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逃妾 185
斷絕關係
段飛揚站在衙門的門口,遲遲邁不進腿去。
段老頭兒苦苦哀求他,“老大,你娘是豬油蒙了心,才會起了歹心。”
“你從小在我們家長大,我們再窮再苦,也沒有想過把你扔了。”
“你娘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段飛揚抿緊了自己的唇角,他沒有去看段老頭兒。
他一直以為娘偏心,是因為他不如段飛誠嘴甜。
他不會說話就多乾活,家中地裡的活兒基本上都是他在做。
若不是丹娘逼著他去水師,到現在,他還是段家的老黃牛。
丹娘說過多次,她不怕辛苦,但她就是不願他們辛辛苦苦勞作,而老二家的隻會躺在床上等著吃。
他卻覺得他是家裡的長子,這些都是理所應當的。
後來,他把這些理所當然又加在了丹孃的頭上。
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段飛揚苦笑了一下。
現在他又慶幸丹娘已經早早地離開了。
段老兒看到不為所動的長子,他牙一咬,直接跪了下來。
“老大,爹給你跪下了!”
段飛揚一驚,連忙將他攙扶了起來。
“爹!你這是做什麼!”
段老頭兒緊緊把住他的雙手,“老大,你娘糊塗該罰,但彆要她的性命啊!”
段飛揚望著爹哀求的眼睛,唇角顫抖了一下。
他的手被緊緊捏了一下,隨後被放開。
“孩子,我們養你一場,你饒你娘一命。”
“算……算我們兩清了。”
蒼老的聲音,微微顫抖著。
做著最後的掙紮。
春日裡的陽光撒在兩人的頭頂。
一對兒不是親父子,但是已經叫了二十五年的父親。
段飛揚從沒懷疑過自己的身世。
一夜的時間,他知道了他敬重的爹孃要他的命,也知道了他是抱養的孩子。
他爹說得對,沒有他們,又哪裡有現在的他呢。
“飛揚……”
“好。”
段飛揚的聲音低低的。
春日的陽光在他的身後,他整個陷入陰影裡。
段婆子被放出來的時候他沒有出現。
縣衙門口隻有段老頭兒一人。
從小就備受她寵愛的親兒子,從頭到尾都沒有露麵。
他們現在想什麼,他已經不想知道了。
就像段老頭兒說的,兩清了。
這一段親緣,動刀的那一刻就已經斬斷了。
他坐在屋頂上,久久沒有動。
賀然路過的時候,想要叫他,卻被孟興江牽走了。
“書呆子,他已經在上頭待了三個時辰了。”
孟興江,“就算段家對他不好,在他心裡也是有爹孃的家。”
“現在他什麼都沒有,讓他靜靜吧。”
賀然現在就好奇他是怎麼知道段飛揚要遇害的,還叫人偷偷在附近守著。
“你是怎麼知道段家會出事的?”
孟興江微微抬頭,“眼神。”
“一個母親對兒子絕不會出現的眼神。”
賀然沒有見過那天的場景,所以她也想不出段母是什麼眼神。
“丹娘不是有托我們給她娘帶了東西嗎,你讓段兄弟送去吧。”
賀然的眼睛一亮,“對呀,可以讓他去送。”
“沒有親娘了,但是還有丈母孃不是!”
她笑彎了眉眼,“我們從邊州走的時候,我娘還給我們車上塞了好多的肉乾,生怕我們在路上餓著。”
孟興江想到賀夫人叮囑,唇角也揚起點點的笑意。
“讓段兄弟送去吧。”
段飛揚接過那個碩大的包袱時,唇角怎麼也揚不起來。
丹娘嫁給他五年,段婆子不準她回孃家,她隻能悄悄回,想給娘買點兒東西也是囊中羞澀。
現在丹娘離開了,現在能光明正大地捎東西了。
這一大包的東西,又怎麼不是打在他臉上的耳光。
讓他再清醒清醒。
賀然又拿出一個錢袋,“丹娘說她娘身子不好,讓我們記得叮囑,彆怕花錢,她現在能掙錢。”
丹娘現在吃穿用都不花錢,她的銀子全部都攢了下來。
段飛揚沉沉地點了點頭,“好。”
段家所在的段家村和隔壁的羅家村相隔不遠。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
段飛揚剛走進村子,四周都是不善的目光。
好像那個要動手弑殺的人是他。
丹娘孃家在村尾,男人早逝,女兒出嫁,兒子在登州的礦上。
羅母現在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在家。
段飛揚走進羅家院子,羅母立刻關上院門,擋住了鄰裡探究的目光。
“你沒事兒吧,沒有人為難你吧。”
羅母關切地看著他。
她最是瞭解這個女婿不過了,對女兒好,對她也好。
村子裡的風言風語她自是不信的。
她的目光又落在他肩上的大包袱,“你這是要出遠門?”
“這是丹娘給您準備的東西。”
羅母現在還不知道女兒已經帶著外孫女去了京城。
隻以為女兒現在在定縣縣裡。
段飛揚將沉甸甸的包袱放在桌子上。
“這丫頭又亂花錢!”
羅母又勸道,“有些話你彆放心上,家裡哪裡有過不去的坎兒。”
段飛揚頓了頓後,還是如實相告。
他的運氣很好,當初給段飛誠定的親,因為羅母生病把給羅丹娘準備的陪嫁和聘金全部都花光了。
段婆子覺得氣不過,退親又不劃算,這才將這門親給了段飛揚。
這樣臨門換親,羅家是可以打上門的。
但是羅母同他說了幾句話後,說他是個值得托付的人,便同意了。
現在羅母聽到段飛揚的話,除了詫異,隻覺得心疼。
段飛揚在村子裡是出了名的孝順和勤懇。
這樣的好孩子,縱然不是親生的又如何。
段飛誠是親生的,都被寵成什麼樣子,段家以後隻有段飛誠,爛泥扶不上牆看二老拿什麼倚靠。
“彆怕,以後和丹娘一起就上這兒來。”
段飛揚這會兒怎麼也開不了口,說丹娘已經被自己氣走了。
他怕,他怕這最後一個家也沒有了。
羅母心疼女婿的遭遇,“你坐著,我去做飯!”
“對了,丹娘什麼時候來?”
丹娘開始在城裡乾活兒後,休息的時間和段飛揚經常不能碰在一起。
所以他們倆經常一個先到,一個後到。
段飛揚拉著丈母孃坐下,“您彆忙活了。”
他去往建州上任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他要去京城!向丹娘認錯!
“這是丹娘給您的銀子,您收好了。”
羅母被沉甸甸的錢袋嚇到了,“給我這麼多錢做什麼!”
段飛揚不給丈母孃拒絕的準備,拉著她坐下。
“娘,您給小弟去個信,讓他回來,定縣也要挖礦了。”
“現在縣令大人就缺熟手,小弟在登州礦上已經好幾年了,什麼都熟,他回來照顧您也方便。”
“我和丹娘都不在……”
“都不在?”羅母隨後反應過來,“對對,你是去建州乾大事的,丹娘自然也要跟著去。”
“你們啊,抓緊再生個兒子!到時候我來給丹娘伺候月子!”
段飛揚的唇角動了動,“丹娘生萱兒的時候吃苦了,仙子有萱兒就夠了。”
“那哪裡成,有個男丁纔有個盼頭不是。”
羅母的話,段飛揚沒有跟她爭。
這是多有人的想法,一點兒也不奇怪。
生子是為了傳宗接代。
但他現在傳的誰的宗,接了誰的代。
到頭來都是空。
日後的兒孫姓甚名誰,他又怎麼知道,早就已經化成了一捧塵土。
誰會在乎呢。
段飛揚上京了。
他也從泥潭裡出來了,雖然方式讓他疼。
但,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曾經他去得遠的地方是建州,是周大人帶他去的。
現在他要去更遠的地方。
京城。
就好像一個遙遠的夢一樣,想也不敢想。
現在他觸手可及。
京城很大,也很熱鬨。
段飛揚站在城門口望著寬敞得能四輛馬車並行的街道。
樓宇之間高低錯落。
門口的官兵檢視著他的路引,“定縣來的。”
段飛揚回過神來,“是,定縣開的。”
官兵沒有再說什麼,路引還給他就放行了。
官兵多問了一句,並不是懷疑他的身份。
而是默默無聞的定縣,現在大半的京城都知道這個小地方了。
鎮國公府世子認祖歸宗前隻是一個小小的縣令。
現在還是一個小小的縣令。
現在所有人都在猜測,孟公的葫蘆裡到底賣得什麼藥。
好不容易尋回來的孫子又丟回那個小小山溝裡去了。
*
芙兒和萱兒是國子監最小的孩子的。
一般的勳貴之家,都會家啟蒙,七八歲後才會再送到國子監。
就像從前在英國公府的時候,趙氏給芙兒請了張世衝做西席。
像孟公這樣,直接將孩子塞進國子監的還是第一人。
兩個小孩兒,一個三歲,一個五歲。
雖然年齡小,但也十分認真。
反而那些七八歲的勳貴子弟才令先生頭疼。
國子監祭酒文大人這會兒被氣得鬍子直翹。
“你們連個三歲的小女娃都不如!讀書不會!寫字像狗爬!現在還敢爬牆逃學!”
兩個小少年站在國子監的大門口,被斥責地麵紅耳赤的。
正值下學的時候。
芙兒和萱兒正好手牽手地走了出來。
國子監祭酒大人也正好看到兩個最小還最省心的學生。
所以才指著兩人說出這番恨鐵不成鋼的話。
隻是這番話,沒有讓他們羞愧,反而讓他們自己就是因為這兩個小孩兒才丟臉的。
隔日。
這個兩個孩子在下學的時候在門口堵住了她們倆。
“你們兩個,一個姓姚,一個姓段,你們和鎮國公府到底什麼關係。”
“不會是孟家小姐和不同的男人生的吧!”
兩個少年麵帶笑容,他們的話惡毒又似乎不自知。
可偏偏把兩個小孩兒堵在下學時的門口。
似乎想報昨日的丟臉之仇。
芙兒自從進京,隱晦,或是不隱晦的話,她都聽很多。
她再是不懂,現在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
她咬著牙,猛地衝過去,腦袋頂著其中一個小少年的胸膛,將他從台階上頂了下去!
“啊!——”
慘叫過後。
另一個小孩兒氣惱地想要動手。
他抬起的手被一隻大手抓住。
萱兒驚喜地撲了過去。
“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