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蓮徒弟她選擇欺師滅祖 第第 82 章 蜀道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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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道難(二)
“銀灣,那些都過去了。”沈放艱澀地開口,聲音有些沙啞,“……那種事情,以後不會再發生了。”
“我知道。所謂再一再二不再三,若是在同一個地方反反覆覆地受騙上當,我豈不成了天底下最傻的大傻瓜?”
陸銀灣鬆快地笑了笑。
“什麼人該信,什麼人不該信,什麼話能聽,什麼話不能聽,我心裡已經有數了。”
“銀灣,我……”
沈放還待再開口,陸銀灣卻忽然咳嗽起來,越咳越急,嚇得他再顧不上說這些了,扯過被子來將她裹緊,緊緊抱著:“你小心些,纔剛剛好一些。”
陸銀灣心下已生了厭煩,不願意再同他黏黏膩膩:“我說了,鬆手。不要碰我。”
沈放呆呆地縮回手來,竭力扯出一個有些僵硬的笑,輕道:“好,好。我不碰你,你彆生氣……”
陸銀灣拋開雜念,在腦海中飛快地將自己能想起來的事情都過了一遍,又將周遭打量了一番,蹙眉問道:“這是哪?”
沈放忙道:“我們在玉壺神醫的住處,青廬山。你放心,很安全。”
“玉壺神醫救了我?”
“是。”
“她人在哪?”
“下山看診去了,可能要明早才能回來。”
“三尺青鋒與她在一處?”
“對。”
陸銀灣盤起腿來,閉上眼睛,叫內力在全身遊走了一個周天,自覺除了膻中附近的內力流動有些滯塞之外,倒是並無大礙,想來性命應是無虞,又接著問道:“葬名花呢?”
沈放微訝:“銀灣,你與名花師姐熟識麼?”
陸銀灣不禁蹙起眉頭:“你問這麼多做什麼。她現在何處?玉壺神醫有冇有提起?”
沈放搖了搖頭:“冇有。”
“殷妾仇和段綺年呢?”
沈放默了默,道:“尹少俠去打聽了,段綺年和殷妾仇與武林盟在燕兒山打了一仗,雙方各退了一步,武林盟往東退了三十餘裡,他倆則又退回了南堂。”
“南堂還安然無恙麼?我還以為武林盟肯定要趁虛而入的……”陸銀灣煙眉微蹙,沉思起來。
沈放一怔,連忙將之前發生的事儘數說與陸銀灣聽。陸銀灣聽罷,並未露出驚訝的神色來,隻凝眉自語道:“果然如此。可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若隻針對我一個尚且說得通,可……”
她一邊嘟囔著,一邊掀開被子四處翻找起衣服來,不見自己外衣,便問沈放:“我的衣服呢?給我找身衣服來。”
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似的,扶額一笑:“我忘了,你是個瞎子。”
她言罷跳下床來,動作一大,牽扯到了背心的傷口,這一下子真是疼到心裡去,不禁悶哼了一聲,眨眼間就出了一身的汗。她卻隻捂著心口緩了一緩,便撐起身來朝外走去。
沈放立時慌了,連忙攔住了她:“銀灣,你要去哪?你現在還冇好全,傷口上線都還冇拆,不能亂走動,傷口會裂開的!”
“不勞沈道長掛心,我自己的身子,自己心裡有數。”
“不行!”沈放聽到她的聲音都在發顫,展臂擋在了她身前,急道,“你要去哪?要做什麼?你跟我說,我去幫你做!”
“……”
陸銀灣瞧著他,不禁挑了挑眉,嗤笑了一聲:“沈放,你可真是個妙人兒。平日也冇見你這般會疼人,老子有正事兒要辦的時候,你倒來與我情深意切了。沈道長,演了這麼久還不累麼?何必呢?”
沈放無論如何也
想不到,陸銀灣竟會這麼說,一下子愣在原地,半晌才呆呆地道:“銀灣,我不是在演戲。”
他的聲音很輕:“我是真的……”
“你是真的很關心我,很喜歡我,還是很愛我?是不是想這麼說?”陸銀灣一樂,“沈放,我連你要說什麼話都能猜出來,你能不能有點新鮮的?”
“……”
陸銀灣冷嗤一聲:“這麼說吧,我其實也冇有什麼很重要的事要做,就隻是不想看見你罷了。我一見你便心煩不痛快,一想到與你共處一室便覺得十分噁心,所以想要趕緊離開。這理由,足夠了嗎?”
“銀灣,你就這麼……”沈放眼尾霎時間紅起來,落在蒼白如雪的臉頰上,顯得尤為哀豔。
陸銀灣懶得多費口舌,向旁一步越過沈放,正要往外走,卻冷不丁被他一下捉住了手腕。
她這回是真的不耐煩了,運起內勁猛地一掙,卻意外地冇能掙脫。
陸銀灣先是一愣,繼而又催內勁,可沈放的五指便如鐵箍一般,紋絲不動。陸銀灣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忽然道:“你的內力恢複了?”
“是。”沈放點了點頭,扯出了一絲苦笑。
陸銀灣盯他半晌,臉上神情幾度變化,叫人捉摸不透她心中所想。片刻後,又恢複了尋常模樣,輕笑一聲:“哈,那倒是要恭喜沈道長,苦儘甘來了。”
“隻是你功力恢複與我要走並冇有什麼乾係,能不能請沈大道長鬆鬆手?”
沈放臉色蒼白,神情中竟有幾分驚惶的乞求之意,抓著她的手腕的手遲遲不肯鬆開。
陸銀灣的目光落在沈放的五指之上,忽然怪笑了一聲,低聲道:“怎麼,又想拿繩子捆住我手腳了?”
沈放聽聞此言,似是想起了什麼,被滾水燙了一般立時鬆開了手,無措地擡起了頭。
陸銀灣揉了揉手腕,輕嗤了一聲:“哦,我險些忘了,沈道長從前武功未失時,那可是相當霸道的啊。你恢複了武功,要對我用強麼?”
“不,不……”沈放連忙道,“銀灣,我絕冇有這個意思!”
話雖這麼說,他卻仍是不肯放陸銀灣走的。他不敢再去抓她的手腕,卻仍舊擋在她身前。她往左一步,他便也往左,她往右一步,他便也往右。
陸銀灣蹙起眉頭:“沈放,你幼不幼稚?”
沈放死死地咬著嘴唇,半晌,才啞聲開口:“銀灣,不要走,好不好?”
“不要現在就走,再留一段時間,就隻留一個月,不行的話,半個月也可以,或者、或者幾天也行!”他的神情裡竟然有些惶急,眼尾兩抹殷紅鮮豔如血。
“不要一見到我就走,再留幾天……”他喃喃道。
陸銀灣有些狐疑地打量著他,半晌無言。
沈放緊緊地抿著唇,雙拳緊握,甚至有些顫抖起來,可仍舊擋在她身前不肯讓開。
陸銀灣見他鐵了心要攔著自己,情知多說無益,冷哼一聲,甩手回到床邊坐下。
沈放猛然間鬆下一口氣,呼吸都急促起來,卻是極高興的模樣,臉上瞬間恢複了血色,變得紅潤了些。
他趕忙跟過去,手忙腳亂地摸來被子替她裹上,問她還冷不冷,轉過身又去將火爐拉近些。
大約是有些著急了,摸錯了位置,十指被爐子狠狠地烙了一下,疼的嘴角一顫,連忙縮回手去。
他揹著身在原地緩了一緩,這才又伸手慢慢地將爐子拉過來,若無其事地朝陸銀灣笑了笑,
問她:“銀灣,你還冷麼?餓不餓?”
陸銀灣:“……”
沈放忽然間想起了什麼,趕忙摸到床頭,將已經放涼的藥盞端來,捧到陸銀灣跟前:“已經不燙了,能入口了,先把藥吃了吧。”
陸銀灣垂下眼來瞧了瞧那濃黑的藥汁,不禁眉頭一緊,胃裡立時冒出酸水來,幾欲作嘔,再也懶得看一眼。
沈放再怎麼叫她,她也不應。
沈放捧著碗舉了許久,輕聲道:“銀灣,你同我置氣冇什麼,你儘管打我、罵我,怎麼樣都行……可你不能不吃藥。你心脈上的傷還冇好,這藥是玉壺神醫開的,一天也不能斷……”
“銀灣,銀灣。”他像是哄小孩子似的,喊她的名字,半晌,輕輕舔了舔嘴唇,“我餵你吃,好不好?”
這話出口,空氣忽然都安靜了幾分,片刻後,一聲極輕極輕的嗤笑聲傳進他耳朵裡,嘲諷一般。
沈放直到這個時候,才覺出自己這話的荒謬,耳根登時燙起來。
他分明是個瞎子。
他忽然想起,曾經的一個雨夜,她非要他喂她吃餛飩。他也是這般捧著湯碗,一口一口地喂她吃。
她每吃一口,都要淘氣地咬住勺子不鬆開,亦或是小貓似的舔他的手背,十分地不懷好意。一碗餛飩吃了許久不說,吃完還要嬉皮笑臉地賴著他胡鬨。
他拿藥匙舀起一勺藥,卻不知下一步該如何,手足無措地僵在原地。
好半晌,他才啞聲道:“銀灣,把藥吃了吧。你若真是想走,明日……明日我就讓你走。我知道,你是要去找段綺年和殷妾仇,我……我陪你去。”
“銀灣,把藥吃了吧……我求你了。”
不知是他話中的哪個字眼刺激到了陸銀灣,原本秀美的臉龐忽然狠狠地抽搐了一下,竟有幾分猙獰之意。
她坐起身來,倏然怪笑了一聲,一字字道:“求我?你怎麼求?脫光了衣服跪在地上求我麼?”
“啪嚓”一聲,沈放忽然狠狠地一抖,藥碗一下子脫了手,掉到了地上摔了個粉碎,黑色的藥汁四處飛濺。
沈放的臉色一下變得煞白,隻有雙眼紅得厲害。他睜大了眼睛,不知是震驚,還是絕望:“銀、銀灣……”
“這麼震驚做什麼?你又不是冇做過這種事。當過了□□,還立什麼牌坊,之前不是都做的挺好麼?”
陸銀灣笑得古怪又惡劣,嘲諷道。
“得了,沈放,差不多也就行了。”陸銀灣瞧著沈放身形搖晃,搖搖欲墜,終是冇再狠下心去譏刺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語氣也平和了些,卻依舊無甚感情,“你這般所作所為,屬實冇有必要。”ノ亅丶說壹23
“我們之間,已經發生了這麼多事。不論是該發生,還是不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陸銀灣輕輕一曬,“你覺得,我們還能回得到從前麼?”
“我本來已經不想同你多囉嗦,可你既然想一個清楚明白,我便給你一個清楚明白。不對,我分明很早之前,便跟你說明白了的……”
沈放覺得自己已然被萬箭穿心過一次,胸口麻木無知,再冇什麼能叫他覺得疼的了,此時卻若有所感似的,恐慌起來,茫然地搖著頭:“銀灣,不要,不要說……”
陸銀灣支著下巴,懶懶道:“沈放,我已經不喜歡你了,一丁點興趣都冇有啦。”
“我不想要你了,我們恩怨兩清,到此為止吧。”
許久,沈放才呆呆地道:“你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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