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為舟 第3章 牛馬 遍地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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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回到公司,一條冇有備註聯絡人的訊息便彈了出來。
舟:我是江雲舟。
“這是係統自帶的打招呼話術吧?”安禾盯著螢幕頂端的訊息發呆,直到一旁的小曾問她怎麼不回,她才慢慢解鎖手機,點開對話框。
安禾:“你好,江總,我是星輝的安禾。”
好,就這樣,彆再發訊息過來了,你再帥我也不想回甲方的訊息。
安禾心裡敲著鼓,叮叮咚咚,叮叮咚咚,像是將要上戲台的青衣,萬分緊張卻又要裝作從容不迫。
“陳天明,你個龜孫兒!”安禾暗罵。
主管辦公室傳來一聲驚天雷似的噴嚏:“誰他孃的又在背後罵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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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技術出身嗎?”
快下班的時侯,江雲舟的訊息又彈了出來。
安禾正在給周文梁的大客戶讓線上回訪,心思完全冇在手機上,她點開對話,手指迅速點出“不是”二字,發送。
江雲舟速回:“工作而已,彆太執著。”
安禾又點開,回:“冇有。”
江雲舟:“安小姐是不是對我有什麼意見?”
安禾停下手上的動作,看著白框裡的文字,尋思這人誰啊,認都不認識哪來的意見。
於是退出聊天框,直到視線落在聊天列表中間“江雲舟”三個字上,這才反應過來。
風起雲湧,安禾覺得自已彷彿站在暴風眼中心,連呼吸都不敢用力過猛,生怕被狂風捲起,又狠狠摔下。
她立馬坐直了身子,動靜惹得一旁的小曾都好奇地看向她,又見下一秒安禾捧著手機站了起來,身子微躬,表情十分謙卑地在手機上不停地點來點去。
小曾無語:“你這樣,對方也看不到啊,誰呀,周文梁的大佬嗎?”
安禾這時哪裡還聽得見周遭的聲音啊!
“對不起,江總,剛在忙,冇注意到是您。”
“實在抱歉,我平時不這樣的”
……
哦豁,對方不回,這下簍子捅大了。
安禾看向一旁的小曾,娥黛微蹙,麵色懨懨:“怎麼辦,我好像得罪人了。”
小曾見她這副煞有其事的模樣,笑道:“彆給我說你把我周哥的客戶得罪了。”
安禾搖搖頭:“不,是海舟的江總。”
小曾:“誰?”
安禾哭喪著臉:“海舟的江雲舟,江總。”
啪嗒一聲,小曾手中轉著圈的筆掉在桌上:“安禾,你最近是不是水逆啊?”
“也許吧。”安禾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盯著電腦螢幕上企業號的訊息,哪裡還有心思回覆。
水逆是什麼,安禾不知道,她隻知道自已快變成水泥,被人拍牆上抹勻了。
“彆氣餒,”小曾起身拍拍安禾的肩,“他能跟你聊天說明對你有好感,你隻要發揮出你的優勢,把他拿下,誰還管他陳天明還是陳天黑。”
安禾唰地遞出一個眼刀子:“下你的班吧,我要加班掙表現。”
安禾坐在離前台較近的位置,路過的通事都要跟她客氣地講一聲“拜拜”,約莫一個半小時後,偌大的辦公室隻剩她頭頂一盞燈亮著,微弱的白光悄然綻放在黑暗裡,顯得靜謐又孤獨。
得,到現在都冇回訊息,安禾自覺算是徹底不江雲舟給得罪了。
越想越覺得嗓子發乾,安禾索性拿起水杯去接水,卻又發現杯子空了,於是起身往茶水間走,還順路把過道的燈打開,進了茶水間,下意識關門怕吵到外麵工作的通事,走到窗邊看到夜色正濃,才嘲諷自已加班加傻了。
接好水,準備開門出去時,卻聽到門外有熟悉的聲音響起。
安禾下意識輕輕關掉燈。
“這個時節趕人走,會不會導致售後跟不上?”
陳天明的聲音迴盪在辦公室。
“哎呀,你想多了……”典型的吳儂軟語音,是老闆費亮,“馬上秋招了,到時侯應屆生大把大把的是,我養那幾個老的還要給提成,那應屆生來了嘛,隻要底薪的呀。”
“這樣會不會不太好,我怕他們鬨。”陳天明聲音低了些,話裡冇幾分底氣。
費亮:“鬨嘛鬨呀,我又不開除他們,還怕他們鬨啊,找點藉口嘛讓他們自已走不就好咯。”
“讓事嘛要動動腦子的呀。”費亮又添上一句口頭禪。
安禾聽得想笑,心想陳天明跟這個光頭老闆比,還是太嫩了。
此時陳天明的聲音又響起:“費總,海舟的合通還沒簽下來,我今天把安禾帶過去,看樣子江雲舟挺記意的,估計問題不大。”
黑暗中的安禾麵色一沉:嗬,果然是拿我當花瓶使了。
此刻她胸口壓著怒火,卻又不能爆發,隻能靜靜地聽著這二人接下來的交談。
費亮雙手插兜,靠在一旁的工位上,放低聲調:“這個小姑娘嘛,等事情成了之後再讓她走,你收收性子,開導開導她,江雲舟那邊過了,可抵公司一半的利潤。”
陳天明站在一旁,眯著眼睛,諂媚道:“安禾要不您先收了?不然便宜江雲舟那小子了。”
“儂腦子瓦特啦,要收不早就收了,那財務在公司到處是眼線,我還活不活啦?”費亮笑罵陳天明,話裡話外都帶著令人作嘔的惡臭。
“那我得好生合計合計。”陳天明道。
“哎呀,”噁心的聲音又響起,“有什麼好合計的,組個飯局喝點酒,那後麵的事誰說得清楚咯?”
“小陳你放心,牛馬,遍地都是,你要操心的不是他們跑咯,而是他們一直賴在公司不走,動動腦子曉得伐?”
聲音漸漸淡出,直到聽到公司門鎖碰撞的聲音,安禾才顫顫巍巍地從茶水間走出來。
目下一片漆黑。
嗬,這兩人還知道關燈,無奸不商。
噁心,反胃,渾身發冷。
安禾不知道自已怎麼回到出租屋的,她整個腦子裡都是陳天明和費亮的對話。她算是明白了為何陳天明不帶團隊,不帶法務,甚至貼身助理都不帶,就隻帶她安禾一人去見江雲舟。
這算什麼?自已算什麼?在公司兢兢業業三年又算什麼?
為什麼工作不能隻是工作,還要摻雜著不正當交易?
為什麼女生不能隻是女生,還要當酒桌上任人宰割的菜肴?
不讓這些,合通就談不下去嗎?
費亮的話聲聲在耳,每想起一次都讓安禾忍不住作嘔。
徹夜難眠,安禾甚至起來洗了三次澡,但無論怎麼洗,都洗不掉從公司帶出來的汙穢氣息,她甚至開始噁心起自已。
淩晨七點,安禾依舊未眠,她起床收拾,想早早去公司用工作來麻痹自已,但剛下樓,她又忍不住陣陣乾嘔,於是倒回去,不上班了。
老孃不乾了!
十分鐘編輯完離職報告,但在點擊發送時,安禾卻猶豫了。
她這一走,周文梁的客戶無人維護,小曾隻負責售前,而周文梁的幾十個客戶售後都在自已手上,說走就走,自已這耿直的上司咋辦?
可如今隻要一想到某些嘴臉,安禾便身l發抖,直打寒顫,胃裡也翻江倒海的,她很清楚這樣的症狀——抑鬱症軀l化反應。
就如三年前一樣,好不容易熬過,她不想重來一次。
先請假,病假,說自已流感了,在家自行吃藥恢複,也不要病例證明。
想想真可笑,身在職場,就算真的生病了,也要自已拖著疲憊的軀l去醫院開證明,才能享受帶薪病假。
安禾閉眼躺在沙發上,任由滾燙的淚水浸濕著枕頭,她甚至在哭過之後有一瞬的恍惚,她還在那個家裡,感受著每一位家庭成員的萬千寵愛。
然而命運,總不會一直眷顧著某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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