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逃妾 267
她宋積雲,絕不受人擺布!
賀家大嫂一句話,如同一塊滾燙的烙鐵,燙得賀母心尖一顫。
她臉上的笑意還未散儘,眼中卻已迅速漫上了一層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給然兒備喜服……
孩子爹在千裡之外的邊關,風霜刀劍。
她怎能不日夜懸心。
現在邊關危急,丈夫身為將軍,生死難料。
還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兩個孩子成婚。
她強壓下心頭的酸楚,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對,對!是該備下了!”
孟時嵐看著她故作歡喜的模樣,心中一堵,彷彿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攫住。
她拿起那件華美的嫁衣,輕聲道,“伯母,您瞧,這金線鳳凰,是不是比畫上的還要精神?”
她刻意轉移了話題,不願再讓這沉重的思慮,壓垮這位強撐著笑臉的老人。
賀母順著她的手看去,目光重新落在那片璀璨的紅色上,眼中的水光,終是被她生生逼了回去。
……
英國公府的桂花樹,落儘了最後一瓣殘香。
周老夫人嘴上已經急得燎起了明晃晃的火泡。
“還是沒有訊息?”
她的聲音乾啞,透著一股壓抑不住的焦躁。
趙氏端著一碗燕窩羹,慢條斯理地用銀勺攪動著,眼皮都未抬一下。
“母親,您說的是誰?”
“您府上這麼多人,兒子媳婦孫子孫女一大堆,兒媳可不知您問的是哪一位。”
這不鹹不淡的腔調,讓周老夫人的火氣“噌”地一下就頂了上來!
“你少在這裡跟我裝糊塗!”
她一拍桌子,震得那碗燕窩都晃了三晃。
“我說的是積雲!宋積雲!”
“她一個姑孃家,無親無故,投奔到我們府上,如今平白無故地不見了,你這個當家主母,竟連問都不問一聲?!”
趙氏終於抬起了頭,臉上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誚。
“母親,這話可就冤枉兒媳了。”
“宋小姐又不是咱們府裡的下人,來去自由,兒媳哪有權力管束她?”
“再說了,她那日是自個兒走出府門的,又不是被人綁走的,怎麼能叫‘不見了’呢?”
這話,說得輕佻又刻薄,字字句句都像是在往周老夫人的心口上紮刀子。
恰在此時,英國公沉著臉從外頭走了進來。
他聽見了最後幾句,臉色頓時陰沉如水。
“夠了!”
他低喝一聲,聲音裡滿是厭煩。
“一個外姓女子,值得你們天天在這裡吵嚷?”
“她是自己長了腿走出去的,難不成還要我這個國公爺,派人滿城敲鑼打鼓地把她請回來不成?!”
英國公一錘定音,拂袖而去,留下滿室的死寂。
周老夫人氣得渾身發抖,指著趙氏的背影,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沒有折了。
她又能去求誰?
去報官?還是去求彆的府邸幫忙?
那不等於昭告天下,她英國公府未來的孫媳婦,夜不歸宿,不知所蹤了嗎!
到那時,宋積雲的名聲就徹底毀了!
他們英國公府的臉麵,也彆想要了!
周老夫人頹然地坐倒在椅子上,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她這輩子要強,沒想到老了老了,竟被一個小輩,拿捏得死死的。
……
而此時,賀琢正在一處隱蔽的宅院裡,慢條斯理地擦拭著他那口削鐵如泥的長刀。
刀身映出他冷峻的眉眼。
郭凡從屋外走了進來,身上帶著一股寒氣。
“都摸清楚了。”
他沉聲說道。
“紙條上的三個窩點,都查探過了。正如賀三公子所料,他們並非一路人。”
賀琢擦拭刀身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
“烏勒並非鐵板一塊。”
“烏勒是數十個盟旗的統稱,各有各的首領,各有各的算盤。”
“當年若不是被大盛打得險些滅了族,他們也絕不會擰成一股繩。”
“如今汗主死了,小王子還是個吃奶的娃娃。”
賀琢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一群沒了頭狼的惡犬,又休養生息了這麼多年,怎麼可能還甘心俯首稱臣?”
郭凡眼中精光一閃,“賀三公子的意思是……”
“內亂,是最好的武器。”
賀琢將長刀歸鞘,發出一聲清脆的嗡鳴。
他從孟時嵐的祠堂裡帶走了宋積雲,一路之上,故意留下了蛛絲馬跡。
那些痕跡,不多不少,剛好夠那些各懷鬼胎的探子們,循著味道找過來。
城郊,破廟。
鬼哭似的寒風,從四麵八方的破洞裡灌進來,捲起地上的枯草和塵土。
宋積雲就趴在這冰冷刺骨的地上。
她身上,還穿著那件湖水藍秋衫。
單薄的衣料,根本抵擋不住這深夜的寒氣。
她已經凍得快要失去知覺了,嘴唇青紫,渾身都在不受控製地發抖。
意識,在清醒與模糊之間來回拉扯。
她不甘心!
她恨!
孟時嵐!那個賤人!
她不殺她,卻用這種法子來折磨她,侮辱她!
她有什麼錯?!
她隻是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
她隻是想奪回本該屬於自己的一切!
周從顯……
那個名字,像一根毒刺,深深紮在她的心底。
她沒錯!錯的是他!是他沒有心!
是他負了她!
宋積雲死死地咬著牙,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抬起頭。
一縷清冷的月光,透過破廟屋頂的大洞,灑落在她慘白如紙的臉上。
她看著那輪孤月,眼中迸發出瘋狂的恨意與決絕。
隻要我不死!
孟時嵐!周從顯!
今日所受之辱,來日,我必將千倍百倍地討還回來!
就在這時。
廟外,傳來一陣極輕微的,衣袂破風之聲。
來了!
宋積雲的心,猛地一縮。
幾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從不同的方向潛入了破廟。
他們甚至沒有看地上的宋積雲一眼。
所有人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對方,充滿了警惕與殺意。
空氣,在瞬間凝固。
劍拔弩張。
這些人,都是烏勒的探子。
但他們來自不同的盟旗,效忠於不同的主子。
在汗主在世時,他們是同僚。
可現在,他們是彼此最大的敵人。
宋積雲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連呼吸都放到了最輕。
忽然。
她感覺到一絲若有若無的寒意,從頭頂的房梁之上傳來。
宋積雲的瞳孔,驟然收縮。
暗處,還有人!
這一刻,她什麼都明白了。
他們根本不是要用她來換取什麼情報!
他們是要用她的命,來點燃烏勒內鬥的導火索!
憑什麼?!
憑什麼她的命,要成為彆人棋盤上的棋子?!
她宋積雲,絕不受人擺布!
她不要給孟時嵐當棋子,更不要成為這些草原蠻子爭功的祭品!
她要活下去!
她要逃!
就在幾方人馬對峙的微妙平衡即將被打破的那一瞬間。
宋積雲眼中閃過一絲決然,用儘全身的力氣,朝著廟門的方向,猛地翻滾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