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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之花襲人準姨娘上位記 第14章 靛青細裹牽腸事,曉色熹微彆意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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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剛透出點蟹殼青,窗紙上浮著一層清冷的灰白。我早已起身,點了燈,將那書箱又開啟檢點一遍:鬆煙墨錠、羊毫小楷、澄心堂紙、幾冊簇新的《四書》,還有他素日愛擺弄的九連環、西洋小畫片,一件件碼放齊整。

書角都用掌心細細捋平了,最後複上那塊半舊的靛青細布包袱皮,四角對折,係了個緊實又易解的結。收拾停當,坐在他床沿,手指無意識地撚著那布結,心頭卻像墜了塊浸透水的棉絮,沉甸甸地發悶。

裡間傳來均勻綿長的呼吸,二爺還睡著。這府裡,除了老太太、太太,怕也隻有我能在他未醒時這般近身坐著。帳幔低垂,影影綽綽透出他側臥的輪廓,一截手臂搭在錦被外,手指微蜷,睫毛安靜地覆下來,睡顏裡還帶著幾分未褪的稚氣。

看著這模樣,心口那團悶氣便又緊了幾分。學裡不比家裡自在,規矩森嚴,老爺那雙眼睛更是時時懸在頭頂。二爺這性子,最受不得拘束,偏又愛結交……唉,那秦相公,雖聞得人物清俊,可到底不知根底深淺。萬一……萬一再惹出些風波,或是被那些沒眼色的奴才怠慢了,凍著、餓著……這顆心,怕是要懸到嗓子眼,日夜不得安生了。

正想著,帳子裡一陣窸窣,錦被掀動,接著是二爺含混的嘟囔:「嗯……什麼時辰了?」醒了。我忙斂了愁容,堆起溫軟笑意,撩開帳子掛好銅鉤,柔聲道:「二爺醒了?時辰尚早,可要再歪一會子?」他已揉著眼坐起,睡眼惺忪,目光掃過小幾上那青布包袱,又落在我臉上,大約瞧見我眉宇間未及散儘的鬱色。

他揉了揉眼睛,竟朝我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好姐姐,這一大清早的,愁眉苦臉作甚?莫不是……怪我今兒上學去,撇下你們在這屋裡冷清寂寞了?」他歪著頭,眼神促狹,分明是打趣。

心頭微微一暖,又有些無奈。這沒心沒肺的,哪裡懂得我的焦灼!我勉強牽了牽嘴角,一邊拿過搭在屏風上的軟緞夾襖伺候他披上,一邊輕嗔道:「二爺說哪裡話!讀書上進,求取功名,那是天大的正經營生!我們做下人的,巴不得爺早日蟾宮折桂,光耀門楣呢!若不然……」

話到嘴邊,那句「一輩子潦倒混沌了終究不成器」硬生生嚥了回去。話鋒一轉,語氣沉了下來,「隻是,二爺,有幾句話,我思量了整夜,不得不囑咐你。你隻當……隻當是我多嘴,也千萬記在心裡頭纔好。」

扶他到鏡台前坐下,拿起象牙篦子,沾了點茉莉花油,輕輕梳理他烏黑濃密的頭發。篦齒劃過發絲,動作極輕柔,話語卻一字一句,清晰分明:「這頭一件,讀書時便隻想著書,心無旁騖,那字句道理才進得去心竅。可下了學,不讀書的時辰,好歹……好歹也分點心思,想想家裡頭。」

我抬眼,從鏡子裡看他。他眼神清亮,正透過鏡子瞧著我。我便繼續道,「彆總跟著那些同窗一處沒白沒黑地廝混玩鬨。學堂裡人多眼雜,萬一……萬一撞見了老爺……」

見他鏡中乖乖點頭,我才緩了口氣,手上動作也輕柔了些。「二爺要強上進是好事,可那功課,寧可少些,精些。一則貪多嚼不爛,反倒傷了脾胃;二則……」

我加重了語氣,「身子骨最是要緊!讀書費神耗血,更要仔細保養。萬萬不能熬油點燈似的傷損了元氣,那可是天大的事!」我絮絮叨叨,字字句句都是心裡滾過千百遍的。他倒好,鏡子裡映著他認真的神情,我說一句,他便「嗯」、「知道了」應一句,像個初入學堂的蒙童,規矩得很。

梳好頭,戴上嵌寶束發小冠。我又拿起疊放在一旁的寶藍緞麵銀鼠褂子替他穿上,指尖撫過光滑的緞麵,忍不住又叮嚀:「大毛的衣裳,銀鼠的坎肩,我都仔細包好,交與茗煙他們帶上了。學裡地氣寒涼,比不得家裡暖和,一早一晚寒氣最重,二爺千萬記得添換,彆圖一時爽利凍著了。腳爐手爐的炭也備足了份例交出去,冷了就叫他們添上,彆抹不開麵子。那小幺兒,最是憊懶,主子不言語,他們就樂得裝聾作啞,白凍壞了我的……」

話一出口才覺失言,臉上倏地一熱,急忙改口,「……白凍壞了二爺千金貴體!」

他正低頭係著玉帶,聞言抬起頭,朝我露齒一笑,眼神清亮亮的,帶著安撫:「好姐姐,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在外頭,我自己省得。」

他頓了頓,反而囑咐起我來,「你們在家也自在些,彆總悶在屋裡頭。園子裡景緻好,尤其……多和林妹妹一處玩笑玩笑纔好,也替我……多陪陪她。」提到林姑娘,他語氣裡那份自然而然流淌的親昵,讓我泛起些微酸澀。

替他理平衣襟袖口,上下仔細端詳一番,確保從發冠到靴尖都一絲不苟,這才輕聲道:「好了,時辰真不早了,二爺快去給老太太、老爺、太太請安辭行吧,彆讓長輩們久候。」

他應了一聲,抬腳欲走,忽又想起什麼,折回身來,走到正擦拭妝台的晴雯和侍立一旁的麝月跟前,壓低聲音囑咐道:「好生看屋子,仔細門戶火燭……彆拌嘴,都和睦著些。」

晴雯正拿著一塊軟布擦拭妝匣上的螺鈿,聞言頭也不抬,隻從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算是應承。

麝月則垂著手,規規矩矩地應道:「二爺放心。」看著他對著兩個丫頭那副絮叨不放心的模樣,我倒有些失笑,心裡嘀咕:這究竟是誰在照料誰呢?

送他出了正房門,我倚在門框邊,看著他清瘦挺拔的背影穿過庭院,心頭那點空落落的感覺又漫了上來。

學裡這一日,不知會遇到些什麼人,經曆些什麼事。正想著,卻見他身影在月洞門那兒一閃,竟拐了個彎,徑直往西側去了。我微微一怔,隨即明白過來——這是去辭林姑娘了。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才見他從那頭的小徑轉出來。臉上帶著藏不住的滿足,嘴角微翹,步履輕快,嘴裡似乎還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兒,朝著外書房老爺那邊去了。想必是林姑娘說了什麼熨帖的話兒,解了他的離愁。

我輕輕籲了口氣,轉身回屋。目光掠過他空蕩蕩的床榻,錦被上的人形凹痕正慢慢平複;再落到小幾上那個青布包袱,方方正正,靜默無聲。隻盼我那些絮叨,他能真聽進去一兩分,在那方寸之地,平安、順遂,莫惹是非,莫損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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