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春 第83章 寒潭鎖玉商諜影

    榮國府特護病房內，午後的陽光被百葉窗切割成冰冷的條狀光影，斜斜投在薛寶釵蒼白如雪的側臉上。她半倚著靠枕，深潭般的眼眸沉靜無波，正聽著薛蝌低聲彙報。“……王家動作極快。王仁三天前就宴請了航運總署的李副署長，席間還有幾個史家航運原來的大客戶。西城舊改那邊，王熙鳳更是親自出麵，約談了負責丙戌地塊招標的幾位關鍵人物，據說開出的價碼很有‘誠意’。林棲梧那邊，‘夜梟’的人已經盯住了幾個關鍵碼頭和倉庫，暫時沒發現王家有實質性動作，但暗流湧動肯定少不了。”薛蝌的語速又快又輕，帶著年輕人特有的銳氣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寶釵的指尖在錦被上極其輕微地叩擊了一下，如同冰冷玉石相碰。她沒開口，隻微微側頭，目光投向立在床尾陰影裡一個毫不起眼的中年男人。那人穿著普通的深灰色夾克，麵容平凡，眼神卻如同淬煉過的精鋼，銳利而內斂。他是“寒潭”在金陵暗線的負責人，代號“冰錐”。“冰錐”微微躬身，聲音低沉如同耳語：“小姐。史家航運的核心資產，是‘江海聯運’這張牌照和旗下七條黃金內河航線。王家想吞，但胃口太大，獨吞不下，必然要聯合其他勢力分食。賈家王夫人有私心，未必全聽王家的。王家最大的軟肋，是現金流。他們最近在海外投資新能源專案受挫，抽調了國內大量流動資金，‘補天計劃’已接近警戒線。”他頓了頓，補充道，“另外，我們的人發現，林小姐名下的資金雖然被‘金鑲玉’凍結，但她似乎在通過幾個海外離岸賬戶和香江的渠道，秘密調動一筆數額不小的應急資金，來源…不明。”寶釵眼中冰芒一閃。林棲梧……果然不會坐以待斃。那筆資金，是林家最後壓箱底的底牌？還是……來自賈瑛的暗中支援？她看向薛蝌。薛蝌立刻會意，壓低聲音：“姐，棲梧姐那邊……她握著令牌，處境微妙。榮國府那邊，老太太和二太太（王夫人）都派人旁敲側擊過，意思模糊。賈璉大哥倒是私下找過我一次，話裡話外提醒我們薛家彆逼得太緊……馮紫英的人把梨香院守得像鐵桶，但盯著棲梧姐的眼睛太多了。”寶釵的目光重新落回窗外，灰藍色的天際有幾縷薄雲，如同散亂的棋局。金鑲玉凍結林棲梧的資金，將她置於風口浪尖；令牌在林棲梧手中，成為吸引各方火力的靶子；王家迫不及待跳出來搶奪果實，暴露了自身的虛弱；而史家航運這張大餅，足以讓任何所謂的聯盟分崩離析……棋局已鋪開，隻是這執棋的手，還需穩、準、狠。“告訴林棲梧，”寶釵終於開口，聲音帶著久未說話的微啞，卻冰冷清晰，“王家要動‘江海聯運’的牌照，必經三道關口：航運總署審批，工會集體簽字，以及……拿到史家航運核心的‘航線密碼本’。”她頓了頓，目光掃過薛蝌和“冰錐”，“‘密碼本’的下落，放點風聲給王熙鳳的人。要自然。”薛蝌先是一愣，隨即眼中爆發出亮光！放風？“密碼本”是史家航運最核心的機密，記載著所有航線暗礁、水文密碼、特殊航道和賄賂節點！這東西如今下落不明，王家若知道線索，必然會像聞到血腥的鯊魚一樣撲過去！而放風聲的地點人選……薛蝌瞬間明白了姐姐的用意——借刀殺人，驅虎吞狼！“冰錐”麵無表情地點頭，如同最精密的儀器接受指令：“明白。”他無聲地退入陰影，如同從未出現過。“蟠兒呢？”寶釵的目光轉向薛姨媽，語氣平淡無波，聽不出情緒。薛姨媽撚佛珠的手一頓，臉上閃過一絲憂慮：“蟠兒他……他聽說王家在挖史家的牆角，氣不過，去找王仁理論了……”寶釵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一片冰封的無奈。這個莽撞的兄長，永遠成不了氣候。不過……莽撞也有莽撞的用處。與此同時，梨香院暖閣內氣氛卻截然不同。棲梧坐在窗邊，手裡摩挲著那枚冰冷的“永夜契約令”。令牌被一塊特製的軟鉛盒包裹，隔絕了大部分邪氣，但握在手中，依舊能感受到那若有若無的陰寒和沉重。她麵前攤開一張複雜的航運線路圖，上麵用紅藍鉛筆做著密密麻麻的標記。馮紫英高大的身影立在陰影裡，聲音帶著壓抑的緊繃：“王家那幫龜孫子，表麵按兵不動，暗地裡小動作不斷。昨天夜裡，我們在三號碼頭截住了兩批史家倉庫流出的‘精密儀器’，報關單做的是化工原料，實際是史家軍工線淘汰下來的高精度車床！接貨的是掛著王家皮的空殼公司！媽的，吃相真難看！”棲梧的指尖劃過圖紙上一條關鍵的航道節點，聲音冷靜：“這隻是開胃小菜。王家的目標，是整個‘江海聯運’。馮大哥，你盯緊航運總署的李副署長和工會那幾個頭頭。王家要動牌照，必然要從他們身上下手。賄賂、脅迫、抓住把柄……無非這些肮臟手段。拿到實證。”“放心！老子最擅長抓耗子尾巴！”馮紫英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齒。就在這時，琥珀端著一碗藥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絲猶豫：“姑娘，剛瀟湘館的紫鵑姐姐悄悄遞來話，說璉二奶奶（王熙鳳）身邊的平兒姑娘，今天上午在老太太房裡侍奉時，不小心說漏了嘴，提到什麼‘史家航線上有座金山，可惜鑰匙丟了’……這話，轉頭就傳到西府那邊了。”棲梧猛地抬頭！鑰匙丟了？航線密碼本！

王熙鳳果然在找這個！

這是寶釵放出的餌？還是王家故意放出的煙霧彈？心念電轉間，她立刻拿起手機，撥通薛蝌的電話，開門見山：“蝌少爺，王家在找‘航線密碼本’？”電話那頭薛蝌的聲音帶著一絲刻意壓低的急促：“棲梧姐！我也是剛得到訊息！王家不知從哪聽說了密碼本可能在史家一個老賬房手裡，那老東西在鴿子巷大火後就失蹤了！王熙鳳的人正在秘密追查！我姐讓我提醒你，這東西誰沾手誰燙掉一層皮！王家想引蛇出洞！”引蛇出洞？棲梧冷笑。誰引誰，還未可知！她腦中瞬間閃過一個念頭——板兒！他和姥姥在鴿子巷住的最久，接觸過三教九流，或許……“馮大哥！”棲梧眼神銳利如刀，“立刻找到板兒！帶他來見我！要快！避開所有人！”馮紫英毫不遲疑，身形一閃，消失在門外。不多時，板兒被馮紫英帶了進來。這孩子顯然被馮紫英急切的樣子嚇到了，小臉有些發白，怯生生地看著棲梧。“板兒，彆怕。”棲梧放緩聲音，儘量溫和，“姐姐問你，以前在鴿子巷，有沒有見過一個姓吳、或者外號叫‘吳算盤’的老爺爺？他以前在史家的大船上管賬的。”板兒皺著眉努力回想，臟兮兮的小手絞著衣角。突然，他眼睛一亮：“算盤爺爺！我記得！姥姥咳嗽厲害的時候，他還偷偷給過姥姥兩包草藥呢！他……他總是坐在巷子口那棵歪脖子槐樹下，用一個小破算盤算東西，算得可快了！後來……後來鴿子巷著火前，算盤爺爺好像……好像跟人吵了一架，很生氣的樣子，摔了他的小破算盤……再後來，著火那天，就沒看到他了……”吵架？摔算盤？棲梧心中一動。“板兒，你記得跟他吵架的是誰嗎？或者聽到他們吵什麼了嗎？”板兒努力回憶著，小臉皺成一團：“……那個人……穿得很好，像戲台上的大官……說話很凶……好像……好像罵算盤爺爺是老糊塗……說……說‘東西交出來，饒你不死’……算盤爺爺很硬氣，說‘賬本在，公道在’……然後那個人就氣呼呼走了……再後來就著火了……”板兒的聲音越來越低，帶著恐懼，“姥姥說……鴿子巷的火……燒得邪乎……”賬本在，公道在！

棲梧和進來的薛蝌交換了一個震驚的眼神！史家的老賬房吳算盤，手裡果然有東西！而且因此招來了殺身之禍！鴿子巷的大火，恐怕就是為了滅口！那密碼本……極有可能還在吳算盤手裡，或者被他藏在了某個地方！線索再次指向鴿子巷那片廢墟！“蝌少爺！”棲梧當機立斷，“這事不能聲張！立刻秘密排查吳算盤在鴿子巷的所有社會關係！他可能信任的人，常去的地方！特彆是著火前他最後停留的地方！馮大哥，加派人手，暗中保護可能知情的人！尤其是……”她看向板兒，眼神凝重，“保護好板兒和他姥姥！”薛蝌重重點頭，眼中燃起鬥誌。馮紫英獰笑一聲：“交給我！”板兒似懂非懂，大眼睛裡充滿了恐懼，但看到棲梧鄭重的眼神，他下意識地挺了挺瘦弱的胸膛。梨香院暖閣深處，賈瑛依舊在沉睡。溫玉髓心在他胸口安穩地搏動，散發出柔和的暖意。然而，在他混沌的夢境深處，那些破碎混亂的畫麵卻如同沸騰的岩漿，翻滾得愈發劇烈：冰冷的現代都市夜景在他腳下旋轉，巨大的玻璃幕牆反射著刺目的霓虹（摩天大樓）。他站在令人眩暈的高處，狂風獵獵，吹動他額前碎發（現代轉世身份）。一個看不清麵容、穿著剪裁利落西裝的女子（林棲梧現代身份？）正對著他激烈地說著什麼，眼神充滿了絕望和控訴。下一刻，場景天旋地轉！巨大的失重感傳來！不是他跳下去，而是腳下的玻璃轟然碎裂！冰冷的高空寒風如同刀子般割在臉上！急速下墜中，他拚命伸出手，卻隻抓住冰冷的空氣！下方，是無儘的深淵和冰冷的水泥地麵……“呃啊——！”

一聲痛苦壓抑的嘶吼猛地從賈瑛喉嚨裡迸發！他整個人如同被噩夢魘住，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額頭瞬間布滿冷汗！“瑛哥哥！”一直守在榻邊的棲梧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驚得心臟驟停！她猛地撲到榻邊，隻見賈瑛雙眼緊閉，眉頭死死擰在一起，臉上是極度的痛苦和驚懼，胸口溫玉髓心的光暈都劇烈波動起來！“瑛哥哥！醒醒！你做噩夢了！”棲梧焦急地握住他冰冷的手，試圖將他喚醒。就在這時，異變陡生！一直被棲梧妥善收在貼身內袋、用軟鉛盒包裹的“永夜契約令”，彷彿感應到了溫玉髓心劇烈的波動和賈瑛靈魂深處的巨大震蕩，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陰冷邪氣！嗡——！

一股肉眼可見的、帶著不祥暗沉色澤的波紋，以棲梧胸口為中心驟然擴散開來！房間內的溫度瞬間降至冰點！桌麵上的水杯表麵瞬間凝結出細密的冰霜！距離最近的棲梧首當其衝，隻覺得一股陰寒刺骨、彷彿能凍結靈魂的力量狠狠撞入體內！心口紫玉爆發出灼目的紫光，劇烈跳動，如同燃燒的心臟死死抵抗！“啊！”棲梧悶哼一聲，臉色瞬間變得青白！而沉睡中的賈瑛，在這股同源邪氣猛烈衝擊的刹那，身體猛地繃直，如同被無形的電流貫穿！他緊閉的雙眼驟然睜開！那雙曾經溫潤含情的眼眸，此刻卻充滿了極度的痛苦、巨大的混亂和……一種令人心悸的、彷彿跨越了無儘時空的……冰冷與陌生！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