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有魚焉,與有榮焉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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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城已經入秋,清寒的秋風吹在人身上,讓林鳶魚不禁打了個寒顫,她們走的時候,還是夏日,一晃離開了快三個月。
林鳶魚不用跟著趙祁和蕭珩回宮覆命,所以就直接帶著其餘一行人回到了林府。
她走的時候兄長和公主纔剛剛成親,也不知現在二人相處的如何。
院中那些她精心佈置的紅綢子都撤掉了,原來的夏花也都凋謝,所剩不多,被用一盆盆秋海棠替換上,倒是有一番彆樣的風情。
兄長和父親是不會有這樣的心思的,定是趙韻吩咐人買來的。
管家見自家小姐回來,立即笑麵迎上來,走近才注意到小姐身後還有其他人,看樣子倒不像普通人。
“見過九皇妃。”他笑著說,“將軍一直在唸叨著您呢,終於把您盼回來了。”
林鳶魚直接戳破了管家給她留的麵子:“恐怕不是唸叨,是數落吧。”
她走的時候怕父親不同意,所以並未和父親說,以林崇義的脾氣,在她走後定是會發一頓脾氣,再數落她幾句的。
管家訕訕笑道:“將軍也都是因為擔心皇妃。”
說著他把人往裡請:“現下將軍和少爺都不在府裡,老奴立馬去請公主來,公主殿下見到皇妃也定是開心的。”
管家把人帶到正廳,拐腳就轉向西廂房。
林鳶魚吩咐人上茶招待客人。
邱青衣被春盞攙著坐下,轉著頭四處張望著,原來他住的地方是這般模樣,這裡的一切對她來說都十分新奇。
邱去寒倒是冇怎麼張望,心中默默想著,之前他隻聽說過林崇義的大名,知道這位勇猛強勁的大將軍,但是對於他的家事倒不是很熟悉。
在船上的時候,他明裡暗裡向船上的大臨人打聽了一些林府的情況,這才知道林鳶魚還有一個兄長,剛和大臨的永寧公主成婚,也就是林鳶魚的嫂嫂。
林崇義一共一兒一女,一個嫁給了皇子,一個迎娶了公主,也算是和皇室緊密相連了。
他有一種預感,姑姑這次來,怕是不會再回去了。
不多時,趙韻便趕來了。
她今日著一襲淡青色素袍,頭上也隻是簡單的簪了一根銀簪,看上去冇有絲毫公主做派,甚至都不像個城中貴女。
林鳶魚差點冇有認出昔日好友,這不明就裡的,還以為林府苛待了公主。
轉瞬間,趙韻一張口,林鳶魚才感受到,她還是原來那個趙韻。
“鳶兒,你可算是回來了。”
她眼中根本冇有看到彆人,直直的衝林鳶魚走去,握住她的手仔細地端詳起來,嘴裡還煞有其事道:“圓潤了。”
這景象儼然是一位長輩會做出的舉動,看來她已經很快適應自己的身份了。
林鳶魚尷尬的笑著,還是那個橫衝直撞的公主殿下,剛剛她還為她擔心了一瞬,以為她在將軍府過的不好,看來是她多慮了。
她不動聲色的撇了撇臉,示意她一旁還有外人。
趙韻順著她的眼神轉頭看去,這才注意到身後的幾人。
“哎呦,”她擺出一副主母的樣子,搭起雙手,敦厚的笑著說,“這個鳶兒,也冇有和我說要帶客人來,失禮之處還請諸位多多海涵。”
林鳶魚看著留給自己背影的趙韻,欽佩的點點頭。
這也就不到三個月,這當家主母的身份適應的這麼快,原本她還比她小,現在叫人看來,她這幅做儼然就是林鳶魚的長輩,在她們成親時忙上忙下的林鳶魚,倒成了一個不太懂事的晚輩了。
春箋扶著邱青衣起身,拜見了趙韻,客氣道:“我們貿然來此已經多有打擾了,還望公主殿下莫要怪罪我們不請自來。”
“怎麼會。”趙韻揚著嘴角,“既然是鳶兒帶來的客人,就是林府的客人,我這就安排人把客房收拾出來。”
說著她便吩咐自己的貼身丫鬟去辦此事。
林鳶魚上前挽住趙韻小臂,誇道:“你們就放心住下,公主殿下可是全上京最好的嫂嫂,也是最好的主母,有什麼事情都可以直接去找她幫忙。”
趙韻被誇的心裡迷迷糊糊的,努力壓住上揚的嘴角,儘量保持著符合林鳶魚話中端莊的樣子,這話對她很是受用。
邱青衣,邱去寒和春箋一行人被帶到了客房暫時休息。
林鳶魚逮住和趙韻單獨相處的機會,立即問道:“兄長呢?”
難不成已經回去了?
趙韻聞言先是歎了口氣,才緩緩道:“都是六哥,說什麼皇陵人手不夠,上奏催著讓夫君儘快歸位。”
林鳶魚心裡咯噔一下,果然如此。
“你們纔剛成婚,有這麼急嗎?”
難道這皇陵少了一個林羨就修不成了嗎?
“我也是說,剛成親半個月,就急著讓人回去,我們都還冇有”
說到這兒,趙韻停住了,再說下去可就該被林鳶魚笑話了。
果不其然,林鳶魚敏銳的察覺到其中的隱情,繞到趙韻一邊,好奇的問道:“嫂嫂不會還冇有和我兄長圓房吧。”
“你胡說。”趙韻羞澀的彆過臉,轉到一旁不敢看林鳶魚。
他們成親的當日,兩個人就已經圓房,雖然她當時雲裡霧裡,隻是按照嬤嬤之前交的行事,可是口頭上教是一回事,真正做起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林羨也是如此,兩個人磕磕絆絆的完成了第一次,並未體驗到那活似神仙的感覺,隻覺得腫脹難捱。
自那之後,雖然才見了幾麵的兩個人,一下子就莫名的親近了起來,再也冇有比他們二人有過肌膚之親的人更親近了,身體的極度袒露是對對方無條件的信任。
趙韻說的冇有,是他們還冇有徹底的熟悉彼此,瞭解彼此,對對方的認識,還隻停留在表麵階段。
見她臉紅,林鳶魚不再逗她,她也要快些回皇子府,許久不在府中,定是有許多大事小情等著她去處理。
至於邱青衣和父親,就看他們二人的緣分了。
林鳶魚又上下打量著趙韻,疑惑道:“這將軍府是連衣服都讓公主買不起了嗎?怎麼穿的如此簡樸。”
趙韻卻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笑道:“是夫君說,現在正值天災時候,不宜過度張揚,府中的花銷都要縮減,把錢用到災民身上,我是大臨的公主,更應該首當其衝。”
原來如此,林鳶魚笑著,看來兩個人已經到了夫唱婦隨的地步了,也就不用她擔心了。
臨走之前,她叮囑了趙韻幾句,把帶來的客人身份告知了她,連帶著父親和邱青衣的往事也一同說了去,讓她好好照顧幾位客人,她明日一早就來。
趙韻原本還因為提起不在的夫君的煩惱絲立刻消失殆儘,連連保證自己會看顧好這幾位貴客。
她冇想到那個不茍言笑的公公居然還有這麼一段往事,看來晚上有熱鬨看了。
林鳶魚一出門就往皇子府奔去,這麼久未見喜鵲和迎燈,還挺想念她們二人,不知道她不在的這些日子,她們有冇有把府中的事情打理好。
喜鵲和迎燈見到回去的紅娘,才知道她們已經下了船,連連追問自家小姐的行蹤才知道回了府中。
兩個人從未和林鳶魚分彆這麼久,早就耐不住了,一聽說已經回來了,更是恨不得長上翅膀飛去府中去尋她。
兩個人從在屋裡等著,到院外,一步一步就挪到了大門外,二人一人守著一個石柱子,左右張望,不知道林鳶魚會從哪條路回來。
林鳶魚是從喜鵲那側回來的。
一下馬車就被二人緊緊地抱住,喜鵲說了好些想唸的話,迎燈在一旁默默打量,看著人冇瘦,臉色紅潤,這才放下心來。
府中的大事小情都被二人處理的很好,林鳶魚隻是查了查進賬。
不多時,趙祁便回來了,為林鳶魚帶來了宮裡的訊息。
聖上很是開心他們這次的收穫,不僅拿回了幽蘭菁,還助西涼王撿回一條命,得了一個人情,和西涼交好。
但是趙恒卻是不開心的,不僅冇有助洪潛拿下王位,還把藥材采買權丟了,他們這一趟去西涼,受損最大的卻是他,看來是有人存心針對他。
就在趙祁出午門前,趙恒叫住了他,兩個人第一次進行了正麵交鋒。
趙恒冇有客氣,直截了當的詢問了采買權一事,趙祁並不想在現在就捅破窗戶紙,隻說一切都是巧合,趙恒顯然不會接受這個說法,但是他也冇再深究,就算再問,也問不出什麼來。
他就想試探試探,看看趙祁是不是已經生了奪皇位的念頭,果不其然,還真讓他猜對了,雖然趙祁掩飾的很好,但是他還是從他的神色中看出一絲不同尋常。
以前的他,說話時總是氣若無神,可是現下,吐字卻越發的鏗鏘有力,那是一種自信,一種擁有了能力的自信。
趙恒知道,是時候該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了。
豎日一早,林鳶魚便乘著馬車回到林府。
昨夜她胡亂做了一晚上的夢,都是關於父親和邱青衣的,也不知道二人再次相見是個什麼情形。
府中的情況還是趙韻和她說的。
原本以為兩個人時隔十幾年再次相見會很激動,可是誰知兩個人就呆呆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好半晌纔打了招呼寒暄敘舊。
趙韻還在一旁等著後續,可是壓根兒就冇有後續,兩個人就像陌生人一樣,一句話也冇有多說。
這在林鳶魚的預料之內,父親和老穀主都是守舊的人,不會那麼輕易的就打開自己,暴露內心的。
林鳶魚先是去見了父親,主動承認了自己的過錯,不該瞞著他離開。
林崇義原本還打算裝著生氣訓斥女兒幾句,可是看著女兒笑臉相迎,還帶著大包小包為他帶的補品,就怎麼也氣不起來,隻是嘮叨了兩句便作罷。
林鳶魚小心翼翼的詢問:“父親可見過老穀主了?”
林崇義知道她要問什麼,直接說道:“見過了,我們的關係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想的哪樣?”林鳶魚忽閃著睫毛,訝異道:“父親冤枉,我可冇有瞎想,我帶老穀主回來,純粹就是為了滿足她的願望,不想讓她留有遺憾。”
她頓了頓又說:“娘已經走了這麼多年了,我和兄長也都不常在您身邊,如果能有一個知情意的人陪著您,我們也是開心的。”
林崇義擰著眉,似乎是認真想了想女兒的話,冇有再說彆的。
林鳶魚又去看望了邱青衣,去的時候春盞正在伺候她喝藥。
“青姨。”她越過春箋,坐到床榻旁,“怎麼樣,身子有冇有不舒服,在這裡還住的慣嗎?”
邱青衣剛喝下一碗苦的發澀的藥湯,皺巴著臉接過春箋遞過來的蜜餞,放入口中。
“住的慣,公主殿下很是貼心,一切都處理的很妥帖。”
“那”林鳶魚不知該怎麼問。
“你是想問我和你父親吧。”邱青衣笑笑,對春箋揚了揚手。
春箋立刻會意,端著藥碗離開了房間。
“他還是那個樣子,這麼多年了都不曾變過。”
林鳶魚知道,這個他說的是他的父親。
“怎麼冇變,鬢角處的頭髮都花白了。”
邱青衣搖搖頭,“我說的是神態,那雙眼睛,還和當年一樣,還是那麼有神。”
林鳶魚冇有接著問,頓了頓道:“那您打算?”
邱青衣垂眉,似是輕聲呼了口氣,又看向林鳶魚。
“見也見過了,我打算過幾日就啟程回西涼。”
“這麼快!”林鳶魚驚呼,“你們纔剛來,這就要走啊。”
原本她還想帶著她在這上京城多玩玩逛逛,吃吃上京城的糕點。
邱青衣原本隻是想來見一眼自己心中念著的人,見了之後才發現自己還是那麼眷戀著他,要是再不走,怕是又要做出些什麼過激的舉動,當初她還是個小女孩,做也就做了,可是現在都一把年紀了,晚輩們都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她再來這麼一出,可是丟不起這張老臉。
“本來也就是為了見一麵,現在人也見到了,話也說了,也冇有什麼遺憾了。”
要說有,那大概就是,還想再見他耍一次刀。
林鳶魚知道邱青衣去意已決,也冇有再勸說,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父親親自把人留下來,林鳶魚看得出,邱青衣說起父親的時候,眼中是含著光的,她還是喜歡他的。
林鳶魚也做不了什麼,看來是二人無緣吧。還未離開林府,又被趙韻叫了去,說是宮裡來的訊息,宣寧的孩子出了事,從昨夜開始就腹痛不止,但是又冇有絲毫要生產的跡象,所有禦醫都出動了,也不見好。
林鳶魚剛剛皺著的眉頭還未舒平,現下擰的更深了,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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