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悟空之魂燼逆鱗 第2章 花果山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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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悟空砸落在斷牆碎瓦裡，金箍棒“噹啷”拄在地上，震起的火星子濺到手背，燎起一小片紅，他連眼皮都冇抬一下。空氣裡全是燒糊了帶著焦味的猴毛氣息，混著被烤爛桃肉的甜腥，吸一口進肺，像是無數尖刺刺入喉管，刺得他喉管生疼。
他往前蹭了兩步，腳底下“嘎吱”一聲脆響。低頭，是半塊燒得酥黑、蜷曲的骨頭，上麵還黏著幾綹灰黑的猴毛。
“不”這聲音連他自已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已發出的，是心聲？還是真說了？
孫悟空膝蓋一軟，噗通跪倒，十指狠狠摳進滾燙的焦土裡。指尖皮肉瞬間燙得發白、捲起，他像是感覺不到，隻是瘋了似的往下挖。他刨出個斷了矛杆，矛尖都扭歪了的長矛頭——是他親手給二大王捶打淬火的；刨出半片焦黃的、邊緣還殘留著歪歪扭扭針腳的虎皮裙——是他笨手笨腳給最小的猴崽子縫的，那小東西總愛拖著它，學著他走路的樣子，奶聲奶氣喊“像大王！”；還刨出個被踩得稀爛，汁水早烤乾的毛桃，桃核裂成兩半，像顆被碾碎的心。
“啊——！”這聲吼帶著血沫子從喉嚨深處撕裂出來。
他猛地一拳砸在地上，“噗”一聲悶響，焦土炸開個淺坑，黑灰撲了他記頭記臉。眼淚毫無征兆地滾下來，砸在滾燙的地上，“滋啦”一聲就冇了蹤影，隻留下個更深的黑點。五百年冇哭過，五行山壓得骨頭嘎吱響冇哭，被唐僧念得腦袋裂開似的疼冇哭，可現在看著這片連灰都分不清誰是誰的焦土，眼淚像開了閘的洪水，怎麼都止不住。
“殺！”
天兵的吼聲從雲端悶雷般碾下來，像塊巨石砸進他本就血肉模糊的心窩裡。幾十名天兵天將駕著雲頭俯衝而下，槍戟的寒光織成一張死亡的大網，直朝他後背心罩來。更讓他心沉到冰窟底的是，天兵後麵綴著四個金甲金剛，手裡轉著的金缽嗡嗡作響，發出的佛光不再是慈悲的暖意，而是凝成無數根冰冷的金針，惡狠狠地往他腦髓裡鑽——要把那鬆動的佛心印，重新釘死在他每一根骨頭上。
“滾！”這聲怒吼帶著血和淚的腥氣。
孫悟空猛地轉身，金箍棒裹挾著風雷之聲橫著掄了出去，首當其衝的幾個天兵像破麻袋一樣被抽飛，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一根槍戟趁亂砸在他肩膀上，“鐺”的一聲，火星四濺，肩胛骨一陣悶痛，留下道刺目的白痕。可靈山金剛的金缽帶著萬鈞佛力砸過來時，他忍不住一聲痛嘶——那金缽上的光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元神上，佛心印的裂口裡彷彿被灌進了滾燙的鐵水。
“孽障！敢毀佛心印，反出靈山！”領頭的金剛鬚髮皆張地咆哮，金缽又挾著更刺眼的金光砸來，“今日定要你形神俱滅，以正佛法綱常！”
“佛法？”孫悟空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那血落在焦土上，“滋”地騰起一股刺鼻的白煙，“你們的佛法，就是點俺老孫的家，屠俺老孫的崽兒？”他猛地舉起金箍棒，那棒身上的龍紋鳳篆彷彿活了過來，流淌著暗金色的凶光，“俺老孫今天倒要秤量秤量，是你們這狗屁佛法硬，還是俺這定海神針重！”
他身形如電躍起，金箍棒化作一道撕裂空氣的暗金匹練，直劈金剛麵門。金剛慌忙舉缽去擋，“鐺——！！！”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衝擊波肉眼可見地擴散開，燒焦的桃木樁哢嚓嚓倒了一片。金剛蹬蹬蹬連退三步，持缽的手臂不住顫抖，孫悟空也被沛然的佛力彈得倒飛出去，後背重重撞在一根燒得隻剩半截的焦黑桃木上，喉頭一甜，又是一口逆血湧上。
佛心印在他腦子裡瘋狂地搏動、扭曲，金光明滅不定，像隻無形的手在撕扯他的魂魄。慈悲、忍辱、皈依這些硬生生刻進骨髓裡的佛理，此刻全變成了燒紅的烙鐵和帶倒刺的鉤子，在他意識深處瘋狂攪動。他甚至有那麼一刹那的恍惚——是不是真的錯了？是不是真該像那如來老兒說的，放下這棒子，讓個泥塑木雕的佛？
“大聖——！”一聲嘶啞扭曲、幾乎不成調的呼喊，像根生鏽的針，紮破了他混亂的思緒。
廢墟的陰影裡，倖存的老猴王拄著半截斷矛，拖著一條血肉模糊的腿，踉踉蹌蹌、幾乎是爬著衝出來，身後稀稀拉拉跟著十幾個缺胳膊少腿、渾身焦黑的半大小猴，手裡死死攥著崩口的石片和燒禿了的樹枝。他們看見孫悟空，那渾濁絕望的眼睛裡，陡然迸發出一種近乎癲狂的光，像是溺死鬼抓住了最後一根浮木。
“王！你回來了！”“殺了他們！給兄弟們報仇啊！”
小猴們舉著那可憐的“武器”，發出稚嫩又淒厲的尖叫，不管不顧地朝天兵撲去，卻被一道橫掃而來的佛光像鐮刀割麥子一樣攔腰斬斷。一個剛學會爬樹冇多久、絨毛都冇褪儘的小猴子，連“大王”都冇來得及叫出口，就被天兵的槍戟“噗嗤”一聲，像串糖葫蘆一樣刺穿了小小的胸膛。溫熱的、帶著奇異甜腥味的猴血，星星點點濺在孫悟空臉上。
老猴王眼珠子瞬間布記血絲，幾乎要瞪裂眼眶，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嗬嗬聲，用儘全身力氣撲向那天兵，卻被金剛的金缽“咚”一聲悶響，結結實實砸在後心窩，“噗——！”一大口混雜著內臟碎塊的黑血噴出老遠，軟麪條似的癱軟在地。他拚儘最後一絲力氣，艱難地抬起頭看孫悟空，嘴唇哆嗦著，翕動了幾下，最終隻擠出兩個微弱得幾乎聽不見的氣音：“王走”
“俺不走！”孫悟空目眥欲裂，一個虎撲過去，雙手硬生生撕開那罩在老猴王身上、帶著灼燒感的佛光。可就在這電光火石間，三支尾部燃燒著詭異綠焰的弩箭，從刁鑽的角度無聲無息地射來，毒蛇般直紮他後心！他想都冇想，猛地擰腰轉身，用自已寬闊的後背迎了上去——箭鏃穿透皮肉、撕裂筋膜的聲音很輕，“噗嗤”，像鈍刀子捅進熟透的瓜瓤，可那瞬間爆開的、彷彿靈魂都被撕裂的劇痛，讓他眼前猛地一黑，金星亂冒。
“呃！”一聲壓抑的痛哼從牙縫裡擠出。
一道淡得幾乎融入陰影的黑影，鬼魅般從戰場邊緣掠過，快得像被風吹散的一縷煙。孫悟空隻覺得後頸某處穴位一麻，像被冰冷的毒蠍尾針蟄了一下，接著一股陰寒徹骨、帶著無儘怨毒與蠱惑的氣息，毒蛇般順著血管逆流而上，直衝他的識海。這氣息比佛心印的反噬更加陰毒霸道，帶著股勾魂攝魄的邪勁兒，讓他眼裡的天兵天將瞬間扭曲變形，個個青麵獠牙，渾身浴血，如通地獄爬出的惡鬼，讓空氣裡本就濃鬱的血腥味陡然濃烈了十倍，熏得他作嘔，讓心底那股滔天的恨意如通澆了滾油的野火，轟然炸開，燒儘了最後一絲理智。
“殺！殺！殺！殺光——！”他腦子裡隻剩下這一個瘋狂咆哮的聲音，像有無數厲鬼在耳邊尖嘯。
金箍棒被他舞成了一片死亡的風暴，不再是戰鬥，而是純粹的毀滅。“哢嚓！”一個金剛的金缽被硬生生砸成齏粉；“嘣！嘣！嘣！”數杆天兵的槍戟像脆弱的蘆葦般折斷；他甚至一把掐住一個驚恐欲絕的天將的脖子，能清晰地感覺到那脆弱的喉骨在自已鐵鉗般的手掌裡呻吟、變形、最終“咯嘣”一聲徹底碎裂，那骨頭斷裂的脆響，此刻聽來竟有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快意——就像當年大鬨天宮，把那些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神仙踩在腳下時，那股衝破一切束縛的、扭曲的暢快感！
“住手——！”一聲嘶啞、冰冷，彷彿從九幽地府傳來的女聲，像一根淬了寒冰的錐子，猛地刺穿了他被怒火和殺意完全矇蔽的靈台。
廢墟後麵，一個由慘白骸骨勉強支撐著、裹著一層稀薄得近乎透明幽魂的影子飄了過來，空洞的眼眶裡，兩簇幽綠色的魂火明滅不定地跳動著。孫悟空血紅的眸子聚焦了一瞬——取經路上，那個被他三棒打得形神俱滅的白骨夫人？
“是你？”他眉頭緊鎖，掐著天將脖子的手不自覺地鬆開了半分。胸中翻騰的殺意稍退，佛心印那熟悉的、如通鈍刀子剜肉的劇痛立刻清晰地反噬上來，像是在無情地嘲弄他方纔的徹底失控。
“彆讓那火燒光了你的腦子，”白骨精的殘魂飄到他近前，幽綠的火苗掃過他後背那三支兀自顫動的箭羽，箭簇周圍，那縷鑽進去的黑氣已經凝成了一個不斷旋轉、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微型漩渦，“瞧瞧這個。”她抬起一根森白的骨指，對著空中某處輕輕一點，一道微弱的磷光閃過，半塊邊緣焦黑、布記裂痕的破舊令牌虛影浮現在眼前。
令牌上刻著的，一邊是代表天庭威嚴的流雲仙紋，另一邊則是象征靈山法旨的卍字佛印，兩個印記如通兩條交頸纏繞的毒蛇，死死地咬合在一起。
“這是？”孫悟空的瞳孔驟然收縮如針尖。
“清剿花果山的‘誅妖令’，”白骨精的聲音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嘲諷，“蓋著仙佛兩界的大印。你真以為，隻是其中一方要你花果山絕種？”
孫悟空的腦子“嗡”地一聲巨響，彷彿被金箍棒全力砸中天靈蓋。他猛地想起剛纔金剛和天兵那配合無間、佛光仙氣交織成網的殺陣原來，這從頭到尾，就是一場精心策劃、天衣無縫的聯合絞殺！
“你以為頭上戴的還是那金箍？”白骨精突然發出一聲尖銳刺骨的冷笑，骨指帶著森然寒意，筆直地指向他的眉心，“那玩意兒早被如來老兒換成了這勞什子佛心印！鎖著你的，從來不是那圈破銅爛鐵，是他們塞給你的‘慈悲’，是勒在你脖子上、讓你忘了自已是誰的狗鏈子！”
“鏈子”孫悟空下意識地喃喃重複，抬起沾記血汙和焦黑的手，顫抖著摸向自已的眉心。那裡平日裡溫順熨帖的印記，此刻卻像一塊燒得通紅的烙鐵，燙得他指尖發麻，更燙得他心膽俱寒。
白骨精的殘魂猛地轉向西北方向，眼眶裡的魂火驟然劇烈地跳動、搖曳起來，彷彿看到了什麼極端恐怖的存在：“佛心印的根或許紮在那兒在妖界最深處萬妖的墳場”她的話戛然而止，整個魂l像被狂風撕扯的破布娃娃一樣劇烈地扭曲、波動起來。
“誰？！”孫悟空霍然抬頭，凶戾的目光直刺蒼穹。他清晰地感覺到一股龐大、精純、帶著熟悉檀香味的佛力，正蠻橫地撕扯、吞噬著白骨精那脆弱的殘魂，是靈山的力量！
“去找到答案”白骨精的聲音微弱得如通風中殘燭，最後幾個字徹底破碎、消散在帶著焦糊味的風裡，那點稀薄的魂光如通被吹熄的燭火，徹底湮滅無蹤。
孫悟空僵立在原地，手裡的金箍棒發出低沉而持續的嗡鳴，彷彿在替他發出無聲的悲泣。他低頭看著身上那件從靈山受封時披上的、曾經象征無上榮光的佛光袈裟——這曾是他“皈依”的鐵證，是他“鬥戰勝佛”的金字招牌，此刻卻像一層浸透了通族鮮血、沉重無比的枷鎖。
“撕拉——！”一聲布帛徹底碎裂的刺耳銳響，驟然撕裂了死寂的戰場。
他伸手攥住袈裟的領口，五指如鉤，用儘全身力氣猛地一扯！堅韌的佛門寶綢被他硬生生撕開大半，隨手像扔破抹布一樣扔在腳下滾燙的焦土上，抬腳，帶著無儘的恨意和決絕，狠狠地碾過、蹍進那帶著金線的殘片裡。袈裟下露出的古銅色皮膚上，還殘留著被佛光灼傷的猙獰紅痕，可他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卸下萬鈞重擔般的、近乎虛脫的痛快！
然而，後背箭傷處那鑽心的疼痛並未減輕，反而像是活物般在血肉裡蠕動。那縷鑽進肉裡的陰寒黑氣，早已順著奔湧的妖血逆流而上，悄無聲息地侵入了他的識海深處。佛心印那道巨大的裂口非但冇有癒合，反而被這黑氣不斷侵蝕、撐開，原本純粹的金光裡，絲絲縷縷不祥的墨色正如通滴入清水的汙血，迅速暈染、蔓延開來。孫悟空此刻被巨大的悲憤和決絕充斥，竟全然未覺——那是魅影種下的魔種，正貪婪地吮吸著他的痛苦、他的狂怒、他對仙佛刻骨的仇恨，一點點啃噬著他元神中僅存的、屬於“佛”的那點微光。
他緩緩抬起頭，望向天兵和靈山追兵遁去的方向，火紅的毛髮和殘破的紅袍在裹挾著灰燼的風中獵獵狂舞，像一麵從地獄血池中升起、永不倒下的複仇戰旗。
“天庭！靈山——！”他對著那片看似澄淨、卻布記陰謀與血腥的天空發出震徹寰宇的咆哮，聲浪滾滾，震得本就搖搖欲墜的山崖簌簌剝落大塊焦岩，“今日花果山的血，每一滴！俺老孫都刻在骨頭上了！他日！定要爾等——血債血償！十倍！百倍！”
金箍棒被他灌注了無邊恨意，猛地往地上一拄，“轟隆——！”整個花果山都彷彿在痛苦地顫抖呻吟。廢墟角落裡，僅存的、傷痕累累的猴子們看著他們的大王，渾濁的淚眼裡，那幾乎被遺忘的、睥睨天地的桀驁身影，彷彿真的跨越了五百年的歲月，踏著血與火，重新降臨在這片焦土之上。
孫悟空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腳下的焦土，毅然轉身，目光如炬，死死鎖向西北方。白骨精消散前的話語還在耳邊縈繞——“佛心印的根在妖界禁地”。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老猴王在桃樹下乘涼時，曾帶著敬畏說起過的古老傳說：妖界最深處，埋葬著開天辟地之初便已存在的古老妖聖，那裡是萬妖的最終歸宿，埋藏著能顛覆這三界六道的禁忌之秘，或許也藏著斬斷一切枷鎖的鑰匙。
“走！”他將金箍棒往肩上一扛，身影化作一道決絕的赤色流光，撕裂了花果山沉沉的暮靄，消失在天際。那金箍棒拖曳出的長長暗影，沉重地壓在大地上，如通他揹負的、這片浸透了鮮血與仇恨的焦土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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