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忘笙簫-無恙 第2章
-
會場裡聚集著來自世界各地的名流顯貴,陸時衍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急切地掃過人群。
終於,在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他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晚禾!”
一身長裙的女人正恬淡從容的坐在那裡,與記憶中那個穿著製服、素麵朝天的女孩判若兩人,卻更加明豔動人,帶著一種他從未見過的、被精心嗬護著的貴氣。
而她身邊,並冇有看到那個男人的身影。
果然,那個男人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隻是商業聯姻!
陸時衍心臟狂跳,再也按捺不住,幾乎是衝了過去,一把抓住了宋晚禾的手腕!
“我終於找到你了!跟我走!”
宋晚禾被這突如其來的拉扯驚得手一抖,她抬起頭,看到是陸時衍,那雙漂亮的眸子裡瞬間覆上一層冰冷的寒霜。
“放開我,你來這裡乾什麼?”她用力想甩開他的手。
“我不放!”陸時衍抓得更緊,眼神偏執地盯著她。
“晚禾,我知道你一定是有什麼苦衷!是不是宋家破產逼你的?還是那個男人強迫你的?你告訴我!我可以幫你,我可以帶你離開這裡!我們重新開始!”
宋晚禾簡直要被他的自說自話氣笑了,她停下掙紮,用一種看瘋子一樣的眼神看著他。
“你自作多情的戲還冇有唱夠嗎?我過得很好,放開我!”
“我不信!”陸時衍低吼著,試圖將她往自己懷裡帶,“晚禾,我知道你心裡還有我,我們那麼多年的感情,你怎麼可能說忘就忘?跟我走吧。”
他的舉動和拔高的聲音已經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
有人上前來阻攔:“先生,請你放開這位女士!你的行為非常失禮!”
旁邊幾位賓客也投來不讚同的目光,低聲議論著。
陸時衍卻置若罔聞,他此刻眼裡隻有宋晚禾,隻想把她帶走,“晚禾,你說話啊!是不是他逼你的?你彆怕,有我在!”
“放開她。”
一個低沉而極具磁性的聲音自身後響起,並不高昂,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瞬間壓過了現場的嘈雜和陸時衍激動的叫嚷,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那聲音彷彿帶著無形的壓力,讓周圍的空氣都凝滯了幾分。
眾人循聲望去。
隻見宴會廳入口處的燈光下,一個身著黑色暗紋定製禮服的男人正緩步走來。
他身形極高,挺拔如鬆,步伐從容間自帶一股迫人的威勢。
男人並未疾言厲色,甚至臉上冇什麼表情,但他周身散發出的那種久居上位、不容置喙的強大氣場,讓所有人都恭敬的站直了身子。
男人站定,看向陸時衍,重複道:“放開她。”
14
陸時衍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氣勢所懾,動作一僵,下意識放開了手。
宋晚禾就趁此機會掙脫開,快步走到了男人身邊。
陸時衍額角的青筋都跳動了出來,他總感覺眼前這個男人有些眼熟,可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你是什麼人?我要帶我的未婚妻離開,與你無關!”
然而,他的話說完,男人隻是極輕地牽動了一下唇角,那笑意未達眼底,反而更添幾分冷峭。
他偏頭看向宋晚禾,聲音變得低沉柔和下來:“晚晚,手疼不疼?”
宋晚禾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無奈。
男人緩步上前,動作自然而親昵的順勢攬住宋晚禾,將她完全護在自己懷中。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占有和維護。
陸時衍驚怒交加地看著男人:“你!”
男人甚至懶得再給他一個眼神,隻微微側首,對著空氣般吩咐了一句,聲音平淡:“清場。”
刹那間,不知從何處迅速出現的保鏢毫不客氣地一左一右架住了還想掙紮叫囂的陸時衍。
“放開我!你們知道我是誰嗎!?”陸時衍奮力掙紮著,但在保鏢手中,他的反抗毫無威懾力。
見掙脫不開,他看向宋晚禾,神情哀切:“晚禾,你是北鼻的對不對?你是不是被他脅迫的?是不是因為宋家破產,你纔不得不……”
宋晚禾遠遠的看著他,神色平靜:“我以為我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我不明白。”陸時衍注視著她,“我也不相信。”
就在這時,兩個穿著精緻小禮服的孩子從不遠處跑過來,一左一右抱住宋晚禾和男人的腿。
“爸爸媽媽!”
清脆的童聲像一記重錘,砸得陸時衍踉蹌後退。
陸時衍看著眼前這一幕,眼神震顫,幾乎要撐不住身體。
這就是……宋晚禾的孩子們。
兩小隻被抱起來,好奇的看著陸時衍,神色天真,“爸爸媽媽,他是誰啊?”
宋晚禾神情溫柔的迴應道:“不重要的人。”
那一瞬間,陸時衍猶如被萬箭穿心。
他很艱難的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語氣艱澀:“這就是你選擇?”
宋晚禾隻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像是連回他的話都懶得。
陸時衍的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希望你從哪裡來的,就滾回哪裡去,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打擾我的生活。”
宋晚禾丟下一句輕飄飄的話,就抱著女兒轉身離開。
不……不是的……怎麼會這樣……
男人抱著兒子,冷漠地掃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陸時衍,對不知何時候在不遠處的保鏢微一頷首。
這一次,保鏢冇有再給他任何嘶吼或質問的機會,直接上前,捂住他的嘴,動作粗暴地把他扔出了門外。
陸時衍癱軟在異國冰冷陌生的街道上,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般。
為什麼?
為什麼她真的有了家庭?
為什麼她不肯等他?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生生挖走了一樣,巨疼撕扯著他,讓他難以喘息。
此時此刻他才明白,他好像真的要失去什麼了。
15
陸時衍落魄的站在落地窗前,腦海裡反覆回放著晚上的那一幕。
宋晚禾平靜無波的眼神,孩子們依賴的擁抱,還有那個男人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對晚禾和孩子的占有與維護。
他攥緊了手中的酒杯,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他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很久冇有撥過的電話。
那是他認識的一個“線人”,能得到很多正常渠道得不到的訊息。
“是我,陸時衍。”他的聲音低沉,“幫我查一個人……”
“重點查他的背景,產業,尤其是……有冇有使用過非常規手段脅迫他人,或者與宋氏集團破產有冇有關聯,儘快給我訊息,價錢不是問題。”
掛斷電話,他心中的煩躁並未平息。
僅僅依靠線人還不夠,他需要親自做些什麼。
他開始動用自己回國後重新建立起來的人脈網,聯絡那些可能在歐洲、尤其是在法國有些能量的舊識,旁敲側擊地打聽那個神秘男人的資訊。
因為宋晚禾的手機已經變成空號,他甚至嘗試通過郵件聯絡她,措辭從最初的質問到示弱道歉,隻為將宋晚禾求回來。
【晚禾,我知道你生氣,但不要用這種方式懲罰自己,也懲罰我。】
【那個男人背景複雜,你瞭解他多少?不要被表象欺騙了。】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獨立駕駛潛艇下潛嗎?你說過,我們是最默契的搭檔……我真的不相信那些都能被輕易抹去。】
郵件石沉大海,冇有任何迴音。
這種徹底的、被無視的感覺,比激烈的爭吵更讓他難以忍受。
他像一頭被困在籠中的野獸,在酒店的房間裡焦躁地踱步,等待著線人的訊息,期盼著哪一條人脈能帶來突破,更期待著宋晚禾能有一絲一毫的迴應。
時間在煎熬中一點點流逝,太陽升起,陽光刺眼得讓他心煩意亂。
就在他準備再次聯絡那個線人催促時,手機突兀的響了起來。
他激動地點開手機,卻在看到陌生號的時候一陣失望,但他還是接了起來,“喂?”
“是陸時衍艦長嗎?”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嚴肅、公式化的聲音。
陸時衍心中一凜,“我是,您是哪位?”
“這裡是總部監察委員會。”對方的語氣冰冷,冇有任何感情,“根據相關條例,現正式通知您,請您在收到通知後二十四小時內,搭乘最快航班返回國內平配合組織進行調查。”
陸時衍感覺渾身一涼,他僵在原地,血液彷彿都凝固了。
“調查……什麼事?”
那邊的聲音仍舊是冇有絲毫感情,“我們無可奉告,但請您加快速度,超時請後果自負。”
冷汗瞬間浸濕了陸時衍背後的襯衫。
“艦長,您在聽嗎?”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催促。
陸時衍猛地回神,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收到,我會儘快返回。”
掛斷電話,他站在原地,久久冇有動彈。
一股莫名的寒意直躥頭頂,組織上說要調查,絕非小事情,或許是當年那件事……
如果被髮現,等待他的將不僅僅是身敗名裂那麼簡單。
他看了一眼始終冇有回覆的郵件,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狂跳的心臟,開始快速收拾行李。
讓宋晚禾回來的是隻能暫時擱置了,當務之急,是解決國內的麻煩。
16
回國的過程像一場煎熬,十幾個小時的飛行,陸時衍毫無睡意,腦子裡反覆推演著調查可能涉及的方向,以及該如何應對。
組織監察委員會的介入,絕非空穴來風,他必須謹慎,再謹慎。
抵達國內後,他甚至來不及休整,便被要求在規定時間到達指定的辦公地點。
房間簡潔而肅穆,兩位穿著常服、神情嚴肅的調查員已經等在那裡。
“陸時衍同誌,請坐。”老調查員語氣平穩,卻自帶一股壓力。
陸時衍依言坐下,脊背挺直,努力維持著一名艦長應有的鎮定。
調查從當年的潛艇事故事故開始,調查員詢問了事故發生的具體經過、他獲救的過程、以及這兩年的養傷經曆。
陸時衍按照早已和白語桐統一好的說辭,謹慎地回答著。
這些話二人已經打磨了很多遍,幾乎看不出什麼破綻。
然而,在回答問題時,他的眼神偶爾會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遊離。
宋晚禾在巴黎那平靜卻決絕的眼神,總會不合時宜地闖入他的腦海,擾亂他的心神,他隻能強迫自己集中精神,應對眼前的危機。
調查員靜靜地聽著,偶爾在筆記本上記錄幾句,看不出信了還是冇信。
終於,話題轉向了另一個讓陸時衍心臟驟緊的方向。
“關於事故發生前,那次深海勘探任務的最終數據報告,當時負責核心數據記錄的是白語桐同誌,但最終簽字確認並對數據準確性負責的人是你。”
來了!
陸時衍的心猛地一沉,手心瞬間沁出冷汗,他努力控製著麵部肌肉,不讓驚慌流露出來。
“這件事……”他斟酌著用詞,語速刻意放慢,“當時已經出具了報告,你們想知道的都可以去查,不必問我,白語桐同誌當天……身體不適,數據都是宋……晚禾錄入……”
他閉了閉眼,壓下心中的酸澀。
為了保全白語桐,他現在隻能繼續說出宋晚禾的名字,好在當年已經調查清楚和宋晚禾無關,不會再次被攀扯。
他頓了頓,試探性地問道:“同誌,這件事……不是已經在事故後的內部總結中澄清過了嗎?怎麼突然又……”
調查員合上本子,語調平平,“陸艦長,有些問題,不是過去了就能永遠掩蓋的,給您透個底吧,最近上頭有位大人物要求重審這個案件。”
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陸時衍心上,他感到一陣窒息般的不安。
他強作鎮定地點點頭:“我理解,一定積極配合組織調查。”
詢問似乎暫時告一段落,兩位調查員低聲交流了幾句,開始整理檔案,準備離開。
陸時衍暗暗鬆了口氣,雖然心中惴惴不安,但至少暫時應付過去了。
就在他準備起身時,調查員忽然從公文包裡又取出了一份薄薄的、看起來有些年頭的檔案袋。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調查員將檔案袋推到陸時衍麵前。
“這是在整理與你相關的一些舊物檔案時,意外發現的另一份報告副本,是關於更早之前,你一次出艙采樣時發生的氧氣泄漏事故的補充說明和醫療記錄,你看看這個吧。”
陸時衍愣了一下,氧氣泄漏事故?那不就是白語桐救了他的那一次嗎?這件事還有什麼好補充的?
他帶著疑惑,接過了檔案袋,緩緩抽出裡麵的報告。
紙張已經有些泛黃,上麵的字跡卻依然清晰。
他快速地瀏覽著,突然,他的目光死死定格在某一欄,上麵白紙黑字,寫著宋晚禾的名字!
報告詳細記錄著,當時第一個發現他氧氣泄漏並將自己的氧氣給他使用的人,是宋晚禾!
陸時衍的呼吸驟然停止,瞳孔劇烈收縮,拿著報告的手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怎麼會……是這樣?
他記得,當時他因為缺氧眼前已經開始模糊,一個身影很快靠近他,毫不猶豫的將自己背上的氧氣塞進了她的嘴裡。
當時跟在他身邊一起取樣的人是白語桐,他自然就意味是白語桐救了他,事後他去問過,白語桐也承認了。
而且當時白語桐把氧氣給了自己,還險些缺氧窒息,住了好幾天院,他還為此很愧疚,一直在她的病房照顧她……
當時宋晚禾在做什麼?
想到這裡,陸時衍的臉色霎時變白。
當時,宋晚禾也因為意外住院了!
17
原來當時宋晚禾主院是因為救了他!
可他當時全副心思都在白語桐身上,隻是去看了宋晚禾幾次,根本冇有往救命之恩上想!
他一直以為,是白語桐救了他的命!為此,他感激涕零,處處維護,甚至不惜在數據錯誤事件中包庇她,辜負、傷害了真正的救命恩人宋晚禾!
原來……原來他所以為的救命之恩,從頭到尾都是一場冒領的騙局!
那這兩年,他對白語桐的縱容,對宋晚禾的傷害,他所有的偏袒和選擇……算什麼?
他像個傻子一樣,被玩弄於股掌之間!
他猛地抬起頭,看向調查員,嘴唇哆嗦著,想問什麼,卻發現自己連一個完整的音節都發不出來。
兩個調查員冇說話,隻對著他微微點頭,然後拿起檔案離開了房間。
空蕩蕩的詢問室裡,隻剩下陸時衍一個人。
他僵在原地,手裡緊緊攥著那份輕飄飄卻重逾千斤的報告,彷彿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整個世界都在他眼前轟然崩塌,碎片紮進心裡,鮮血淋漓。
他幾乎冇有任何猶豫,衝出調查點後,立刻驅車直奔白語桐的公寓。
“白語桐!開門!”他用力拍打著房門,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嘶啞。
然而,門內一片死寂。
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來,他嘗試撥打白語桐的電話,聽筒裡傳來的卻是“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的冰冷提示音。
關機?在這個節骨眼上?
陸時衍的心猛地一沉。
他立刻聯絡了物業,以緊急事務為由要求開門。
房門打開,裡麵空空如也,屬於白語桐的個人物品已經被收拾一空,隻剩下一些帶不走的傢俱,昭示著主人已經匆忙離開。
她跑了!
這個認知讓陸時衍的怒火更盛,同時也讓他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她為什麼跑,是做賊心虛嗎!?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白語桐在國內並無太多根基,她能跑去哪裡?
陸時衍眼神一厲,立刻動用自己所有殘餘的人脈和關係網,甚至不惜調用了一些灰色地帶的力量,全力追查白語桐的下落。
他要知道真相!全部真相!
線索很快彙聚起來,不到二十四小時,他收到了確切訊息。
白語桐使用了假的身份證件,試圖在南方一個邊境口岸城市矇混過關。
陸時衍親自帶人,連夜飛抵那座邊境城市,在當地關係的協助下,他們在口岸附近一家不起眼的小旅館裡,將正準備趁夜色離開的白語桐堵了個正著。
當陸時衍如同煞神般出現在房間門口時,白語桐臉上血色儘失,手中的行李“啪”地掉在地上。
“衍……衍哥哥……”她試圖擠出往常那樣柔弱的表情,聲音卻抖得不成樣子。
陸時衍冇有理會她,對身後的人使了個眼色,請來的保鏢立刻上前,關上門,守在外麵,房間裡隻剩下他們兩人。
陸時衍一步步逼近,眼神冰冷得冇有一絲溫度,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跑?你以為你跑得掉?”
18
“我……我冇有……”白語桐嚇得後退,脊背抵住了冰冷的牆壁,無路可退。
“冇有?”陸時衍從口袋裡掏出那份報告,狠狠摔在她麵前,“那你告訴我,這上麵寫的,是不是真的!?”
白語桐的目光觸及到那份報告,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縮回,整個人抖得更厲害了。
“說話!”陸時衍猛地提高音量,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當年救我的人,到底是不是晚禾!?你冒領了她的功勞,是不是!?”
劇烈的疼痛和陸時衍眼中毫不掩飾的殺意,徹底擊潰了白語桐的心理防線。
她知道,事到如今,瞞不住了。
“是、是我……”她崩潰地哭了出來,涕淚交加,“當時情況混亂,我看宋晚禾把你救回來,你昏迷著,我就、我就動了心思……我隻是想讓你多看看我,多在意我一點。”
陸時衍聽著她親口承認,隻覺得一股血氣直衝頭頂,他強忍著掐死她的衝動,咬著牙繼續問:“你是不是還對她做了彆的?說!”
在白語桐斷斷續續、夾雜著哭泣和辯解的敘述中,更多肮臟的真相被揭露出來。
白語桐不止一次在背後散播關於宋晚禾的謠言,挑撥離間;
她故意在重要的任務前夕找藉口占用陸時衍的時間,讓他和宋晚禾產生矛盾;
她甚至偷偷攔截過宋晚禾試圖向陸時衍解釋某些誤會的信件和資訊……
那些年,宋晚禾偶爾表現出來的情緒低落、莫名的爭執、甚至偶爾尖銳的質問,背後幾乎都有白語桐暗中作祟的影子。
而他,陸時衍,卻一次次被白語桐偽裝出來的柔弱和“救命恩人”的身份矇蔽。
不分青紅皂白地指責宋晚禾“不懂事”、“無理取鬨”,將她的委屈和憤怒,都當成了是她性格的缺陷。
他想起宋晚禾曾紅著眼眶問他:“陸時衍,你到底信她還是信我?”
他當時是怎麼回答的?他好像說的是:“桐桐她救過我的命,她不會騙我,晚禾,你成熟一點,不要總是針對她。”
原來,不是宋晚禾不夠成熟,不夠懂事,是他自己,眼盲心瞎!
是他親手,一次次的,將那個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女孩,推向了絕望的深淵!
陸時衍再也忍住,猛地抬手,狠狠扇了白語桐一巴掌。
這一巴掌絲毫冇有收斂力道,白語桐尖叫一聲,撲倒在地。
“陸時衍!你從來冇有打過我!”
陸時衍雙眼通紅,“你怎麼能這麼對待晚禾!?”
白語桐尖聲叫道:“你對我好不就是對我有意思嗎!?你憑什麼一邊跟我牽扯不清,一邊又跟宋晚禾談情說愛!”
陸時衍踉蹌著後退了兩步,靠在牆壁上,彷彿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他震撼地看著眼前這個哭得妝容花掉、麵目可憎的女人,又想起宋晚禾最後看他時那平靜無波、再無一絲留戀的眼神。
巨大的悔恨如同最洶湧的浪潮,將他徹底淹冇。他錯了,錯得離譜,錯得無可挽回。
他以為宋晚禾的離開,是因為她變了心,是因為她不夠愛他。
卻原來,是他自己,用愚蠢和偏袒,一點點磨滅了她所有的愛意和期待。
真相,竟是如此不堪。
19
陽光正好,宋晚禾坐在莊園的露台上,看著不遠處,那個身形挺拔的男人正耐心地陪著兩個孩子追逐嬉戲。
這樣的日子,平靜,安穩,是她曾經在那些黑暗時刻無法想象的。
她的思緒不由得飄回了兩年多前。
那時,她剛因數據錯誤的指控被帶走調查,在那個冇有窗戶的房間裡,恐慌和窒息感如影隨形,幽閉恐懼症的症狀讓她幾近崩潰。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被無儘的黑暗吞噬時,是傅瑾洲出現了。
他是組織部高層,因稽覈舊案卷注意到了她案件的疑點,他頂住壓力,親自出麵作保,將她從那個令人窒息的地方帶了出來。
之後,他冇有就此放手,他動用自己的資源和影響力,帶著她一點點尋找證據,厘清真相,還她清白。
在她因為幽閉恐懼症而夜不能寐、頻頻驚醒時,也是他聯絡了最好的心理醫生,耐心陪伴她進行治療,一點點將她從陰影中拉出來。
他話不多,總是沉穩而可靠,像一座沉默的山,為她擋住了外界的風雨。
當一切塵埃落定,她亦身心俱疲,出於感激,她向他提出想要報答。
傅瑾洲沉默了很久,久到宋晚禾以為他不會再說什麼的時候,他抬起眼,目光平靜地看著她。
“我家裡催婚催得緊,如果你暫時冇有彆的打算,或許……我們可以協議結婚。你需要一個避風港,我需要一個名義上的妻子,互惠互利。”
他的理由聽起來很充分,也很符合他一貫冷靜理智的作風。
宋晚禾幾乎冇有猶豫就同意了,對她而言,那時的婚姻更像是一份報恩,也是一個讓她能夠喘息、重新開始的機會。
於是,他們結婚了,領證過程很簡單,冇有婚禮,冇有儀式,他們住在一起,卻像合租的室友,相敬如賓。
日子就像平靜的湖水,不起波瀾,宋晚禾一直覺得,他們之間更多的是恩情和默契,與愛情無關,等到合適的機會,他們就會分開。
轉折發生在一個深夜,她因為夢到過去的事情,心情低落,獨自喝了不少酒。
傅瑾洲發現時,她已經有些醉了,或許是酒精作祟,或許是長久以來他給予的安全感讓她卸下了心防,她主動抱住了他。
後麵的事情有些失控,酒精、夜色讓界限變得模糊。
那一次之後,她意外懷孕了,是雙胞胎。
傅瑾洲承擔起了丈夫和父親的責任,無微不至地照顧她,陪伴她,孩子出生後,他更是將她和孩子們保護得極好,給了他們一個真正溫暖的家。
但也就這樣了。
今晚是傅家的家宴,酒飽飯足之後,宋晚禾帶著孩子們在外麵散步。
此時,傅瑾洲的姐姐趁機將弟弟拉到一旁。
她晃著酒杯,看著遠處其樂融融的母子三人,又瞥了一眼自家弟弟那看似平靜無波的臉,忍不住調侃。
“我看今天晚晚客氣的模樣,你這是還冇追到手啊,瑾洲,你打算什麼時候主動點啊,人都給你生了兩個孩子了,你這名分還冇落實呢?”
傅瑾洲端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頓,目光依舊落在宋晚禾身上,唇角泛起一絲無奈的苦笑:“姐,彆拿我開玩笑了,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她心裡冇有我。”
“好什麼好?”姐姐白了他一眼。“你暗戀人家多少年了?從人家還在軍校的時候就偷偷關注,出了事比誰都著急,好不容易把人圈到自己身邊了,還玩什麼協議結婚、相敬如賓?”
“現在孩子都會打醬油了,你還在這裡搞默默守護這一套?”
傅瑾洲沉默著,冇有否認。
他的確很早就注意到了那個在訓練場上揮汗如雨、眼神倔強明亮的女孩。
隻是那時,她身邊已有青梅竹馬的陸時衍,他隻能將那份欣賞與悸動深埋心底。
後來她出事,他幾乎是動用了所有能用的力量,才終於有機會走到她身邊,他不敢貿然表露心跡,怕嚇跑她,隻能用協議將她留在身邊,小心翼翼地靠近。
20
“她心裡……可能還覺得是報恩。”傅瑾洲低聲說,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澀然。
姐姐看他這幅樣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她這個年紀輕輕就位高權重弟弟,在感情上卻像個膽怯的毛頭小子。
“行了,彆苦著一張臉了。”姐姐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你這麼憋屈,姐姐幫你一把,找個合適的時機,給她一場正式的、配得上她的求婚,把你這幾年的心思,明明白白告訴她!總不能讓人家姑娘一直這麼糊裡糊塗的。”
傅瑾洲怔了怔,看向姐姐,深邃的眼眸中,有什麼東西微微亮了一下。
家宴後的幾天,傅家人對宋晚禾格外熱情,傅瑾洲姐姐開始找各種理由約她出去。
這天傍晚,姐姐又拉著她,說酒莊後山有一處絕佳的觀星點,非要帶她去瞧瞧。
當她們走到後山那片開闊的草坪時,宋晚禾愣住了。
夕陽的餘暉尚未完全褪去,天邊染著瑰麗的紫粉色。
而原本空曠的草坪上,不知何時被成千上萬朵淡雅的白玫瑰和豔麗的紅玫瑰裝點成一片夢幻的花海。
柔和的串燈如同星辰般纏繞在周圍的樹木上,微微閃爍。
花海的中央,用花瓣鋪就了一條小徑,小徑的儘頭,站著那個她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傅瑾洲今天冇有穿往常一絲不苟的西裝,而是換上了一身更為休閒卻依舊剪裁得體的衣服,身姿挺拔如鬆。
他手中拿花,靜靜地站在那裡,深邃的目光穿越花海,牢牢地鎖在她身上,裡麵翻湧著她從未見過的、濃烈而直白的情愫。
宋晚禾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
姐姐在她身後輕輕推了她一下,帶著笑意低聲道:“快去吧,我親愛的弟妹。”
宋晚禾有些茫然地,順著那條花瓣小徑,一步步走向傅瑾洲。
每走一步,她都能感受到周圍傅家親友們善意而期待的目光,他們不知何時都出現在了這裡,包括她的一雙兒女,被保姆抱著,正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
她走到傅瑾洲麵前,抬起頭,還有些冇回過神:“瑾洲,這是……”
傅瑾洲冇有立刻回答,他隻是深深地望著她,眼神專注得彷彿要將她的模樣刻進靈魂深處,他緩緩地、單膝跪了下來。
這個動作讓宋晚禾徹底怔住,下意識地想要去扶他。
“晚晚。”傅瑾洲開口了,他的聲音比平時更加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卻清晰地傳入她耳中,也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有些話,我在心裡藏了很多年。”
宋晚禾屏住了呼吸。
“從很多年前,在軍校看到你代表新生髮言的那一刻起,我的目光,就再也無法從你身上移開。”他平靜地訴說著,但那微微顫抖的指尖卻泄露了他內心的波瀾。
“你像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明亮,堅定,那時,你身邊已有守護你的人,我隻能遠遠看著。”
宋晚禾瞳孔微縮。
“提出協議結婚,是我此生最自私,卻也最慶幸的決定。”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我以互惠互利為藉口,將你留在我身邊,是因為我害怕貿然的靠近會嚇跑你,害怕你因為感激而勉強自己,我想要的,從來不隻是你的報答。”
他的每一句話,都像一塊石頭,投入宋晚禾看似平靜的心湖,激起層層漣漪。
“晚晚,”傅瑾洲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天鵝絨盒子,打開,裡麵躺著一枚設計極其精巧的鑽戒,“我知道,我們已經有了一紙婚書,有了兩個孩子,我們的生活看似圓滿,但對我來說,始終缺了最重要的一環。”
他深吸一口氣,眼神無比真誠,甚至帶著一絲懇求:“我欠你一場正式的告白,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們真正以相愛為前提,重新開始,共度往後餘生嗎?”
他的話音剛落,被保姆抱著的兩個孩子彷彿得到了信號,奶聲奶氣地、口齒不清地學著喊著。
“媽媽,答應!”
“爸爸,愛愛!”
童稚的聲音打破了現場的寂靜,也瞬間擊中了宋晚禾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終於,宋晚禾緩緩伸出手,冇有去接戒指,而是輕輕放在了他微微顫抖的手上,她的唇角,一點點揚起一個清淺卻真實的弧度,聲音溫和而堅定。
“傅瑾洲,我們……可以試試。”
21
旅行結束,宋晚禾一家已回到了國內。
回國的第一天,傅瑾洲就對她說:“晚晚,我們補辦一場婚禮吧。”
宋晚禾有些訝異地抬頭看他。
傅瑾洲的聲音低沉而溫柔:“當年太倉促,連一個像樣的儀式都冇給你,我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是我傅瑾洲明媒正娶、珍之重之的人。”
他頓了頓,補充道,“所有事情我來安排,你隻需要在當天,做最美的新娘就好。”
宋晚禾看著他眼中清晰的期待和認真,心中微軟。
她其實並不太在意形式,但他想給,她便接受,她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傅瑾洲說到做到,接下來的日子,他親自操持著婚禮的一切,卻從不用瑣事煩擾她。
宋晚禾照常工作,隻是偶爾會被拉去試一下婚紗或者確認一些她偏好的細節。
婚禮當天,選在了一處私密性極好的臨海莊園,陽光、沙灘、白色的紗幔與怒放的鮮花,一切都夢幻得如同童話。
儀式即將開始,宋晚禾站在花廊儘頭,正要往前走,卻忽然聽見一陣騷動傳來。
一群人闖了進來,為首的人是陸時衍,他身後還跟著幾個當年接風宴上見過的、與他交好的朋友。
陸時衍臉色有些憔悴,眼下帶著青黑,但眼神卻異常執拗,看見宋晚禾後就亮了起來。
“晚禾!你不能嫁給他!”陸時衍聲音沙啞,目光死死鎖在穿著婚紗的宋晚禾身上,眼中滿是痛楚。
他身後的那幾個朋友也七嘴八舌地幫腔。
“晚禾,你糊塗啊!陸哥纔是真心對你的人!”
“就是,你何必為了個老男人,放棄陸哥這麼好的歸宿?”
“聽說那男的就是有幾個臭錢,年紀肯定不小了吧?哪比得上陸哥年輕有為?”
“跟我們回去吧晚禾,陸哥不會計較你之前的……”
這些充滿惡意和狹隘的揣測,讓宋晚禾的眉頭緊緊蹙起,眼神徹底冷了下來,她正要開口,一個低沉而充滿威壓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我的婚禮,什麼時候輪到幾位不請自來的客人指手畫腳了?”
傅瑾洲不知何時已走了過來,他穿著一身與宋晚禾婚紗相配的黑色定製禮服,身姿挺拔,氣場迫人。
他冇有看那幾個聒噪的人,徑直走到宋晚禾身邊,自然地攬住她的腰,姿態保護意味十足。
他的出現,讓剛纔還氣焰囂張的幾人瞬間噤聲,傅瑾洲身上那種久居上位的強大氣場,讓他們本能地感到窒息和畏懼。
就在這時,身後有人忽然“啊”的一聲,然後顫聲道:“傅……傅總隊!?”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
誰!?眼前這人是傅總隊!?
是他們的組織總隊長,是掌管所有潛艇的最高領導!?
一時間,跟在陸時衍身後的人都一陣腿軟。
陸時衍瞳孔驟縮。
難怪覺得男人眼熟,竟然是總隊!?
陸時衍赤紅著眼睛瞪著傅瑾洲,胸口劇烈起伏,他強壓下心中的忐忑厲聲道:“你憑什麼娶她?你不過是趁虛而入!”
傅瑾洲這纔將目光淡淡地掃向陸時衍,那眼神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彷彿在看一個跳梁小醜。
“陸時衍。”他緩緩開口,每個字都清晰無比,“我以為,你現在更應該關心的,是你自己的處境。”
與此同時,陸時衍的手機響起,是組織群訊息,上麵赫然是一張自己的通緝令!
一眾朋友們顯然也看到了,他們一個個臉色煞白,剛纔的囂張氣焰蕩然無存,看向傅瑾洲的眼神充滿了驚懼。
傅瑾洲不再看麵如死灰的陸時衍,目光轉向那幾個噤若寒蟬的人,語氣淡漠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幾位如果不想以妨礙公務、甚至同謀的罪名一起進去,現在立刻離開,或許還來得及。”
那幾人如蒙大赦,連滾帶爬、頭也不敢回地跑了,哪裡還顧得上什麼“陸哥”。
陸時衍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臉色慘白。
傅瑾洲不再理會他,低頭對宋晚禾柔聲道:“儀式要開始了,我們走吧。”
宋晚禾點了點頭,自始至終,她冇有再給陸時衍一個眼神。
22
冰冷的審訊室,四麵白牆。
陸時衍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感覺靈魂都被抽空了。
在確鑿的證據麵前,他所有的辯解都顯得蒼白無力。
他交代了一切。
從當年白語桐如何冒領救命之恩開始,到他如何在數據錯誤事件中為了報恩包庇她,再到最後,為了徹底擺脫可能暴露的風險,兩人合謀策劃了那場假死脫身的戲碼。
每說出一句,他都能感覺到自己過往的榮譽、驕傲、以及那份自以為是的深情,都在寸寸碎裂,化為齏粉。
調查員麵無表情地記錄著,偶爾抬眼看他一下。
“白語桐呢?”陸時衍聲音乾澀地問。
“她?”調查員合上筆錄,語氣平淡,“她的問題比你更嚴重,誣陷同僚,再加上策劃假死擾亂軍心、逃避審查……數罪併罰,還在反覆審訊中,但她的精神狀態顯然不夠好。”
陸時衍臉上冇有什麼神情波動。
他為了一個冒領功勞、心術不正的人,辜負、陷害了真正救他、愛他的人。
如今,他身敗名裂,鋃鐺入獄,而那個他拚命維護的人,也落得如此下場。
巨大的悔恨如同毒藤,緊緊纏繞住他的心臟,越收越緊,幾乎讓他窒息。
他想起自己曾對宋晚禾說過的那些混賬話,想起自己打她的那一巴掌,想起自己質問她為什麼不等他……
最終的判決很快下來。
他被開除,剝奪以往所有榮譽,因包庇罪、玩忽職守、提供虛假證詞等多項罪名,被判處有期徒刑,前途儘毀,聲名狼藉。
在等待移交服刑前,他蜷縮在拘留室冰冷的床鋪上,過往的一幕幕如同走馬燈般在眼前閃現。
宋晚禾穿著校服青澀的樣子,他們在潛艇裡並肩作戰的默契,她最後看他時那平靜無波的眼神……還有那份,證明瞭她纔是他救命恩人的報告。
每一幀畫麵,都像是在淩遲他的心。
他不甘心,他還想求一線生機。
他鬨著要見上層,看守人員向上級彙報後,過了幾天,竟然真的同意了。
他被帶到一個簡單的會麵室,門開了,他緊張地抬起頭。
然而,當看清走進來的人時,他整個人如遭雷擊,徹底僵在原地,瞳孔驟然收縮。
走進來的,竟然是宋晚禾!?
她穿著一身簡潔大方的米白色套裝,氣質沉靜溫婉,與這冰冷的環境格格不入。
她的臉上冇有什麼表情,看向他的目光平靜得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無恨無怨,卻也再無半分波瀾。
“你!?”陸時衍的聲音乾啞得厲害,幾乎不成調。
宋晚禾在他對麵的椅子上坐下,姿態從容。
陸時衍無法理解,一個被他認定落魄到隻能當兒童救生員的人,怎麼會以這種姿態出現在這裡,彷彿掌控著一切。
宋晚禾微微一笑,“你想問為什麼是我?”
“當年,你假死脫身,”宋晚禾的聲音不高,卻每個字都清晰無比地砸在陸時衍心上。
“我在瑾洲的幫助下,很快走出了情緒低穀,並且洗清了數據錯誤的嫌疑,之後,我憑藉過往的功績和後續幾次任務的優異表現,通過了晉升稽覈。”
她頓了頓,看著陸時衍驟然收縮的瞳孔,緩緩說出了那個他曾經擁有、如今卻遙不可及的身份:“我現在,是潛艇總艦長。”
“前不久剛升任艦隊作戰部副部長,前陣子,不過是休了個長假,去表妹的遊泳館幫幫忙,散散心而已。”
這兩個頭銜,如同兩記悶雷,在陸時衍腦海裡轟然炸響!
23
陸時衍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像是第一次真正認識眼前這個女人。
那個他以為失去他就失去一切、隻能靠著救生員工作苟延殘喘的宋晚禾,不僅冇有落魄,反而在他沉溺於謊言和虛偽的這兩年,一步步走上了他曾經夢想的高度,甚至……超越了他!
她依舊是那個能在深海裡與他並肩的宋晚禾,甚至,飛得更高更遠。
而他,卻為了一個虛假的救命恩人,親手斬斷了自己的翅膀,墜入了這萬劫不複的深淵!
巨大的反差和認知顛覆,讓他渾身冰涼,連指尖都在顫抖。
“你、你早就知道……”他猛地想起什麼,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你早就知道我是假死?”
“是。”宋晚禾回答得冇有一絲猶豫,眼神清冽如冰泉,“我早就發現了你準備的假身份,順著那個身份查下去,我很快就找到了你。”
“你和白語桐在國外那兩年過得不錯吧,還回來乾什麼呢?”
原來她都知道!
難怪……他回來之後,宋晚禾看著自己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個跳梁小醜。
陸時衍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儘,慘白如紙,他回想起自己歸來後,在她麵前那些自以為是、高高在上的姿態。
他讓她辭掉丟人的救生員工作,說要養她;他單方麵宣佈婚禮,讓她體諒白語桐;他質問她為什麼不等他,說她冷漠無情。
他甚至……打了她一巴掌。
每一幕回憶,此刻都變成了最尖銳的諷刺,狠狠地紮進他的心臟,鮮血淋漓。
他當時怎麼就那麼蠢?那麼盲目?
無儘的悔恨如同最洶湧的浪潮,將他徹底淹冇,他癱坐在椅子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頭,連抬起頭的力氣都冇有了。
“現在明白了?”宋晚禾看著他徹底崩潰的樣子,眼中最後一絲極淡的憐憫也消散了。
“陸時衍,你以前對我很好,但我們之間,早就兩清了,從你選擇包庇白語桐、策劃假死的那一刻起,我們之間,就隻剩下你欠我的。”
她說完,不再停留,轉身,決絕地拉開了會麵室的門。
門外陽光明媚,與她身後那個陰暗又絕望的房間,形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陸時衍怔怔地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消失在刺眼的光亮裡,彷彿他生命中最後一點微光,也隨之徹底熄滅。
他知道,他永遠地失去她了。
不,或許,他早就失去了,從他做出錯誤選擇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不配再擁有她。
後來,陸時衍因多項罪名成立,被判入獄,白語桐精神徹底崩潰,被送入特殊醫療機構進行強製治療。
而宋晚禾,與傅瑾洲還有他們的兩個孩子,過著平靜而幸福的生活。
她成為了最年輕最優秀的第一女艦長,而傅瑾洲始終是她最堅實的後盾。
那些曾經的傷痛與陰霾,早已被歲月和真正的愛意撫平,成了遙遠而模糊的過去。
海闊天空,各自悲歡。
她的征途,依舊是那片璀璨的星辰大海,隻是身邊,換成了真正值得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