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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她的第十年 第1章 野種 怎堪配同她平起平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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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種

怎堪配同她平起平坐?

是日,萬裡無雲。

三喜手握一條兩根指頭粗細的鐵鏈,亦步亦趨跟在一人一狗後麵。

那狗,不是尋常的狗,是吐蕃進貢的獒犬,性子烈,體格壯,是當今皇上特特向吐蕃使臣要求的,討來就為博十公主一笑。

同那獒犬並行的,便是十公主,皇後嫡出,眾皇子公主中最小的一個,生具傾國之姿,自然千嬌萬寵。

“貝貝,站住。”說話的人正是十公主薛柔,她口中的“貝貝”則是愛寵的名諱——上百斤重的烈犬,被她賜了個頂頂無害的名字。

帝後曾有言,“貝貝”這名不合適,薛柔偏不聽,鐵了心定奪下來。

薛柔知道,大家嫌那名俗氣,她纔不以為意,她本就是個俗氣之人,不論是給狗取名,還是給貼身丫鬟取名,她都揀順口的來。

三喜便是受害者之一。不過三喜對主忠心耿耿,漫說一個名字,讓她一輩子不嫁人單守在公主身邊伺候,亦無不可。

貝貝乃薛柔親力親為養大,最聽她的話,讓站住絕不多走半步,當即屈了後腿,蹲坐下來,仰著腦袋吐著舌頭看主人。

整潔的宮道上,迎麵走來兩個人,一個身著墨色錦袍,一個作內侍打扮。

“真巧啊,到這也能碰上你。”薛柔揚著下巴,嗓音尖尖的細細的,不大悅耳,乃至有些尖酸刻薄。

說來荒謬,墨袍男子乃當朝太子,名喚薛懷義,對這個妹妹可謂畢恭畢敬,唯命是從。當下舉步前來,和顏悅色道:“妹妹這是往何處去?”

薛懷義明年及冠,身量不矮,身形卻略顯單薄,兼之膚色蒼白,容貌秀美,頗有幾分陰柔之氣。

薛柔足足矮他一頭,氣勢卻絲毫不輸,昂起來的小臉充斥著輕蔑:“我上哪,用得著告訴你麼?倒是你,一大清早不在東宮抄佛經,出來亂轉什麼?”

薛柔反感太子,說是厭惡也不過分。

他雖為太子,可是個行宮宮女生下來的野種,沾父皇子嗣稀薄的光,十多歲上過到母後膝下撫養,從此搖身一變,有了太子之尊。

薛柔看不起他,從不肯喚他兄長,素來直呼其名。父皇母後疼她,未嘗因此怪罪她。

薛懷義倒也乖覺,任憑她如何羞辱,總是和和氣氣的。譬如眼前,微微笑道:“聽聞母後染了風寒,我又閒來無事,特意前去侍奉。”

薛柔譏諷道:“母後鳳體不適,自然有我服侍,我竟不知,幾時輪到你獻殷勤了?我勸你,快快收起那心思,免得弄巧成拙,徒惹母後頭疼。”

皇後亦不喜太子,然皇後識大體,明麵上不顯山不露水。二人的關係,尚過得去。

麵對薛柔犀利的諷刺,薛懷義麵不改色,“從善如流”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打攪母後養病了。”

說罷,點一點頭,欲離開。

他愈是禮遇有加,薛柔愈覺刺眼,扭頭對貝貝說:“去,把那個穿黑衣服的衣袍咬爛。”

貝貝大力搖動尾巴,雙眼亮晶晶的,後腿一蹬,飛衝出去,扯住那飄逸的袍角來回撕咬。

內侍嚇得魂飛魄散,口裡亂叫喚:“哎呦呦,老天爺!哎呦呦,太子殿下!”

漫說貝貝是條駭人的大獒犬,就算是一隻剛生下來的奶狗,這宮裡的人都是萬萬不敢對它動手的。

倘若伸一根手指頭,捱打受罵且是輕的,被攆逐出宮那纔是天塌了。

內侍驚叫不疊,貝貝撕扯不放,薛柔冷眼旁觀。

而薛懷義,紋絲不動,身板挺得像棵樹,任由衣袂四分五裂。

貝貝叼著布料,興沖沖奔去主人跟前,搖尾乞憐。

薛柔決計不肯觸碰那片綢緞,不止因為上麵濕漉漉的全是貝貝的口水,更出於它是薛懷義的東西,她嫌醃臢。

“乖貝貝,把它吐了。”薛柔一麵彎腰俯身,一麵朝三喜伸手討貝貝的零嘴,討來仍給貝貝當作獎勵。

主人之外,貝貝凶狠惡劣。

主人麵前,貝貝儼然是個討人喜歡的好孩子。

拿嘴含了牛肉脯,貝貝匍匐於薛柔腳下,津津有味地啃咬起來。

“不知如此,妹妹可滿意?”薛懷義垂手佇立,視線橫掃麵目全非的衣袍,最終停留在正笑吟吟逗狗的薛柔身上,“如若還不夠,那——”

“那你當如何?”薛柔冷笑著打斷他,眼光輕浮,擺明瞭挑釁他這個東宮太子,“我不滿意,你當如何?”

薛懷義淺淺一笑,撩起衣襬,順著裂痕一路撕開,赫然小半截袍子分離下來,蕩於他掌心之間:“夠不夠?”

薛柔笑意退卻,紅唇輕啟,吐出兩個字:“虛偽。”

是的,在她看來,薛懷義慣會做小伏低迎合彆人,尤其是父皇,否則憑他低賤的出身,拿什麼和她平起平坐,還撈到太子的寶座。

論起來她就氣惱,以前父皇明明對薛懷義很冷淡,近來不知怎的,頻頻喚他上禦書房說話;下朝回來陪她們母女用膳,提及太子的次數亦多了起來。

薛柔不忿,偏偏對外拿薛懷義冇轍,畢竟人家是堂堂太子,收拾過了火,外邊那幫朝臣又該上書指責她的不是了。礙於此,惟有在內宮尋他不快,以此泄恨。

薛懷義不言不語,靜靜目送薛柔牽狗行遠。

及人杳無蹤跡,手心略略一斜,托舉著的布料嘩啦啦墜地。

內侍欲拾,卻叫薛懷義冷聲攔住:“撿它做什麼,廢物罷了。”

那塊布死氣沉沉攤在地上,“遍體鱗傷”,一如薛懷義十八年來的人生,七零八落,毫無尊嚴。

內侍入東宮的三四年裡,所見所聞儘是薛柔羞辱薛懷義,而薛懷義噤若寒蟬的光景,分外心酸。

內侍悲憤不已:“您貴為太子殿下,何必處處讓著十公主?您看她,越發刁難您了……”

薛懷義滿麵無謂,彷彿一個局外人:“她愛刁難,且隨她去好了。今日的佛經尚未抄錄,該回去了。”

內侍暗自喟歎,待薛懷義走遠些,仍悄悄撿起那塊料子,揣於袖筒。

薛柔直奔皇後寢宮去。

許嬤嬤笑意盎然迎她進門,三喜領貝貝在廊下等候——貝貝大得像個人,皇後看著揪心,因而特特避開。

寢殿內燒著火盆,很是暖和,薛柔解了鬥篷交與許嬤嬤,湊去床榻前,笑問:“母後感覺病勢好些了冇?”

皇後年將六十,看起來卻不像這個年紀的人,這通通得益於她有一個好心態。心情鬆弛,身子自然愉悅。

“本就不嚴重,你們非按我在榻上躺著,縱是不打緊,也要憋出病來了。”皇後背靠引枕坐在床頭,看向愛女的目光款款情深,“瞧瞧,小臉通紅,又在外頭野了吧。”

同薛懷義之間的不快,薛柔不願告訴母後,一來母後病著,聽見了難免多心;二來薛懷義畢竟是太子,是母後名義上的兒子,她怕母後因此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種種考慮下來,薛柔避重就輕道:“我能上哪野呀,無非是帶貝貝四處溜溜彎罷了,母後可彆冤枉了好人。”

皇後拿她的手在掌心,輕輕揉捏著她那白玉似的手背,歎了一聲:“你呀!眼看將及笄了,還是動不動就撒嬌賣乖,往後有了駙馬,可也要對駙馬耍這套小伎倆不成。”

薛柔麵色驟變,從母後處奪走手,鼓著腮幫子氣哼哼道:“好端端的,提什麼駙馬不駙馬的!母後,我還小呢,不想招駙馬,您就彆操心這事了。”

皇後寵著她,縱然言辭冇大冇小,亦不加怪罪,隻笑說:“你今日小,以後呢?小十,我和你父皇一年較一年老了,管不動你了,儘早擇一良婿,多一個照顧你的人,難道不好?”

“不好,我纔不稀罕旁人來照顧我!”薛柔當即駁回去,略一思量,忽然察出些異樣的滋味來,忙轉變口風:“母後今兒是怎麼了,左一個駙馬又一個駙馬的,您往常可不這樣。”

女兒伶俐,皇後早知含糊不過去,便招呼許嬤嬤去取一幅畫像,趁這個檔口,語重心長道:“今年的狀元郎,你可曾有所耳聞?”

順著母後的話一回憶,薛柔緩緩道:“前兒九哥哥推我盪鞦韆時,提過一嘴,說是新科狀元郎姓崔,便是幾大家族中那個有名的崔家。我不感興趣,當場打斷九哥哥。再有的,我便不得而知了。母後問這個作甚?”

許嬤嬤手腳麻利,手捧畫軸返回,雙手呈於薛柔。薛柔不解其意,皇後娓娓道來:“這位狀元郎,家世好,人品端,相貌佳,年齡也合適。柔兒,你且展開畫軸,看看合不閤眼緣。”

薛柔恍然大悟,偏不去接那畫,容長小臉揚得高高的:“敢情母後存著這層意思。管他什麼狀元探花、崔家王家的,我冇相中就是了。”

皇後好脾氣,令許嬤嬤展開畫像。

薛柔緊挨著許嬤嬤,眼梢餘光朦朧掃見,不覺被吸走注注意力,側目而視。但見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眉宇之間,儘是柔情。恰恰是她欣賞的類型。

薛柔不由得看入神了。

皇後、許嬤嬤會心一笑。許嬤嬤戲語玩笑道:“小殿下這張小嘴倔強,眼神可誠實得很呢,見著俏郎君就挪不開眼了。”

許嬤嬤是皇後的陪嫁,從青澀少女到母儀天下,伴皇後走過風風雨雨四十年,早已是家人了。既為家人,說笑幾句也不值得講究了。

薛柔固然不喜人家拿自己取笑,但明白這個道理,佯裝不屑錯開視線,冷哼道:“論起俊俏,我隻認三哥哥、九哥哥。旁的,不得我的眼。”

三皇子、九皇子,前者是皇後嫡出,而立之年,心思全然不在家國大事上,整日鑽研道法自然,若非生於皇家,早就尋一處山林過上閒雲野鶴的日子了;三皇子不是治國理家的料子,便便宜了薛懷義;後者是淑妃所出,才及十六歲,業已有幾則軍功傍身,在軍營裡混得真個是風生水起,儼然意氣風發少年郎是也。

兩位皇子,都把薛柔當明珠寵,薛柔自然親近他們。

瞧她明明紅了臉,卻口是心非,皇後不點破,轉而問許嬤嬤:“眼瞅這個時辰了,陛下還在上書房同那崔家二郎議事,一直餓著肚子壞身體。你且吩咐咱們宮裡小廚房,做些陛下素日愛吃的糕點,完了你給送去,切記要看著陛下吃光了再走。”

許嬤嬤答應著去辦。

薛柔不自禁心下一動。

崔家二郎?莫非便是那新科狀元郎?

畫像上芝蘭玉樹的容顏乍然浮現眼前,揮之不散。

皇後明察秋毫,故意搭個台階讓她下:“小十,你有些時日未見你父皇了吧?”

薛柔掩起朦朧心思,順水推舟,抱著皇後的胳膊撒嬌賣乖:“可不是嘛!母後,若不然送糕點的差事就交給我好了……父皇素日最能聽進去我的話,由我盯著,父皇肯定吃光光!”

她欲親眼一睹,崔家二郎真容如何。

恐她察出端倪,皇後假意舉棋不定,經她又一遭的央求後,方纔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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