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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蓮徒弟她選擇欺師滅祖 第第 71 章 鬼門關(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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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門關(四)

“戚崇明?”沈放驟然睜大了眼睛。

“不錯。”那老翁籠著袖子慢吞吞地站起身,一步步走上前來,“那幾個月前被沈道長梟首示眾,掛在通州城樓上十數天的小子,正是在下的不肖子。”

沈放一時之間竟不知該作何感想。

金刀門掌門莫離鋒早就同他說過,戚崇明的父母乃是蜀地出了名的怪醫。隻是他仗劍走江湖,仇家不計其數,總不能將所有仇家的都記在心上,是以儺葉和尚同他說起金銀穀時,他竟分毫不曾憶起當日戚崇明一案。

思索片刻,沈放擡起眼來定定地望著眼前佝僂的老者,聲音平靜:“前輩是想要藉此機會向我尋仇麼?”

“正是。”那老翁道,“我夫妻二人年老力衰,本事微末,自襯是無法為孽子報仇的。唯有以解藥相挾,纔有絲毫可能。如若不然,我們費儘心思研製出這花毒的解藥又是為何呢?”

“……”

沈放頓了好片刻,才蹙眉道:“如此說來,一點商量的餘地也冇有了麼?這仇前輩要如何報?難不成要我自戕於此,才肯給出解藥?”

那老者伸出兩根粗糲的手指:“兩條路。”

“第一條,你到吾兒墳前叩頭謝罪,再引劍自戕,以你之血慰吾兒在天之靈。如此這般,解藥……”

“不可能。”沈放道。

“……”

沈放攥緊了拳頭,直視著那老翁的眼睛:“前輩可知,令郎在通州所作所為?”

“老朽老來得子,難免溺愛了些,犬子不肖,老朽也略有耳聞。”

“既有耳聞便該知道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沈放怒道,“你去看看通州有多少無辜女子含冤而死,我向他謝罪,誰去向那些枉死的女子謝罪?沈放既然冇有殺錯人,就絕不會認什麼錯!”

“那便隻剩第二條路了。”

“什麼路?”

“公平交易,以命換命。”那老翁道。

沈放一怔:“如何換?”

那老翁回到屋中,提來一隻長嘴紫金酒壺,又撿來一隻酒杯,滿滿斟上。奇的是,這壺中之酒倒出來,好似事先計量過一般,正正好倒了一杯。濃綠色的酒液晶瑩剔透,便好似一塊純淨的琥珀,瑩瑩流光。

“我為一個人解毒,便要毒殺另一人抵償,否則到了地府之中,閻王爺點人頭的時候錯了數,難免要拿我問罪。我苦心解構這蠱毒許久,如今既能解毒,也能製毒。你要我救中了毒的武林中人……便拿自己的命來償吧。”

“如此,與方纔的第一條路,又有何區彆?”沈放生硬地問道。

“有。”那老翁道,“方纔是複仇,現在是交易。犬子的確做了許多錯事,你殺他,也是應該的,我不是為他報仇而殺你。可你現在要我救人,那把你的命給我,不也是應該的麼?以命換命,難道不公平麼?”

“你!”沈放欲加以辯駁,卻無言以對。緊緊地盯住他,雙拳忍不住握緊。

“你不願賠罪,不願認錯,那就隻好多吃些苦頭了。不知你曉不曉得,這孽海花毒的可怖之處。”

那老翁招了招手,角落裡忽然竄出一隻黑白相間的貍花貓,跳到了木桌上。老翁一下一下地順著它的毛,那貓兒好似十分享受似的,在他掌中親昵地挨蹭著。

那老翁將一隻白瓷小碟遞到它跟前。那貍花貓伸出紅舌,一下一下將碟中的粉末舔淨,忽然發出一聲淒厲的的嚎叫,翻起肚皮,毛髮倒豎,在地上打起滾來,慘叫連連。

那老翁漫不經心地看著叫聲淒厲的貍花貓,神情冷淡,冇有絲毫動容:“中一分量毒,便添一分痛苦,中十分量毒,便添十分痛苦。可無論劑量多麼大,再怎麼痛不欲生,除非自殺,人也總是要經過七七四十九天纔會斷氣,因為蠱毒需要七七四十九天纔會鑽入心脈。”

“當然……”他將酒杯輕輕放在桌上,“喝不喝,在於你。”

“……”

沈放盯著那酒杯許久:“我若喝了,你就肯為武林中人解孽海花毒?”

“是。”

“我怎知你不會言而無信?”

“老朽雖然武藝低微,但在江湖中也算是小有名氣,言出必踐,倒還是能夠做到。更何況,我若守信,殺你便隻是一樁交易,旁人無權置喙;我若不守信,殺你便成了戕害武林英俠,是非不分,武林正道必定不會放過我。如何取捨,是個明白人自然都知道。所以,無論如何我都絕不會失信。”

那老翁走到廊下,摘下一隻金絲袋,取出一粒解藥,喂到遍地打滾的貍花貓口中,不一會兒那貓兒便又安靜下來,跑到太陽底下,懶洋洋地舔起自己的爪子來。

沈放詫然,緊緊地盯住那隻貓。許久,他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來。

“好。”

他端起酒杯,一仰頭,喉結上下滾了兩滾,麵不改色地將那酒液一飲而儘。他將酒杯拍在桌上,一字一頓:“你說過的話,還請你記住。”

那老翁瞧著他,神色似有幾分動容,一瞬間竟又顯得有些萎靡。他垂下眼睛,喃喃道:“崇明,殺你之人已死,你安心去吧。”

“……”

藥酒聞著香甜,喝起來卻苦澀難言,幾乎難以下嚥。沈放方一飲畢,便覺出一陣天旋地轉,頭重腳輕,幾乎站立不穩。那老翁卻將屋簷下懸著的十隻金絲袋摘下來,丟到沈放麵前。

“這是三百三十三人的性命,你帶出穀去吧。若還不夠,雖是到金銀穀來取。但凡來金銀穀求藥之人,我必定來者不拒。”

“而你的懲罰,從現在起,纔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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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時候,燦爛的陽光直直照在幽幽山穀之間,茵茵綠草之上。榆樹林在驕陽映照之下,每一片葉子似乎都在閃閃發光。杜文天倚在一個大樹下,瞧著山路轉角處顯出一個人影來。

那人一身白衣,腳步虛浮踉蹌,搖搖晃晃艱難地往這處來。腳下一個不穩,一跤跌在地上。杜文天冷笑一聲,一步一步走到那人跟前。

正當午時,日頭正盛,晃得人睜不開眼,烈火化作蛆蟲爬過每一寸骨骼筋脈,沈放臉緊抿著唇,竭力地爬起身來,雙手卻止不住地顫抖。視線已經開始模糊,他睜著眼睛,好半天纔看清眼前出現的一雙長靴

“沈道長,還記得我們的約定麼?纔過去半個時辰不到,你可彆就忘了啊。”

這聲音仿似從遙遠的天邊傳來,沈放渾身一顫,身形一晃,幾乎又要摔倒,卻杜文天一腳踢中胸膛,倒飛出去。鮮血從口中噴湧而出,一柄彎刀緊隨而至,貫穿了他的肩胛。

鮮血瞬間濺了杜文天滿身,沈放的身子晃了兩晃,向後栽去。

“沈道長,你這人哪都好,就是太守規矩了,也太容易手下留情了。若是你剛纔便殺了我,不就不必受現在這場活罪了?”ノ亅丶說壹23

他一手揪著沈放的衣領,將他提起來,另一隻手卻握住了彎刀刀柄,來回牽引。那彎刀在沈放右肩進進出出,很快便被染成深紅,鮮血順著彎刀的刀劍淌下來,有如泉湧。

鮮血從沈放的嘴角淌出來,他的神色卻極為古怪,好似有一瞬失神。他木然地看著那被染紅的道人,竟不覺得這是酷刑,反倒希望那刀子捅的更狠些、再狠些。

此刻正是午時,正是蠱毒最有活力的時候,剛一入體,便立刻散入全身血脈。

血液沸騰起來,岩漿一般在身體裡流淌,骨骼血肉儘皆焚燒,關節xue位卻無一不麻癢難耐。這是一種身體合而為一的痛苦,非剜去血肉、刮出骨髓而不能止。刀刃捅進身體,反倒成了一種緩解。

“沈放,瞧瞧你這個樣子。我真是不懂,天底下怎麼會有你這麼蠢的人,簡直無藥可救。”杜文天拔出彎刀,一刀一刀砍在他的身上,將白衣豁得七零八落,處處見紅,最後一刀砍在他腿上。沈放登時站立不穩,搖搖晃晃仆在地上。

杜文天居高臨下地站在他麵前,將彎刀搭在肩上:“你知道我為什麼現在不殺你麼?”

“因為我可憐你那伶俐貌美的小徒弟呀!”他哈哈大笑起來,蹲到沈放麵前,臉孔扭曲地放大。

“說起來,你倆的事兒彆人應該還不知道吧?誰能想到霽月光風的沈大道長也能做出這種事呢?跟自己的小徒弟搞在一起,做儘了齷齪茍且之事……你以為我這些日子在少華山一帶晃悠是為了什麼?旁人未曾察覺,我卻是暗中窺伺你們許久啦。夜夜帶小徒弟溜出山門,聽曲兒、看星星月亮兒、放焰火、買胭脂和糖果兒,就為博小美人兒一笑……嘖嘖,瞧不出沈大道長也是個風流多情的妙人兒啊!”

“你恐怕不知,金銀老怪的心眼比針尖兒還小呢,怕你死的太容易了,一定要讓你滿滿噹噹地受夠這四十九天的罪。所以他們才找上了我。你可聽好了,但凡你還活在這世上一天,你心愛的人便可多活一天。一旦你死了,我便會第一時間殺了她,叫她也下去陪你,免了她餘生相思之苦。你若是不想叫她早死,可千萬彆自尋短見呀!哈哈哈!”

“哎!你可教你那小徒弟千萬彆怪我,要怪也該怪你這個師父!好端端地放著你榮華富貴的大少爺不做,放著你坦途通天的陽關道不走,偏要來堵鬼門關!攪黃泉水!你知不知黃泉水有多渾,又知不知你招惹的仇敵有多少?你不是狂麼……到地獄裡狂去吧!”

他話音剛落,便猛然覺出一股強橫無匹的勁力劈空而來,胸口霎時一窒,整個人倒飛出去七八丈遠,五臟六腑猶如鑼鼓被敲響了一般,顫抖個不停。

一口鮮血立時從胸腔裡湧出來,被他生生咽回去。杜文天大驚:“中了這樣的劇毒,內力不知還剩下幾成,竟然還這般強勁?!”

他一雙陰冷的眼睛緊緊盯著沈放,嗤笑一聲:“毒怕是還未入骨髓,不知明日這時,沈道長還能不能有此般威風。”

沈放拄著劍艱難地站起來,臉色慘白,汗如雨下,劇烈地喘息著:“你……若是敢碰她……”

杜文天咽淨了口中血沫,笑道:“我碰她又如何?沈放,你快要死啦!等你一死,我必定讓她也死得痛苦萬分!最近這些日子,你最好都叫她寸步不離你,畢竟我殺人全憑高興,興許根本忍不到你的死期!若是能看見沈道長慘失愛侶,痛苦萬分的樣子,我也會很高興呐!”

“沈放,好好享受剩下的這四十九天提心吊膽、肝腸寸斷的日子吧。”

杜文天言罷,提起彎刀,展開輕功疾行離去。

儺葉和朗月在穀口守了一個多時辰,正等到豔陽高照時候,忽然見一個人影從出現在道路儘頭。那人一身血衣,長髮披散,雙手拄著長劍,一瘸一拐,行的艱難萬分。忽然一跤跌在地上,摔得滿麪灰塵。

身畔駿馬嘶鳴,揚起一陣塵土,朝那人影奔去。儺葉與朗月也立刻奔上前來,將人扶著坐起。

“沈道友!”

“賢侄!”

沈放雙目緊閉,下唇上被咬出了一個個血洞,向外汩汩地冒著血,唇角亦有鮮血流出,將下巴染得鮮紅。他緩緩睜開了眼來,修長的手指伸進衣襟中緩緩、緩緩地摸索,抽出了一隻比巴掌還要小的金絲袋,氣若遊絲卻又一字一字地道。

“解藥……我拿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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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放不在,陸銀灣這一個多月過得著實無趣。每日裡無非是早起到觀中練劍,晚上獨自一人踩著月光回到小院裡,對著空屋和燈火發呆,扳著手指頭數著日子。

每每無聊至極的時候,心中總要抱怨:“哼!師父也真是的,怎麼去了這麼久也不回來?等他回來我非得也晾他幾天,叫他晚上一個人睡一張床,也嚐嚐孤苦伶仃的滋味!”

眼瞅著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她更是要心生不滿:“說好了一定能趕回來的,師父不會說話不算數吧?若是他連這麼重要的日子都要錯過,絕不會輕易原諒他!”

可是這些話留在心裡的時間,簡直比秋日清晨竹葉尖上的露水的生命還要短。每每她前腳還在氣得哼哼,後腳趴到了桌子上,枕著手臂看著眼前搖曳的燭火和零星爆出的燈花時,一顆心就不自覺地又溫柔下來了。

她甜蜜地想到,這燭火上罩著小燈籠,還是師父給她買的呢。

跳躍的火焰總叫她想起師父的眼睛。那雙烏黑的瞳仁,也總是閃著神采奕奕的光,像是被火光照亮的了黑水晶。陸銀灣不知多少次看見映照在

其中的自己。若它們可以化作春泓,想必她早已溺死在其中千千萬萬次。

所以隻好還是原諒他咯。畢竟,得知師父就要回來的時候,她臉上、心中、腦子裡寫滿了的都是“快活”二字,哪裡還想的起來要抱怨?

要抱抱還差不多!

師父的信是在他回到少華山的前一天晚上才送到的,正巧是陸銀灣生辰的前一晚,田師伯見了信,連夜便下山去接他。

當晚,陸銀灣興奮得無法入睡,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打滾,心道:“師父果然不會失信。說趕回來,就真的趕回來了。”她幻想著他騎著小叁急匆匆地趕回來的模樣,樂不可支,那全是為了她的生辰呀!

第二天早上,天還冇亮,她就摸著黑起了床。她把平日在觀中常穿戴的道袍和木簪通通丟到一邊,套上了淺碧色的衫子、茜紅色的裙子,花了一個時辰用繡著石榴花、掛著小鈴鐺的髮帶辮出幾條小辮子,像大人一樣抿上一點紅豔豔的口脂。

直等到天光大亮,小鳥都在林間唧唧喳喳地叫起來,她才終於打扮好,仙女兒一般俏生生地走出屋門。誰知,剛邁出一步,便瞧見了竹林中的一個縮頭縮腦的影子。她立刻縮回腳來,“咣”地一聲將門給關上了。

“什麼人!”她甕聲甕氣地喝問。

“是……是我。”從竹林中鑽出來一個藍衣的身影。李皖搔了搔腦袋,走到門前,低聲道,“小師妹,你……你怎麼不出來說話,怎麼一見我就跑,我剛剛看見你了。”

“你看見了?!”陸銀灣一愣,聲音一下子拔的極高。

她忽然大吼起來,跺腳道:“混賬!誰讓你不經允許就跑出來的,誰許你看我的!你真是氣死我了,我、我非得挖了你的眼睛不可!”

她說這話時又氣又急,李皖隔著一麵門板都能猜出她氣急敗壞,張牙舞爪的樣子。她平日裡發起狠來,生啊死啊,什麼話都說的。可現在聲音裡竟帶了幾分泣音,竟好似真的被他給氣哭了一般。

李皖登時慌了手腳,連忙道:“冇有,冇有!我說錯了,我冇瞧見你,我隻看見了模模糊糊的一個影子,其實、其實並未看清楚。”

“……”陸銀灣頓了頓,“當真?”

“真的!我真的冇看見。”李皖連忙舉起了三根手指。

“好吧,我就信你這一回。”陸銀灣這才消了氣。

其實無怪陸銀灣這般生氣,畢竟這身行頭可是她花了好久才準備起來的,她自己都滿意的不得了。

雖然師父說過,她穿什麼都好看,可她還是要讓他一眼就看見自己的最漂亮的模樣呐。

她一想到這兒,心裡就不禁得意歡喜起來,方纔還在惱李皖差點搶在師父前麵看見了她,這會兒又不怎麼生他的氣了。

她撥弄著髮髻上的小鈴鐺,問他:“師哥,你找我什麼事呀?”

李皖見她語氣稍緩,聽著好像又高興起來了,這才把心又放回肚子裡。

他吞了吞口水,試探著問道:“銀灣,你這幾日怎麼都不理睬我了。是我惹你不高興了麼?我若是惹你不高興了,你跟我說,我什麼都肯改!可你、你……彆不理我呀。”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垂頭喪氣的,“你不是說你喜歡和我在一起麼……”

“那都不作數了。”陸銀灣道。

“什麼?!”李皖猛一擡頭,上前一步,詫異道,“為什麼?”

“不為什麼。”陸銀灣說到這,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就是不喜歡了。師父不是說了,我還太小了,這些情情愛愛的東西,還不懂呢!這些事情……咱們以後再說吧!”

“可……”

“冇有什麼可是,我還有事兒呢!師哥,你快走嘛,快走嘛!”

她的語氣一旦嬌氣起來,李皖就無可奈何了,雖然心中還有百般苦悶,但也不敢違逆她的意思。

“好,我這就走,這就走……可你若是什麼時候又想找我玩了,一定要來找我。我、我隨時等著你的!”李皖說著,一步三回頭地往竹林外麵走,終究是依依不捨地離開了。

陸銀灣這才走出門來,瞧著那有些萎靡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她不知為何有點惆悵,聲音也不禁柔和下來:“呆瓜大師哥,怎麼能這麼呆呢……你難道不知道,太喜歡一個人,是要受苦的麼?”

不過,這點事情在她心裡根本連一瞬間也存不過。她心念一轉,立時便又想起來,自己得下山去了。

她已經等得太久,等得太焦急了,所以當山下有訊息傳來時,她甚至來不及聽遠處的弟子說了什麼,就蹬著繡鞋,拎著大大的裙襬,興沖沖地跑下山去。踩過微微潮濕的苔蘚地,踩過一顆顆被溪水沖刷得光溜溜的大石頭,她一路上飛奔,還不忘要避著人。

這是他們約定好的——她從小女孩長成大姑孃的模樣,一定要是他瞧上第一眼呀。

她終於跑到了山腳,看見了的停在山門前的駢駕馬車,看見了闊彆半月的陸小叁。可不知為何,在她興沖沖地招著手,想要喊出師父兩個字的時候,她的心跳卻忽然空了一拍。

好像心有所感似的,臉上的笑容也像枯萎的花兒一般,漸漸被冰霜凝結。

在滿山燦爛無比的紅葉之中,她瞧見田師伯掀開了馬車的簾子,把師父從車中背了下來。

真是奇怪,平常不都是她拽著他的手撒潑耍賴,一定要他揹她的麼?怎麼這次他卻被彆人背了回來?

她冇了聲響,默不吭聲地一路小跑著過去,在眾人愕然卻又無奈的目光中來到馬車邊。

沈放倚在馬車邊,額上微微浮著一層薄汗,薄唇緊抿,冇有一絲血色。他的雙眼緊緊閉著,直到聽見她的聲音,睫毛纔好似蝴蝶振翅一般,猛地一顫。

他嘴唇微張,緩緩睜開眼來,眼中似乎也瀰漫起來薄霧,目光投向了她,卻又好像冇有投向她。ノ亅丶說壹23

她看見他眼睛裡映出來的影子,正值青春年少的姑娘,分明美麗得像花蝴蝶一樣。可他望著她,像木人一樣啞口無言了許久。嘴唇張開又合上,半晌,才終於艱澀地吐出一句話,聲音輕而沙啞。

“銀灣,對不起。我恐怕……再也瞧不見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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