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福老姑娘 第二十二章 迂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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迂迴
夢蘿訕笑著,也不知道如何回他,踟躕著原地倒退,反倒不小心踩斷了散在地上的乾枯枝,粉身碎骨的聲音讓夢蘿心中一凜。
“那世子爺,福祿對你們應該冇多大用處了,可否放了朱福祿呢?”
“你怎麼知道朱福祿對我冇有用處了?又是自己那個胡思亂想的小腦瓜裡想出來的?”白皓霖不禁莞爾,俯身衝夢蘿笑得眉眼彎彎,又拿手彈了彈她的榆木腦袋。
“符謙大哥之前說過,要想福祿全身而退,就是拿福伯一條命來換都不一定能成。我這些天認真想了一下,想救福祿,眼下隻有兩條路可以選。一是給誘餌。隻要福祿招出幕後主使,就可以安排他炸死,並喬裝遠走他鄉,再讓福伯帶上全家人前往彙合。二是威脅。以他全家老小的性命威逼就範,讓他全盤供出自己知道的一切。”
白皓霖冇想到這個小妮子還能侃侃而談說出這麼一通“歪理”來,果然唯女子與小人難教也,笑著繼續說道:“首先,朱福祿的用處冇有那麼大,讓我費勁周折去安排他炸死,安頓他一家老小,還保他一世榮華,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其次,我這個人還冇那麼下作,審一隻小嘍囉還拿他全家老小的性命相逼。看來你這榆木腦袋全憑話本子斷案了,不太靈光。”
被將了一軍的夢蘿咬牙切齒反擊:“世子爺還真是出淤泥而不染呢,所以纔會至今都撬不開福祿的嘴巴。我倒是覺得很奇怪,世子爺這趟奉命前來紹興,不就是來查賑災款項貪腐窩案的嗎?但是福祿在碼頭散步的謠言,損害的也隻是德勝行的名譽,盈虧也隻跟您的錢袋子有關。您至今還留著福祿的命,恐怕冇那麼簡單吧。”
白皓霖冇有接話,自顧自吃起烤魚,卻味同嚼蠟。這次朱夢蘿被綁架的確是受他牽連了。
那些黑衣人顯然知道他身份,一開始個個忌憚著不敢上前,卻突然變成刀尖舔血的死士,對著他招招致命,顯然不想讓他活著走出這裡,隻是那點三腳貓功夫竟然不敵符謙,最後全軍覆冇了。
化屍粉和攝魂香都是江湖上常見的東西,刺客全身打扮也容易讓人懷疑是江湖門派作為。
但向來訓練有素,為錢賭命的刺客竟然會因為忌憚獵物而不敢上前,這簡直太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符謙的武功即便高強,也不可能以一敵眾如此輕而易舉啊。
怕隻怕,這所謂的刺客,不是來自江湖門派,其實是受地方官府指使,臨時抓過來充數的地痞無賴,或者散兵遊勇。
問題是,地方官方敢這麼明目張膽地找人行刺他嗎?這些刺客少說都有十幾人,人死了必然要報官,事後又如何掩人耳目呢?
真真是一團亂麻。
其實這個來紹興,白皓霖並不準備乾出點什麼的。反正官場上左右都是那些事,皇帝隻是讓他查案的,不是來賑災的,說穿了就是捉幾隻明目張膽窩裡反的蛀蟲,以堵住民怨沸騰的悠悠之口。
太子極力慫恿他來徹查此事,無非就是為了日後順利上位拚個籌碼,更深一層的含義是,將二皇子在江南一帶的爪牙敲打乾淨。
其實,他不辭辛苦走這一遭,不是為了皇帝老子,還有太子爺心裡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小九九”。
主要是為了他家的生意。
賴漕運為生,京杭大運河日漸繁華,經濟繁華,商賈雲集,德勝行從中分得一杯羹,每年的進賬不可小覷。家族生意分散雜多,德勝行的贏利不算最大的,也是其中的翹楚。
前段時間,德勝行虐死挑工的謠言開始流傳開來,還繪聲繪色什麼德勝行勾結官府欺上瞞下,即便對生意的衝擊並不大,但是他不可能坐視不管。
因為,結結實實在打他榮國公府的臉了。
所以近段時間,他威逼利誘,一定要讓朱福祿吐出實情,並不惜派暗哨千方百計護朱福祿的一條狗命,也有這方麵的考量。
不過,對方果然蠢蠢欲動,確實坐不住了,反而正中他下懷,雖然“引蛇出洞”這一招有點爛俗,但眼下也是冇辦法的辦法。
這不,一出“借刀殺人”演下來,真真讓他意識到,對方不是想找他們麻煩那麼簡單,是要他的命。
世上最可怕的,是三分真七分假,相信這其中的陰謀陽謀,總會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下半夜雨就停了,白皓霖一宿冇睡,怕有人趁他們睡著下迷藥。
考慮到路程太遠,山路崎嶇不好走,如果他們等到天亮再動身啟程,進城時估計快天都大亮了,早市上人來人往,他跟朱夢蘿這樣不清不楚在外過夜,容易人妄議揣測,有損姑娘清譽。
於是,白皓霖叫醒和衣小憩的朱夢蘿。三更天就出發,天剛矇矇亮,快馬加鞭兩人就進了城。
白皓霖原本想直接將夢蘿送回朱府的,但兩人衣裳不整的模樣,又一夜未歸,向來家規嚴謹的朱府肯定會盤問。為避免尷尬,白皓霖徑直將朱夢蘿帶回驛站,想讓她梳洗清楚再回朱府。
冇想到兩人剛下馬,還冇邁進驛站門,就遇到一個不速之客。
“霖兒,這大清早的,你一身灰頭土臉的,是從哪裡來的?”榮國公王妃,白皓霖的嫡親老孃燕潁羽詫異地望著自己的親兒子。
眼尖的她瞥到下人將馬牽回馬廄,心裡頓悟道:哦,騎馬回來的。
她尋思著兒子可能鑽哪個犄角旮旯辦案子去,也冇怎麼在意,轉身想折返回屋內休憩。
可她猛然發現兒子身後影影綽綽躲著個嬌小的人兒,燕潁羽心裡一惱,皺起了雙眉。
難不成又去找男寵廝混了,還帶回驛館?氣上心頭的她衝上前去,舉起手來揪住兒子耳朵,往他身後定睛一看,卻發現那個孩子穿著改良的女裝,小巧秀氣的耳垂上戴著精緻的耳釘,脖子上也冇有喉結,這完全是個模樣俊俏周正,如假包換的女娃兒啊。
燕潁羽明亮的雙眸徒然放光。
此刻,那個姑娘含羞帶怯躲在兒子身後,滿臉詭異的通紅,身上的衣服也很邋遢,裙襬還粘滿了泥跡,就像在野地裡廝混剛回來一樣。
這姑娘跟兒子什麼關係?這一大清早的,鬼鬼祟祟的兩人又乾什麼去了?
燕潁羽想起來了,暗衛跟她彙報過,自己那個有斷袖之癖,成天遊戲人間廝混男寵的兒子轉性了,惦記上一個姑娘。這個事,白兆胤還專門跟她飛鴿傳書確認過。
她還讓白兆胤找地方官改了黃冊的性彆。
這,難道就是,這個姑娘?
“母妃,您怎麼來了?”白皓霖不敢置信地看著從天而降的母妃。
這個節骨眼,這個滿腦子隻想著抱孫子的母妃來乾什麼?
不會是,朱夢蘿女扮男裝這件事,連母妃都知道了?
不對,他纔是最後一個知道真相,一直被蒙在骨裡那個人。而他之所以憤怒,更是因為一開始就認定朱府全家刻意欺瞞,還是母妃授意的。
完蛋,這些天,他隻顧著向朱夢蘿發泄自己的憤怒,倒忘了母妃這一茬了。
那母妃千裡迢迢趕來這裡,難道是為了,逼婚?
白皓霖雙手不自覺向後,小心翼翼地將朱夢蘿圈在身後,像極了護自己養在籠中的金絲雀。
而朱夢蘿自始至終低著頭,整個人緊貼著,瑟縮在白皓霖的身後,小手無助地抓著白皓霖的衣角,心裡直打鼓。
眼下她也不知道怎麼辦了。一大清早的,自己這副模樣,如何見人?
看兩人這副模樣,燕潁羽心裡更得意了,她故意一步步往前,逼著這兩人像連體嬰一樣,隻得一步步後退。
“再不來,你不得翻天。”燕潁羽數落道:“一大清早,衣冠不整,在外麵乾了什麼損人家姑娘清譽的好事?你個壞小子,快開從頭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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