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男配背後的真相竟然是! 第32章
病房內有許多發光的電子裝置,
不至於是全然的黑暗,何芷安與程起雲在這片矇昧的光線中對視,何芷安緩緩坐起身來。
隨著他起身的動作,
程起雲被他的手掌摁著下壓,
最終屈膝半跪在了床邊的地上。
何芷安移開了手掌。
程起雲說:“五天前,白非和鐘旻上了前往京城的飛機。”
何芷安問:“白非跟著鐘旻走了?”
程起雲卻沒有回他的話,隻是道。
“接下來,
就是他們兩個人的故事了。”
話音落下,周圍一時間彷彿更黑了,那是某種真相砸落在地激起的心臟難以負荷的黑暗。但,等這陣激蕩逐漸消退,
電子裝置正在執行中的藍綠光幽幽蔓延,眼前又明亮起來,何芷安能夠看清程起雲的輪廓。
他忽然問:“你的腿斷了嗎?”
程起雲說:“沒有。”
何芷安問:“那浙興破產了?”
程起雲說:“也沒有,股價同比上漲了35個百分點。”
程起雲麵上浮現笑意,
即使是屈膝半跪的仰視姿態,也顯露出壓抑不住的侵略欲和掌控性。
“我聽說你恢複記憶了。”他笑著說,“安安,你關心我?”
何芷安討厭他這副儘在掌控的樣子!
他冷聲:“我之前在鐘旻那說了,你走出那個門我們就完了,
我要和你分手。”
程起雲:“我們本來也沒談戀愛,
隻是有婚約。”
何芷安:“程起雲你王八蛋!”
程起雲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手指是涼的,掌心卻很熱。那溫度滲透到何芷安麵板上,
讓他微微戰栗。
四目相對,程起雲注視著他,拇指指腹緩慢地摩挲過他的手背。
程起雲說:“你有任何想要知道的,
可以問我。”
——接下來,就是他們兩個人的故事了。何芷安想起他剛剛那句話,心中一動,他有太多需要確認的事,卻一時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程起雲沒有催他,沉默地守在床邊,他彷彿安於這種狀態,目光始終停留在何芷安身上。
何芷安最先問:“你和白非分手了?”
程起雲說:“是。”
“四年前,你跟我說的那個關於你、鐘旻和白非的夢,是真的?”
“嗯。”
“我四年出車禍是因為這個嗎?”
“是。”
“你怎麼確信這一切是真的?”
“車禍後,你昏迷不醒。我查了浙生重症病基金捐贈名單,白非在列,身份資訊和夢裡對得上。最重要的,我讓基金給他打款後,你就在英國醫院裡醒來了。”
何芷安下意識抓住被單,沒有人能接受“命運”真的存在,而自己隻是提線木偶。他迴避道:“也許,這隻是巧合呢?我醒來並不一定是因為他獲得了捐款”
“安安。”程起雲打斷他,平靜地問:“我賭得起嗎?”
何芷安在他的目光下收聲。
“我還原了不下十遍車禍現場,請專業機構分析了當時的行車記錄儀錄影,沒有人能從科學角度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受這麼重的傷。”
程起雲在英國回來後一次次複刻車禍現場,瘋魔了般與束縛著他的無形的絲線爭鬥。他試圖掙紮出一線生機,無果,最終認命。前二十一年人生順風順水,他無懼也無畏,即使是在車禍的最後一刻調轉車頭,主動迎上席捲而來的死亡威脅,他仍沒有絲毫恐懼,命運擺弄不了他。
他極其傲慢,漠視命運的征兆和提醒,也漠視生命。
於是命運也調轉車頭,將威脅架在了何芷安的脖頸上。
程起雲放緩聲音,自問自答:“我賭不起。”
何芷安忽然記起他在國外念書的時候,那時他忘記自己和程起雲一起爬過奇壯美麗的菲茨羅伊峰,忘記自己人生中第一次挑戰極限。但不知是和程起雲在岩洞中約好要“再來爬一次”的約定在潛意識中影響著他,還是因為孤身在倫敦太過寂寞,他熱衷起了極限運動。
他又爬了很多山,在超過30米的高台上玩跳水,他毫無經驗就上了gt賽車,在盤山車道壓著限速狂飆。
他翻過車,車輛撞爛護欄,保時捷911爆炸起火。從岩體上跌落過,安全繩幾乎勒斷他的腰。他濕淋淋地從水中爬出來,但他一直毫發無損。
英國相熟的同學們說他有“女神庇佑”。
現在,何芷安恍然發覺,並不是有什麼幸運女神,而是他本身是一柄死神的鐮刀,替命運架在了程起雲的脖頸上。
隻要他不出事,程起雲、白非和鐘旻的人生,就可以按照既定的路線前行。
何芷安嗓音乾澀:“但是,在你的夢裡,鐘旻和白非纔是主角。你應該對白非強取豪奪,他與鐘旻兩情相悅,不是嗎?”
現在的情況卻是程起雲和白非“兩情相悅”,鐘旻強取豪奪。
“理論上是這樣,但我經過幾次試探發現,所謂命運的安排沒有那麼嚴密。”
程起雲說:“第一次試探是我和白非初見,本應該是他在校招的時候主動來感謝我,我反過來先跟他搭了話。我們認識了,他對我頗有感激,你在英國什麼也沒發生。後來我引導他和我在一起,你仍然是安全的。”
“我推測隻要關鍵節點對得上,這些節點之間的脈絡如何串連,我們所經曆人生具體是如何發展的,並不會受約束。”
何芷安知道自己在英國的時候身邊一直有人跟著,他直接在視訊通話中問過程起雲,程起雲也坦然承認了是他派的人。當時失憶狀態下的何芷安不清楚這是因為那個古怪的“夢境”,還以為是程起雲的佔有慾作祟,想要無死角監控他在異國的生活。
他為此感到竊喜。
——因為何芷安不明白程起雲為什麼不來看他,程起雲總是找出各種理由迴避和拒絕,到後來乾脆表明自己談了戀愛。隻有活在對方的監視下,他才能感覺自己是被愛著的。
他微微出神,程起雲仍在繼續說:“我發現白非的確受命運的眷顧,如果真的存在世界的主角,那他就是。我直推他進入專案部,所有他經手的專案都超出了預計,獲得空前成功。浙興同比增長的這35個百分點,有大半要歸功於他。”
何芷安隨著他的話反應過來。
“所以你乾脆顛倒你和鐘旻的位置,先一步和白非培養感情,然後利用白非對你的好感,讓浙興更上一層樓。因為你和白非‘兩情相悅’了,白非沒有喜歡上鐘旻,為了契合命運的發展帶走白非,鐘旻隻能采用強製性手段,被迫成為‘強取豪奪’的那個人。”
“你成功了,所以浙興沒有破產,你也沒有在與鐘旻的爭鬥中失去行走能力。”
“不算完全成功。”程起雲說:“夢裡,我和鐘旻為了白非的去留對峙,我大腿中槍,我認為這應該是個關鍵節點,畢竟這和我的結局直接相關。我不敢直接迴避中槍的情節,也不能按照夢境發展真的放棄一條腿,就選擇了改變中槍位置。”
他看著何芷安:“我主動用胳膊捱了一槍。”
何芷安下意識看向他中槍的左臂:“有後遺症嗎?嚴”
“我沒事。”程起雲輕聲說,“但是你現在躺在這裡了。”
何芷安一怔,程起雲中彈那天對闖進家中的他厲聲嗬斥的畫麵還在眼前,他以為程起雲是要趕他走,原來是在命運的注視下讓他逃。
他心中霎時百感交集,隻能說:“我沒事。”
何芷安沉默片刻,想起那聲沉悶的槍響,鐘旻提槍出門。一門之隔,他多麼擔心程起雲的安危,鐘旻卻告訴他,程起雲為白非擋了一顆子彈。
現在想來,這話中大概摻著鐘旻的挑唆,他張口想質問程起雲。那又如何呢?你為了所謂的命運必須中槍,所以用胳膊去擋子彈,可你都沒有為我擋過子彈!
……雖然,在車禍中,在不知道命運真相之際,程起雲主動替他迎向了失控的貨車。如果沒有這所謂的命運,那程起雲已經死了。
可程起雲都沒為他擋過子彈。
何芷安唇角下移,最終問出來的是。
“為什麼鐘旻要配合你走命運線?他也知道真相嗎?”
“他沒配合我。”
程起雲先澄清了這點,眉弓輕微下壓,顯出某種不愉:“他在跟我作對。”
“我不知道真相以前,前往機場的路上隻是透過車窗掃見白非的影子,就產生了包括頭暈、耳鳴在內的強烈反應。猜到真相後,首次和白非麵對麵交流,這種反應更加劇烈,即使此前任何事都沒發生,光是這種反應就讓人知道他是特殊的。”
“我作為故事反派尚且如此,身為白非正緣的鐘旻,我推定他見到白非後反應會比我更強烈。而在那天的飯局上,他的表現也如我所料,說不定是見到白非的那一刻就知曉了我們幾個未來的命運。”
何芷安記得鐘旻抵達南都後同時在雲上華府和海港舉行的兩場宴會,程起雲不讓他登陸,卻邀請鐘旻去了陸上那場,原來他早就計劃好了。
“你帶著白非參加雲上華府的宴會,就是為了安排他和鐘旻見麵?”
“嗯。”
“……可是鐘旻來見我了。”
程起雲聞言,唇角泄露一絲冷笑,在黯淡的冷色調光線裡睨著何芷安,慢條斯理反問。
“那又怎樣?”
何芷安攥住手指:“你怎麼確定,他會相信命運,相信了之後,又會按照命運走呢?”
程起雲說:“你以為他為什麼南下,難道專門為了你嗎?如果是為你,早多少年就該來了——他來,是因為鐘家在政壇的位置坐不穩,作為姻親的顧家這幾年越來越有往他們頭上踩的意思。他早不來晚不來,在顧衛和莎拉訂婚後來,是為了在江南找盟友。”
“你以為顧衛和莎拉為什麼隨行?在國內開巡迴畫展隻是藉口,顧衛要盯著鐘旻,就算攔不住他找人結盟,也得知道他找了個什麼樣的人。程、何、陳、林,我們哪家沒被他們試著摸過底,浙興晶片技術更疊這麼快,股價漲幅這麼高,雖然鐘旻基於對你的那點喜歡,不會想要和我合作,但你說他會不會對浙興的發展感興趣?”
何芷安聽見程起雲把鐘旻對自己的好感定性成“那點喜歡”有些不高興,但注意力更多被他話中流露的另一層意味引去。
“你做了什麼?”
“我故意擡高p-ii六代晶片的知名度,在鐘旻開始著手調查浙興和我本人的時候,把白非參與過的那幾個專案都推到他麵前……想想看,多麼神奇,白非入職後每每經手的專案都大獲成功,跟你有婚約的我也成了他的男朋友,你覺得鐘旻會怎麼想?”
怎麼想?那時的鐘旻大約還未感知到命運的紅線,以局外人的角度,他隻會覺得白非有什麼非凡的商業天賦,程起雲就是衝著這個“金飯碗”,才放棄與何芷安的婚約。
他在想著趁虛而入接近何芷安的同時,也許還想過能不能讓白非跳槽,跟著自己。
“得到你的好感,進一步跟何家結盟,最好再帶走白非。”程起雲平鋪直敘:“這纔是他登上那艘遊輪的原因。”
……在他口中,好像鐘旻對他全是虛情假意似的。
何芷安並不在意鐘旻到底喜不喜歡自己,但恨程起雲這副篤定姿態,更不想顯得自己沒人愛。
“你憑什麼斷定他是那樣想的?”
“他在和白非見麵後,一點懷疑和掙紮都沒有就遵從了命運。還不夠證明他本來就認為白非有不凡之處,從最開始就想過要帶走白非嗎?”
“你又知道他沒有掙紮了?他也很痛苦啊,我聽他傾訴過,也親身感受過,你以為隻有你痛苦,你以為我會覺得你很偉大嗎?”
“我不偉大嗎?”程起雲單手撐住床沿,忽然直起身體前傾,他帶來的陰影迅速籠罩了何芷安,漆黑的眼珠如同濃縮的深淵:“你聽他傾訴過?他說什麼了,像個三歲小孩一樣在你懷裡撒嬌了嗎?那我呢,你知道四年前你車禍昏迷的時候我是怎麼熬過來的?我為了讓你爸媽相信這件事是真的費了多少口舌?我傾訴不了,我得挺著,我得想辦法為我們掙一個出路,你懂嗎?你怎麼不心疼心疼我?”
“誰讓你挺在前麵了!你不能告訴我嗎?你就讓我一無所知地看著你和彆人談戀愛,你還他媽的和他上床!你想過我的心情嗎?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你怎麼不直接讓我去死啊!”
“你多厲害啊,你不怕死。我告訴你之後你是不是也要這麼說,‘我不怕死,該來的就讓它來吧’。何芷安,你不怕我怕!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我本來就什麼都沒了!”何芷安驟然拔高音量,眼淚同時落了下來,他望著程起雲:“我愛了將近十八年的人沒了、不見了!成了彆人的了!你纔是根本什麼也不懂的人,我不會原諒你的!”
“你必須原諒我,何芷安,你說過你會原諒我的。”
“我什麼時候說過?”
“四年前,我告訴你我的夢,你說過無論怎麼樣,你都不會讓我一個人。你不能反悔。”
何芷安冷冷瞪著他:“在夢裡,浙興破產了,你腿斷了,我可憐你才說陪著你。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你能為彆人擋子彈,來跟我賣什麼可憐?”
近距離下,兩個人都毫不退讓地注視對方,程起雲突然偏頭,舔走何芷安淌在頰上的眼淚,同時舔過他潮濕的眼睛。
何芷安被迫閉了閉眼,等他睜開,卻發現程起雲在笑。
“安安,你介意我為了彆人受傷麼?”他說著,掃視病房一圈,喃喃:“也對,我隻該為你去死。”
他拿了床頭果盤邊的水果刀,單手拇指推開刀鞘。刀鞘跌落在地,在黑暗中發出聲響,他帶著何芷安握緊刀柄,讓刀尖懸在曾經替白非擋過子彈的位置。
“我沒帶槍,用這個湊合吧。”
“何芷安,我再說一遍,我不是為了他。”
“但現在你紮下去,要知道我是為了你。”
何芷安的右手被他裹著,微微顫抖,他含淚直視著程起雲,嗓音沙啞。
“你以為我不敢,你以為我會心疼嗎?”
程起雲沒回答,隻是胳膊猛地下壓,何芷安來不及掙紮,尖銳的刀鋒已經穿透皮肉,整柄水果刀洞穿了他的左胳膊。
鮮血迅速從刀口蔓延出來,在被麵暈開,何芷安的手抖得更厲害了,又被程起雲帶著將刀拔出。錯覺中,他彷彿聽到了刀刃切開肌肉的摩擦聲。
紅透了的水果刀接刀鞘之後扔在地上,程起雲用受傷的手插進何芷安的指縫,和他十指交握。他用力,溫熱的血液迅速湧出,將何芷安與他緊扣的右手變得血淋淋的。
“你知道為什麼我不能讓鐘旻對著我的腿開槍嗎?”程起雲嘴唇貼著何芷安的耳廓:“因為我答應過你,要背著你爬菲茨羅伊峰的最後一段路。”
“我記得我們的所有約定,所以你也要記得你說過的話……你不能放棄我,何芷安,你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