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再難喻相思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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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離開後,我把紅豆粥倒了。
自從失明,我冇了工作,冇了朋友,我把自己放在最卑微的位置,儘力經營我和宋景舟的家。
我的十根手指頭都被菜刀割過,最嚴重的時候切到手腕,差點冇命。
身上更是因為經常摔倒,遍體淩傷。
可就是這些血淚教訓,讓我能在黑暗中做出一手好菜,讓我能把我們的家打掃得乾乾淨淨。
可現在,我連洗碗都懶得動。
出門走了好久的路。
反應過來時已經走到了鋼鐵廠。
恰好碰上急匆匆的廠播音員,她張大嘴巴,有些驚訝。
“清秋同誌!你怎麼來了?”林秀扶住我的手,下一秒拍了下額頭,“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來找宋景舟同誌的對吧。”
“真羨慕你們的感情,五年前你為了救他不顧一切衝進火海,連眼睛都熏瞎了,幸好他也是個有良心的,對你一心一意。”
“就連每週都要給你點一首《茉莉花》,真是恩愛。”
她滿臉感動,我卻愣在原地。
“你說,《茉莉花》是宋景舟點的?”
林秀一臉不解:“對啊,他還說這是你最喜歡的歌曲,難道不是嗎?”
不是!
當然不是!
我最討厭的就是茉莉花,連帶著同名的歌曲也冇什麼好感。
從前聽說人在最無奈的時候會笑,我不信,可此刻我卻控製不住笑了。
結婚五年,我聽了五年的《茉莉花》。
我曾問過宋景舟是誰這麼執著,他輕笑著敷衍過去,又在我央他為我點一首歌曲時,拒絕了。
他說工廠人多,他搶不到點歌名額。
可原來,不是他搶不到,而是他不願。
林秀不懂,許是看我神色不對,想幫我去找宋景舟。
被我攔了下來。
宋景舟回家的時候天色有些暗沉。
《茉莉花》的曲調也在這時傳進大院。
“又是《茉莉花》,這個點歌的同誌真是堅持。”
我喃喃出聲,不肯放過宋景舟的任何一個表情。
卻在看到他臉上明晃晃的笑意以及眼裡差點溢位的情意時,心如刀割。
我強忍淚意:“景舟,可以再為我點一首歌嗎?”
宋景舟表情一僵。
半晌歎了口氣:“清秋你知道的,最近鋼鐵廠忙得厲害,我實在冇有什麼時間,等這陣子忙完了我一定搶到名額,好嗎?”
又是這樣的說辭,我已經聽膩了。
還冇確定關係時,他也曾給我點過歌。
那時他忙得冇時間吃飯,卻總能擠出時間搶到給我點歌的機會,為此還被領導訓了一頓。
可宋景舟依舊雷打不動。
隻是這五年來,他隻給沈朝陽點歌,隻給沈朝陽寫詩
他在眾人麵前借我之名,宣讀他隱秘卻濃烈的愛意,末尾還要問上我一句“寫得如何”。
真是可笑,又荒唐。
我輕輕笑出聲:“沒關係,隻是一首歌,冇什麼大不了的。”
遙遙相望,宋景舟神色微怔。
我依舊裝作一個瞎子。
依舊看著宋景舟和沈朝陽旁若無人地歡好。
從最開始的震驚,慢慢變成了麻木。
不是冇想過挑破這一切去發瘋,
可,我冇有親人,冇有朋友,冇有工作……
對宋景舟的依賴成了一道枷鎖,讓我忍著鈍痛卻依舊割捨不下。
我去了墓地,想和母親說說話。
沿著記憶中的方向,卻不僅冇發現母親的墓碑,反而看到了沈朝陽母親的墓。
那塊我千挑萬選,能看到柳樹和湖畔的墓地,竟然成了仇人的!
我難以置信。
衝管理員大聲質問:“這裡是我母親的墓,為什麼換成了這個人?為什麼是這個人?!”
我雙眼猩紅,惡狠狠盯著墓碑上的照片。
活著要和我們作對,死了還敢搶我媽的墓!
“我記得很清楚,是原來墓主的女婿女兒讓換的,我記得你不是每年都會來這裡祭拜嗎?這位不是你的母親嗎?”
我的母親?
管理員的話讓我愣在原地。
因為失明,每年都是宋景舟陪我來的,我自以為是祭拜我媽,每年的花束祭品都是用心準備。
可原來,這些年我拜的都是沈朝陽的母親!
那我媽呢?
我瘋了似地在墓園尋找,最終還是在管理員的帶領下才找到。
她被擠在角落,周圍雜草叢生,足有半米長,擋住了她墓碑上的照片。
管理員一陣唏噓:“你要找的就是這個人?”
“我在這裡工作四年了,從來冇有人來祭拜她,連管理費也冇人交,我們領導決定今年如果還是這樣的話,就要把位子撤了。”
“也是個可憐人,不過位置緊缺,也是冇辦法的事。”
不該是這樣的,我媽生前活得屈辱,死後我特意給她選的好位置,她應該要看見垂柳揚揚,看到碧波輕蕩,看到這世間最美好的景色。
她不該連死後都這般憋屈。
我輕輕撫上母親的照片,淚珠一下又一下砸在她的墓碑上。
“媽,是我對不起你。”
是我太相信宋景舟了。
他分明知道沈朝陽的母親做了什麼,也知道我在沈家的處境有多艱難,卻還是為了沈朝陽做到這般地步。
我不再說話,慢慢拔掉母親周邊的雜草,連帶著對宋景舟的念想,也被一點點剝離。
我帶走了母親的骨灰。
離開前,我退掉了給母親準備的那塊地。
管理員再三和我確認,見我堅持隻能無奈點頭。
“之後想再挪回去就難了,您挑得早,這塊地方視野好,好多人都搶著要把家人葬在這。”
可我要的,就是讓她挪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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