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春 第81章 寒潭血淚契約焚
“把那東西……給我！！！”
史鼐的咆哮撕裂了倉庫內凝結的空氣，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珠貪婪地盯著棲梧手中震顫的令牌，如同餓鬼盯上了最後的血食。他身後的黑狼衛殘餘如同受傷的鬣狗，蠢蠢欲動。棲梧隻覺得手中令牌的陰寒幾乎要將她的血液凍僵！那銜尾蛇的紋路在掌心瘋狂蠕動，一股源自幽冥的邪異力量順著經絡直衝心脈！紫玉在胸口劇烈搏動，灼熱的暖流死死抵抗著入侵的冰寒，兩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她體內激烈衝撞，讓她渾身顫抖，臉色瞬間褪儘血色！“棲梧！扔掉它！！！”馮紫英目眥欲裂，狂吼出聲！他看到了棲梧臉上那不正常的青灰和痛苦，更感受到了那塊令牌散發出的、令人靈魂顫栗的邪氣！他猛地抬槍，黑洞洞的槍口死死鎖定史鼐！“晚了！”史鼐臉上露出瘋狂而扭曲的笑意，他猛地從懷裡掏出一個漆黑的、布滿詭異符文的遙控器，“都給我陪葬吧！‘歸墟’萬歲！”他獰笑著，大拇指狠狠按向那個猩紅的按鈕！“父親！不要！”一聲淒厲絕望的嘶吼從倉庫另一側的陰影裡炸響！竟是史湘雲！她不知何時潛入，此刻滿臉淚痕，眼中充滿了驚駭與難以置信，“那是邪路！回頭吧！”
她不顧一切地朝著史鼐撲去！史鼐的動作因這聲嘶吼和撲來的女兒微微一頓！那致命的按鈕終究慢了半分！就在這千鈞一發的生死空隙！“砰！！！”
一聲清脆而突兀的槍響，如同死神的喪鐘，在混亂的倉庫中驟然敲響！槍聲並不來自馮紫英，也不來自任何黑狼衛或寒潭保鏢！一道極其隱蔽、如同毒蛇般的寒光，從倉庫頂部殘破通風管道口的陰影裡閃電般射出！目標，赫然是軟倒在預製板後、因令牌邪氣侵蝕而痛苦蜷縮、毫無防備的薛寶釵！這槍聲來得太突然！太陰險！太致命！
所有人的動作彷彿都被按下了暫停鍵！“噗——！”
子彈精準無比地穿透了寶釵纖細的左肩胛下方！一朵刺目到令人窒息的血花在她深青色的勁裝上猛地爆開！巨大的衝擊力讓她本就重傷的身體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被狠狠摜倒在地！鮮血如同決堤的溪流，瞬間染紅了冰冷的地麵！“呃……”一聲極其微弱、彷彿從靈魂深處擠壓出來的痛哼，從寶釵沾滿血跡的唇瓣溢位。她那雙深潭般的眼眸在劇痛的侵襲下猛地睜大，瞳孔深處倒映著倉庫頂棚破洞外灰白的天空，所有的冰冷、算計、隱忍，在這一刹那被徹底擊碎，隻剩下純粹到極致的、瀕死的茫然和劇痛。時間彷彿凝固了。“姐——！！！”薛蝌發出一聲撕心裂肺、不似人聲的慘叫，瞬間崩潰！他連滾帶爬地撲向寶釵，雙手徒勞地想要捂住那洶湧冒血的傷口，溫熱的鮮血瞬間染紅了他顫抖的雙手和絕望的臉龐！棲梧的大腦一片空白！手中令牌那蝕骨的陰寒彷彿消失了，整個世界隻剩下那朵在寶釵肩頭刺目綻放的血花！瞬間湧起的冰冷恐懼如同巨手扼住了她的咽喉，讓她無法呼吸！梨香院門口寶釵撞開她和板兒咳血離去的畫麵，與眼前這慘烈的一幕瘋狂重疊！是她！是她不顧寶釵的阻攔，執意帶人衝進來！是她取出了令牌，引動了那該死的邪氣，讓本就重傷的寶釵失去了最後一絲抵抗和警覺！是她……害了她！巨大的愧疚和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如同海嘯般瞬間將棲梧吞沒！她僵在原地，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寶釵！！！”倉庫門口，賈瑛那嘶啞絕望的呼喚如同泣血的夜梟！他不知何時竟掙紮著衝破了琥珀等人的阻攔，踉蹌著出現在了倉庫豁口！他看到了寶釵倒臥血泊的身影，看到了棲梧手中那散發著邪光的令牌，巨大的痛苦和憤怒瞬間吞噬了他！一口鮮血猛地從他口中噴出！眼前一黑，他高大的身軀如同失去支撐的玉山，向後轟然倒去！“瑛二爺！”琥珀和緊跟而來的榮國府護衛魂飛魄散，慌忙接住他癱軟的身體。“抓住他！！！”馮紫英的怒吼如同雷霆炸響！他猩紅的雙眼如同地獄修羅，槍口猛地調轉，指向倉庫頂棚那個通風口！方纔那陰險致命的一槍，正是出自那裡！他身後的“夜梟”精銳瞬間反應過來，數道火舌如同複仇的毒龍，狠狠咬向通風口！“噗通！”一道黑影慘叫著從通風口摔落在地，摔得筋斷骨折，手中一把加裝了消音器的狙擊槍滾落一旁。赫然是史家隱藏的最後一張王牌——史鼐的貼身暗衛“影蛇”！“殺！！！”史鼐眼見最後一擊落空，影蛇暴露，徹底陷入瘋狂！他無視女兒的哭求和阻攔，再次舉起遙控器，狂吼著按下！同時命令殘餘黑狼衛：“搶令牌！毀了這裡！”然而，馮紫英的動作比他更快！就在史鼐按下按鈕的前一秒！“砰！砰！砰！”
三聲精準的點射！
史鼐持遙控器的右手手腕、左腿膝蓋、右肩胛瞬間爆開血花！遙控器脫手飛落！他慘叫著如同破麻袋般栽倒在地！馮紫英如同暴怒的雄獅，一個箭步上前，沉重的軍靴狠狠踏在史鼐的胸口，冰冷的槍口抵住了他的太陽穴！“動一下，老子讓你腦袋開花！”森寒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
殘餘的黑狼衛眼見史鼐被擒，影蛇斃命，瞬間失去了主心骨，在“夜梟”和殘餘寒潭保鏢的怒吼與火力壓製下，很快被清除乾淨。倉庫內的槍聲和廝殺聲漸漸平息，隻剩下濃重的血腥味、嗆人的硝煙粉塵和壓抑不住的痛苦呻吟。“薛小姐！”
“蝌少爺！”
北靜集團和薛家“金鑲玉”的後續支援力量終於突破了外圍的封鎖，如同潮水般湧入倉庫。看到薛寶釵倒臥血泊、生死不知的景象，所有人都驚呆了！訓練有素的醫療隊瞬間撲了上去。“快！止血！血漿！強心劑！”醫生急促的指令帶著顫抖。
薛蝌被強行拉開，他癱軟在地，看著姐姐蒼白如紙的臉和被鮮血浸透的上半身，渾身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巨大的恐懼讓他連哭都哭不出來。棲梧依舊僵立在原地，手中的令牌依舊散發著陰冷的幽光。她怔怔地看著醫療隊圍攏著寶釵，看著醫生們臉上凝重的表情，看著薛蝌絕望的眼神……她那緊握著令牌的手，指關節因用力而泛起死白。就在這時，一隻冰冷而顫抖的小手，輕輕拉住了棲梧染血的衣角。棲梧茫然地低頭。是板兒！這孩子不知何時竟也混在支援隊伍裡跟了進來！他小小的臉上滿是驚恐的淚痕，大大的眼睛裡充滿了對這個血腥地獄的恐懼，但他死死咬著嘴唇，沒有哭出聲。他拉著棲梧的衣角，另一隻手指了指她手中那塊散發著恐怖氣息的令牌，又指了指不遠處那個被棲梧掏出的、印著銜尾蛇標記的水泥袋，聲音細如蚊蚋，帶著巨大的驚恐，卻異常清晰：“姑…姑娘…這個鬼畫符…我在城隍廟撿柴火…看到好多…好多袋子…都是這個…嚇人…姥姥說…那是…那是害人的東西…”他的目光又怯怯地投向被馮紫英死死踩在腳下、痛苦呻吟的史鼐，小臉上流露出本能的厭惡和恐懼，“那個…那個壞老頭…他…他的手下…偷偷搬過那些袋子…到廟後麵…埋起來…埋了好幾回…”板兒的聲音不大，卻如同驚雷般在寂靜下來的倉庫裡炸響！
史鼐埋藏特殊水泥袋！城隍廟後的廢磚堆！
這孩童驚恐之下吐露的線索，如同最後一根壓垮駱駝的稻草，不僅徹底坐實了史鼐利用“磐石建築”運送隱藏令牌的罪行，更暴露了他試圖銷毀證據的卑劣行徑！這無意間的指證，成了釘死史鼐最直接也是最致命的鐵證！“老狗！聽見了嗎？！連老天爺都看不過眼！”馮紫英腳下猛地用力，史鼐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嚎。“不…不是我…是他！是衛若蘭！是他指使！東西是他的！‘歸墟’是他的！”史鼐在巨大的恐懼和劇痛下，如同癲狂般指向倉庫角落裡一個試圖趁亂溜走的陰鷙身影——正是衛若蘭！他臉色慘白如鬼，史鼐的指認讓他瞬間暴露！“拿下！”馮紫英厲喝。幾名“夜梟”如狼似虎地撲上，瞬間將麵無人色的衛若蘭死死按倒在地！大局已定！然而，棲梧對這些卻恍若未聞。板兒的指證，史鼐的哀嚎，衛若蘭的落網，都如同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她的全部心神，都被那圍攏著寶釵的醫療隊的焦灼身影所占據。她看到醫生對著薛蝌沉重地搖頭，看到薛蝌瞬間崩潰癱軟在地，看到護士手中沾滿鮮血的紗布……一股冰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她的心臟！比令牌的寒氣更甚！“寶釵……”棲梧失神地喃喃，腳步如同灌了鉛，一步一步，艱難地朝著那血泊的方向挪動。令牌冰冷的棱角硌著她的手心，那邪異的陰寒早已被她心口紫玉的灼熱壓下，可此刻，她卻覺得這令牌重逾千斤，燙得她靈魂都在灼燒！是她……是她不顧一切地衝進來，是她取出了這邪物，引動了邪氣，讓重傷的寶釵如同靶子般暴露在那致命的冷槍之下！是她害死了她！強烈的自我厭棄和撕裂般的痛楚讓棲梧渾身顫抖，淚水終於決堤般洶湧而出，模糊了視線。她走到人群邊緣，隔著醫生護士忙碌的身影，看著地上那一片刺目的猩紅，看著寶釵那張蒼白得沒有絲毫生氣的臉……就在這時！彷彿感應到什麼，寶釵那緊閉的眼睫極其微弱地顫動了一下。她艱難地、極其緩慢地掀開了一絲眼縫。渙散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人群的縫隙，極其艱難地落在了棲梧臉上，落在了她手中那塊散發著幽光的令牌上。她的嘴唇極其輕微地翕動著，似乎在無聲地說著什麼。鮮血不斷從嘴角溢位。棲梧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不顧一切地撥開擋在身前的醫生，跪倒在寶釵身邊，顫抖著握住了她冰涼沾血的手！淚水大顆大顆砸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寶姐姐……對不起……對不起……”棲梧泣不成聲，巨大的愧疚幾乎將她淹沒。寶釵渙散的瞳孔似乎聚焦了一瞬，極其微弱地搖了搖頭。她的指尖，用儘全力，極其微弱地在棲梧的手背上，極其艱難地劃過一道冰冷而短促的痕跡。棲梧猛地一震！她感受到了！那是一個……指向她自己心口的動作！寶釵的目光，再次艱難地、充滿了某種無法言喻的複雜情緒，落在了棲梧掛著淚痕、寫滿痛苦與悔恨的臉上。那眼神深處，不再是冰封的深潭，反而像碎裂的冰麵下湧動著渾濁的暗流——有未儘的囑托，有無法言說的沉重，有一絲極淡的釋然，甚至……還有一抹一閃而過的、如同錯覺般的……歉意？隨即，那最後一絲微弱的光亮如同風中殘燭般熄滅了。寶釵的眼睫無力地闔上，緊握著棲梧的手也驟然失去所有力氣，軟軟地垂落下去。“姐——！！！”薛蝌發出野獸般絕望的哀嚎！
“寶姑娘！”眾人驚呼！
“快！強心劑！電擊！快啊！”醫生聲嘶力竭！棲梧握著寶釵驟然垂落的冰冷的手，感受著那迅速流逝的生命體溫，看著她肩頭那朵刺目依舊的血花……寶釵最後那複雜的眼神，那個微弱指向自己心口的動作，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了她的靈魂深處！她害死了她！
她用她的命，換了這塊該死的令牌！
這份血淋淋的救贖，這份無法承受的生命之重，如同萬鈞巨石，徹底將她壓倒！“啊——！！！”
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痛苦悲鳴猛地從棲梧喉嚨深處迸發！如同受傷孤雁的絕唱！巨大的悲痛和強烈的自我毀滅衝動如同火山般噴發！她低頭看著手中那塊散發著陰冷幽光、沾滿寶釵鮮血的“永夜契約令”，眼中瞬間爆發出瘋狂而決絕的火焰！“都是你這邪物！！！”
棲梧眼中赤紅，猛地舉起那枚令牌！用儘全身力氣，朝著身邊一根粗糲冰冷、豎立著的巨大鋼筋尖端，狠狠砸了下去！“不！！！”史鼐和衛若蘭絕望的嘶吼同時響起！“棲梧不要！”馮紫英驚駭欲絕！鏘——嗡——！！！
一聲極其刺耳、彷彿無數冤魂同時尖嘯的金屬摩擦聲和嗡鳴聲驟然響徹整個倉庫！
令牌與堅硬的鋼筋猛烈碰撞！刺目的火花伴隨著一股肉眼可見的、如同墨汁般的濃鬱黑氣猛地從令牌表麵爆開！那黑氣翻湧扭曲，瞬間凝聚成一條首尾相銜、猙獰咆哮的銜尾蛇虛影！整個倉庫的溫度驟降至冰點！所有人都感到一股來自靈魂深處的陰寒和強烈的惡心眩暈！“噗！”距離最近的棲梧首當其衝！被那爆開的陰邪黑氣狠狠擊中胸口！她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令牌脫手飛出！口中鮮血狂噴！心口紫玉的光芒驟然黯淡！那條扭曲咆哮的銜尾蛇虛影在空中一閃即逝，彷彿發出了一聲無聲的、充滿怨毒的尖嘯，旋即如同破碎的泡沫，徹底消散在空氣中！隻留下那塊令牌，“鐺啷”一聲掉落在地，上麵的銜尾蛇紋路如同被灼燒過一般，變得焦黑模糊，黯淡無光，再也沒有了之前的邪異氣息。那股彌漫的陰寒邪氣也隨之煙消雲散。“咳咳……”棲梧重重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胸口劇痛如同碎裂，意識如同風中殘燭，模糊中，她彷彿看到醫護人員依舊在寶釵身邊拚儘全力地搶救，看到薛蝌絕望的哭喊，看到馮紫英衝向她……視線漸漸被湧上的黑暗徹底吞沒。倉庫內一片狼藉死寂。令牌邪氣被毀，史家父子束手就擒，衛若蘭落網……一場驚心動魄的劫難似乎落幕。唯有地麵上大片凝固和流淌的鮮血，無聲地訴說著慘烈的代價。薛寶釵靜靜地躺在血泊裡，生死未卜，頸間那點黯淡的冰藍紋路，如同即將熄滅的最後一點星火。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