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異星錄 第18章 寰宇通衢·萬國來朝
寰宇帝國的心臟——長安城,正以超越時代的鋼鐵肌理搏動。
新落成的中央車站如同巨獸匍匐,噴吐著蒸汽的火車帶來四海八荒的使節;
電報總局內鍵音如織,將帝國意誌瞬間傳遍全球;
通往洛陽的運河終點港內,萬國商船卸下異域的珍寶與隱秘的情報。
當各懷心思的使節團沿著鋼鐵與水泥的“寰宇通衢”彙聚帝都,一場史無前例的朝覲盛典拉開帷幕。金碧輝煌的殿堂之下,暗流洶湧:羅馬使節袖中滑落的詭異鐵片,波斯流亡貴族眼中未熄的仇恨,還有天聽密探捕捉到的一句關於“索菲亞之眼”的低語……萬國來朝的榮光,正照亮深不可測的陰影。
起:帝國之心·鋼鐵脈動
長安·中央車站
晨曦的金輝尚未完全驅散破曉的清寒,巨大的鋼鐵穹頂已將長安中央車站籠罩在一片宏大而喧囂的聲浪之中。這座耗費巨資、集中了帝國最新工程技術的龐然巨物,如同一個蟄伏的鋼鐵巨獸,正吞吐著來自寰宇帝國龐大疆域乃至更遙遠異邦的人流與貨流。
嗚——!
一聲悠長、雄渾,穿透力極強的汽笛聲撕裂了晨霧,宣告著一列自東海之濱疾馳而來的特快“寰宇號”即將進站。這聲音已不再是最初那般令人心驚膽戰的怪嘯,它成為了這座新生帝國心臟強健搏動的標誌性音符,象征著速度、力量與無遠弗屆的控製力。
站台之上,早已是人聲鼎沸。身著各色服飾的人群摩肩接踵:有身著帝國新式文官常服、行色匆匆的吏員,腋下夾著厚厚的公文包;有穿著絲綢錦袍、操著不同口音的巨賈大賈,身後跟著搬運大宗貨樣的仆役;更多的是穿著土布短褐、扛著巨大行囊的普通百姓,臉上帶著對新生活的憧憬和對這鋼鐵巨獸的敬畏。巨大的蒸汽機車頭帶著與鐵軌摩擦濺起的火星,拖著十幾節厚重的鋼鐵車廂,沉穩而磅礴地滑入站台,粗壯的汽缸排出大團大團翻滾的白霧,瞬間將站台的一部分籠罩,帶著濃重煤煙味的熱浪撲麵而來。
車廂門開啟,人流如泄閘的洪水般湧出。在維持秩序的士兵那筆挺製服和鋥亮刺刀的引導下,秩序雖顯擁擠卻並不混亂。最引人注目的,是夾雜在人流中的幾支隊伍。他們人數不多,但服飾迥異,氣質獨特,立刻成為了焦點。
一支隊伍,領頭者身材高大,膚色較深,捲曲的黑發下是深邃的眼窩和鷹鉤鼻,身披一件用金線繡著複雜紋飾的紫色寬袍,舉手投足間帶著一種古老貴族特有的倨傲與疲憊。他身後跟著幾名隨從,穿著樣式奇特的甲冑,甲片閃爍著黯淡的金屬光澤,與帝國新軍閃亮的胸甲截然不同。他們是來自風雨飄搖中的波斯薩珊王朝最後的貴族使節,代表著一個昔日強權在帝國鐵蹄下殘存的尊嚴與求存的渴望。他們沉默地穿過蒸汽與人群,眼神複雜地掃過車站穹頂那巨大的鋼鐵桁架和光滑如鏡的水泥地麵,帶著亡國之痛的隱忍。
另一支隊伍則截然不同。領頭者是一位麵板白皙、輪廓分明、留著修剪整齊短須的中年男子,身披一件質地精良的白色托加長袍,邊緣裝飾著象征元老院權威的紫色條紋。他眼神銳利,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從轟鳴的機車到維持秩序的士兵的裝備,再到站台上懸掛的巨大、色彩鮮明的帝國疆域圖和時刻表。他的隨從抬著幾隻沉重的、雕刻著羅馬諸神和雄鷹圖案的木箱。這是來自遙遠羅馬共和國的官方使團,其身份地位顯然高於那些因商船便利而抵達的商人代表。羅馬人的表情更為內斂,但那份骨子裡的審視與對等交流的意誌,清晰可辨。
還有麵板黝黑、戴著巨大黃金耳飾、裹著鮮豔紗麗的印度王公使者;頭戴羽毛冠、身披獸皮、眼神中充滿驚奇與警惕的南洋群島酋長代表;以及來自北方草原,穿著皮袍、辮發垂肩,已向帝國臣服的部落首領們……萬邦來朝的雛形,在這鋼鐵與蒸汽交織的宏大場景中,已然生動呈現。
“秩序!保持秩序!前往驛館的使團請隨藍旗引導!商隊貨運走西側通道!普通旅客請留意頭頂標識!”
士兵用鐵皮喇叭擴大的聲音在嘈雜中努力維持著綱領。
車站穹頂之下,巨大的桁架構成了宏偉的幾何線條。明亮的煤油汽燈成排懸掛,驅散了所有的陰影。光滑的水磨石地麵上,清晰的指示箭頭和文字標識引導著不同目的的人群流向不同的出口。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更多的鐵軌延伸向遠方,象征著帝國伸向四麵八方的鋼鐵臂膀。站台邊緣,穿著藍色製服的鐵路工人手持長柄油壺和工具,有條不紊地檢查著剛剛停穩的列車輪軸和連杆,金屬敲擊的清脆聲響混雜在蒸汽的嘶鳴與人聲的嘈雜中。
這一幕幕,透過車站高聳的瞭望指揮室內寬大的玻璃窗,儘收曹操眼底。
他並未出現在站台,而是選擇在這控製帝國交通神經中樞之一的製高點俯瞰。一身玄色常服,外罩一件沒有任何紋飾的深灰呢絨大氅,曹操(林風)負手而立,身形挺拔如鬆,目光銳利如電,靜靜地俯視著下方這象征著帝國無上肌體力量的圖景。蒸汽在他腳下翻滾,人潮在他眼前湧動,鋼鐵的摩擦與轟鳴在他耳中交響。沒有感慨萬千的詩意,隻有純粹理性的資料流在腦海中奔湧——客流量峰值、列車排程效率、潛在擁堵點、不同使節團可能的背景訴求與潛在風險模型……
“陛下,”
心腹侍從官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身後,低聲稟報,“工部急呈:洛陽至長安複線鐵路路基鋪設已完成最後攻堅,下月朔日可全線試車。屆時,兩京之間,貨物朝發夕至,人員往來半日可抵。”
曹操沒有回頭,隻是極輕微地點了點下頜,目光依舊鎖定著下方那群剛剛抵達、正被引導向驛館的羅馬使節。羅馬人那冷靜而帶著審視的目光,讓他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那並非尋常的驚歎或好奇,更像是一種評估,一種帶著警惕的度量。
“天聽,”
曹操的聲音不高,卻帶著絕對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入侍從官耳中,“對羅馬使團,明禮遇,暗加一倍眼線。特彆是那個領隊的元老。他們眼中看到的,是長安的繁華,還是帝國的‘弱點’?朕要知曉。”
“諾!”
侍從官躬身領命,迅速退下。
窗外,又一列滿載木材和礦石的貨運列車如鋼鐵長龍般駛入另一側站台,沉重的貨物吊裝裝置開始鏗鏘作響。長安中央車站,這顆帝國鋼鐵心臟,泵送著財富,也輸送著探詢與未知的目光,永不停歇。
承:資訊之網與萬國商潮
長安·寰宇電報總局
如果說中央車站是帝國看得見的心臟,那麼毗鄰皇城的寰宇電報總局,則是帝國那看不見的、卻更加迅捷敏銳的神經網路核心。這座外觀相對樸實、如同巨大堡壘般的灰白色石質建築內,此刻正演奏著一曲超越時代的、由電與鍵組成的無聲交響。
巨大的主廳內,一排排嶄新的柚木電報操作檯整齊排列,彷彿一片沒有儘頭的森林。每一張台麵上,都擺放著帝國天工院最新定型量產的“騰龍-乙型”電報機。黃銅打造的機件在無數盞明亮的煤油汽燈下反射著柔和而冰冷的光澤。空氣中彌漫著微弱的臭氧氣息、機油味以及紙張油墨的淡淡清香。
數百名電報員端坐其間,清一色的深藍色立領製服,肩章上繡著代表資訊的閃電紋徽。他們的神情專注到近乎刻板,眼神緊盯著抖動的紙條或顯示盤。手指如穿花蝴蝶,在電報鍵上高速起落,敲擊出連綿不絕、節奏分明的“噠…噠噠…噠…噠……”聲。這聲音彙聚成一片無垠的、低沉的、令人心悸的嗡鳴,如同億萬隻昆蟲在同時振翅,編織著一張覆蓋寰宇的無形巨網。
“許昌急報:黃河淩汛順利過境,新式破冰船效用顯著,沿岸安瀾。發報:長安總局-收報:許昌府衙、工部河務司、天聽丙組備份。”
“成都密電(三級加密):犛牛毛貿易配額談判,吐蕃諸部接受我方條款,協議文字已簽署。發報:成都分局-收報:戶部貿易司、理藩院、天聽丁組。”
“番禺加急:台風‘海龍’路徑轉向東北,對我瓊州、交趾船隊威脅解除。發報:番禺海事台-收報:海軍都督府、南洋公司總部、天聽甲組氣象組。”
“亞曆山大港貿易站(轉羅馬線):羅馬元老院新議案涉及東方貨物關稅,詳情見附碼長文…破譯優先順序高,轉天聽樞密組!”
清晰、沉穩、幾乎不帶任何感**彩的播報聲,通過精巧的黃銅傳聲管道,從每一個區域負責人的操作檯流向中央排程指揮台。指揮台高高在上,如同艦橋,十幾名身著銀灰色製服的高階排程員如同精密儀器上的齒輪,接收、分類、篩選、標記、轉發著來自帝國乃至世界各個角落的資訊洪流。巨大的牆壁上,掛滿了覆蓋主要疆域和電報節點的發光線路圖,不同顏色的指示燈和小磁石標記隨著資訊的流轉而明滅移動,實時反映著這張資訊神經網路的執行狀態。
在這片資訊海洋的核心區域,是“天聽”的專屬分析室。厚重的橡木門隔絕了大部分外部噪音。室內光線明亮柔和,牆壁如同覆蓋了一層流動的資訊鱗片——無數張莎草紙、竹簡、列印紙被整齊地釘在軟木板上,上麵寫滿了文字、數字、符號、地圖剪貼、人物速寫。不同顏色的細線將這些資訊節點連線起來,構成了一張張複雜的關係圖譜。
蔡琰(蘇清)正站在一幅巨大的歐亞大陸地圖前,上麵用不同顏色的磁釘和絲線標記著最新的情報流。她身著一件月白色繡銀絲竹紋的素雅裙衫,外罩一件天青色薄呢半臂,長發用一根簡單的玉簪綰起,整個人沉靜如水,唯有那雙明眸,銳利地掃過地圖上的每一個標記。
“博士,”
一名年輕的天聽分析師捧著幾份整理好的卷宗快步走來,聲音壓得很低,“剛截獲並破譯的羅馬普通商用電報,發往安條克方向的,內容看似是陶器訂單……但其中一組重複數字,經‘琴絃密碼本’第七冊核對,指向‘月桂山莊’和‘上次的貨物已驗收’兩個短語。與之前貂蟬大人從亞曆山大傳回的‘索菲亞追索者可能在安條克附近有據點’的線報高度吻合!”
蔡琰目光一凝,立刻接過卷宗。她的指尖劃過那組看似普通的數字和破譯後的短語,腦海中瞬間構建關聯:“‘月桂山莊’…安條克城郊確有此地,屬一位富商所有。‘貨物’…是‘神啟者’需要的物資?還是指代某種‘技術產物’?”
她轉向地圖,迅速在安條克的位置釘上了一個醒目的紅色磁釘,“標記為‘亟需核實’,情報等級‘危’,立刻整理摘要,報送陛下及樞密處。同時,通知我們在安條克的‘光塵’暗線,目標:月桂山莊,查明近期出入貨物種類及接收人身份。隱匿第一!”
“諾!”
分析師迅速記錄,轉身小跑離開。
蔡琰的目光再次落回地圖。長安、洛陽、亞曆山大港、安條克…帝國的資訊之網正努力捕捉著來自西方深淵的微弱漣漪。她拿起炭筆,在地圖邊緣空白處快速書寫著推演:
索菲亞追索者(核心?)
→
羅馬元老院(滲透?)
→
埃及貿易站(我方前哨)
→
安條克據點(活動頻繁)
→
“貨物”(技術?資源?)
關聯點:亞曆山大港貿易站我方力量薄弱,羅馬使節團抵長安(攜帶資訊?)。
電報機鍵音構成的低沉嗡鳴,此刻在她耳中,如同戰爭前夕的鼓點。
洛陽·天樞港
當長安的資訊流在無形的電波中奔湧時,帝國的東大門——洛陽天樞港,正以另一種方式詮釋著“萬國通衢”的盛況。
洛水在此彙入黃河,形成一片浩渺的水域。一座座嶄新的、用巨大花崗岩砌築的現代化碼頭如同巨人的臂膀,伸向波光粼粼的水麵。碼頭上,巨大的蒸汽動力龍門吊車發出低沉的轟鳴,如同鋼鐵巨獸,揮舞著粗壯的鋼索吊臂,將堆積如山的貨箱從停泊的巨輪肚子裡抓取出來,又穩穩地放置在等待的蒸汽平板拖車或四輪馬車上。黑色的煤煙與白色的蒸汽交織升騰,在港區的半空形成一片灰濛濛的穹頂。
港區的水麵上,檣櫓如林,帆影蔽日。帝國最新銳的蒸汽鐵甲艦,如同沉默的鋼鐵浮島,艦炮指向天空,艦身巨大的星月龍旗在河風中獵獵作響,它們威嚴地錨泊在深水區,既是力量的展示,也是秩序的維護者。環繞在它們周圍的,是體型稍小的蒸汽木殼運輸船、高大笨拙的遠洋帆船,以及更多形形色色、來自世界各地的商船:羅馬式的寬體商船槳帆並用、印度洋特有的獨桅三角帆船、波斯灣的尖底快船、南洋群島色彩斑斕的龍舟大舶……它們帶來東方的香料、印度的寶石、波斯的織毯、羅馬的玻璃器皿、非洲的象牙、南洋的珍珠,也帶來了好奇的目光、交易的渴望與暗藏的心思。
港口外圍,一排森嚴的白色建築格外醒目。這便是新設立的“海關總署”及附屬檢疫所。所有入港船隻必須在此接受嚴格的檢查。穿著統一製服的海關人員手持硬皮登記簿和蘸水筆,一絲不苟地核對著貨單、檢查著貨物封識。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的檢疫官攜帶著新的、精確度更高的體溫測量儀(水銀式)和簡易化驗裝置,仔細檢查著船員的身體狀況和特殊的動植物產品。一切流程都在士兵的監視下高效而冷漠地進行著,帝國的新秩序清晰地寫在這些流程之中。
一艘剛剛靠岸的羅馬商船旁,船員們正忙碌地卸下成箱的橄欖油和葡萄酒。船主是一個精明的羅馬人,一邊指揮著搬運,一邊用蹩腳的拉丁腔漢語與海關稅吏討價還價。不遠處,幾名波斯流亡貴族模樣的人穿著略顯陳舊的錦袍,正焦急地圍著一名海關官員,其中一人情緒激動,揮舞著手臂:“大人!這些掛毯是我們家族最後的珍藏!在波斯能值萬金!這裡隻估這個價?簡直是……掠奪!”
他指著海關估價單上一個在他看來極低的數字,滿臉不忿。海關官員麵無表情,指著牆上的《海關稅則及估價通則》大型公告板,用公式化的語調回答:“估價依據帝國統一市價及產地參考標準。若有異議,可向海關申訴署提交書麵證據。下一個!”
孫權(孫陽)並未出現在這喧囂的碼頭前沿,他站在港口最高處新建的“望海樓”頂層。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提供了無與倫比的視野。他一身深藍色海軍常服,肩章上的將星閃爍,身姿筆挺,散發著年輕統帥特有的銳氣。他手中端著一個精緻的黃銅單筒望遠鏡,鏡頭掃過海麵上密集的帆影、碼頭上高效的裝卸、遠處鐵甲艦雄壯的輪廓,最後落在那幾個爭執的波斯貴族身上。
“看到了嗎,子敬?”
孫權放下望遠鏡,對身邊肅立的魯肅說道,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冽,“他們帶來貨物,也帶來仇恨。帝國的港口吞吐著財富,也沉澱著舊世界的怨毒。就像那箱波斯的掛毯,被我們的海關標上了‘新世界’的價格。”
魯肅的目光也落在那群波斯人身上,眉頭微皺:“主公明鑒。這些流亡者,利用帝國海路暢通之便,夾帶私貨尋求生路,又不滿帝國規製。其心可憫,其行亦險。更需警惕者,是其與故國殘餘勢力的勾連。港口人員繁雜,正是傳遞情報之絕佳通道。”
孫權點了點頭,嘴角勾起一絲屬於運動員的、極具侵略性的弧度:“所以,‘天聽’在港區的眼睛,需要擦得更亮。告訴周瑜,海軍巡邏艇對波斯、印度方向來船的重點檢查力度,再提升一級。特彆是那些‘老麵孔’的商船。他們帶來的,絕不僅僅是葡萄酒和掛毯。至於羅馬人……”
他目光轉向那艘正在卸貨的羅馬商船,眼神變得深邃,“讓他們好好看看洛陽的繁華,看看我們的鋼鐵巨艦。貿易可以談,但帝國的規矩,必須守。海上的航路,必須暢通無阻。”
魯肅肅然領命。孫權再次舉起望遠鏡,目光越過繁忙的港口,投向更東方——那傳說中周瑜艦隊的幽靈戰艦曾驚鴻一瞥的海域方向。海疆的安寧,同樣是帝國通衢的基石。那來自深海的窺探目光,始終如芒在背。
轉:神都禦道·朝覲暗流
長安·朱雀禦道
長安城的中軸,寬闊筆直的朱雀禦道,自宏偉的明德門一路向北,直通宮城承天門。這條帝國第一街,此刻正成為展示“寰宇通衢”成就與帝國威儀最為直觀的舞台。
平整堅實的黑色水泥路麵,在秋日陽光下泛著微光,光潔得能照出人影。禦道中央,是兩條平行延伸的深深凹槽——這是專為最新式、尚在試驗階段的“軌道公共馬車”預留的線路。雖然正式運營還需時日,但這象征著未來陸上快速公共交通的雛形,已足夠引起來往人群的駐足驚歎和指點議論。禦道兩側,是寬闊的青石板人行道,每隔一段距離便豎立著新式的鑄鐵雕花燈柱,頂端是明亮的玻璃煤油燈罩,即便在夜間,也能驅散黑暗,令神都的繁華晝夜不息。
今日的禦道顯得格外莊重肅穆。每隔十丈,便有身著筆挺新式軍禮服的帝國近衛軍士兵持槍肅立,刺刀如林,在陽光下閃爍著森然寒光。鮮紅的地毯鋪設在通往皇城的主道上,一直延伸到承天門外巨大的廣場。
此刻,地毯之上,一支支來自異域、裝束各異的使節團,正由禮部官員引導,在無數長安市民和維持秩序的士兵夾道注視下,緩緩走向那象征著帝國最高權力核心的宮闕。空氣彷彿凝固了,隻剩下旗幟在風中獵獵飄揚的聲音、整齊的腳步聲以及壓抑不住的驚歎私語。
羅馬元老院使團走在相對靠前的位置。使節長、元老馬庫斯·埃米利烏斯·李錫尼烏斯身披象征身份的紫邊托加袍,神情保持著貴族式的矜持與平靜,但那雙深邃的灰色眼眸深處,卻並非古井無波。他的目光掃過兩側街道,那些高聳的、融合了傳統飛簷與巨大玻璃窗和金屬框架的新式建築;掠過士兵手中那造型奇特、有著細長金屬管的火銃(後膛槍);最終落在腳下這堅硬、平整、寬闊得超乎想象的道路上。這份超越了羅馬引以為傲的“條條大路通羅馬”的工程成就,以及其中蘊含的組織力與控製力,讓他內心深處的震撼與警惕反複激蕩。他攏在袍袖中的手微微動了動,指尖觸碰到了一個冰冷而堅硬的微小物件——那是一枚在亞曆山大港偶然獲得的、刻有奇怪紋路的金屬碎片,來曆不明,卻讓他本能地覺得與東方帝國那令人不安的崛起有關。是獻給那位東方皇帝以表“誠意”?還是作為某種…警示?
緊隨其後的波斯流亡貴族使團則籠罩在另一種氣氛中。領頭的阿爾達希爾親王,曾是薩珊宮廷重臣,如今卻隻能代表流亡王室苟延殘喘。他身披象征昔日榮光的錦袍,佩戴著古老的族徽金飾,但眼神黯淡,步伐沉重,每一步都像是在荊棘叢中跋涉。他身後一名年輕隨從,臉上尤帶未褪儘的憤恨與屈辱,死死盯著帝國士兵閃亮的胸甲和刺刀,那正是踏平他故鄉、摧毀他家族榮耀的武器。他緊握的拳頭藏在寬大的袖子裡,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亡國之痛和對帝國強權的刻骨仇恨並未被繁華景象衝淡,反而在這條通往帝國權力核心的道路上,被無限放大、燃燒。他能感受到周圍長安市民目光中混雜的好奇、優越感甚至一絲憐憫,這感覺如同毒液般侵蝕著他的心。仇恨的種子在絕望與屈辱的土壤裡,隻會更加扭曲地滋長。
再後麵的印度藩王使團則顯得“入鄉隨俗”許多。幾位身材富態、膚色黝黑的藩王代表穿著綴滿寶石的華麗服飾,在禮部官員的引導下,不時謙卑地向兩側拱手作揖,臉上堆著討好的笑容。他們的隨從抬著沉重的禮箱,裡麵裝滿了象牙雕刻、香料、孔雀石和鑲嵌寶石的佛像。他們的態度最為恭順,眼神中透著對強大帝國的絕對臣服與依附的渴望。
隊伍中段,一位衣著普通、與南洋商人隨從混在一起的男子,一直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整個使團的行進。他是“天聽”密探“夜梟”,代號十七。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掃過每一個使節團成員的表情、動作、眼神交流,捕捉著任何不尋常的細節。當波斯使者隊伍中那個年輕隨從因憤怒而微微顫抖的肩膀落入他眼中時,夜梟的瞳孔瞬間收縮。他不動聲色地稍稍落後幾步,靠近一名負責維持秩序的低階軍官,嘴唇微動,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語:“波斯使團,後排左數第三名年輕隨從,情緒極端不穩,有破壞傾向可能。記錄在案,重點監控。通知驛館內線,查此人底細,與安西都護府那邊清理的波斯餘孽名單比對。”
軍官麵無表情,隻是極輕微地點了點頭,彷彿在回應上司的正常命令。訊息已如電流般無聲傳遞出去。
隊伍繼續前行。突然間,一行奇特的隊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是來自極北之地,不久前才被帝國北征軍團徹底收服的“雪狼部”使團。他們穿著厚重的馴鹿皮袍,頭戴裝飾著巨大鹿角的皮帽,臉上塗抹著靛藍色的圖騰紋飾,抬著巨大的、捆縛著掙紮活鹿的木籠,還有拖曳著整張雪熊皮和巨大猛獁象牙的雪橇車。他們好奇而敬畏地看著周圍的一切,看著腳下平整如鏡的道路,看著兩邊高聳入雲的樓宇,看著士兵手中能噴吐火焰的鐵管(槍)。當那試驗軌道的深槽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其中一位年老的薩滿巫師竟噗通一聲跪了下來,用晦澀的語言高喊著什麼,朝著軌道方向做出五體投地的膜拜姿勢,彷彿見到了神靈鋪設的通天之路。
這原始而突兀的舉動,在莊嚴肅穆的禦道上引發了一陣小小的騷動和壓抑的笑聲。禮部官員急忙上前攙扶解釋,場麵一時有些滑稽。馬庫斯·李錫尼烏斯元老目睹這一幕,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東方帝國疆域之遼闊,統禦之民族差異如此巨大,從最原始的部落到高度發達的文明儘收囊中……這份統治的難度和其中潛在的混亂因子,或許……是羅馬可以深思的地方?
隊伍終於抵達了承天門外那足以容納萬人的廣闊廣場。廣場以巨大的青石板鋪就,四周矗立著象征帝國疆域四極的巨大神獸石雕(青龍、白虎、朱雀、玄武),氣魄雄渾。此刻,廣場上已是旌旗招展,彩綢飄揚。身著各式耀眼禮服的帝國文武百官分列禦道兩側,肅穆而立。廣場中央,一條更寬大、更鮮豔的紅地毯筆直通向承天門下高高在上的皇帝禦座平台。平台四周,金甲曜日的禦前侍衛持戟肅立,如同一尊尊金色的雕像。
萬邦使節們在禮樂官高亢的唱鳴聲中,整理衣冠,依次踏上紅毯,在無數道目光的聚焦下,向著那代表著無上權力的平台走去。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香火味(祭祀天地)、皮革味(軍陣)、以及各國使節身上帶來的異域香料氣味。肅穆的禮樂聲(編鐘、笙簫、新軍樂隊演奏的進行曲)在廣場上空回蕩,營造出一種神聖、莊嚴、令人屏息的氛圍。
就在這莊嚴肅穆、幾乎令人窒息的氛圍達到時,一個極其細微的聲音,彷彿來自地底深處,又像是從擁擠人群的縫隙中鑽出,清晰地刺入了正混在隊伍外側、凝神戒備的“夜梟”耳中:
“安條克……月桂山莊……索菲亞之眼……在注視東方……”
聲音低沉、嘶啞,用的是標準的希臘語!
夜梟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如同發現了獵物的豹子。他猛地在人群中扭轉身形,鷹隼般的目光如同探照燈,掃向聲音來源的大致方向——那是羅馬使團後方,幾個看似搬運禮箱的普通奴隸模樣的人堆裡!
合:金殿朝暉·暗影驚雷
承天門廣場·禦座高台
秋日正午的金色陽光毫無保留地傾瀉在承天門廣場上,將巨大的青石板曬得微微發燙,也照亮了禦座高台上那象征至高權力的身影。
曹操(林風)端坐於九重丹陛之巔的玄色禦座之上。十二章紋袞龍袍服在陽光下流淌著深沉的光澤,冕旒垂下的玉藻遮蔽了他大半麵容,隻餘下緊抿的薄唇和如淵般深邃冷峻的眼神。他如同山嶽,無聲地鎮在帝國權力的核心,散發著令天地失色的威壓。禦座左右稍低處,是同樣盛裝、代表著帝國另外兩根擎天巨柱的漢王劉備(劉禪代表)與吳王孫權(孫陽),三人共同形成了帝國最高權力的三角。
萬邦使節們,在禮部尚書的引導下,按照預先排定的尊卑序列,踏著沉重的鼓點,緩緩行至高台之下那巨大的漢白玉拜墊之前。鼓聲驟停,全場瞬間陷入一片莊嚴肅穆的死寂,連風聲似乎都凝固了。數百道目光,來自不同地域、不同文明、懷著不同目的,此刻都聚焦在禦座之上。
“大秦羅馬元老院及羅馬人民特使,馬庫斯·埃米利烏斯·李錫尼烏斯,覲見大皇帝陛下,獻上羅馬的敬意與友誼!”
翻譯官洪亮的聲音響徹廣場。
李錫尼烏斯元老深吸一口氣,向前一步,深深地躬身,行了一個標準的羅馬式禮儀。他身後隨從抬上沉重的禮箱——精美的金器、銀幣、鑲嵌寶石的玻璃器皿、來自希臘的雕塑複製品……他抬起頭,試圖從冕旒的縫隙中捕捉那位東方皇帝的眼神,但隻看到一片深不可測的幽暗。
“臣服於偉大華夏帝國輝光下的波斯子民代表,阿爾達希爾,覲見天可汗陛下,獻上波斯故地的珍寶與忠誠!”(他刻意迴避了薩珊王室的稱謂)
阿爾達希爾親王幾乎匍匐在地,行的是最隆重的跪拜大禮。他身後的年輕隨從死死咬著牙,身體僵硬地跟著跪下,頭顱卻低垂著,眼中燃燒著屈辱的火焰。他們的禮物是幾卷古老的羊皮地圖、幾件象征昔日王權的華麗掛毯和一把鑲嵌寶石的彎刀——這更像是一種哀婉的獻祭。
“恒河與德乾之地的守護者,天竺都護府治下……謹遵大皇帝陛下如日之昭昭……”
印度藩王的代表們顯得最為熟練,五體投地,額頭緊貼冰冷的地麵,獻上的禮物璀璨奪目,極儘奢華之能事,表達著最徹底的臣服。
接著是南洋諸部、草原首領……每一個使節團上前拜謁,都伴隨著翻譯官高亢的唱鳴、貢品清單的宣讀以及帝國禮樂恢弘的回響。場麵盛大、秩序井然,充滿了萬國來朝的榮光。陽光照耀在那些來自世界各地的奇珍異寶上,反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象征著帝國的威德遠播,如日中天。
高台之上,曹操的目光如同冷靜的掃描器,平靜地掠過每一個行禮的使節。當李錫尼烏斯獻上禮物時,他的目光在那名元老攏在袖中的手和臉上那不易察覺的緊繃上多停留了一瞬。當阿爾達希爾身後那名年輕隨從壓抑著身體顫抖跪拜時,一絲極冷的銳芒在曹操眼底閃過。萬國俯首的盛景在他眼中,不過是龐大管理係統中一個個等待處理的資料節點,其背後隱藏的訴求、怨恨、恐懼、算計,纔是他真正需要解析的“有效資訊”。
朝覲大典按部就班地進行著,氣氛莊嚴而熱烈。就在禮部尚書即將宣佈大典禮成,皇帝將賜宴款待諸使的當口——
異變陡生!
一名負責抬著羅馬使團最後幾隻禮箱的奴隸,在放下箱子起身時,腳下一個趔趄,似乎被自己過於寬大的粗布袍子絆倒,猛地向前撲倒!
“噗通!”
沉悶的聲響在肅靜的廣場上格外刺耳。
“啊!”
一聲短促的驚呼來自那奴隸。
“叮當……”
一聲清脆悅耳、如同金玉相擊的聲響隨之響起!
隻見一個通體幽藍、閃爍著冰冷金屬光澤的、約莫拇指大小的不規則碎片,從那奴隸因慌亂而扯開的粗布衣襟夾層中跌出,在光滑如鏡的青色禦道石板上彈跳了幾下,劃出一道刺目的藍線,最終打著旋兒,靜靜地停在了距離禦座高台尚遠,但極其顯眼的位置!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那枚奇異的、散發著不屬於這個時代氣息的碎片所吸引!它靜靜地躺在那裡,幽藍的光澤在正午的陽光下顯得格外妖異,如同深淵睜開的一隻冷眼。
那個跌倒的奴隸臉色瞬間慘白如紙,驚恐地睜大眼睛,渾身篩糠般抖了起來,嘴裡發出無意義的嗚咽音節。
李錫尼烏斯元老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他認出了那碎片!這正是他在亞曆山大港收集到的、讓他感到不安的詭異金屬!它怎麼會出現在一個奴隸的身上?!難道……難道安條克的那些瘋子,或者“索菲亞追索者”們,竟然把手伸進了他的使團?!
廣場之上,死一般的寂靜!連禮樂聲都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掐斷了。
肅立在百官前列的蔡琰(蘇清),在看到那片幽藍的瞬間,心臟猛地一沉!那光澤、那質感……與貂蟬傳回、被格物院視若珍寶日夜研究的“神啟者”武器殘片何其相似!她的手在寬大的袖袍中不自覺地握緊,指甲幾乎要刺入掌心。這東西從羅馬使團的奴隸身上掉出來……這意味著什麼?羅馬使團已被“神啟者”滲透?還是……這本身就是羅馬人的試探?!
站在曹操側後方的司馬懿,一直如影子般低垂的眼簾驟然抬起,精光一閃而過。他的目光飛快地掃過那片幽藍碎片、驚恐的奴隸、臉色劇變的李錫尼烏斯元老,最後落在禦座之上那道深不可測的背影上。一絲極其細微、難以察覺的冰冷弧度,在他唇邊一閃而逝。深淵中的“眼睛”,終於忍不住,在帝國最耀眼的時刻,投來了第一道挑釁的視線?這潭水,比他預想的還要深。
高台之上,冕旒之後,曹操(林風)的臉色沒有任何改變。他的目光,如同兩道凝聚的冰錐,越過匍匐在地的萬邦使節,越過驚惶的奴隸,精準地釘在了那枚幽藍色的碎片之上。
廣場上的空氣彷彿被抽空了,萬籟俱寂,隻剩下那枚碎片無聲地折射著陽光,散發著冰冷而詭秘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