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逃妾 301
回門
一柄匕首破空而來。
魏尋挑起劍鞘將匕首淩空打掉!
隻是一柄隨處可見的普通匕首。
環視人群竟然難尋凶手蹤跡!
事情發生得太快。
一時之間,原本熱鬨喜慶的門口,靜得隻能聽見呼吸聲。
這時人群中不知誰起鬨了一句。
“女子嫁人見得多了,男子嫁人還是頭一次見。”
“新娘子不能看,新郎官兒難道就不能看了嗎。”
“看新郎官!”
人群中鬨笑。
孟時嵐轉身拔出魏尋的佩劍。
寬大的衣袖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她的麵容在薄紗下看不真切,隻有一雙杏仁的圓眼布滿寒意。
“我孟家上下,刀山火海,最不懼的就是見血。”
“這般的好日子,若是誰想尋不痛快,彆怪我無情!”
人群噤若寒蟬。
所有人都被孟時嵐這雷厲風行的手段,給徹底鎮住了。
他們看著那個站在台階之上,身形纖弱,卻氣場強大到女子。
起鬨的人瞬時悄悄矮了半截身子,生怕被人發現。
孟時嵐冷冷地掃過人群。
片刻後,她緩緩收回目光,轉身,重新牽起“周從顯”的手。
她的手心,溫暖而乾燥,帶著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
郭姐姐緊繃的身體,瞬間放鬆了下來。
孟時嵐朝著高堂之上的孟餘山,微微頷首。
孟餘山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許。
他的孫女,長大了。
足以撐起這片天了。
“吉時已到!”
隨著司儀的一聲高喝。
孟時嵐牽著她的“新郎”,在萬眾敬畏的目光中,昂首挺胸,踏入了鎮國公府的大門。
那朱紅色的門檻,被她一步跨過。
她的目光,越過眼前喜慶的紅綢,彷彿穿透了千山萬水,落在了那片黃沙漫天的北境。
海晏河清。
周從顯,莫忘了你的誓言。
……
三日後,回門。
依照規矩,新婚夫婦同歸。
鎮國公府的車架,再一次,停在了英國公府那緊閉的朱漆大門前。
門口的紅綢與燈籠,早已被撤下,彷彿急於撇清一場與己無關的喜事。
風吹過空曠的街口,捲起幾片落葉,蕭瑟得不像話。
守門的家丁看見孟家的馬車,先是一愣,隨即連滾帶爬地跑了進去通報。
孟時嵐安然地坐在車內,並未催促。
她知道,英國公府不會給她好臉色。
她也並不需要。
趙氏正歪在榻上,閉目養神,聞言,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管事媽媽快步走了進來,壓低了聲音。
“夫人,她……她來了,已經到院門口了。”
“誰來了?”
她的聲音裡,滿是不耐。
“就是……鎮國公府那位。”嬤嬤的聲音更低了。
趙氏冷哼一聲。
“讓她在外麵候著。”
嬤嬤麵露難色,“夫人,這……不合規矩吧?外麵人多眼雜……”
“規矩?”
趙氏猛地睜開眼,那雙保養得宜的眸子裡,淬滿了冰冷的怒火。
“她孟時嵐讓周家顏麵儘失,讓顯兒入贅,淪為全京城的笑柄時,可曾想過規矩?”
嬤嬤不敢再勸。
趙氏胸口劇烈地起伏著,終究還是壓下了一絲火氣。
她不能真的將人拒之門外。
顏麵儘失的隻會是英國公府。
“罷了。”
趙氏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不請進來,難道還真叫人堵在門口,看我英國公府的笑話嗎!”
許久,那扇門才“吱呀”一聲,開了一道縫。
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男人,探出頭來,臉上堆著極為勉強的笑。
“孟……孟小姐,您來了。”
一聲孟小姐,而非少夫人,已然表明瞭英國公府的態度。
孟時嵐毫不在意,由春杏扶著,款款下車。
她今日穿了一身石榴紅的遍地金通袖襖,下麵是同色的馬麵裙,裙擺隨著她的走動,蕩開一片流光溢彩。
她未施粉黛,卻因著那通身的氣度,硬生生將英國公府門口的蕭條,襯得愈發寒酸。
府內,下人們遠遠地看著,無一人敢上前來。
這便是她曾經生活了數年的地方。
雕梁畫棟依舊。
隻是人心,早已麵目全非。
孟時嵐踏入榮安堂時,趙氏已經重新擺好了姿態。
她斜倚在紫檀木羅漢床上,手中端著一盞茶,慢條斯理地撇著浮沫,眼角的餘光,冷冷地掃了過來。
隻一眼,她的臉色便徹底沉了下去。
“怎麼隻有你一個人?”
“顯兒呢?”
孟時嵐並未因她的怒火而有半分動容。
她上前一步,盈盈一拜,姿態無可挑剔。
“時嵐見過婆……”
她頓了一下。
不對,她並未入周家的門,拜周家的祠堂,算不得周家的媳婦。
這一聲婆母,叫不出口,也不該叫。
也罷。
孟時嵐一抬眸,唇邊噙著一抹極淡的,幾乎看不出的笑意。
“婆母叫著不合適,還是跟著從顯叫母親,也顯得親厚些。”
不卑不亢,既全了禮數,又帶著一絲不動聲色的疏離。
趙氏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孟時嵐彷彿沒有看見,自顧自地往下說。
“夫君他……偶感風寒,身上還起了些疹子,大夫囑咐了,萬萬不能見風。”
“所以今日,便不能陪我一同回門了,還請母親見諒。”
趙氏一口氣沒喘上來。
“你!你!”
她伸出顫抖的手指,直直地指向孟時嵐,眼中滿是屈辱。
“孟時嵐!你好大的膽子!”
“當年你在我英國公府,我何曾虧待過你?吃穿用度,哪一樣不是頂好的?顯兒身邊,更是隻有你一人!”
“如今你得了勢,做了鎮國公府的小姐,就是這般回來折辱顯兒,折辱我英國公府的嗎!”
趙氏的聲音淒厲,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
孟時嵐靜靜地聽著,連眉梢都未曾動一下。
直到趙氏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她才輕輕地抬了一下眼。
那一眼,平靜無波,卻看得趙氏心頭莫名一寒。
“當年?”
孟時嵐輕笑出聲,那笑聲,像清脆的玉石,卻又帶著刺骨的涼意。
“母親說的當年,是指哪一年?”
“是指,二房的大公子,為何會深更半夜,‘恰好’帶著一壺烈酒,去找周從顯喝酒的那一年嗎?”
趙氏的瞳孔,驟然一縮。
孟時嵐的聲音,依舊不疾不徐,彷彿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乾的舊事。
“若非母親您的默許,他又怎敢和周從顯醉倒在內院,又怎會有後來那一樁陰差陽錯。”
“我,又怎麼會成為周從顯的妾室呢。”
她輕輕抬眸,“這應該是您最後悔的一件事吧。”
畢竟,沒有她。
也就沒有後麵的樁樁件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