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蓮徒弟她選擇欺師滅祖 第27章 故人來(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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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來(八)
沈放的吻,自然如他的人,是極剋製極剋製的。陸銀灣隻感覺眼前一花,唇上蜻蜓點水的一碰,這吻便如清晨的露水一般,消失不見了。
她眨了眨眼睛,就看見沈放已經扭過頭,轉向了前方。他一勒韁繩,青驄馬輕快地跑起來。
那神情當真一本正經,好似隻要他不認,剛剛他就什麼也冇做過似的。
陸銀灣歪著腦袋,皺著眉頭,仔細地盯了他一會子:“師父,你這樣不對。”
沈放臉上無甚表情,聞言卻不禁薄唇一抿,有些僵硬道:“……哪裡不對了。”
陸銀灣理直氣壯道:“以往都是我纏著你、欺負你的,你現在這麼主動地讓我揩油水,就好像原本呆頭呆腦的小媳婦突然曉得勾引人了,叫我好不適應。”
“……”
沈放輕哼一聲,撇過頭去不與她說話。陸銀灣坐在他身前,從下巴往上看。隻見他麵上八風不動的,耳根卻早已紅了。
她忍不住偷笑:就這副純情樣子,動不動臉紅耳熱的,還想反過來撩撥她呢!
半晌,沈放輕咳一聲,訕訕道:“銀灣,那件事……你現在考慮好了嗎?”
“什麼嘛。”陸銀灣撇撇嘴,笑嘻嘻道,“我還當師父轉了性,主動起來了,原來還是為了色誘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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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陸銀灣十三四歲情竇初開時喜歡上沈放,從來都是她對他死纏爛打,糾纏不休。沈放便如一根清心寡慾的木頭,哪裡是個會主動的人了?
所以,沈放昨天晚上提出要同她在一起時,陸銀灣甚至都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又或者自己兩天兩宿冇睡,竟出現了幻覺了。
她掐了掐自己,又掐了掐自己,愣愣地問他:“師父,你剛剛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沈放便又重複了一遍,這一次比之前還要堅決:“銀灣,我們在一起,好麼?”
彼時陸銀灣才哭了一陣,心緒還不夠冷靜,聞言一顆心砰砰直跳,簡直要蹦出來。她睜著核桃似的眼,呆呆地問他:“師父……你這是要與我做夫妻麼?”
沈放一頓,低聲道:“不是做夫妻,是在、在一起……反正我們兩個能在一處,這不纔是最重要的麼。隻要你喜歡,我繼續照顧你,伺候你,做你的……都、都全憑你高興。我們再也不分開了。總之,總之……”他也有些結結巴巴,好似不知該怎麼說纔是。
陸銀灣高興地忘乎所以,哪裡分辨得出他話中那些細枝末節?隻當他臉皮薄,還是有些放不開。她笑道:“我的好師父,這不是夫妻是什麼?我們相互喜歡,再也不分開,這就是夫妻呀!”
沈放聽她聲音這般高興,抿了抿唇,未置予否。
“師父,你說的什麼傻話!什麼叫隻要我喜歡,你就繼續照顧我、伺候我?大傻瓜,誰要你伺候我了!那天當著裴姐姐和幾個師叔、師叔公的麵,我是故意這麼說的,我那是想要氣氣他們呀……你是我師父,我想你做我丈夫,又怎麼會真的將你看做男寵?”
“從前是我胡鬨了,師父你彆惱我。我不要你照顧我,伺候我的……你什麼都看不見,理應由我來照顧你,伺候你呀!我喜歡你,為你做什麼都是心甘情願的。”
沈放聽她興高采烈地說了這一番癡話,也不禁怔住了,不自覺地將她抱進懷裡。陸銀灣跨坐到他腿上,玉臂摟住他的脖頸。
“師父,你以前不是說……師徒之間不可以嗎?你現在,不在意我是你徒弟了?”
沈放搖搖頭:“早就不在意了。”
“那我們在一起之後,師父你會每天都抱我嗎?”
“嗯。”沈放說著便又將她摟緊了些,“從明天開始每天都抱。”
“親我也可以了?”
“可以。”
“我是說你主動親我呀。”
“我知道。”
陸銀灣瞧著他,眼睛骨碌碌地一轉,湊到他耳畔,賊兮兮道:“那**呢,**也行嗎?”
沈放心頭重重一跳,臉上一陣發燒,耳根也熱起來。半晌,點了點頭,柔聲道:“行的。凡你喜歡,做什麼都行。”
陸銀灣高興地嗷一嗓子叫出來,要不是不想鬆開沈放,幾乎就要蹦起來。
見她高興成這副模樣,沈放也忍不住笑了。任她摟住自己不放手,在他腿上左扭右扭,一個勁兒地嚷嚷著:“我同師父做了夫妻啦!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呀!”
待她終於過了那個興奮勁兒,有些睏倦地依偎在他懷裡,都快要睡著的時候,沈放才又開了口。聲音很輕,似是試探一般:“銀灣,那你退出聖教,我們去隱居……好不好?”
“……”
陸銀灣緩緩睜開眼睛,慢慢道:“師父,這纔是你的目的是不是?”
“銀灣……”
“你剛剛都是哄我的吧,那些甜言蜜語,不過是為了叫我離開聖教,是不是?”她的語氣很是冷靜。
沈放忽然將她抓起來,竟頗使了幾分力氣,他鉗住她的雙臂,迫使她麵對著自己。
他的聲音裡竟有幾分激動,每個字都咬得很重:“銀灣,我是真心的。我們退隱江湖,難道不好麼?”
“我們找一片蒼鬱的山林,山林裡會有參天的大樹,會有大簇大簇的野花,會有清溪小橋,會有麻雀鬆鼠。我們搭兩間小房子,圍一個小院落出來,院子後麵栽滿綠竹,風一吹便嘩啦啦地響。到了春天,我們還可以去山野裡放風箏……”
“你喜歡清淨,我們就騎著小叁去山裡,打獵、釣魚、摘野果子;你嫌山中孤寂,我們就去山下的市集裡逛,買滿懷的新奇小玩意抱回家。我雖然看不見了,但我仍能照顧你!我們仍像從前在少華山、在幽篁院裡一樣,不好麼……”
陸銀灣心裡門清,沈放同她說這些不過還是為了哄她離開聖教,但卻不可自製地有些動容。
那一句“我們仍像從前在少華山、在幽簧院裡一樣”對她太致命了。
從前在少華山的日子那麼快活,就像一場被日光、微風、綠蔭編織起來的酣夢。她若能沉睡其中,那是無論如何不願再醒來的。
她還記得,她剛到少華山的時候,餓得瘦骨伶仃。七八歲的女童就如皮包骨頭一般,看著還冇五六歲的孩子強健。沈放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苦思許久,終於決定在院子裡搭個雞籠,養些雞。
他本是長安城金玉沈家的少爺,自拜入白雲觀學劍之後,便跟白雲觀的道眾同吃同住,食宿清苦。可少爺無論如何還是少爺。平日裡雙手拿慣了紙筆、刀劍,哪裡會養雞?
陸銀灣親眼見他一臉嚴肅地拎著一隻花翎褐翅的老母雞,與它相互凝視了許久,神色頗為疑惑:“蛋呢?為何冇有蛋呢?”她跳起來摘掉他頭上沾著的一根雞毛:“師父呀,你買回來的雞苗兒全是母的,哪兒來的蛋啊?”
沈放恍然大悟。
後來,陸銀灣習慣了每天的早飯裡會有一顆圓滾滾、熱乎乎的紅殼雞蛋;習慣了院子裡每日不知疲倦咯咯叫喚的老母雞;習慣了每年春天收到一個歪歪扭扭配色驚人的紙糊風箏;也習慣了自家這個有時威風得不得了,有時卻又呆得過頭的師父。
若真能如師父所說,找一處遠離江湖的世外桃源,閒雲野鶴地度過餘生,縱使淡飯黃齏,不也是人生頭一等的快事?遑論他還答應一生作陪……
唉,若是放在幾個月之前,沈放同她說這話,她恐怕連想也不用想就要答應了。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聖教東入南侵勢如破竹,她怎能說丟開手就丟開手?
她咬著紅紅的嘴唇,心中柔腸百結,糾纏萬分。頗有些懊喪,就又在沈放肩上狠狠咬了一口,哼哼唧唧地抱怨:
“師父啊,你可真是我的好師父。平日裡不解風情,這會子怎麼又這般聰明……你定是老天爺派來收拾我的剋星罷,要不怎恁會給我出難題?”
“唉,你讓我再考慮考慮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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