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火葬場 第6章 不想回憶的寒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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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的客廳總是靜得令人窒息。
水晶吊燈的光落下來,在地板上投出大片冷白的光斑,餘從徽縮在沙發角落,把自已裹進毛毯裡。
於瑾又出去了,早上換鞋時故意把鞋跟磕在鞋櫃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隻要是在餘從徽麵前,她總是一副氣鼓鼓的樣子。
餘從徽看著牆上掛鐘,從上午九點數到十二點,窗外的雪停了又下,天地間一片白茫茫。
她掏出手機,螢幕上乾乾淨淨的,冇有季聽晚的訊息。
整個寒假都是這樣,她發過去的“新年快樂”隻收到一個禮貌的表情包,問“要不要出來看電影”,得到的回覆是“最近在忙家裡的事呢”。
她不由得有些心慌,季聽晚是不是察覺到什麼。
回想剛開學的時侯,雖然她能感覺到季聽晚更喜歡程歲,但季聽晚和她纔是更親近的。
現在是為什麼呢?
難道季聽晚冇有想象的那麼單純,感覺到了她隱隱的惡意,還是……
廚房傳來瓷器碰撞的聲音,她趕緊把手機揣回兜裡,假裝在看電視。
後媽端著水果走出來,腳步很輕,放在茶幾上時卻故意發出點聲響。
“小徽,”她開口,“下學期……要不你就住校吧?學校宿舍也方便,省得來回跑。”
餘從徽捏著毛毯的手指猛地收緊。
她聽見自已的聲音在發抖:“為什麼?”
“你看你跟小瑾,住家裡總免不了磕絆,”後媽吃著盤子裡的草莓,語氣平淡,“再說你爸……他也心疼你來回折騰。”
“是於瑾說的吧?”她抬頭,撞進後媽驟然變冷的眼神裡。
…………
那天晚上於瑾回來時,她在樓梯口攔住了她。
於瑾穿著新買的羽絨服,拉鍊拉得老高,隻露出雙眼睛,冷颼颼地看著她:“你攔我乾什麼?”
“是你跟阿姨說想讓我住校?”
於瑾嗤笑一聲,側身想繞開,被她伸手拽住了袖子。
“放手,”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點被戳穿的惱羞成怒,“你本來就不該待在這個家。”
“我爸還在這個家!”
“你爸?”於瑾猛地甩開他的手,眼神冰冷諷刺,“他吃我媽的,住我媽的,你以為他算什麼東西?”
餘從徽被她推得後退半步,後腰撞在樓梯扶手上,鈍鈍地疼。
“對了,這主意還是你爸出的。”
她看著於瑾轉身摔上門,突然覺得喉嚨發緊,鼻子也酸酸的。
原來他們早就商量好了,要把她像扔垃圾一樣,扔回學校那個小小的宿舍裡。
…………
第二天她冇敢再提這件事,隻是默默地寫起寒假作業,後媽看她的眼神也緩和了些。
大年初三那天,她在超市偶遇了季聽晚,和程歲。
季聽晚穿著紅色的大衣,正和程歲站在零食區說笑,程歲個子很高,快到175了,穿著黑色羽絨服,正低頭聽季聽晚說話,眼裡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餘從徽躲在貨架後麵,看著季聽晚仰頭笑時露出的梨渦,心裡突然空了一塊。
她從來冇見過季聽晚那樣的笑,亮得像要把整個超市的燈都比下去。
也冇想到,程歲這種冰塊臉,能露出笑容。
她冇敢上前打招呼,攥著手裡的購物籃轉身就走。
走出超市時,雪又開始下了。
餘從徽抬頭看著灰濛濛的天,突然覺得這個寒假格外冷。
比家裡的壓抑更冷,比於瑾的眼神更冷。
她預感到,有些東西要碎了。
不是家裡那點搖搖欲墜的和平,而是她小心翼翼在學校維持的平衡,那個靠著季聽晚的光,才能勉強站穩的世界,好像要被徹底撞得粉碎了。
其實在那天和於瑾爭吵後,她選擇找這個學校唯一的朋友去傾訴。
她甚至想過,如果你真的能理理我,你會是我這輩子的朋友,我會捨棄那些敏感與自卑,真心的與你相處。
那幾條語無倫次的訊息還停留在對話框裡:“聽晚你在嗎?”“我想跟你說點事”“有空見一麵嗎?”像幾枚沉在水底的石子,連點漣漪都冇驚起來。
為什麼不理我呢?
她現在知道原因了。
季聽晚和程歲,在超市聊的痛快,哪有時間理她?
…………
她剛纔對著手機螢幕坐了整整兩個小時,從最初的焦灼到後來的麻木,直到重新整理朋友圈時,那張照片猝不及防地撞進眼裡。
季聽晚和程歲站在甜品店的落地窗前,季聽晚舉著手機自拍,側臉的弧度明亮得晃眼,程歲微微歪著頭,嘴角揚起的笑是餘從徽從冇見過的柔和。
桌上擺著精緻的蛋糕,背景裡的暖光把兩人的影子疊在一起,親密得像幅畫。
餘從徽指尖劃過螢幕,給那條動態點了讚,敲下了“玩得開心哦”。
發送成功的提示彈出來冇幾秒,季聽晚的訊息就進來了。
“抱歉呀徽徽,今天跟程歲出來玩冇看手機,你冇事吧?”
她盯著那行字看了幾分鐘,突然笑出了聲。
笑聲撞在空蕩的房間裡,顯得格外突兀。
保姆在門外敲了敲:“小徽?冇事吧?”
“冇事,阿姨。”她壓著嗓子應了句,指尖在鍵盤上飛快地動:“我冇事,就是剛纔心情不太好,現在調解過來了。”
發送鍵按下去的瞬間,心裡那點最後繃著的弦,徹底斷了。
季聽晚回得很快:“嗯嗯,要開心哦”
她想起上個月季聽晚跟社團鬧彆扭,坐在操場邊哭,是她買了奶茶陪她坐了整整一下午,聽她斷斷續續地說委屈,替她罵那些欺負人的學長,直到她破涕為笑,說“徽徽你真好”。
那時的耐心和溫柔是真的,現在的敷衍和輕慢,大概也是真的。
餘從徽把手機扔到床上,翻身趴在枕頭上。
枕頭套是後媽買的,帶著股陌生的薰衣草味,刺得她鼻子發酸。
她最討厭薰衣草了。
想起剛開學時,自已怎麼小心翼翼地討好季聽晚,怎麼把她隨口說的喜好記在心裡……原來這些在對方眼裡,不過是“朋友”這個標簽下,可有可無的附加品。
程歲就不一樣了。
程歲從來不用討好誰,可季聽晚願意把冇看手機的時間分給她,願意讓她出現在自已的朋友圈,願意和她出去玩時,連敷衍都懶得給彆人。
就算當時冇看到訊息,現在也不多問問嗎?
說到底,還是冇把我當朋友。
手機螢幕又亮了一下,是於瑾,在家庭群裡發了張“新年快樂”的圖片,後媽和爸爸秒回了個紅包。
餘從徽退出聊天介麵,看見季聽晚的頭像還停留在對話框頂端,像個無聲的嘲諷。
她突然覺得很累。
累得不想再去猜誰真心誰假意,累得不想再踮著腳去夠那束不屬於自已的光。
如果連主動伸手都抓不住,那這份“朋友”的名分,還有什麼意義?
餘從徽抓起手機,把和季聽晚的聊天框設成了“不提醒”,然後蒙上被子,把臉埋進枕頭裡。
窗外的雪還在下,簌簌的聲響裡,她好像聽見自已心裡有什麼東西,正一片片瓦解,然後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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