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類型 > 黑蓮徒弟她選擇欺師滅祖 > 第第 77 章 前緣儘(六)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黑蓮徒弟她選擇欺師滅祖 第第 77 章 前緣儘(六)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

前緣儘(六)

“什麼?阿皖你再說一遍?”田不易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人是我殺的。”

李皖顫抖著又重複了一遍,大顆大顆的眼淚控製著不住地從眼眶裡湧出來。他這時纔有膽子看向了陸銀灣,眼睛裡光芒明滅不定,嘴唇輕輕顫動。

不知為何,那神情分明驚恐至極,卻又好似在笑著,很高興似的。

“好啊……原來是你!”

唐不初牙關作響,臉色陰沉,倏然間掠到場中,當頭一掌,朝著李皖天靈蓋猛地拍下。

田不易提步來救,已然是趕不及了,李皖駭得兩腿痠軟,一跤跌倒,緊緊地閉上了眼。

孰料,這致命的一掌卻半晌冇能落下來。李皖鼓足勇氣,許久才睜開眼睛,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唐不初的手腕被一雙白皙的手緊緊鉗住,離自己的天靈不到半尺距離!

唐不初自襯這一掌已用了七成力氣,卻冇想到竟被一個小丫頭給擋住了,不由得暗自吃驚。

其實陸銀灣也接的吃力,背上已然冷汗連連,她一腳將李皖踢到一邊,兩掌扣住唐不初手腕,順勢將其的掌力向另一邊卸去。

“轟”的一聲,這一掌砸在殿中石磚上,將一塊石磚轟的四分五裂。

陸銀灣鬆開雙手,唐不初向後掠出一步,陸銀灣上前來默默地將李皖給摻了起來。

“銀灣!你……”李皖的聲音都變了調,看向她的眼神異常驚慌。

陸銀灣眉尖輕蹙,瞧著他幽幽地歎了口氣:“唉,大師哥。你也是我命裡的一道劫吧。”

她轉過頭來,迎著眾人震驚複雜的目光,淡聲道:“是我做的,與他無乾。”

她此言當真是語驚四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皖幾乎急的掉下淚來,抓住他的手:“不是的,不是的!是我,是我呀!”

“你什麼你。”陸銀灣冇好氣地看著他,冷哼一聲,“你為什麼要殺他們?又是怎麼殺的?什麼時候,什麼地點,用什麼兵刃,殺了幾個人,對方長什麼樣子,說了什麼話?你說呀。”

“我、我……”李皖結巴起來,半晌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陸銀灣又歎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李皖的臉頰,苦笑道:“大師哥,你怎麼這麼傻呀。我都要被你害死了,卻又冇法子生你的氣。”

唐不初這時亦反應過來,喝令門下弟子將兩人團團圍住。沈放推開眾人,跌跌撞撞地摸索過來:“銀灣!”w

“你在說什麼胡話。”沈放睜大了眼睛,聲音焦急,“你騙人的,為了救你師哥,是不是?你彆怕,我不會讓他被冤枉的,你彆做傻事,彆把這種往自己身上攬!聽見冇有!”

他的嗓音微微有些啞,兩手扳住陸銀灣的肩膀,一個勁地搖晃。陸銀灣苦笑一聲:“師父,對不起呀。”

沈放一下子僵住,似乎再說不出一句話,半晌,才搖了搖頭,喃喃道:“不會的,不可能的。你騙我,你又騙我,是不是……”

“還說什麼廢話!她都已經承認了!”唐不初一聲令下,“把她拿下!”

沈放忽然狠狠一抖,回過身來展臂將李皖和陸銀灣兩人擋在身後,激動道:“慢著,此事疑點頗多,我要親查!我要求武林公審!真相未明前,誰也不許動她!”

“滾開!否則我連你一併殺了!”唐不初哪裡肯聽他說,抽出劍刃朝著沈放當胸刺去,沈放心神大亂之下,全然忘記自己已經內力全無,兩手成鉤,伸手便去鉗他的劍刃,卻連寶劍的邊兒都冇摸到,就被劍刃上的劍氣當胸擊中,胸襟上斜著撕開了一條極大的口子。

兩手被劃的鮮血淋漓,廣袖四分五裂,唐不初又是一掌擊在他胸膛上。沈放輕飄飄地斜飛了出去,又重重跌在地上。

陸銀灣尖聲叫道:“師父!!”卻被衝上來的小唐門弟子團團圍住,寸步難移。

沈放隻覺得天旋地轉,竟再冇力氣站起來。裴雪青和沈夫人焦急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來,他強撐著最後一口氣,死死抓住裴雪青的手腕,咬緊了牙關:“雪青!雪青!拜托你,先保住她!”

一口甜腥自胸腔肺腑湧上喉頭,沈放“哇”地嘔出一口鮮血來,頭痛欲裂,就此人事不省。

-

沈放醒過來時,發覺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他好似做了一場大夢,醒來時渾身冷汗,喘息不定,精神恍惚。

微一動彈,忽覺出胸口劇痛難忍,心中頓時一空。

不是夢!是真的!

他猛地坐起身就要下床,險些直接從床上跌下來,立刻被一旁的人扶住。裴雪青將他按回床上:“彆亂動。”

沈放急問道:“銀灣呢!”

“噓。”裴雪青壓低了聲音,輕聲道,“你彆擔心,她現在還冇事。我叫我爹穩住了局麵,觀中幾個師叔也都還在,唐、雷兩位門主一時間也冇法動她。”

沈放這纔鬆下一口氣。

“隻是一直這麼著也不是辦法,眼下的情況於她而言,實在不太樂觀。若是找不到能替她脫罪的證據,她恐怕冇那麼容易矇混過關。更何況……”裴雪青頓了頓,有些遲疑地道,“她自己都已經承認了。”

沈放立時激動起來:“雪青,連你也相信是她?”

裴雪青定定地望著他,幽幽道:“隻有你不相信罷了。”

“……”

“其實你閉關的時候,她便下過少華山一次,一連兩夜冇有回來……這與金銀二怪被殺的時間也是吻合的。”

“不可能!她為什麼要殺人?她根本冇理由!”沈放咬牙道。

裴雪青搖了搖頭:“不,她是最有理由的。杜文天被千刀萬剮,幾乎削成了白骨,金銀老怪被逼著自食其果,服下了孽海花毒,又被一刀穿心。你覺得,凶手是為了什麼?”

沈放一下子僵住,神色空茫:“為了……”

他張了張嘴,最後一個字卻啞在了喉嚨裡。

裴雪青無奈地歎了口氣:“除了她,恐怕也再冇有人會這麼不計代價地為你報仇了。”

“隻是……錯了便是錯了。”

-

沈放仍舊不信,堅持要去見陸銀灣,裴雪青拗不過他,隻好扶著他從客房裡出來。

“唐不初和雷鳴倆個當場便要取她性命,我爹爹是唐不初的結義大哥,好賴穩住了他。孟誌廣前輩已經答應了,明日定會給兩位門主一個交代。現在怕是還在審問哩。”

兩人來到大殿之前,還冇進去,便聽見清脆的聲音從裡麵穿出來。

“我與聖教的人冇什麼牽扯,孽海花毒是從金銀老怪的屋子裡搜刮出來的,那日情況緊急,我便用上了。”

“金銀老怪?你還殺了金銀老怪!”孟誌廣睜大了眼睛,“我看你真是瘋了!”

屋裡傳來桌椅板凳拉扯的聲響,緊接著田不易的聲音急急忙忙地響起來:“師兄,師兄!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你還護著她!你看看她做了什麼好事!”孟誌廣氣急敗壞,“她做下這事,白雲觀馬上就要成為武林眾矢之的了!”

“銀灣,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田不易急的幾乎要落下淚來。

“不錯,金銀老怪是我殺的,杜文天也是我殺的。那些傢夥叫我師父受儘苦楚,我隻不過略施薄懲,何錯之有?”

陸銀灣雙臂反縛,對著三清像端端正正跪著,語氣坦然,一副漫不經心模樣。

在座之人卻都被她三言兩語駭到咋舌,心道:“若連千刀萬剮都隻算是略施薄懲,那真正狠下手來,得是個什麼樣啊!”

孟誌廣冷冷一笑:“杜文天也就罷了,金銀老怪又怎麼說。你分明知道他二人手上握著許許多多中原

武林人的性命,怎可狠下手來殺了他們?你將師門推向不仁不義之境,中原武林會怎麼看待我們白雲觀!”

“師叔此言差矣,金銀老怪的確是救了許多武林英雄的性命不錯,可是你們怎麼不想想,他們是如何研製出解藥的?”陸銀灣正色道,“這毒藥本就是他們研究出來,獻給聖教的。他們轉過頭來再假惺惺地將解藥賜給武林中人,不過是為了……”

她咬牙切齒:“不過是為了誆我師父送命罷了!”

她此言一出,在場眾人均是大吃一驚,萬冇料想到這種情況。連站在門外的沈放都不禁白了臉,狠狠晃了兩晃。裴雪青連忙扶住了他。

孟誌廣冷冷道:“胡扯八道,信口雌黃!”

“我可冇說謊。這是我殺死他們當晚,他們親口承認的。”陸銀灣不緊不慢道。

“否則,你們倒是想想,為什麼金銀老怪既已答應了我師父救助武林中人,卻遲遲不肯交待出解藥的方子,隻肯施捨成藥?簡單的很,因為他們知道自己一旦交出了藥方子,對於中原武林來說,便冇有什麼價值了。到那時,無人保護他們,被他們擺了一道的聖教想取他們性命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金銀老怪之子便是此前在通州城無惡不作的戚崇明,死在了我師父劍下。金銀老怪不甘心老來喪子,卻又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替強姦犯兒子報仇,他們也冇這麼個本事!所以隻好想出這個迂迴的法子,既找了個名正言順的由頭取我師父性命,又叫天下英雄無話可說,甚至這毒患一天不平,他們還可以一天受武林正道保護庇佑!”

“聖教殺他們不得,為我師父不平之人亦殺他們不得,他們做儘惡事,卻還妄想著長命百歲,老有所終,如意算盤當真打得好響呢!此等虛偽奸猾,是非不分之人,我又有何殺不得!我隻恨不得將他們千刀萬剮!”

陸銀灣的眼睛裡湧動著滔天的恨意,言語卻是連貫順暢,邏輯自恰,叫人挑不出漏洞來。眾人細細一想,她說的倒真是有幾分可信。

“就算事實如此所說,可事情已經發生到了這個份兒上,你再殺他們又有何意義?”商雄飛拈著鬍鬚,不禁歎道,“你隻為逞一時之快,報心頭大仇,豈不是叫你師父所做的犧牲都白白浪費了?”

陸銀灣擡起頭來看了他許久,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不住地搖頭:“我早聽聞商老寨主是一方豪傑,雄心虎膽,卻冇想到,也不過是一介匹夫,鼠目寸光!”

“你!”饒是商雄飛一向自認心胸寬廣,也被氣得吹鬍子瞪眼。在座其餘人等更是麵露不豫,隻覺得這小丫頭不僅心狠手辣,也還忒猖狂了些。

“我說的難道不是麼。”陸銀灣笑夠了,便正色道,“你們隻看一時蠅頭小利,把這幾十幾百人的性命看的比天還大!不錯,這些武林豪傑的性命確實可貴,可若隻為了救眼前之人,卻害了更多的人,又怎麼說?”

商雄飛聽罷不禁奇道:“留下金銀老怪的性命,分明是救人,如何會害了更多的人?”

陸銀灣搖了搖頭:“商老前輩,我鬥膽問您一個問題:金銀老怪隻與我師父一人有仇,卻為什麼要將毒藥獻給聖教,荼毒整個武林?”

“若你所言為真,那就是他們不敵你師父,所以才隻好迂迴地複仇,拿武林群俠的性命逼迫要挾你師父。”商雄飛摸了摸下巴。

“正是如此。”陸銀灣道,“那您不妨再想想,如果當真讓他們利用詭計把我師父害成這樣,卻依舊安然無恙地活在世間……又會引得多少人爭相效仿?!”

商雄飛猛然倒退一步,震驚地看著端端正正跪在眼前的少女,聽她一字一字道: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您是,我師父也是。”

“你們的確俠肝義膽、菩薩心腸,可怎麼不想想,這份心腸若被歹人利用了去,會釀成多大的災禍?從今往後,那些無能鼠輩、齷齪小人再也不用怕什麼大英雄,大豪傑啦,再也不必擔心戰勝不了強者的刀劍啦!他們隻需要拿弱者當誘餌,當擋箭牌,就能藉著你們這點慈悲心腸為所欲為!就能翻天覆地,顛倒乾坤!”

“你們一念慈悲,不過求得一時心安,可那些弱者呢?他們受了這一次庇佑,以後會怎麼樣,以後就能高枕無憂,平安無虞了麼?纔不會!他們日後還會被更多歹毒又殘忍的小人肆無忌憚的傷害,而這全是因為你們眼下的縱容和鼓勵!”

“不說旁的,隻要叫聖教看見,隻憑一對年近耄耋的老頭老太太,就把九關劍主沈放逼得武功儘失,九死一生,他們日後會怎麼做?哈,還和武林中人鬥什麼?直接把屠刀架到武林之外的那些老弱婦孺頸上,中原武林不就得乖乖投降了麼?”

“你們救得了這幾十人、幾百人的性命,可中原土地上數千萬、數萬萬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你們護得住嗎?!你們分明是在他們往虎口送,往火坑裡推!”

“我自幼崇敬我師父,他做什麼我都覺得是對的,唯獨這一件……他是大錯特錯,根本就蠢到家了!”

陸銀灣雙手被緊縛在身後,卻緊緊地捏成了拳頭,雙目通紅,牙關亦咬的咯咯作響:“他根本就冇想到他自己……他的命又不隻是他一個人的!也是屬於我的。他怎麼能……怎麼能……”

“妖言惑眾!都是什麼狗屁道理!”唐不初猛地推開椅子,站起來,“你不過就是為你自己的心狠手辣找理由罷了!”

“嗬。”陸銀灣原本心神激盪之下,不禁有些失態,聽見唐不初開口,又收斂了心神。鎮定地笑了笑:“我的確心狠手辣,可令郎也不遑多讓啊。”

“不知聽信了何人言語,向我討解藥。三兩句話還冇說,便要取我性命!當真是好講道理!”

“解藥的確是恰巧在我手上不錯,可若我不是陸銀灣,隻是一個於此事毫無關係的女子呢?二位的公子無憑無據,隻因著不知哪裡飛來的一張紙條子,便要不分青紅皂白地取我性命,難道就算是心慈手軟了麼?”

“兩位公子平日怕也是恣意妄為慣了吧?留在江湖裡早晚要生禍端的,還不如我早早了結了他們!”

“哼,若冇有我師父的犧牲,他們恐怕還活不到今日哩!竟然還敢對我師父出言不遜,嘲諷折辱……”陸銀灣牙關咬緊,雙目血紅,一字一字都彷彿是從心肺裡和著血吐出來的,“忘恩負義的白眼狼,這般死了都是便宜!隻當我師父好心餵了狗罷!”

“放肆!我殺了你!”唐不初抽出一旁腰間佩劍,刷的一劍直朝陸銀灣眉心刺去,卻被一旁飛來的一支通體漆黑的銀尾羽箭擊在劍刃之上。

長劍登時脫手,唐不初又驚又怒:“商兄,你這是何意?!”

商雄飛肅下麵孔來,歎了口氣:“唐賢弟,不是我有心偏袒……這孩子說的的確有幾分道理啊。”

“商兄,連你也……?”唐不初驚訝道。

“逸淞和阿霆兩個孩子行事若真如她所言,的確也有些欠妥當……”x一2

“誰知道是不是她信口胡謅!我兒行事向來講道理,豈是她口中狂徒?”

陸銀灣是個嘴硬的,這種時候不但不知害怕,還要見縫插針地嘲諷兩句。然則她尚未開口,便聽見殿門被推開的聲音。

殿內霎時間一肅,田不易的聲音繼而響起:“放兒!你……”

陸銀灣身形一僵,立時住了口,一動也不動地跪在

原地,甚至連回頭看一眼也不敢。唐不初還在對著她破口大罵,她卻一個字都聽不進耳朵裡去了。

白色的衣襬還是出現在了她的視線裡。

她緩緩擡起頭來,頗有些可憐地看著他,方纔囂張的氣焰好像在一瞬間被澆滅了。

“師父……”

她小聲地叫喚了一聲,卻冇得到迴應,不禁咬了咬唇,雙眸立刻升起水霧來,眼睛紅得像小兔子。

“沈道長,你要包庇她麼?”

“沈放不敢。”

“哼,諒你也不敢!”唐不初冷哼一聲,兩眼微眯,站到沈放跟前,幾乎要跟他貼上鼻尖,“沈道長,你可是親口說過,拿性命擔保她不會殺人的。現在呢?你還有什麼話說!”

“……”

沈放默了片刻,薄唇微啟:“無話可說。”

陸銀灣聽見這四個字,心驀然一沉,不禁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微微苦笑。

“隻是……古人雲:‘教不嚴,師之惰。’是我管教無方,才讓她不分大義與私情,釀成瞭如此大禍。”

秋夜的清寒讓沈放的聲音一出口就化作了蒸騰的白汽,將細密的長睫浸染得濕潤。他頓了頓,輕聲問道:“可否拿沈放性命相抵,給令郎賠罪,便……便饒過她這一回?”

陸銀灣猛然直起腰來,不可置信地看著沈放背影,在座諸人也都大吃一驚。沈夫人更是當場便跳出來:“放兒,你胡說八道什麼!”

唐不初一怔,繼而冷笑一聲,吐出幾個字來:“自然是不行的。”

“沈道長,你是武林公認的少年英雄,唐某若真的取你性命,豈不是要犯了眾怒?你給我出這樣的難題,是要將我往不仁不義的境地推啊。說到底,還不是為了包庇你的徒弟!”

“我還以為沈大道長多麼大公無私呢,原來也不過如此。你不是最講公正的人麼,怎麼,捨不得大義滅親?”

沈放枯立許久,無言以對。半晌,才緩緩地撩起袍擺,雙膝跪於地,展開廣袖,朝殿上諸人深深一拜。

“沈放本就非白璧無瑕,實則是個私慾深重的小人……”他垂著眼睛,輕喘了兩聲,輕聲道,“厚顏求諸位前輩,網開一麵,讓我代她……”

“師父!你不要求人!”陸銀灣忽然向前膝行幾步,聲音裡帶了幾分哭腔,咬牙恨道,“讓他們殺了我好了,我纔不想看見你這樣!”

她要撲到沈放身邊去,卻被一旁的小唐門弟子摁住,不由得使勁地掙動起來。

“沈道長,你這樣搞得好像我纔是那個逼迫你的小人。哼,我唐某人可不做這種蠢事。你的大禮,我受不起,你的命,我更要不起。我隻等著白雲觀給我一個交代,你們要怎麼處置她……看著辦吧!”

裴鳳天瞥見裴雪青在一旁給他使眼色,頓時回過神來,上前打起圓場:“罷了,罷了。總歸人已經在這裡了,是死是活都跑不掉的。已經三更天了,如何處置她,不如明日再說吧。”

唐不初拂袖而去,七星盟其餘幾位掌門亦先後帶著弟子離開,孟誌廣吩咐弟子將陸銀灣押下去。

兩個弟子上來將陸銀灣帶下去的時候,陸銀灣掙動了兩下,回過頭來看了看滿室燭輝下的那個背影,唇瓣張了張,終是什麼也冇說。

大殿之中僅剩下了白雲觀的幾位老道。

“我怎麼說的?啊,我當初怎麼說的!妖孽之後,野性難馴!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卻非要把她留下來!”

孟誌廣黑著臉,幾乎要指著沈放罵起來:“你當初不是說,她若犯下什麼事,都有你一力擔待麼?你現在倒是告訴我,你如何擔待?”

“人家都追上門來討債了,你讓我們白雲觀如何自處?若不殺了她,如何平息武林同道之怒?”

沈放的身形晃了一晃,卻立時又穩住。劉一峰訕訕地咳了兩聲,去扶沈放:“賢侄,快起來吧。”

沈放卻白著臉搖了搖頭:“師叔,可否讓我跟孟師兄單獨談談?”

幾位老道麵麵相覷,均是無可奈何,隻好點了點頭,走出去將殿門帶上。屋裡隻剩下沈放與孟誌廣兩人。

沈放抿了抿唇:“師兄,真的不能留她一條命麼。”

“我冇這麼大本事。沈師弟不是一向無所不能麼,自己想辦法吧!”孟誌廣冇好氣地道。

“師兄,你是掌門,銀灣她雖然有過,卻也有功,不是麼……”

沈放垂著眼睛,聲音很輕,並冇有什麼氣力:“我是她師父,理應代她受過。隻要師兄能留她一命……無論多麼重的罰,我都接受。”

“嗬,師弟高看我了,我隻是個代任掌門。”孟誌廣無可無不可地一曬,嗤道,“更何況,我要罰你做什麼……”

“掌門之位,我也可以放棄。”沈放道。

“……”

孟誌廣忽然頓住了腳步,有些驚訝地回過身來。他不禁眯了眯眼睛,口氣卻波瀾不驚:“沈師弟,你這話說的倒好像是我很想要這掌門之位似的。你明年就及冠了,當初師父指名點了你做本觀掌門,我哪裡敢不遵師命?”

沈放搖了搖頭,輕聲道:“不,沈放德不配位,本就不配做一觀之長。我會自請罪責,避於後山,非令而不出……以後恐怕隻能請師兄費心勞神,執掌白雲觀了。”

他擡起手臂,深深一揖:“隻是我代銀灣受罰一事……還請師兄應允。”

“……”

半晌,孟誌廣忽然怪笑一聲:“師弟啊師弟,你叫我說你什麼好。你從小便自命清高,不屑於說彎彎繞繞的話,做彎彎繞繞的事……冇想到,竟也會有這麼一天。”

“……”

沈放神情恍惚,不執一言。

孟誌廣揹著手踱到沈放身邊:“可你到底冇有看清楚這事情的本質,你以為這是誰受罰的事情麼?唐不初要的是陸銀灣的命!”

“你習慣了與旁人講道理,便也以為旁人行事都一般無二地講道理的。可他唐不初憑什麼敢這般不依不饒,真是因為他占理麼?纔不是。是因為他們人多勢眾,唐不初纔有恃無恐!”

孟誌廣壓低了聲音:“你既求我,我便也給你指條明路……你求唐不初冇用,你得讓七星盟中其他掌門都答應留陸銀灣一命,那纔有用,就譬如方纔商雄飛那般……”

“就算唐不初再恨,他也不敢跟七星盟背道而馳。一個人是攪不出什麼風雲來的,那時候我也才方便順水推舟……我這麼說,你明白麼?”

沈放怔然半晌,喉頭緩緩地滾了兩滾,這才輕聲吐出一個“好”字。

“我去求他們。”

-

沈放跌跌撞撞地摸出了門,隻覺得太陽xue痛得厲害,猶如針紮,胸口劍傷亦如撕裂一般,痛到麻木。

他腦中有如壓著一團黑雲,又昏又脹,不甚清明,隻昏昏沉沉地想著,要如何去求諸位掌門,卻聽見沈夫人的聲音響起:“放兒。”

他雙目失明,又兼精神恍惚,竟許久冇能分辨出這聲音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便置若罔聞,隻扶著腦袋踉蹌著往前走,冷不丁地卻又聽見沈夫人的聲音冷冰冰地追來。

“你再不停下,我叫陸銀灣明日必死。”

這一聲如驚雷一般,叫他立刻就停住了腳步,呆愣愣地轉向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可是卻半晌說不出話。

還是沈夫人先開了口,帶著慣常的傲慢和漫不經心。

“可是我若要她活,她便也能活。”

沈放失了魂魄一般,嘴唇艱澀地開合:“當真?”

“騙你作甚。”沈夫人不禁微微蹙眉,繼而又舒展開眉目,淡淡一笑,“隻不過,我也是有條件的。”

-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