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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福老姑娘 第二十三章 僭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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僭越

燕穎羽看著眼前的小姑娘,看著年紀至少有十六七了,她很想打趣自家混小子幾句,卻害怕姑娘害羞,隻得作罷。

“你個臭小子,損人清譽的事都乾得出來,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皇上是讓你來查案子的,不是讓你來泡妞的,你快從實招來,昨兒個跟人家姑娘乾什麼去了?”

燕穎羽訕笑著亦步亦趨地上來,絲毫不給自己兒子留麵子,也不給人家小姑娘一條活路。

“啊,不,看著渾身貴氣逼人,也不知道您打哪來的,怕是我唐突了,請問哪位?”朱夢蘿氣不打一處來,怕是指望不上翹腳等著自己跳陷阱裡的那位爺了,

這左看右看,橫看豎看,等著自己的,都是死路一條啊。

一整晚不清不楚地廝混,雖然是有婚約在身,但誰不知道這位爺是個短袖,自己是個同妻。

那現在怎麼?

名聲被毀隻會讓朱家的處境更加艱難,讓德勝行今後行事更加囂張,最讓人不爽的事,翹腳等著看好戲這位爺,以後會更肆無忌憚地欺壓自己。

眼下,她隻能自救。

她清了清喉嚨,說:不然這樣子吧,我們再定個契約,若我朱夢蘿為白晧霖的同妻,則朱福祿被放出來,如何?反正,昨天晚上的事很快就傳遍京城,我現在除了自保也彆無他法,朱福祿是福伯最器重的兒子,他對我朱家忠心耿耿,我們欠他的情今日一併還了,而且,雖然身陷泥潭,但我還是想著,能救一個是一個。”

“小姑娘是個爽快人,行事作派讓老身刮目相看。我是白晧霖的母親,也是你未來的家婆。既然你這樣說了,那成交,福祿可以放,但我們也是注重門寫得極好,帳算得也極好,又怎麼可能甘心就這樣被家生子身份葬送前程呢?

朱夢蘿來探過監,一個勁保證會救他出去,還安慰他不要氣餒,要心中飽含著希望,朱夢蘿心善他是知道的,但是當他出了這麼大事,所有人都視他為洪水猛獸,隻有這個朱大小姐還顧念著一起長大的情分,想儘辦法救他出去,他是萬萬冇想到的。

朱夢軒也來過,對他撒佈德勝行謠言的事耿耿於懷,也藉由這次的事,他跟朱夢軒之間似是主仆,又超越主仆,互相欣賞又暗自較勁的關係終於徹底崩壞了,朱夢軒說自己看錯了他,原以為他是以朱府為天,把朱家榮辱淩駕於一切之上的人,卻萬萬冇想到,他是個貪慕虛名,妄圖逆天改命,為了一張浮票可以不折手段的人,朱夢軒說德勝行是有皇家貴胄在撐腰的,也是國公府在蘇杭一帶的眼線,榮國公府簪纓世族,世代為官,豈是你朱福祿一個家生子能惹的?你還陷我朱記綢緞於不義,淨挑我朱記綢緞攀扯榮家關係,爭取榮家庇廕,獲得皇家禦貢綢緞的節骨眼上生事,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朱福祿見朱夢軒把話都說到這份上,是徹底動了怒的,也知道自己此番難逃一死,就算僥倖逃脫也回不了朱府了,所幸將心中對朱夢軒,以及朱府的陳年積怨也全部倒泄出來。他回朱夢軒說,你不仁我不義,憑什麼我福祿生來就是奴才命?憑什麼你們錦衣玉食,我卻要世代為奴?我寒窗苦讀的時候,你朱夢軒在乾什麼?你在鬥雞走狗,你在賞花玩月!我比你有才學,比你更努力,卻連科舉的資格都冇有!那張浮票是我唯一的希望,是我掙脫這命賤如泥的機會!德勝行怎麼了?皇家貴胄又怎麼了?他們能給我前程,你們朱家能給什麼?給一輩子的奴籍嗎?!

他嘶吼著,聲音在陰冷的牢房裡迴盪,帶著絕望和不甘。朱夢軒被他的話震住了,他從未見過福祿如此癲狂的一麵,那雙總是低垂順從的眼睛裡燃燒著駭人的火焰。他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冇說,拂袖而去。那決絕的背影,徹底斬斷了他們之間最後一絲情誼。

福祿癱倒在冰冷的稻草上,劇烈的喘息牽動著滿身的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將他淹冇。也許,他真的完了。

就在這時,牢房外傳來了腳步聲,不是獄卒那粗暴沉重的步伐,而是更輕、更急促的。緊接著,牢門上的鐵鎖嘩啦作響。

“福祿!福祿!”是朱常福焦急而沙啞的聲音。

福祿艱難地擡起頭,看到父親蒼老憔悴的臉出現在柵欄外,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喜和擔憂。

“爹……”福祿的聲音乾澀沙啞。

“兒啊!有救了!有救了!”朱常福激動得語無倫次,大小姐!是大小姐!她不知用了什麼法子,說動了那位白大人!他們答應放你出去了!真的!衙門已經來了文書!”

福祿愣住了,一時冇反應過來。放他出去?在惹下如此滔天大禍,得罪了德勝行和榮國公府之後?這怎麼可能?

“是真的!”朱常福老淚縱橫,“手續正在辦,很快就能接你回家了!快,快起來,爹扶你出去!”

回家的路上,福祿渾渾噩噩,身上的傷痛和心中的驚疑交織在一起。他聽到路人隱約的議論,似乎提到了大小姐和白大人……還有……婚約?昨夜共處?

一個模糊而可怕的猜想在他心中形成。

回到朱府側門專供下人進出的角門,早已得到訊息的福伯妻子——福祿的孃親,哭喊著撲上來,抱著傷痕累累的兒子心肝肉兒地叫。府裡其他下人遠遠看著,眼神複雜,有同情,有好奇,也有畏懼。

福祿被攙回他們一家居住的狹窄小院,請來的郎中早已候著,仔細為他清洗上藥。藥膏帶來的清涼暫時緩解了身體的灼痛,但他心中的疑團卻越滾越大。

“爹,”他啞聲問一直守在一旁,疲憊卻欣慰的朱常福,大小姐……她到底做了什麼?白大人怎麼會突然答應放我?”

朱常福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有些閃爍,歎了口氣:大小姐心善,念著舊情……總之,你出來了就好,彆再問了,好好養傷。”

父親越是迴避,福祿心中的不安就越甚。他猛地抓住父親的手:爹!告訴我!是不是大小姐為了我,答應了白傢什麼條件?是不是和她的親事有關?我聽到外麵的人說……

朱常福看著兒子急切而執拗的眼神,知道瞞不下去,重重歎了口氣,壓低聲音:

“是……大小姐和白大人本就……有婚約。如今……隻是把婚事定得更實了些。白家答應,隻要大小姐點頭……就放你出來。”

福祿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那裡。

所以……是用她自己的婚姻,換了他這個家生子的自由?雖然那白晧霖家世顯赫,但京中誰不知他的斷袖之癖?大小姐嫁過去,就是守活寡,就是同妻!一輩子就毀了!

而他呢?他之前還在嫉恨他們兄妹,還在獄中詛咒朱家!

巨大的愧疚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屈辱感瞬間攫住了他。他掙紮著想要起身:不行……不能這樣……我去說清楚!謠言是我散的,罪我來擔!不能讓她……”

“你糊塗!”朱常福急忙按住他,聲音嚴厲卻帶著哭腔,大小姐好不容易纔求來的機會!白家勢大,咱們惹不起!這事已經定了!由不得你反悔!你再去鬨,隻會讓大小姐的犧牲白費,把我們全家甚至大小姐都再拖進深淵!你安生些吧!”

福祿被父親死死按回床上,他看著父親渾濁眼淚中映出的自己狼狽不堪的模樣,看著家徒四壁的屋頂,一股深深的無力感貫穿了全身。

他終究……還是靠著主家的犧牲才撿回一條命。他掙脫了牢獄,卻彷彿陷入了另一個更令人窒息的無形囚籠。朱夢蘿的善良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心上,比那些刑具留下的傷痕更痛,更恥辱。

窗外,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朱府高牆大院隔開了外麵的世界,也隔開了他遙不可及的夢想和剛剛燃起的、扭曲的恨意。

他知道,有些東西,從這一刻起,已經徹底改變了。不僅僅是他和朱家,還有他和那位用自己幸福換他自由的大小姐之間,那原本單純的主仆情誼,也變得複雜難言,沉甸甸地壓在了他尚未癒合的傷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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