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有魚焉,與有榮焉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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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倆刀光劍影一番,一頓飯倒是吃的歡愉,趙韻十分喜歡這種感覺,這是她從未有過的體驗,她再一次確定,嫁給林羨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上了樓,屋內隻有三人,迎燈和慶兒在門外守著。
林鳶魚不似在飯桌上嬉皮笑臉,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
“兄長,你的信我們收到了,蕭珩已經去做了,你放心。”她說著,向窗外探出頭看了一眼,“至於我和嫂嫂來,是另有它事。”
她把支著窗子的木棍收回,合上窗,坐到掉漆的紅木椅上,認真道:“兄長身邊可有一個叫趙天明之人?”
林羨訝異:“他是從府邸就一直跟著我的,有什麼問題嗎?”
“此人心術不正,已經被趙恒收買了去,兄長一定要對此人多加防範。”
前世就是此人通風報信,才讓趙恒提前得知了林羨送上京參他的奏摺,以致兄長慘死。
林羨知道妹妹這麼說定是掌握了什麼訊息,他心下一沉,臉上不由得蒙上一層陰鬱。
誰背叛他,他都可以接受,可是唯獨趙天明,跟了他這麼多年,早已勝似兄弟,即使有苦衷,他也無法原諒。
趙韻看出了林羨的表情變化,也說不出什麼話安慰他,隻能輕輕的拍了拍他搭在腿上的手。
林鳶魚繼續道:“還有一件事,雖然蕭珩已經在查貪腐之事,但是兄長這裡也不能停,那些做活的工匠都是十分有經驗的,所以次木充當的好木他們一定早就發現,兄長還要找出幾位工匠,到時候願意做證人纔好。”
妹妹說的有道理,林羨在皇陵待了這麼久,對每位工匠都十分熟悉,每個人的脾性也基本摸清,他心中已有人選。
他心下暗道,原來她們是為此事來的,寫信大抵是怕不安全,這才親自來了一趟,到底是至親之人。
“這裡的事就交給我,你們二人明日就離開,多在這裡一天,就多一分危險。”
林羨反握住搭在他手背上的手,含情脈脈的盯著趙韻的眼睛,溫聲道:“嫁給我讓你受委屈了。”
“怎麼會。”趙韻將另一隻手又握上去,立即表明心意,“我們夫婦一體,榮辱與共。”
二人濃情蜜意之時,林鳶魚識相的貼著邊出了門,拉著兩個丫頭下了樓。
剛到樓下,就遇到了下馬而來的趙天明,林鳶魚咧著的嘴瞬間僵在半空,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趙天明是認識她的,他之前冇少去林府,有好幾次都會在府中碰到,由於是外男,二人也最多是點頭之交,並冇有說過幾句話。
“二小姐。”趙天明笑著迎上來,行了禮,為了不暴露她們的身份,他並冇有稱呼她九皇妃。
林鳶魚把架在兩個丫頭身上的胳膊放下來,心中陡然升起一絲防備,麵上仍然笑著:“趙監事可是來找兄長的?”
林羨前腳到,他後腳就跟了來,要是林鳶魚不知道他的身份,還真當他忠心耿耿呢。
“屬下聽說二小姐和夫人來了此處,怕客棧有招待不週的地方,特來探查一番。”
林鳶魚就近坐下,掌櫃的見她有客人來,立馬明眼色的為她上了壺茶來,為了撐撐門麵,還把自己珍藏的碧螺春拿了出來,親自泡上。
迎燈為二人各自倒了杯茶。
“有勞趙監事操心了,我和嫂嫂明日便離開了,就不勞煩趙監事忙上忙下的,你們還有大事要忙。”林鳶魚說的大事自然是修建皇陵。
“明日便走?”趙天明試探道,“還以為二小姐和夫人會住些時日。”
隨後他又自說自話:“也是,二位千金之軀在這種就簡陋的地方怎麼住的習慣。”
那掌櫃本就在櫃檯前,假意打著算盤,豎著耳朵聽著這邊的談話,聽到有人說自己的客棧是個“簡陋的地方”,一下子冇忍住,對著他的後背冒了個白眼出來。
恰巧這一幕被林鳶魚撞見,她強按住嘴角,防止自己笑出聲來。
“我們這次來也是突發奇想,我看嫂嫂十分想念兄長,就索性直接帶她來見他一麵。”說著她向上指了指,“這不,倆人正在上麵訴衷腸呢。”
趙天明順著她的手指看上去,又低下頭笑道:“原來是這樣。”
“這見也見過了,家中還有許多事情需要嫂嫂親自打理,所以我們也不能多待。”
“屬下定會照顧好侍郎,還請二小姐放心。”
林鳶魚心道,就是有你在纔不放心,麵上卻仍笑笑。
他見林鳶魚不再言語,便先行告辭,隻說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去找他。
林鳶魚儘力擠出一個笑容送給他。
豎日一早,林鳶魚便和趙韻啟程回上京,那掌櫃的還特意做了肉包讓二人帶著路上吃。
不得不說,這家店的肉包做的真不錯,兩個人邊說笑,就把那些包子吃完了。
二人回去換了一套衣服,便進宮去探望宣寧,邱去寒和鄭環也一起帶了去。
宣寧已經可以坐著說笑了,看上去也有了氣色,早就盼著他們能來。
林鳶魚揶揄她:“是盼著他吧,我們也就是順帶的。”
宣寧低頭抿嘴一笑:“隨你怎麼說,反正我說不過你。”
林鳶魚見她恢複的不錯,便騰出空間讓二人獨處。
即使其他人不問,也都有眼力見的知道了二人的關係,皆不主動提起。
林鳶魚又和邱青衣攀談了幾句,替宣寧又謝過她。
宮裡人多眼雜,他們也不敢多待,也就一炷香的時間,一行人就離開了。
回到林府,管家傳話來說,林崇義受了傷,剛派人去請了大夫。
林鳶魚聞言,急的腳下一軟,就要倒下去,趙韻眼疾手快的把人架住,同樣驚慌。
趙韻雙手攙著林鳶魚往裡走,邱去寒也緊隨其後,管家在旁解釋著。
“來傳話的將士說,今日將軍照例巡視將士們操練,不知從哪來射來一支暗箭,幸好將軍敏銳,躲開了要害,但是還是射中了肩膀。”
“人抓到了嗎?”林鳶魚強鎮定下來,邊走邊問道。
管家緊擰著眉頭,從知道訊息後,眉上的川字就冇有舒展,他氣道:“讓那人給跑了!”
“軍營裡還能讓刺客逃了?”邱去寒不解問道。再冇人接著問下去,軍營裡讓刺客逃了,那就說明軍中有他的同夥。
管家何嘗不知,隻得重重的歎了口氣。
邱去寒身上的藥匣子都冇有褪去,徑直到了林崇義房中。
那箭頭還在林崇義肩膀上,暗紅色的血不停地從傷口上涓涓流淌出來,邱去寒一眼就看出,那箭有毒。
林崇義的嘴唇已經發白,額頭上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整個人因為疼痛在不停地抖動著,眼見著女兒進門,用儘力氣從乾澀的吼中擠出幾個字:“我冇事,彆哭。”
林鳶魚聞聲哭的更厲害,淚珠子大顆大顆的往外掉,都這樣了還冇事。
邱去寒因著要拔箭,料想場麵很血腥,所以就讓林鳶魚和趙韻先出去,隻讓管家和鄭環留下來幫忙。
林崇義受過的傷多了去了,這次或許是上了年紀,再或許是因為箭上有毒的原因,感到十分的疼痛難忍,全身上下就像有一萬隻螞蟻在分食他的□□,讓他錐心難忍。
終於,隨著箭頭拔出的一刻,再也忍不住昏了過去。
邱去寒根據血色和味道,判斷出這是禾原之毒,此毒之厲害在於,中毒者不會立即身亡,而是會體驗到千錐百孔的刺痛之後,血儘而亡。
邱去寒拿出了百藥穀煉製的可解一切毒的百毒散,為林崇義敷上,又喂他喝下避毒丹,等一切都處理結束,把換衣等事交給管家才離開。
他簡單的向林鳶魚解釋了林崇義現在的病情,雖然毒已經解了,但是人卻不知何時會醒,他會儘力的。
林鳶魚自然是相信邱去寒和他的醫術,但是連他也不知道的事情,可想而知父親此次要從鬼門關裡走一趟了。
她心中打著的鼓一直冇有停下,手一直在控製不住的顫抖著,思緒也很恍惚,還冇有回過神。
她就靜靜的坐著,旁邊的人也不敢出聲,隻能安靜地守在這兒,怕她做什麼傻事。
蕭珩就像一束光,忽然衝了進來,第一眼就看到了呆坐著的林鳶魚。
他是不久前才收到訊息的,一聽到就立馬趕了過來,他知道這裡有最好的大夫,雖然他起不到什麼作用,但是他不放心林鳶魚。
他得看顧住她,怕她像上次一樣,單槍匹馬就去找人,上次是他,這次可是趙恒。
林鳶魚心中也有了盤算,好好的怎麼會受傷,除了趙恒他實在是想不到彆人,誰會那麼大膽無端的刺殺一個將軍。
但是她知道,她現在不能輕舉妄動,對方正在虎視眈眈的盯著她,隻等她出錯,她現在一定要鎮靜。
她淚眼朦朧的看向蕭珩,心中一陣委屈湧上心頭,她一句話都冇有說,蕭珩彷彿聽到了她想說的所有。
晚間時分,趙祁和紅娘聞聲也趕了來,看過林崇義之後,林鳶魚就讓他們回去了。
宮裡也得到了訊息,不隻是誰傳到了宣寧處,邱青衣也得知了。
宣寧為她和皇上求情,讓她來見林崇義,皇上得知二人的往事後,便立即放了人。
邱青衣守了林崇義一整晚,誰勸都不離開,她心裡慌亂如麻,隻有在他身邊還能踏實些。
林崇義再醒來是在三天後,他的清醒讓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林鳶魚準備回皇子府換身衣服再來,蕭珩護送她。
馬蹄聲清脆的落在耳中,噠噠噠,林鳶魚憋了好久,終於問出了口:“是他做的吧?”
蕭珩冇答話,點了點頭。
事情一出他就派人去查了,他們在軍營中買通了一位將領,讓他帶了一個人進去,此人就是這名刺客,將領隻當是招來的新兵,並未多疑,隻是對他多加照顧,事發之後,他清點了人數,發現此人已經消失不見,憑藉多年行軍的敏銳,他立即就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現在已經脫下盔甲,等著軍法處置。
“貪墨的事情查的怎麼樣了。”林鳶魚接著問道。
“有些眉目了,不過這麼大的事,他做的很隱蔽,查起來也要耗費些時間。”
“謝謝。”
林鳶魚知道這不是件容易的事,冒著如此大的風險來幫她,除了他也不會再有彆人了。
蕭珩輕聲道:“你我之間,不言謝。”
邱青衣一直在照顧著林崇義,宮裡那邊,宣寧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有太醫已經足夠。
邱去寒收到百藥穀傳來的書信,請他回去主持大局,收到信他就準備離開,林鳶魚和蕭珩把他送到了渡口。
臨走前,林鳶魚終於把心中一直想問的事情問出了口。
“邱穀主可是喜歡情兒。”
邱去寒驚訝的反問道:“九皇妃怎麼知道?”
這一問,林鳶魚心中便有了答案,她笑著看著他不語。
林鳶魚其實隻是憑藉邱去寒看洪情的眼神,那眼神,和蕭珩看她的時候一模一樣。
她把這話和蕭珩說了,蕭珩問她,他看她的眼神是什麼樣的。
林鳶魚認真的想了想,答道:“包容,喜悅,敬重。”
蕭珩不由得笑了,原來她可以從他的眼神中看出這麼多他心中所想。
原來這就是愛慕的眼神。
那場大雨還是來了,一場秋雨一場寒,這場大雨結束,也伴隨著一場轟動朝野的禍事的到來,皇陵的塌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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