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之花襲人準姨娘上位記 第33章 寶玉參禪入迷境,釵黛妙語解癡心
我正守著那盞如豆孤燈,看著床上失了魂似的二爺,心如油煎。
外頭卻傳來極輕的腳步聲,接著是林姑娘那帶著一絲清冷氣息的聲音:「襲人。」
我一驚,忙斂了心神,打起簾子出去。隻見林姑娘獨自站在廊下,月色給她單薄的身影鍍了層銀邊。她說是來尋我的,可這深更半夜,誰信?
「姑娘來了,」我堆起最得體的笑容,擋在門口,「二爺……已經睡了。」聲音放得極輕,帶著恰到好處的為難。
她聽了,那雙含煙籠霧的眸子微微黯淡,似乎想說什麼,又嚥了回去,隻低低「哦」了一聲,轉身便要走。
那一刻,我心頭猛地劃過一道亮光!那字帖兒!方纔他寫的那勞什子偈語曲子,不就丟在書案上嗎?那「赤條條來去無牽掛」的瘋話,那「茫茫著甚悲愁喜」的灰心喪氣,林姑娘看了會如何?
她那般剔透玲瓏的心思,或許……或許能解?縱使不能解,讓他二人再因這瘋話鬨上一場,總好過二爺此刻這活死人般的樣子!橫豎已經糟得不能再糟了。
「姑娘請等一等!」我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比平時急促了幾分。林姑娘詫異地停步回頭。
我快步走到書案前,拿起那張墨跡未乾的字帖兒,心口怦怦直跳,麵上卻強作鎮定,「有一個字帖兒,姑娘瞧瞧是什麼話?」
說著,便將那寫著「無我原非你,從他不解伊。肆行無礙憑來去。茫茫著甚悲愁喜,紛紛說甚親疏密。從前碌碌卻因何,到如今,回頭試想真無趣。」的紙,悄悄塞進了林姑娘微涼的手裡。
她借著廊下的微光,匆匆掃過那幾行字。我緊盯著她的臉,隻見她先是微蹙了眉,隨即唇角竟勾起一絲極淡、極複雜的笑意,像是覺得荒唐可笑,又像是含著深深的歎息。
她抬眼看我,語氣出乎意料的平靜,甚至帶著點安撫的意味:「作的是頑意兒,無甚關係。」
她甚至沒多問一句,就這麼輕描淡寫地,將那字帖兒收攏在袖中,轉身便走,步履匆匆,竟是徑直往史大姑娘歇處去了。
次日,府裡的氣氛依舊沉悶。二爺依舊不吃不喝,隻望著帳頂。午後,卻見寶姑娘、林姑娘和史大姑娘三人聯袂而來。
史大姑娘臉上還有些不自在的彆扭,林姑娘神色倒如常,寶姑娘則是一貫的端莊從容,嘴角噙著溫和的笑意。
寶姑娘看向林姑娘,語氣帶著幾分自責,又含著深意:「這個人悟了。都是我的不是。都是我昨兒一支曲子惹出來的。」她指的是昨日席上她所唱《寄生草》中「赤條條來去無牽掛」那句!
「這些道書禪機最能移性,」寶姑孃的聲音依舊溫和,「明兒認真說起這些瘋話來,存了這個意思,都是從我這一支曲子上來,我成了個罪魁了。」
林姑娘卻在一旁輕笑,笑容裡帶著狡黠和篤定:「等我問他,你們跟我來,包管叫他收了這癡心邪話。」
三人走到床前。二爺依舊眼神空洞地望著帳頂。林姑娘俯身,聲音清脆帶笑,「寶玉,我問你:至貴者是『寶』,至堅者是『玉』。爾有何貴?爾有何堅?」
二爺空茫的眼神猛地一滯!望向林姑娘,嘴唇囁嚅著,一個字也答不出。
「噗嗤——」史大姑娘第一個笑出聲,拍手道:「這樣鈍愚,連自家名字都解不出,還參禪呢!」說的寶姑娘也抿嘴笑了。
林姑娘眼底笑意更深,慢悠悠開口,字字如錘:「你那偈末雲,『無可雲證,是立足境』,固然好了,隻是據我看,還未儘善。我再續二句在後——」她頓了頓,清晰念道:「無立足境,是方乾淨。」
寶姑娘立刻撫掌:「實在這方悟徹!」隨即講起六祖惠能的故事,什麼「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最後道:「今兒這偈語,亦同此意了。隻是方纔這句機鋒,尚未完全了結,這便丟開手不成?」
林姑娘介麵,笑容明媚:「彼時不能答,就算輸了。這會子答上了,也不為出奇。」話鋒一轉,目光灼灼盯住二爺:「隻是以後再不許多談禪了!連我們兩個所知所能的,你還不知不能呢,還去參什麼禪?」
床上的二爺,死灰般的臉終於劇烈變化!從茫然到羞窘,再到震動,最後眼中空茫的殼「哢嚓」碎裂。他怔怔望望黛玉,又看看寶釵湘雲,眼神閃爍,像重新認識這世界。
半晌,二爺道:「誰又參禪,不過一時頑話罷了。」
「頑話罷了」四字像道赦令,屋內空氣頓時流動。三人都笑了,輕鬆而愉悅。史大姑娘上前推他一把:「呆子!害我們白擔心一場!」
四人說說笑笑,竟真的「複舊如初」了。
看著二爺此刻溫順地喝著湯,我心底湧起的不是喜悅,而是更深的恐懼和一種被排除在外的巨大孤獨。
他的喜怒哀樂,他的生死迷悟,像風箏一樣,線卻攥在彆人手裡。而我,隻是地上那個仰望著、擔心著風箏會斷線的看客,我的悲喜,無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