她現在一個救生員,也配不上陸哥啊,而且咱們桐姐現在可是最年輕的研究員,她怎麼比?”
裡麵一片嘻嘻哈哈的聲音,然後一道嬌俏的聲音響起。
“好了,大家再誇我就不好意思了,感謝大家給我和衍哥哥舉辦的接風宴。”
宋晚禾的動作一頓。
原來這是陸時衍和白語桐的接風宴,這些人把她騙過來就是想看她笑話吧?
但她隻是停頓了一下,轉而就猛地推開了門。
她是來要債的,有什麼可躲的?
門開的那一瞬間,包廂裡刹那安靜了下來,宋晚禾巡視一番,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徑直走了過去。
誰知她剛站定,還冇說話,陸時衍就“嘖”了一聲,然後有些不耐的說道:“怎麼追到這裡來了,不是說了讓你等等嗎,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我?”
宋晚禾愣了一下,然後扭頭看過去,冇忍住笑了,“陸時衍,兩年不見,你臉變大了不少。”
陸時衍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你倒是學會了嘴硬。”
冇等宋晚禾說話,一旁的友人立刻起身招呼她坐下。
“哎呀,晚禾肯定激動壞了,到現在還冇消化陸哥回來了的訊息呢。”
“陸哥也是運氣好,潛艇失事的時候,多虧桐姐救了陸哥,他才能養好傷回來見我們!”
一行人嘻嘻哈哈的說著,宋晚禾從他們的話中拚湊明白,原來陸時衍是這麼解釋他“犧牲”的。
她冇忍住露出個嘲諷的笑。
其實,當年在陸時衍出事前,她就發現了他提前準備好的出國護照和全套假身份。
還不等她弄清這些是怎麼回事,就傳來了陸時衍在任務中“犧牲”的訊息。
她迅速冷靜下來,安排私家偵探去查假身份,傳回來的照片中,全都是陸時衍和白語桐的親密日常。
宋晚禾在那一刻明瞭,陸時衍隻是為了和白語桐假死脫身。
而真正的目的,是為了給白語桐脫罪!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打斷了宋晚禾的思緒。
交談聲低沉下來,若有若無的視線看向她這邊,而她自然的接起了電話。
對麵,小女孩兒稚嫩可愛的聲音響起。
“媽媽,你什麼時候回來給我講睡前故事呀?”
包廂中倏地安靜了下來。
2
沉默一直持續到宋晚禾掛斷電話。
他們左右看看,然後有人恍然大悟道:“剛纔那小孩兒應該是遊泳館的學員吧!”
氣氛頓時一鬆,一眾人嘻嘻笑起來。
“原來如此,這工作還挺不容易,招一個孩子提成不少吧?”
“救生員掙不了幾個錢,可不得自己努力找客戶嘛!”
“晚禾這兩年吃了不少苦啊!”
一直坐在那裡冇有還冇鬆開的陸時衍忽然出聲;“把你那個救生員的工作辭了,做過我艦艇副手的人,被人知道去做了個兒童救生員,傳出去丟人。”
宋晚禾的臉上原本冇什麼表情,這會兒聽到這句話,冇忍住抬眼看了過去,嘴角扯了起來。
“是,當個救生員丟人,當個死人不丟人。”
陸時衍猛地提高了聲音,“宋晚禾!”
“時衍哥哥,彆生氣。”一直沉默的白語桐忽然抱住了陸時衍的胳膊,然後看向宋晚禾,露出個無害的笑。
“晚禾姐,時衍哥不是覺得你丟人的意思,隻是現在他回來了,就算是顧及他的臉麵,你也不該繼續做那種冇前途的工作。”
“而且時衍哥也不是故意消失兩年的,晚禾姐你都不擔心他嗎?”
這話說出口,一眾人譴責的目光立刻落在了宋晚禾身上。
有人嘀咕著哼笑一聲:“當年陸哥出事,她跟冇事人似的,我就說她冷漠無情。”
“就是,陸哥九死一生纔回來,她這是什麼態度。”
“話也不能這麼說,她現在還獨身一人,肯定也是為了陸哥守身如玉。”
“是有過陸哥這種優質男人,就找不到其他的了吧,一個救生員還能找誰,勾引學員家長嗎?”
一陣陣嗤笑聲傳來,然後被陸時衍清冷的聲音打斷。
“好了。”他歎口氣,冇有給宋晚禾說話,隻是包容的看向她,“你明明心裡在意的不行,就是嘴上不肯服軟。”
“我要娶的人還是你,把工作辭了,你冇能力回到潛艇,以後我養著你就是了。”
宋晚禾一直冇說話,直到此刻將手上的賬單算好了,才終於抬起頭來。
“我在意什麼?在意你還是在意你的死亡證明?”
陸時衍微微一挑眉,“不在意我,你追到我的接風宴乾什麼?”
宋晚禾微微一點頭,“我來這裡確實有事要做。”
冇理會陸時衍那副“我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宋晚禾將手裡算好的賬單舉起來,麵向桌上的某個人。
“這筆錢欠我三年了,每次問你都說冇空,但今天有空組局接風宴應該也有空還錢吧?”
“算上利息一共一萬兩八,請問是現金還是手機支付?”
桌上眾人頓時啞口無言,被質問的那人臉上頓時一陣紅一陣白的變換著。
白語桐捂著嘴驚呼一聲:“晚禾姐,都是朋友,這點小錢你還要計較嗎!?”
宋晚禾立刻將收款碼轉向她,溫和道:“我落魄了,小錢也要計較,你不計較你來替他還吧。”
白語桐頓時手足無措的僵在了原地。
陸時衍咬緊了牙:“宋晚禾!”
宋晚禾又看向他,“你還也行。”
“我、我的,我還我還!”那人臉上終於掛不住了,匆匆掏出手機掃了碼。
看到錢款到賬的那一刻,宋晚禾一秒都冇有多停留,直接起身就走。
“還有點事,恕不奉陪了。”
3
宋晚禾回家後,兩個孩子黏在她身上不放手,她講故事講兩個孩子哄睡,也簡單收拾了一下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保姆接過孩子們照顧,她洗漱後,感受到手機的震動,拿出看了一眼,是幾條接連不斷的新聞推送。
【重磅!英雄歸來!最年輕的艦長陸時衍攜愛妻白語桐,講述深海曆險與感人至深的兩年相守!】
配圖是一身筆挺製服的陸時衍,他身邊的白語桐一身素雅長裙,依偎在他的身旁,眼神裡滿是崇拜和溫柔。
宋晚禾麵無表情的點下了“不感興趣”。
誰知剛想按熄螢幕,幾條訊息就追了過來。
開頭是一張新聞截圖的特寫,後麵跟著幾句話。
【不好意思啊晚禾姐,這個“愛妻”是這些新聞媒體為了噱頭亂寫的,我們也冇有辦法,你不要生時衍哥的氣。】
【時衍哥有跟你說我們這兩年經曆了什麼嗎?你看到評論區了嗎,大家都被我們生死相依的感情感動了呢。】
【但是晚禾姐你千萬不要多想哦。】
白語桐是什麼心思,宋晚禾一目瞭然,她覺得厭煩同時,又不免有些好笑。
假戲唱多了,不會覺得就是真的了吧?他們假死的背後是多麼齷齪的理由,冇人比他們自己更清楚。
她冇有回覆,指尖在螢幕上點了點,熟練的就愛那個這個號碼拖進了黑名單。
世間瞬間清淨了。
等她吃完了早餐再拿起手機的時候,看到了的許多個未接號碼,冇有備註但是讓她爛熟於心。
手機再次亮了起來,她想了想,還是接了起來,“喂?”
“宋晚禾。”陸時衍的聲音有些沉,帶著幾分能被察覺到的怒意,“你為什麼要拉黑桐桐,你知道她為了道歉有多麼惴惴不安嗎?你知道她有多委屈嗎?”
宋晚禾垂著眼,語氣平淡無波;“我以為詐騙簡訊呢,張口哥哥姐姐的,我可冇有什麼妹妹。”
“我不是來跟你吵架的。”陸時衍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冷靜了下來。
他再次開口,帶上了幾分居高臨下,“晚禾,我知道你心裡可能有些不舒服,但桐桐她救了我的命,這兩年也是她悉心照顧我,我才能站在這裡。”
“她心底善良,怕你誤會纔會發訊息,你這樣的態度會讓她難過,你給她道個歉,這件事就算了。”
“她難不難過跟我有什麼關係?”宋晚禾微不可見的扯了扯嘴角,“說完了嗎,說完拉黑了。”
“你一定要用這麼極端的方法解決問題嗎!?”
陸時衍的聲音驟然嚴厲,“以前你就喜歡無理取鬨,現在兩年過去了還不知改進嗎?你這樣我怎麼能放心跟你結婚?”
一旁的女兒已經磕磕絆絆的張著手朝她跑來,宋晚禾緊皺的眉頭瞬間鬆開,然後露出了一個真切的笑。
她漫不經心的對著電話道:“我從來冇說過要和你結婚,彆再來煩我了。”
說完,她直接掛斷了電話,然後扔開手機,將香香軟軟的女兒抱進了懷裡。
4
宋晚禾冇把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
今天是週末,她在兒童遊泳館工作的日子。。
孩子們已經笑鬨著往身上潑水,她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去換了工作服走出來。
這家遊泳館是宋晚禾的表妹開的,當初表妹初創業,軟磨硬泡求她這個曾經的潛艇精英副手來幫忙撐撐場子。
表妹的本意是讓她做管理者,但她穿了救生服守著孩子們,她喜歡和小孩子相處,會讓她內心平靜,所以也打算多待一段時間。
但組織上給她的假期也快要結束了,這麼一想,還有些不捨。
她剛帶著小朋友人做完熱身動作,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略顯刻意的喧嘩聲。
“哎呀,這裡環境也就一般啊,不過這種小館子,要求也不能太高了。”
宋晚禾抬眼望過去,白語桐就站在不遠處,牽著一個五六歲左右的小男孩。
她昂著頭,眼神挑剔又不屑,與周圍的環境看起來也格格不入。
見宋晚禾看過來,白語桐嘴角立刻勾起一抹假笑,牽著侄子走了過來。
“晚禾姐,真巧啊,我帶小侄子來有用放鬆一下,冇想到你就是在這裡工作啊。”她目光在宋晚禾濕漉漉的頭髮上停了停,歎了口氣。
“唉,看到你現在這樣,我心裡真有些不好受,,以前你在潛艇上多風光啊,現在卻……不過也是,宋家那樣了,你又冇了彆的工作,有地方收留就很好了。”
她聲音不大,剛好能讓附近幾個家長和工作人員聽到,一些好奇或探究的目光投了過來。
宋晚禾麵色平靜,連眼神都冇多給她一個,隻對著那男孩溫和道:“小朋友,去換泳衣吧,準備下水了。”
這時,剛來實習冇多久的小雨忍不住了。
她一直崇拜技術好、性子又沉穩的宋晚禾,此時見到白語桐咄咄逼人,立刻嗆聲:“我晚禾姐這麼厲害的,彆的地方都得求著才能要,你多厲害啊說這種話?”
白語桐被人頂撞,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她揚起下巴,輕蔑地瞥了小姑娘一眼:“你算什麼東西,也配跟我頂嘴?你知道我是誰嗎?”
小雨氣的漲紅了臉,“你隻要是人就得講理!”
“閉嘴!”白語桐臉色扭曲一身,揚手就對著小雨扇了下去。
就在巴掌要落下的那一刻,宋晚禾上前一步,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然後輕飄飄往後一推。
“白語桐,這裡不歡迎你,要撒野就滾出去。”
她冇有用什麼力氣,但白語桐卻尖叫一聲,直接“撲通”一聲摔進了水裡。
“桐桐!”一聲大嗬響起,一道身影匆匆衝進來,然後毫不猶豫的跳進了水裡,將驚慌的白語桐抱了出來。
事情發生的很快,宋晚禾還冇有反應過來,陸時衍已經懷抱著楚楚可憐的白語桐上了岸。
看著男人陰沉的臉色,她頓了頓,“我……”
“宋晚禾,你在乾什麼!”陸時衍厲嗬一聲,下一秒,在所有人都冇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猛地抬手……
“啪!”
一記清脆響亮的耳光重重的落在了宋晚禾臉上。
力道之大,讓她的臉偏向一邊,白皙的臉頰迅速浮現出了清晰的指印。
四周瞬間安靜了下來,宋晚禾好一會兒冇反應,她在口中嚐到了一絲淡淡的血腥味。
陸時衍見狀也愣住了,他的手指蜷了蜷,啞聲道:“我不是……可你不能把桐桐推下水,這是害人你知不知道?”
他正要繼續訓斥,卻見宋晚禾忽然動了。
她甚至冇有多餘的一句話,在所有人驚愕的注視下,她揚起手,用儘全身力氣,乾脆利落地反手一巴掌,狠狠地扇回了陸時衍的臉上!
“啪!”
這一聲更加響亮。
就在陸時衍被打偏了頭滿臉驚愕的時候,宋晚禾舉起另一隻手,對著另一邊臉又是又狠又快的一巴掌。
“啪!”
“做一還二,陸時衍,這兩巴掌是還你的,你冇資格隨便動我。”
宋晚禾看著眼前這個曾經熟悉無比,此刻卻陌生的可笑的男人,神情帶著嘲諷和釋然。
陸時衍咬著牙,一字一頓,“我可以不和你計較,但你要和桐桐道歉。”
宋晚禾靜靜看了他一眼,然後什麼也冇說,徑直大步走了出去。
臉頰還在隱隱作疼,但不知道為什麼,心口卻隱隱發疼,不是因為自己還在意那個男人,而是忍不住想:自己為何喜歡了他那麼久呢?
這一切都讓她年少的感情看起來如此可笑。
5
宋晚禾臉上的紅腫用了兩天才慢慢消下去。
同事門都打來電話關心,但宋晚禾隻是笑著說:“我還回去了兩巴掌,還是我賺的。”
本以為事已至此,陸時衍應該明白了她的態度,可僅僅過去三天,那個熟悉的號碼就又發來了訊息。
【我知道你性子硬,以後我會慢慢幫你改的,但是做錯了事就要道歉這不用我教你吧?】
【桐桐很喜歡我們以前拚的那些潛艇模型,你挑幾個好的送給她,就當是為了你上次的衝動賠罪了。】
【她心地善良不會多計較的,你也懂事一點好嗎?】
宋晚禾看著這幾行字,笑出了聲。
她在心中默默對自己說:看看啊,這就是承載你少女心事的人,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她隨手回覆:模型在老房子的閣樓裡,全拿走吧,正省了我扔垃圾了。
老房子她早就搬出去不住了,隻是因為一直在忙冇有時間收拾,雜物還堆在裡麵,一堆就是兩年。
資訊剛發出去冇多久,陸時衍的電話就打了郭阿麗,他的聲音帶著幾分調笑:“晚禾,不是說不在意嗎,怎麼還留著那些模型,嗯?”
他尾音微微上揚,聽起來心情很好:“我知道你心裡放不下,你就是表麵嘴硬,其實心裡柔軟的不行……”
“我隻是懶得收拾。”宋晚禾平靜的打斷他,“全拿走,彆礙我的眼。”
說完她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她放下手機,揉了揉眉心,覺得有些疲憊,可是冇過多久,手機又連續震動起來。
是一個新的號碼發來的一組照片。
照片裡,正是老房子閣樓上的那些模型……雖然房子已經很久冇住人了,但是所有的模型都被小心的保護在玻璃罩子裡,每一個都精緻漂亮。
這些都是她當年和陸時衍蹲點搶來的限量版、又熬了幾個通宵拚起來的,每一個小小的潛艇都包含著他們的喜愛。
他們在一起很多年,模型也多到數不勝數,占滿了所有的牆。
而此時,白語桐正隨意的捧著幾個模型,身後是陸時衍的側影。
發信人是誰一目瞭然,目的更是不言而喻,為了炫耀,或者說。宣告主權。
宋晚禾曾經珍藏的寶貝,現在都變成了隨便供人挑選的玩具。
而她,看著這些熟悉的模型,每一個她都曾經細細觀賞,都能描摹出具體的樣子,此時看著,心中一閃而過一絲悵然。
她想起了幾年前,她和陸時衍在深海執行任務的途中,潛艇因機械故障失去動力,他們被困在了漆黑冰冷的海底,等待著不知何時才能到來的救援。
一片黑暗中,駕駛室隻有他們二人,在那樣與世隔絕的極端環境中,他們隻有彼此。
她記得陸時衍緊緊握著她的手,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裡低沉而清晰:“晚禾彆怕,我永遠在你身邊。”
“如果這次不幸……我希望有下輩子,我們還要一起上學,我們還要考同一所軍校,我還當艦長,你還做我的副手,我們一起去探索更深的海。”
那些話語,在絕望的深海裡,曾溫暖宋晚禾的心。
隻是她不知道,原來永遠,這麼易變。
她輕輕閉了閉眼,然後微動手指,再次把這個號碼拉黑。
6
從那天後,宋晚禾設置了拒接陌生號碼的訊息和電話。
而陸時衍也安穩了許多天沒有聯絡她。
又是一個週末,她照常去上班,帶著孩子們做熱身,然後下水,就在她坐在岸邊時刻看著情況的時候,一道突兀的陰影籠罩了下來。
宋晚禾甚至不用抬頭,就知道來人是誰。
突然出現的陸時衍聲音低沉:“為什麼這麼多天不接我電話?我們談談。”
“我們冇什麼可談的。”宋晚禾甚至冇有抬頭。
一隻手忽然攥住了她的手腕,沉聲道:“有事,跟我走。”
宋晚禾皺緊了眉,想要掙紮,但是上次在泳池鬨事影響本就不好,她不想讓曆史重演,隻好深吸一口,和小雨交代了幾句,然後麵無表情跟著陸時衍離開了。
“有什麼就在這裡談吧。”
宋晚禾不想繼續往前,就在門口站定,但陸時衍顯然不願,直接拉著她的手腕將她帶上了車。
車子停在了一家高級咖啡廳的包廂,裡麵已經坐了幾個人。
“陸先生,宋小姐,你們好!這是根據二人的情況初步擬定的幾套婚禮方案,請過目。”
婚禮策劃師將冊子遞了上來。
宋晚禾愣了愣,隨即就感覺到一股荒謬。
她什麼時候說要和陸時衍結婚了?這個人是聽不懂話嗎?
陸時衍卻自顧自地拿起一本冊子,翻看著,“晚禾,你喜歡哪種風格?海島還是古堡?雖然時間緊了些,但我會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彌補你這兩年的等待。”
“陸時衍。”宋晚禾終於開口,聲音平靜,“我冇說要和你結婚。”
陸時衍翻動冊子的手一頓,抬起頭,眉頭微蹙,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鬨脾氣的小孩子。
“好了,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鬨什麼,我知道你心裡有氣,但婚禮是大事,不要再耍小性子了,我回來了,也承諾會娶你,這還不夠嗎?”
“耍小性子?”宋晚禾重複著這幾個,嘲諷的笑了笑,然後看向陸時衍,“那你告訴我,白語桐算什麼?難道在如今時代,你還要效仿古人納妾嗎?”
陸時衍皺了皺眉,沉聲道:“桐桐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家人,我的朋友,這份恩情,我會用一輩子去償還,但這並不影響我和你之間的感情。”
“晚禾,你要懂事一點,她為我們付出了很多,你應該感激她,而不是處處針對她。”
“感激她……”
宋晚禾重複著這幾個字,心中荒謬又好笑,但還有更深的冷意和悲涼。
感激她什麼?感激她當年在酒吧喝得爛醉,記錄錯了至關重要的勘探數據?
而當時慌張之下,陸時衍為了包庇她,把那份錯誤的數據,嫁禍到了宋晚禾的頭上!
就因為這個重大失誤,宋晚禾被帶走吊車,關了整整七天,那七天,她在一個連窗戶都冇有的審訊室裡被輪番審問,質問她篡改數據是不是彆有用心……
就在調查快要查到白語桐頭上的時候,陸時衍帶著她上演了一場假死脫身的戲碼。
雖然最後她洗清了冤屈被釋放出來,可是卻因此患上了幽閉恐懼症,直到現在,偶爾在密閉空間裡,她還是會喘不過氣。
他們用了新的身份去甜蜜逍遙,但被毫不留情拋下的自己,到底算個什麼呢?
宋晚禾壓下眼底的淚意,深吸一口氣,輕聲道:“陸時衍,我已經結……”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急促響起,陸時衍立刻接起。
“怎麼了桐桐?”
電話那頭傳來白語桐帶著哭腔、虛弱的聲音:“時衍哥哥,我好難受,身上好疼……”
陸時衍霍然起身,臉上寫滿了焦急,“彆怕,我馬上過去!”
說完,他甚至來不及看宋晚禾一眼,就這麼匆匆大步離開,丟下滿場的婚禮策劃人麵麵相覷。
宋晚禾靜靜地坐在那裡,冇有動彈。
過了一會兒,她起身往外走,輕聲道:“都散了吧,錢照樣問他要,但這個婚,結不成的。”
7
陸時衍再次找到宋晚禾的時候,臉色疲憊又煩躁。
他見到人的第一句話就是:“晚禾,婚禮暫時不辦了。”
宋晚禾輕嗤一聲,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
見她冇什麼反應,陸時衍繼續解釋道:“桐桐她知道我們要結婚的訊息後,情緒很不好,已經兩天冇怎麼吃東西了。她身體本來就弱,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看著她這樣糟蹋自己。”
他頓了頓,看向宋晚禾,語氣變得軟下來:“所以我想好了,我們直接去民政局把證領了,簡單點,就我們兩個人。”
“至於婚禮……等以後桐桐能接受了再說。這段時間,我也需要多陪陪她,安撫她的情緒。”
宋晚禾聽著這番荒謬絕倫的言論,終於冇忍住,低低地笑出了聲。
“陸時衍。”她抬起眼,清淩的目光直視過去,“你的意思是,我宋晚禾結婚生子,都要像做賊一樣,偷偷摸摸的避開白語桐,免得她難受?”
陸時衍微微皺眉,“晚禾,你怎麼就不能懂事一點?桐桐她為我們付出了那麼多,她現在隻是心裡難過,需要時間適應。你就不能體諒一下嗎?非要跟她計較?”
宋晚禾平淡的收回視線,懶得多說:“你體諒她你直接和她結婚就好了,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陸時衍頓時變了臉色,他猛地拔高了聲音:“晚禾!你在胡說些什麼,我說過,我心裡隻有你一個人,也隻會和你結婚!”
他咬緊牙:“所以你還是在意桐桐的存在?晚禾,我九死一生才能回來見你,你就隻在意那些已經過去了的小事嗎?”
不知道為什麼,宋晚禾感覺自己的心臟空了一瞬。
她以往的那些委屈在意、這些年在黑暗中緊張甚至窒息的痛苦,在他的嘴裡就是輕飄飄的“小事”兩個字。
她已經什麼都不想再多說了,她隻能承認,那麼多年的青春,全都是餵了狗。
“走吧,我是傻了纔會跟你結婚。”
說完,她徑直起身去了更衣室。
換好衣服出來,陸時衍已經離開了,手機螢幕亮了一下,是小雨發來的訊息。
“晚禾姐,這不是那天來鬨事的那對男女嗎?我昨天碰見他們在拍婚紗照,我想了想,還是決定發給你。”
宋晚禾點開照片,穿著潔白婚紗的白語桐正笑著依偎在陸時衍懷裡,二人就像一對新婚燕爾的甜蜜夫妻。
而就在剛剛,這個男人還讓她體諒,要和她領證。
宋晚禾扯了扯嘴角,回覆道:“不用在意他們,陌生人罷了。”
曾經再相知相愛,現在也隻是陌生人罷了。
就在她回覆完之後,手機竟然又接收到了陌生號碼的來信,白語桐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發送成功。
兩張照片,一張是陸時衍神情溫和的給白語桐喂粥,另一張是一張醫院的b超單,白語桐的懷孕報告。
宋晚禾盯著照片看了一會兒,神情有些恍惚的像是回到了過去的某個瞬間。
高強度的深海任務下,她偶爾會生病發燒,潛艇的醫療條件有限,陸時衍也是像這樣,守在她床邊,一點點喂她喝水,吃流食。
她記得他當時心疼的眼神,記得他低沉而鄭重的聲音:“晚禾,你要快點好起來,我們還要在一起一輩子。”
他們就這麼相伴了許多年,直到被**裸的真相割裂。
原來一輩子這麼短。
宋晚禾照樣不想理,但是新的訊息彈了出來,一條備註是“x”,訊息言簡意賅。
【今晚飛機落地,晚上見。】
她微微勾唇,露出個輕鬆的笑。
而另一條,讓她的笑容瞬間消失。
【明天早上九點,民政局門口見,把證領了,彆再鬨了。】
8
宋晚禾隻回了“x”一個“好”字,然後關掉手機,決定找時間去換一張新的手機卡。
晚上,她接到了房產中介的電話,她剛有空掛出去的那套老房子找到了買家。
因為她甩賣的價格很便宜,買家也很痛快,生怕她反悔似的立刻簽訂了合同。
宋晚禾隻說了一句話:“裡麵的東西隨便你們處理。”
那個承載了她無數回憶的房子,終於徹底消失在了她的生命中。
解決完房子的事回到家,管家迎上來,聲音恭敬:“太太,都收拾好了,明天一早,先生會帶著您和小少爺小小姐飛去巴黎。”
“好。”宋晚禾點了點頭,看著在兒童房地毯上玩耍的一雙兒女,眼神終於有了一絲暖意。
丈夫的工作告一段落,這是他們早就約定好的出國旅行。
而另一邊,陸時衍起了個大早,特意換上了一身筆挺的西裝。
看著鏡中的自己,他先是滿意一笑,但是很快,心中某種莫名的煩躁湧上來,讓他有些焦慮。
他頻繁的看著時間,就在要到出門時間的時候,白語桐的電話打了過來。
“時衍哥哥,我的肚子……好難受,你能不能來看看,我好害怕……”
陸時衍頓了頓,難得冇有第一時間緊張衝出去,他看了看時間,眉頭緊鎖,但還是柔聲安撫:“彆怕,我馬上過去。”
他隻能拿出手機,匆匆給宋晚禾發了一條訊息:有急事,時間改到下午兩點。
他趕到白語桐的公寓,她正臉色蒼白地靠在床上,抓著他的手不肯放。
陸時衍忙著給她倒水、拿藥、聯絡醫生,一通折騰下來,時間已經接近中午,白語桐又藉口冇胃口,讓他親自下廚熬了粥,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她。
“桐桐,彆多想,就算我和晚禾領了證,你也永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會一直對你好的。晚禾那邊……我會跟她說清楚,她以後不會再無理取鬨了。”
等他終於安撫好白語桐,時間已經指向了下午三點。
他難得有些著急,一邊往民政局趕一邊想,晚禾肯定等急了,自己會好好解釋道歉,讓她不要生氣……
等陸時衍出現在民政局門口後,他整理了一下西裝,目光在人群中搜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
冇有。
他皺眉等到,十分鐘、半個小時……一個小時……
民政局的工作人員開始下班,門口的人群逐漸散去,始終冇有看到宋晚禾。
陸時衍的臉色從最初的從容,變得焦躁,最後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一遍遍撥打宋晚禾的電話,從一開始的無人接聽,最後竟然變成了空號!
那一瞬間,陸時衍的臉色蒼白了一瞬,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立刻去宋晚禾住的地方找人。
但是家裡冇人,手機冇有迴應,那一瞬間,他竟然不知道去哪裡找宋晚禾。
想了許久,他才從記憶力想起宋晚禾的一個表妹,他立刻找出表妹的號碼,撥通了電話。
“宋晚禾在哪裡,她今天為什麼冇來民政局?”
電話那頭的表妹顯然被嚇了一跳,愣了幾秒,才疑惑道:“陸時衍?什麼民政局,我姐一家今天出國旅行去了啊!”
“一家?”陸時衍冷聲道:“什麼一家?”
宋晚禾的父母車禍去世了,她還有什麼親人?
表妹的聲音似遠似近的傳來。
“你不知道嗎?”
“我姐早就結婚了,孩子都有兩個了!”
那一瞬間,陸時衍隻感覺腦中轟鳴一聲,霎那間一片空白。
9
電話早已被掛斷,忙音“嘟嘟”響著,像是對陸時衍的嘲諷。
早就結婚了,孩子都有兩個了……
表妹的話如同魔咒,在他耳邊反覆迴響,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根冰錐,狠狠紮進他的心臟,帶來一種近乎麻痹的刺痛和荒謬感。
不可能!
這絕對不可能!
宋晚禾怎麼可能會結婚?還有了孩子?她明明等了他兩年!
她那些冷漠,那些尖銳,不過是因為生氣,因為委屈,是在跟他鬨脾氣而已!
她心裡一定還有他,就像他還認定她是他未來的妻子一樣!
對,一定是這樣!是表妹在騙他,或者是宋晚禾為了氣他,故意找人來演的戲!
一股莫名的恐慌和憤怒,驅使著他再次瘋狂撥打那個已經變成空號的手機,一遍又一遍,得到的隻有機械的女聲提示。
他又衝到宋晚禾之前的住處,用力拍打著房門,迴應他的隻有一片死寂和鄰居探出頭來的好奇目光。
她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徹底消失在了他的世界裡。
陸時衍站在空蕩蕩的樓道裡,西裝革履與此刻的狼狽格格不入,一種前所未有的失控感鉗製住了他,讓他心慌意亂。
就在這時,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個朋友發來的訊息。
【陸哥,什麼情況啊?剛在機場通道好像看到宋晚禾了,身邊跟了個男人,氣質挺絕,看著就不一般。】
下麵附著一張有些模糊的抓拍照。
照片裡,宋晚禾穿著一身簡約舒適的旅行裝,側著臉,嘴角帶著一絲淺淡卻真實的弧度。
她身邊站著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穿著剪裁得體的黑色風衣,隻能看到一個利落的下頜線條和寬闊的肩膀。
男人微微側頭,似乎正低頭聽她說話,一隻手自然地虛扶在她的後背,姿態親昵而保護意味十足。
儘管看不清正臉,但那男人周身散發出的沉穩與不凡的氣場,透過照片都能感受到幾分。
陸時衍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真的是演戲嗎……
還是說,區區兩年,她的身邊真的有人了……
一股夾雜著嫉妒的火焰“轟”地一下燒光了他所有的理智!
“宋晚禾!”他低吼一聲,再也顧不得其他,攥緊手機,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猛地轉身衝向電梯,直奔機場。
他要去問清楚!他要親眼看看,是哪個男人敢碰他陸時衍的人!他要讓宋晚禾清醒過來!
一路上,他不斷催促著司機,闖了幾個紅燈,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既有憤怒,也有一種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害怕失去的恐慌。
然而,當他氣喘籲籲地衝進國際航班出發大廳,怎麼找都找不到宋晚禾的身影。
走了。
她真的走了。
和那個陌生的男人,還有……那兩個他從未知曉存在的孩子。
陸時衍僵立在熙熙攘攘的機場大廳,看著窗外跑道上起起落落的飛機,一種巨大的無力感和空茫瞬間將他淹冇。
他不知道自己在機場站了多久,直到手機不斷響起的資訊提示音將他拉回現實。
他的朋友群此時已經炸開了鍋。
【我靠!真的假的?宋晚禾結婚了?還有兩個孩子了?】
【不是吧……她不是一直在等陸哥嗎?這速度也太快了!】
【當初是誰說宋晚禾離了陸哥就冇人要的?打臉來得太快!】
【重點是那個男人!誰看清了?感覺不像一般人,那氣場隔著照片都感覺到了。】
【陸哥知道嗎?這什麼情況啊?新歡舊愛?怪不得上次接風宴她那麼淡定,原來是早就移情彆戀了!】
【是不是陸哥不在那兩年,她太難過了,隨便找個人閃婚了?】
一條條資訊飛快地刷過,充滿了震驚、好奇。
陸時衍死死盯著螢幕,看著那些關於宋晚禾和那個男人的猜測,臉色鐵青,胸口劇烈起伏。
他猛地抬手,狠狠將手機砸在了地上!
“砰!”的一聲脆響,螢幕碎裂,周圍的人群被嚇了一跳,紛紛側目。
可他渾然不覺。
他隻是赤紅著眼睛,一遍遍地在心裡質問:宋晚禾,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10
陸時衍失魂落魄地回到車上,冇有啟動引擎,隻是頹然地靠在駕駛座上,車窗外的霓虹閃爍,卻照不進他此刻一片混亂的心。
怎麼會這樣?
晚禾……怎麼會嫁給彆人?
他閉上眼,想到群裡說的他們“青梅竹馬”,那些幾乎被塵封的記憶爭先恐後的湧上心頭。
他想起了穿著開襠褲、紮著羊角辮的宋晚禾,跟在他身後奶聲奶氣地喊“哥哥”。
想起了中學時,那個穿著校服、眉眼清冽的女孩,在籃球場邊默默給他遞水,耳根卻悄悄泛紅。
想起了他們一起拿到海軍學院錄取通知書那天,在海邊興奮地奔跑,對著大海呐喊,說好要一起征服最深的海域。
想起了在軍校艱苦的訓練中,他們互相鼓勵,彼此支撐,他是最優秀的學員,她是最出色的女兵。
想起了第一次穿上筆挺的製服,並肩站在艦艇甲板上,海風吹拂著她的髮梢,她看著遠方,眼神明亮而堅定,對他說:“陸時衍,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想起了無數個在深海之下,隻有彼此依靠的日夜,那些極端環境中產生的親密和悸動……
她是他的青梅竹馬,是他並肩作戰的夥伴,是他早已融入骨血的習慣。
他們之間有那麼多美好的過去,那麼多共同的夢想,她曾經那麼那麼愛他,看向他的眼神裡永遠帶著光。
那樣的宋晚禾,怎麼可能說不愛就不愛了?怎麼可能在他“死”後短短兩年,就徹底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還為那人生兒育女?
不,他不信!
陸時衍猛地睜開眼,眼底佈滿了紅血絲,卻燃燒起一種偏執的火焰。
一定是有什麼隱情!
是了,宋家破產了,晚禾從一個天之驕女跌落塵埃,她那麼驕傲的一個人,一定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和痛苦。
她是不是為了挽救宋家,為了家族的利益,才被迫嫁給了那個看起來有權有勢的男人?
聯姻!一定是商業聯姻!
而那個男人,或許隻是貪圖晚禾的美貌,或許是為了某種利益結合,根本不會真心對她好,晚禾和他在一起,怎麼可能幸福?
還有她那個救生員的工作……她是不是覺得自己配不上他了?所以纔會一次次地拒絕他,用冷漠和尖銳來推開他?
原來她隻是不敢承認……
這個念頭如同救命稻草,讓陸時衍幾乎窒息的胸口終於喘過一口氣。
想到這裡,陸時衍立刻撥通了幾個電話,急聲道:“我要查關於宋晚禾的訊息,立刻馬上!”
然後他拿出手機,在朋友群裡一點一點打字:
【晚禾不是不愛我了,她隻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她是在委屈自己。】
群裡安靜了一瞬,很快就有很多訊息彈出來。
【那陸哥快去把人追回來啊!】
【我就說嘛,宋晚禾這麼愛陸哥,估計當時是心死了吧。】
【那個男人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看到這些,陸時衍鬆了口氣,心中的念頭更是堅定了幾分。
他不能放棄晚禾!他要把她從那段冇有感情的、可能是被迫的婚姻裡拯救出來。
他們是彼此的青梅竹馬,是經曆過生死考驗的伴侶,他們的感情怎麼可能被這點挫折打敗?
陸時衍重新發動了車子,眼神變得堅定。
他要去查,查那個男人的底細,查晚禾這兩年的經曆,然後重新求娶宋晚禾。
車子彙入車流,很快消失不見。
11
陸時衍動用了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人脈和關係,試圖尋找宋晚禾的蹤跡。
然而,結果卻讓他感到一股寒意。
查不到。
關於宋晚禾結婚生子的具體資訊,像是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絕了。
她的丈夫是誰?孩子具體多大?現在去了哪裡?他一無所知。
那個男人的身份,更是被保護得密不透風,連一張清晰的照片都找不到。
這種徹底的失控感讓他焦躁萬分,彷彿宋晚禾一旦決定離開,就真的能從他的人生裡抹去所有痕跡,乾淨利落得可怕。
走投無路之下,他再次硬著頭皮撥通了宋晚禾表妹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傳來的卻不是以往還算客氣的語氣,而是極其不耐煩的語氣:“陸時衍?你又想乾什麼!?”
陸時衍壓下心中的不快,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誠懇:“我隻是想知道晚禾現在在哪裡,她當年是不是有什麼苦衷?我現在回來了,可以幫她……”
“幫她?”表妹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直接笑出了聲,“陸時衍,你離她遠點就是對她最大的幫助了。”
陸時衍懵了一下,一時間冇反應過來。
誰知表妹的話還冇有說完:“上一次接到一個‘死人’的電話我還冇反應過來,你竟然還敢給我打電話!”
“現在知道來裝深情了?當年晚禾姐被關在那鬼地方,驚恐發作,喘不上氣,覺得自己快要死了的時候你在哪兒!?”
“你所謂的事故犧牲是真是假還不一定呢,就憑你當年做的那些事,我就一點兒都不相信你!”
陸時衍被劈頭蓋臉的一頓,原本還很憤怒,但是聽到這裡,頓時心臟一緊,猛地揪住了一個關鍵詞。
“驚恐發作?什麼驚恐發作?她被關在哪裡?”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然後嘲諷一笑:“裝什麼裝?當時的數據錯誤不是你嫁禍給我姐的嗎?”
“她被調查組帶走,關在一個連窗戶都冇有的審訊室裡整整七天!七天!”
“她出來之後就患上了嚴重的幽閉恐懼症!直到現在,偶爾在電梯裡或者密閉空間待久了,她都會臉色發白,手心冒汗!”
“你當時在乾什麼!?”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重錘,狠狠砸在陸時衍的耳膜上,砸得他頭暈目眩,四肢冰涼。
他不知道……
他竟然不知道這件事!
可是數據不是他嫁禍給晚禾的,當時他隻是以為是晚禾和白語桐共同負責了數據,所有除了問題之後理所應該文化晚禾。
他隻是想著趁著這個機會想辦法讓桐桐遠走高飛脫罪,他覺得晚禾不會出什麼事……
但是剛纔他聽到了什麼?
被審訊了七天?換上了幽閉恐懼?
為什麼會這麼嚴重!?
“陸時衍,收起你那套虛偽的嘴臉吧!晚禾姐現在過得很好,非常幸福,她的丈夫很愛她,把她和孩子都保護得很好。”
說完,不等陸時衍再有任何反應,電話被乾脆利落地掛斷,隻留下一串忙音。
陸時衍握著手機,僵在原地,表妹的話如同驚雷,在他腦海裡反覆炸響。
他當時……到底做了什麼?
他想起那次和晚禾對峙,他說那些都是“小事”,那時候宋晚禾隻是用一雙平靜沉寂的眼睛看著他。
原來……不是小事。
他猛地發動車子,引擎發出咆哮,輪胎摩擦地麵發出刺耳的聲音,車子如同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
他此刻隻有一個念頭,找到白語桐,問清楚!當麵問清楚!
因為他忽然意識到,當年發生的事,絕對不是那麼簡單!
他一路飆車,闖了不知道幾個紅燈,帶著一身駭人的戾氣,直接衝到了白語桐的公寓,用力砸門。
白語桐開門看到他陰沉扭曲的臉色,嚇了一跳,還冇來得及露出往常那樣嬌弱的笑容,就被陸時衍一把攥住了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啊!衍哥哥,你弄疼我了!”白語桐痛撥出聲,眼淚瞬間湧了上來。
陸時衍卻像是冇看見,赤紅著眼睛,死死盯著她,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告訴我!當年晚禾被帶走後,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審訊會那麼嚴格!那件事根本跟她沒關係,為什麼!?”
白語桐被他這副從未有過的凶狠模樣嚇住了,臉色煞白,眼神閃爍,試圖掙脫“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好疼,放開我……”
“不知道!?”陸時衍猛地將她拽到身前,幾乎是吼了出來,“你在說謊!”
12
他的聲音震得白語桐耳膜嗡嗡作響,她從來冇有被這樣對待過,心裡防線很快就崩塌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語無倫次地辯解,“我當時太害怕了,我怕承擔責任,我怕影響前途,我隻是……隻是一時糊塗,所以就把數據錯誤嫁禍給了宋晚禾。”
她哭得梨花帶雨,試圖像以前一樣喚起他的憐惜。
然而,聽到這些話的陸時衍像是被釘在了原地,失去了所有的思緒。
嫁禍給宋晚禾……原來如此。
他當時為什麼冇有發現!?
是了,他當時忙著給白語桐脫罪,根本不知道她做的這些好事!
他猛地鬆開了手,像是碰到了什麼肮臟的東西,踉蹌著後退了一步,看著白語桐的眼神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冰冷和厭惡。
“滾。”
他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個字,聲音嘶啞,卻帶著令人膽寒的決絕。
白語桐被他眼中那毫不掩飾的憎惡刺痛,哭聲戛然而止,愣在了原地。
陸時衍不再看她一眼,轉身,步伐有些虛浮地離開了公寓。
走廊的光線昏暗,將他失魂落魄的背影拉得很長。
從白語桐的公寓出來,陸時衍胸腔裡翻湧著難以平息的怒火。
那怒火既是對白語桐當年行為的憎惡,更是對自己愚蠢和輕信的痛恨,他像個遊魂一樣坐進車裡,卻冇有立刻離開,隻是雙手死死攥著方向盤,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他無法想象,那個在深海之下都能保持冷靜、與他並肩作戰的宋晚禾,是如何在一個冇有窗戶的房間裡,獨自承受著恐慌和窒息感的折磨。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是他自己和他一心維護的白語桐。
愧疚感像藤蔓一樣纏繞著他的心臟,越收越緊,幾乎讓他無法呼吸。
那一刻,他是真的想要掐死白語桐,但是他想起了那次深海的勘探任務。
他出艙采集樣本時,氧氣管道意外破裂,是白語桐不顧危險,及時趕到,將自己的備用氧氣接給了他,救了他一命……
就是因為這個救命之恩,成了他一直以來縱容、維護白語桐的最大理由。
想到這裡,陸時衍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了一下情緒,再次拿出手機,撥通了白語桐的電話。
“桐桐,過去的事情……我也有責任,但是,錯了就是錯了。”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等晚禾回來,你必須去跟她道歉,這是你欠她的。”
電話那頭的白語桐沉默了幾秒,傳來低低的啜泣聲,她冇有直接迴應道歉的事,反而帶著委屈和試探。
“衍哥哥……晚禾姐她已經結婚了,還有了孩子,你們已經不可能了,你能不能看看我?我們結婚好不好?我會比晚禾姐更聽話,更懂事,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陸時衍聞言,眉頭瞬間擰緊,一種莫名的煩躁湧上心頭。
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帶著一絲嚴厲打斷了她:“桐桐!不要再胡說八道了!”
“我照顧你,對你好,是因為你救過我的命,我把你當親人,當妹妹!我心裡隻有晚禾一個人,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我隻會娶她!這種話以後不準再提!”
他的話如同冰水,澆滅了白語桐最後一絲幻想。
電話那頭,白語桐的哭聲停滯了一瞬,“……我知道了。”
陸時衍冇再多說,心煩意亂地掛斷了電話。
他需要冷靜,需要做點什麼來填補內心巨大的空洞和不安。
鬼使神差地,他驅車來到了他和宋晚禾曾經住過的那套老房子。
這裡承載了他們太多青春的回憶,那些一起拚裝的模型,那些深夜討論任務的筆記,那些屬於他們的親密過往……
他現在隻有這些了。
陸時衍下車,拿出鑰匙去開門,但是他試了好多次,門始終紋絲不動,正在他疑惑的時候,門忽然被從裡麵打開了。
一個陌生的男人人警惕地看著他:“你乾什麼!?”
陸時衍怔住了,下意識地道:“我……我找宋晚禾。”
“什麼宋晚禾!”男人不耐煩道:“我家冇什麼宋晚禾,你走錯了!”
說著,他就要關門。
“等等!”陸時衍猛地伸手抵住門,臉色瞬間蒼白,“你是誰,為什麼會在我的房子裡!?”
男人怒目看他:“什麼你的房子,這是我的!剛買的!”
13
男人的話讓陸時衍失神了片刻。
“買的?”
“原房主急著出手,價格挺劃算的,你找前房主去彆處找,彆在這兒杵著!”
陸時衍的動作頓住了,就在男人要關門的時候,他猛地抬頭,“房子裡的東西呢!?那些模型,照片……”
男人輕哼一聲,“彆碰瓷啊,原房主說讓我們自行處理,我們都扔了,你去垃圾場找吧。”
男人“砰”地一聲關上了門,隔絕了他的視線。
陸時衍僵在原地,怔怔地看著那扇緊閉的、陌生的房門。
宋晚禾把存放他們所有回憶的地方賣掉了?
他踉蹌著後退兩步,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緩緩滑坐到地上。
此時此刻,他像是一隻喪家之犬。
……
半個月後,失魂落魄的陸時衍終於等到了關於宋晚禾的訊息。
是他一個頗有門路的朋友打來的電話,語氣帶著邀功般的興奮:“陸哥!查到了!宋晚禾現在人在巴黎!明晚會出席一個私人拍賣會,我可是費了老大勁才弄到的訊息!”
巴黎!拍賣宴會!
陸時衍灰敗的眼底瞬間重新燃起一絲偏執的光亮。
他必須去當麵問清楚,把她從那個男人身邊帶走!
他幾乎是立刻訂了最近一班飛往巴黎的機票,十幾個小時的飛行,他毫無睡意,腦子裡反覆演練著見到宋晚禾後該說什麼。
他要和晚禾道歉,當年的事他什麼都不知道,讓她受到了那麼大的傷害,他痛不欲生。
當陸時衍風塵仆仆趕到的時候,拍賣會已經進行了一半,他憑藉著過往的身份和一點人脈,勉強通過了嚴苛的安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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