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逃妾 266
給賀然定喜服
三日後,書房。
窗外的寒風依舊呼嘯,但屋內燃著銀霜炭,暖意融融。
孟時嵐正臨窗看著賬本,芙兒和小胖喜就在不遠處的軟榻上玩著九連環,春杏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著。
歲月靜好,彷彿前幾日的血腥與陰謀,都隻是一場遙遠的噩夢。
門,被輕輕叩響。
賀琢走了進來,依舊是一身玄色勁裝,步履無聲,卻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鐵血之氣。
“孟小姐。”
他開門見山,沒有半句廢話。
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紙條,被他遞到了孟時嵐的麵前。
紙上,是幾行字跡,潦草而驚惶。
上麵羅列了三個地址,幾個人名。
“這是……”
孟時嵐的呼吸驀地一滯,猛然抬頭看向賀琢。
“宋積雲吐出來的,烏勒安插在京城的探子窩點。”
賀琢的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今天天氣如何。
可這寥寥數語,卻如驚雷,在孟時嵐心頭炸開。
孟時嵐捏著紙條的手,指節泛白。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著賀琢,那個盤桓在她心中三日之久的問題,終於脫口而出。
“你……你到底用了什麼法子?”
是什麼樣的手段,能讓宋積雲在短短一盞茶的功夫裡,就將這樣掉腦袋的秘密和盤托出。
賀琢的嘴角扯出一個幾不可見的弧度,那笑意卻未達眼底。
“法子太臟。”
他緩緩說道,聲音低沉,像是怕驚擾了那邊的稚子。
“孟小姐還是不要知道的為好。”
孟時嵐的心,又是一沉。
對付某些人,唯有比他們更狠,更絕,才能讓他們從骨子裡感到恐懼。
“我父兄鎮守邊關多年,與赤冗交手,不下百次。”
賀琢似乎是看出了她的震動,難得多解釋了一句。
“對付敵國的探子,有自己的一套規矩。”
父兄讓他護送家眷回京,心中本有幾分氣惱。
沒想到,這趟京城,竟還有意外之喜。
一個京城後宅女子,竟牽出了一條烏勒的暗線。
這條線,若是順藤摸瓜下去……
賀琢沒有再多留。
他將那張紙條留下後便轉身離去,如同他來時一樣,悄無聲息。
孟時嵐知道,他定是去處理那條暗線了。
自那日起,賀琢與郭凡二人,便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
……
京城秋意更深,寒氣漸濃。
賀母帶著兩個兒媳,在孟時嵐的陪伴下,逐漸適應了京城的生活。
她們絕口不提邊關的戰事,也不問賀琢的去向,每日隻是含飴弄孫,料理家常,彷彿真的隻是來京城暫住。
這一日,賀母看著窗外被風捲起的落葉,忽然想起一事。
“這天兒是越來越冷了,得給孩子們添置些過冬的新衣了。”
說著,她拉著孟時嵐的手,慈愛地笑道,“咱們初來乍到,對京城的布莊也不熟,還得勞煩時嵐,帶我們去逛逛。”
孟時嵐笑著應下。
賀家大兒媳也道,“是該添置了,三弟也該做兩身厚實的冬衣,他那性子,整日在外頭跑,可彆凍著了。”
話音剛落,賀母臉上的笑容就是一僵。
她像是纔想起來,那個最讓她掛心的小兒子,已經好多天沒有出現了。
“琢兒呢?”
賀母環顧四周,眼中瞬間漫上了擔憂。
“這孩子,怎麼一連好幾天,連個人影都見不著?”
“前幾日還說帶我去城南聽戲,一轉眼人又沒影了!”
孟時嵐的心,咯噔一下。
賀家大嫂連忙安撫道,“娘,您又不是不知道三弟的性子,野馬似的,哪裡拴得住?”
二嫂也跟著勸,“是啊娘,以前在邊州的時候,他不也是這樣?說不定是跟哪個朋友出去打獵了,十天半月不回營也是常有的事,您就放寬心吧。”
孟時嵐見狀,也忙笑著打圓場,“伯母,您放心,三公子武藝高強,又是跟著郭凡一起的,在京城斷不會出什麼事。”
她一邊說著,一邊給賀母續上熱茶。
可她的心裡,卻是一片揮之不去的沉重。
查抄敵國暗樁,這是何等凶險之事!
刀光劍影,步步殺機,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
她看著賀母和兩位嫂嫂。
她們嘴上說著寬慰的話,可那眼底一閃而過的陰霾,又怎能逃過她的眼睛?
這就是武將的家眷。
丈夫,兒子,兄弟,在沙場之上,在暗處之中,與死神共舞,九死一生。
而她們,作為他們最親近的人,能做的,卻隻有等待。
她們心中縱有萬般擔憂,也絕不能日日將愁苦寫在臉上,讓遠方的親人,再多一份牽掛。
那份深埋在笑容之下的堅韌與酸楚,讓孟時嵐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賀母在兒媳和孟時嵐的輪番勸慰下,神色稍緩,勉強地點了點頭。
“罷了,由他去吧,這麼大的人了,總餓不著自己。”
話雖如此,那眉宇間的愁雲,卻並未完全散去。
兩架馬車在錦繡山莊停下。
京城的花樣時興都不一眼,女子皆愛美,就是日日憂愁的和家人,這會兒看著琳琅滿目的布料,樣衣,也暫時忘記了憂愁。
恰在此時,繡娘海棠捧著一個巨大的錦盒,嫋嫋婷婷地走了進來。
“孟小姐。”
海棠屈膝一福,臉上是藏不住的喜氣。
“您大婚的嫁衣,已經全數做好了。”
“正好要找時間送府上給您瞧瞧,您看看是否現在就試一試,若有哪裡不合身,奴婢也好抓緊時間再做調整。”
一句話,將屋內的氣氛瞬間點燃。
賀母和兩位嫂嫂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過去。
“快!快開啟讓我們瞧瞧!”。
錦盒被緩緩開啟。
一抹耀眼奪目的紅色,瞬間攫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華美絕倫。
金線繡著展翅欲飛的鳳凰,層層疊疊,流光溢彩。
盛開的牡丹,花瓣飽滿,繡工精湛,宛若錦緞上開出的真花。
裙擺處,祥雲滾滾,綴著無數細小的珍珠,隨著衣料的擺動,光芒溫潤而璀璨。
整個屋子,似乎都被這件嫁衣的光華,映照得亮堂了幾分。
賀母看得愣住了。
她伸出手,指尖顫巍巍地,想要去觸控那精美絕倫的刺繡,卻又怕碰壞了似的,停在了半空中。
良久,她才長長地歎了口氣。
“真美啊……”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麼,眼中光芒一閃,猛地一拍手。
她轉頭,對著身旁的大兒媳朗聲說道,“咱們也彆光看時嵐的了!”
“咱們也給然兒定一身喜服!”
“等過了年,開春暖和了,就找個好日子,然兒和興江那孩子的親事該提升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