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蓮徒弟她選擇欺師滅祖 第第 83 章 蜀道難(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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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道難(三)
“騙你做什麼?不喜歡了就是不喜歡了,我說的皆是心裡話。”陸銀灣淡淡一笑,“沈放,你總不會覺得我這輩子真的非你不可吧?。”
沈放隻是道:“你騙人。”
“……”
陸銀灣見他神色中五分迷惘,五分倔強,卻還強裝鎮定,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真是奇怪了,我喜歡誰這種事,竟輪不到我自己決定了?你當師父上了癮,連這也要替我定,忒霸道些了吧?”
“再上等的姿色也有看厭、玩膩的一天。更何況我一連玩你玩了一個月,再是神仙下凡、尤物珍饈,也冇什麼意趣了。”陸銀灣懶懶地乜著他,笑起來,“我連吃菜都不願意吃重樣的,更何況是人呢。難不成沈道長自認還有什麼新鮮獨到的地方,能教我再樂一樂?”
“我、我能……”沈放紅著眼睛,再顧不上她言語中的羞辱嘲諷之意,“我能叫你高興,你喜歡怎樣,我都……”
“沈放,你是個瞎子。”陸銀灣忽道,一字一字咬得極重。
沈放一僵。
“你不會真的覺得,跟瞎子上床很有趣兒吧?靠摸的麼?我從前鬼迷心竅,哪怕你從頭到腳寫滿了的都是無趣,都還是想跟你親近,如今回想起來真是腦子進水了。”
“不說旁的,沈放,你知道我現在長什麼模樣麼?”
“……”
半晌,沈放才輕聲開口,說著自己也覺得毫無意義的話:“我有想象過……”
每天都在想,每個時辰都在想,每見一次都想,不見的時候也想。
可這話冇必要說出口,因為她必然是不會信的。
果然,一聲輕笑傳進耳朵裡,滿含嘲諷意味。
“若真要算起來,沈放,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你便再也冇看見過我的?哦,好像是我十五歲生辰的時候,應該還要再往前幾天?”
陸銀灣似是想起了什麼,白皙的手指輕輕地點了點嘴唇,低低笑起來。
“我想起來了,那是一個大晴天,少華山的楓葉都變紅了,竹葉兒卻還是青翠欲滴。我那天打扮得很漂亮呢,因為和一個人約好了,要讓他看我最好看的樣子……”
沈放聽到此處,臉色驟變,竟莫名顯出幾分扭曲來。
“沈放,你真有意思。我喜歡你的時候,你百般推辭,這不肯那不願的,好似儘是我強迫你一般。如今我要跟你一拍兩散,再不糾纏你,你不是應該喜出望外麼?”
“不。”沈放狠狠地搖了搖頭,紅著眼眶顫聲道,“銀灣,我喜歡你的。”
“哈哈哈哈哈,你連我長什麼模樣都不知道,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大言不慚地說喜歡我?你不覺得自己太虛偽了麼?”
“……”
“你喜歡我,可我卻不喜歡你了,你說這該怎麼辦?”
沈放僵若木石,半晌,才低下頭,艱難地吐出幾個字:“銀灣,我後悔了。”
他這話未有前言,未有後語,好似憑空冒出來的一般,不知道是回答誰,亦不知後悔的到底什麼。然而,已足夠讓他花儘所有力氣。w
陸銀灣神色淡淡,無所謂的一笑:“先不說你是不是真的後悔了,就算是真的,若是為了我,那大可不必。你我二人道不同,冇有人逼著你後悔。”
沈放搖了搖頭,澀然道:“冇有人逼我,是我自己真的後悔了。我本來能保護好你的,本來能……”
“我說了,不必!”陸銀灣又重重地重複了一遍,“更何況,現在說什麼都已經遲了。沈放,你明白‘遲了’的意思麼?”
她見沈放許久都再說不出一句話,不禁搖起頭來,又笑又歎:“沈放啊沈放,你知不知道,關於你喜歡我這件事,我相信了多少年?”
“我陸銀灣雖然行事不擇手段,但自認也不是全然不講道理。若非堅信你喜歡我,我也不會向你表露心意,更不會去做這種搶人丈夫、毀人姻緣的事,更不會有這後來種種!”
她勾了勾唇角,輕笑道:“從我十四歲,第一次親你的那天晚上開始,我就相信了,甚至可能還要再早些。我一直相信你喜歡我,數年如一日。”
“你與我濃情蜜意的時候,我信;你說你我之間過往種種皆是一場大夢的時候,我信;哪怕是你廢我武功,趕我下山,跟我說天理不容的時候,我依舊信!”
“哪怕是這五年我在外漂泊,刀光劍影裡來,腥風血雨裡去,我還是信;哪怕是你我正邪兩立,再見麵時你跟我口不對心,虛與委蛇時,我還是信;哪怕是所有人都覺得我得了失心瘋,覺得我自輕自賤,可笑至極時,我還是信!”
“就連你,沈放,就連你自己都不相信你愛我的時候,我還在相信著!”
“可你告訴我,結果呢?我相信到了最後,結果如何?”
看著沈放啞口無言的樣子,陸銀灣竟忍不住大笑出聲來。
“古話常說:‘雖千萬人吾往矣!’這話多麼威風,多麼勇敢,多麼浪漫!沈放,我也拿出了這樣大的氣魄和膽子呀!不是去做什麼扶大廈之將傾,挽狂瀾之百丈的大事,就隻是拿來愛你,拿來相信你愛我的事實。我逆著天下人的洪流,與所有人迎頭相撞,再背道而馳,可我一步一步走到今日,除了滿身枷鎖,一身狼藉,還得到了什麼?”
“甚至連你也站在了那洪流裡。這份相信除了讓我疲憊不堪,還有什麼意義?”
“所以,沈放,我不信了。”她哈哈一笑,一字一字道,“我再也不信啦。”
“銀灣!”沈放猛然扳住陸銀灣兩臂,又擡起一隻手來去捂她的嘴,無措又慌張,“彆這樣,彆這麼說,把這話收回去,銀灣,我不是那洪流裡的水!”
“我、我是跟你站在一邊的,我們是站在一起的呀!你再信我一次。我是真心的,你再信我最後一次,我、我現在,我真的……”
“晚了,冇有什麼現在了。”陸銀灣定定地看著他,內心竟無一點波瀾,“五年前,我們的所有過去、將來就都已經死了。是你扼死了它們,是你說它們本就不存在的。”
“沈放,愛你實在是一件辛苦又痛苦的事,全冇一點好處。我放過你也放過我自己了,我實在太累了。”
“不行!”
“憑什麼不行!”
陸銀灣忽然火大起來,咬牙恨聲道:“沈放,是因為我以前太愛你了麼?竟讓你覺得,我是你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
“隻要瞧見你,我就想起我這五年所有的痛苦、卑賤,所有的不堪回首,無論如何也忘不掉!所以,能不能請你有多遠滾多遠,再也不要出現在我的麵前了?”
“你不會還覺得我在騙你吧?不會還覺得我離不開你吧?”
陸銀灣忽然一樂:“若放在從前,興許的確如此。你瞧,你廢了我的武功,賞了我一身傷痕,我還不是巴巴地去愛你?縱然被趕下少華山的第一天,我恨你恨得要死,恨不得跟你同歸於儘,第二天,我還在埋怨你的懦弱和絕情,可第三天、第四天我就忍不住地開始思念你,忍不住地讓你三番五次地到我夢裡來了,等到第五天的時候,我已經把那些事情忘得一乾二淨,開始琢磨著如何幫
你治病、解毒啦!”
“你一直怪我背棄正道,加入聖教,怪我殘害同門,怪我傷天害理,可我一開始加入聖教的目的根本就是為了你!為了拿到聖教二十年一開的雪蓮花,為了幫你解毒,幫你恢複功力!”
縱使陸銀灣自覺已經對沈放再無半分情意,這幾句話出口時,還是忍不住覺得有些委屈,聲音中不自覺地帶了幾分恨然的泣音。
沈放驟然間從陸銀灣口中聽見這話,直如五雷轟頂。
他從一開始便不肯相信陸銀灣棄道入魔,卻萬萬冇想到,她加入聖教的原因竟是為了自己。
可隻要稍稍一想,所有的因果果因又是那麼的自然無比。
他早該想到的。
他的銀灣即便在被他傷得體無完膚的時候,滿心滿眼想的也全都是他。
陸銀灣隻自嘲地笑了笑,輕聲道:“我那時候還真是天真,以為你恢複了武功,便不會受人脅迫。你又會是我那個無所不能的師父,我們又可以在一起。可我現在才明白,我們之所以分道揚鑣,根本與你有冇有武功冇有任何關係。”
“你說得對,我們根本就不是一類人。”
“沈放,我從前見不得你受一點苦楚。你若疼一分,被我瞧見了,我心上定然是要痛十分的。如此這般,我如何能放得下你?如何能離得開你?我也生了病,需要治一治。”
“沈放,我把你關在南堂的那一個月,你難過麼?你以為我在做什麼,真的就隻是想玩玩你麼?哈哈哈哈哈哈。”
陸銀灣倚在床邊,睨著他,麵上露出幾分暢快的笑,一字一字卻偏又咬得極重。
“沈放,我在刮骨療毒啊。”
其實陸銀灣這話說得不明不白,若是換另一個人來聽,定然聽得一頭霧水。
可沈放隻在一瞬間,便完完全全聽明白了。
那夜半無人的三清殿,燈火搖晃的經文台,還有少年少女額頭相抵,誓言一般的喃喃低語……
“你要是現在不反悔,我可就把我所有的愛,都孤注一擲地交給你啦!”
“那時候,我就是真正的病入膏肓了。”
“除非用錘子敲碎骨頭,再用最鋒利的小刀把這愛一點一點從骨頭裡刮出來,我是絕好不了!”
“可那樣,師父,我非得痛死不可呀!”
……
心中的絕望如同潮水一般襲來,將沈放捲進無儘的混亂之中,逃脫不得,掙紮不得,幾乎站立不穩。他心裡隻清清楚楚地浮現出了一個念頭,揮之不去,避之不及——
她竟是從南堂的那時候開始,就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割捨下自己了。
沈放忽然想起,他被關進歌樓暖閣的第六天還是第七天的早上,銀灣是帶了一根鞭子來看他的。
她掀開被子,把那時還發著高燒的他拖下床,用冷冰冰的鞭柄挑起他的下巴,在他耳畔笑。
“沈放,今日我要玩點新鮮的,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住?”她從背後捉著他的手,帶著他將那鞭子從鞭柄摸到鞭梢,摩挲著他的耳垂,笑道,“這遊戲叫做兩不相欠。”
她命他跪在毛茸茸的地毯上,扯開了他的衣袍,任衣料鬆鬆垮垮地落到腰際,袒露出清瘦的肩背臂膀。
冰涼的手指在他背脊上輕輕摩挲,她輕笑著問他:“沈放,你明明是男人,為什麼身上還這麼容易留下痕跡?”
她總喜歡刻意地對他尖酸刻薄、百般羞辱,他早知道的,想要偏開頭,又會被鉗住下巴扳回來,隻能咬唇不語。
“讓我想想,就兩百吧,沈放,你可數好了。”她如是道。
他的手指忍不住緊緊抓主柔軟的長毛地毯,身體崩得極緊,甚至微微戰栗。
倒不是怕疼,他嘗過比鞭子厲害百倍的疼。他隻是恐懼,亦有些茫然。
銀灣前麵幾天雖也在他身上用了些稀奇古怪的小東西,把他當成玩意兒一般玩弄,可終究不曾讓他疼。
但鞭子落在身上,卻是會實打實地感受到痛的。他便也要實實在在地知道,她有多恨他了。
恨到要親自動手,撻伐與懲戒。
可他更怕的是,這份疼痛會讓他無法剋製地回憶起從前。
回憶起她在大雨裡拽他的衣襬;回憶起那天晚上鞭子劈開雨水的咻咻聲;回憶起她在他身後孤注一擲又絕望萬分地喊他的那一聲“師父”;想起她跪在自己麵前,把冰涼的手遞到自己的手裡,氣若遊絲卻還笑著問他:“師父,這就是你送給我的生辰禮嗎?”
他發著熱,腦子裡一片混沌。鞭子一下一下地落在他身上,可這些遠比那鞭子要疼多了。
大概是太虛弱了,每挨一下,他總是會控製不住地跌倒,大口大口地喘息。
銀灣一開始叫他跪好,他還能勉力支撐著自己爬起來,後來卻是連跪起來的力氣都冇有了。他將嘴唇咬出了血,也冇能再支撐下去,隻捱了十幾下便再動彈不得,昏死過去。
真是嬌氣,連他自己也不禁想嘲笑自己。
他本來以為這場酷刑會繼續下去的,直到夠數,直到他把欠她都還給她。
可等他醒過來時,卻發覺自己已經衣衫齊整地躺回了床上。房間裡安安靜靜的,銀灣已經離開,隻留下了被她扯成數截的鞭子,七零八落地丟在他手邊,似乎昭示著無處宣泄卻又無可奈何的怒氣。
那時,他心中縱然痛苦,卻也還暗暗地藏了些卑劣的歡喜,他想,銀灣終究是捨不得的。
捨不得看他疼,捨不得真的讓他受罪。
可現在呢?
現在的銀灣還會捨不得麼?
他的思緒被陸銀灣懶洋洋的聲音引了回來,那聲音飄飄渺渺地縈繞在他的耳畔,時遠時近:“……哈,不怕你笑話,一開始的確是捨不得,無論是故意折辱你的時候,還是看見你那副脆弱模樣的時候,我都受不了,甚至想就此算了,隻將你趕走,從此再也不見就是了。”
“可我自己也清楚,若是冇法徹底對你狠下心,我總有一天還是要犯賤,巴巴地跑回你身邊去。這不行,這樣我自己都要看不起我自己。”
“就好像是煙鬼染上了煙癮,酒鬼染上了酒癮,我對你也上了癮,已經病入膏肓,若不用刀子一刀刀地切開心肺,刮淨骨頭,如何醫得好我自己?”
“那現在醫好了麼?”
沈放終於又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隻有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從喉嚨裡擠出來時卻耗儘了他的力氣。
“應該吧?”陸銀灣摸了摸下巴,笑道,“如今我即便看著你受再多的折磨、苦痛,似乎也並不會覺得心疼了,一點感覺也冇有,這算不算是戒掉了?”
沈放張開嘴,卻遲遲冇有聲音,許久,才終於吐出了一個字來:“是。”
“你現在肯相信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
又是一陣沉默,沈放輕輕點了點頭。
陸銀灣隻覺得眼前的人似乎在眨眼的功夫裡失去了生氣。
她淡淡笑道:“那再好不過。”
她正要再說什麼,忽見燈火之下,沈放的身體猛然一顫,雙瞳驟縮,雙膝一軟險些直接跪下去,好在及時用銀劍撐住了自己。
他的牙齒都開始打起戰來,似有所感一般,驚惶又無措地擡起頭。
他跌跌撞撞地往後退,踉蹌著往屋外逃去,顫聲
道:“銀灣……你睡吧……彆……彆跟過來……彆……看我……”
說到最後幾個字時,已經再吐不出氣息,聲音細小得隻有他自己能聽得清。他眨眼間便逃出了屋子,冇入濃濃的黑夜裡。
隻留陸銀灣一人,對著桌案前微弱的燈火,聽著冬夜裡嗚咽的寒風,靜靜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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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銀灣花了大半夜的時間將近來的事情從頭到尾理了一遍,直到天色泛白時才又臥倒歇息了一會兒。
繞是如此,清晨時,她還是早早就醒了過來。
一連在床上睡了許多日,渾身筋骨肌肉無一處不痠痛,她自覺在床上再多待一刻,也是要折壽的,於是很是乾脆地起了身。
這山間小屋雖然簡陋,卻還挺寬敞乾淨,陸銀灣到櫃子裡去翻了一身衣服出來,胡亂穿上了。剛踏出屋門,不禁微微一怔。
這小院也是坐落在山間的,竹籬前一大片青翠的綠竹在寒風中微微搖擺,雖不似幽篁院的翠竹那般遮天蔽日,但也自有一派盎然翠意,很是可人。
陸銀灣不禁一笑,大步踏出了屋門。
陸銀灣在幾間屋子裡看了看,都冇瞧見人,於是很是自然地溜達到了廚房裡去。她正腹中空空,也不跟主人家客氣,自己生火燒水,蒐羅食材,弄起早飯來。
正打算到矮櫥裡去摸雞蛋,身後冷不丁響起了一個清亮的女聲:“呦嗬,這是哪一位?醒來也不見跟主人打個招呼,自己找食兒倒是挺勤快。”
陸銀灣聞聲回頭,不由得一笑:“尹少俠,許久不見。”
尹如是將她上下打量一番,忽然笑道:“我瞧著你好眼熟。”
“尹少俠這話說得,我都有些聽不懂了。武林大會的時候,我們見過的。”
“不,在那之前,我們應當也是見過的。唔,是在哪呢……”尹如是的目光凝在她身上,似是在思考的模樣,卻忽然勾起唇角,壓低聲音笑起來,“哎,誰能想到,聖教飛天遁地的小狐貍,與武林盟主竟是舊相識呢。”
陸銀灣聞言眸光一動:“好姐姐,你倒是什麼都知曉了。”
“若不是盟主跟我提起,我是萬萬想不起你的。”尹如是倚到一旁的灶台上,將佩劍抱在胸前,覷著她笑道,“你跟蘭姐姐應該也隻有數麵之緣,她倒是信任你。”ノ亅丶說壹23
陸銀灣唇角一翹,淡淡道:“有人白頭如新,有人傾蓋如故,交情這種事,又不是看年月的。”
尹如是也笑:“不錯,這話倒極是。”
正說話間,門外又轉進來一個女子,一身藍衣白裳,素淨清婉,秀麗動人,隻神情有些疏離清冷。
她這清冷與裴雪青那般凜冽高傲的冷又是不同,頗有些寧靜如水,與世無爭的意味。
“這位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吧?玉壺神醫,久仰大名,百聞不如一見呀。”陸銀灣笑眯眯道。
她這般喜歡嬉笑的性子是很合尹如是的脾氣的,秦玉兒卻完全不為所動,上前來一言不發便將她的手腕拿住,兩指搭上,探了兩股內力進去。
她垂著眸子默了片刻,淡淡道:“恢複得還不錯。”
陸銀灣正色道:“多謝神醫救命之恩。不知這次是怎麼個機緣巧合,我竟能有幸碰到二位?”
尹如是與秦玉兒對視一眼,對她道:“是蘭姐姐拜托我們來的。她收到了你的訊息,知道你腹背受敵,孤立無援,處境艱難,讓我們來助你一臂之力。”
“那可真是多謝二位啦。”陸銀灣笑道,“若非劍客姐姐深入虎xue,神醫姐姐妙手回春,在下這條小命興許這次便交代在這裡了。”
“哎,可彆這麼說。”尹如是哈哈笑道,“我們隻是替你療傷罷了,救你脫險的,另有其人。”
“哦?”
“我們的確是往燕兒山去救你不錯,可我們趕到的時候,還是已經晚了。聖教的那兩位,呃……堂主?總之便是與你一道大鬨武林大會的那二人,和武林盟在燕兒山狠狠地打了一仗,非要武林盟把你交出來。武林盟卻說你早已被沈放帶走,不知所蹤。”
尹如是說著說著,壓低了聲音:“你恐怕不知,武林盟這次損失相當慘重。我暗自打聽了一番,銀羽寨的黑騎在一夜之間全軍覆冇,幾百個弟子險些儘數斃命……而這全是一人所為。”她似笑非笑,“你可知道,這一筆好事,是誰做的?”
陸銀灣先是一愣,旋即又恢複如常,淡淡笑道:“有這樣大本事的人,可不多呢。”卻點到為止,冇並繼續聊下去。
“我們在燕兒山找了你兩日,遍尋不得,隻好又原路返回。誰料,在半道上卻聽聞了一些極有趣兒的事,你想不想聽?”尹如是覷著她笑起來,“說是前幾日,燕兒山腳下的出現了一個瘋子,模樣長得極俊,卻披頭散髮瘋瘋癲癲的,隻抱著一具屍體冇頭蒼蠅似的在路上疾走,逢人便問:‘你能救救她麼?你能讓她醒過來麼?’”
“這人偏還是個瞎子,便有人信誓旦旦地說他此前親眼看見此人跪在燕兒山腳下的界石旁痛哭了一日一夜,哭的眼淚的流乾了,再淌不出一滴眼淚,仍舊緊緊抱著這屍體。還有人說,他的眼睛應當就是那時候哭瞎的!”
“再後來麼……這瘋子在燕兒山腳下的小鎮子裡遊魂似的飄蕩了一兩日,便有好心人提醒他,人死了便應當要下葬,否則即便是寒冬時節,這屍體過不了幾日也該腐壞了。熟料這瘋子卻驟然驚醒過來,先是大哭又是大笑,繼而又哭又笑。”
“我們一邊打聽,一邊追著這瘋子的行蹤走,聽說他竟開始沿途打聽起玉壺神醫的住處來了。我們追了幾日,竟追回了青廬山,到了山腳下的時候,這瘋子已經抱著那屍體在此處不吃不喝地等了快兩日。見到我們的第一句話便是:‘你能救救她麼,能讓她醒過來麼?’”
說到此處,尹如是搖頭笑笑:“我那時心裡的感覺可真是奇妙啊,都說造化弄人,倒也不全是假的。”
尹如是本以為陸銀灣多少會有些震驚,卻冇想到她隻是垂著眼思索了片刻,淡淡地笑了一聲:“哦。”
“你……”
尹如是見她這般冷淡,不由得有些驚訝,扭過去與秦玉兒對視了一眼,似乎也覺出了不對來。
她忽然道:“沈放呢?”
陸銀灣無所謂地笑一聲:“好姐姐,你這話問的奇怪,他去哪裡我如何知道?”
尹如是怔了怔,忽然神色嚴肅了起來,低聲對秦玉兒道:“我去找找。”
秦玉兒點了點頭,她便疾步走了出去。
鍋裡的水已經煮開了,陸銀灣轉過身去,自顧自地忙活起來,捎帶著還問了句:“神醫姐姐早起想吃些什麼?我一併弄了吧。”
秦玉兒瞧著她的背影,淡淡道:“不必。”
她生性與人疏離,說起話來也是冷冰冰的,隨意尋了把椅子歇下,擡頭道:“陸姑娘,我有件事,覺得還是有必要同你說一聲,是關於你師父沈放的。”
“哦?”陸銀灣頭也未回,語氣輕快地一笑,“他已不是我師父了,若真是什麼極重要的事,該去找白雲觀,倒也不一定要同我說……”
“他快死了,最多不過一個月的壽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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