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逃妾 315
孟家旁支
周從顯垂眸,淡淡地瞥了一眼孟若水。
那眼神,深邃如古井,不起一絲波瀾,令人不敢直視。
孟若水隻覺得心頭一窒。
她強撐著嘴角的笑意,那精心準備好楚楚可憐的姿態,在周從顯這冰冷的審視下,顯得如此可笑。
她甚至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周從顯沒有應聲。
彷彿她隻是空氣。
孟若水語無倫次,想要說些什麼場麵話來挽回。
“我……我瞧著那邊幾位夫人像是在尋我,便……便先告退了。”
她慌亂地又行了一個禮,甚至不敢去看孟時嵐的反應。
說完,幾乎是落荒而逃一般,提著裙擺,匆匆退出了涼棚。
那水碧色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的時候,還帶著幾分狼狽。
涼棚內,再次恢複了安靜。
周從顯這才轉過身,伸出手自然而然地端起了孟時嵐麵前那杯,已經微涼的茶。
仰起頭,一飲而儘。
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彷彿剛剛那一場酣暢淋漓的馬球,耗儘了他所有的水分。
直到這時,他才懶洋洋地開了口。
“姓孟?”
“沒見過啊。”
孟時嵐掃了他一眼,眼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她就知道,他看出來了。
方纔那番冷遇,不過是做給她看的。
她心中微暖,麵上卻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孟家旁支的姑娘。”
“半月前,才隨著父親調任入京。”
她言簡意賅,將孟若水的來曆解釋了一遍。
“旁支?”
周從顯皺了皺眉,似乎在腦海中搜尋著什麼。
他常年領兵在外,對京中這些盤根錯節的宗族關係,並不十分上心。
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聲。
“記起來了。”
“前幾日上朝是聽說過,有一個從睢州提拔上來的官員,好像就姓孟。”
“叫……孟什麼來著……”
他一時想不起來。
不過,這並不重要。
“沒想到,他竟然還與鎮國公府有這層淵源。”
周從顯隨口說了一句,顯然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對他而言,一個從四品的小官,一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旁支親戚。
不值得他分上半點心神。
他現在,隻想和他的夫人,好好待一會兒。
從凱旋迴京到現在,他們真正獨處的時間,屈指可數。
他俯下身,湊到孟時嵐的耳邊。
溫熱的氣息,帶著淡淡的汗水味和陽光的味道,拂過她的耳廓。
有些癢。
“夫人。”
他的聲音低沉,像上好的醇酒,醉人得很。
“這邊的秋日景色不錯。”
“我帶你去走走吧。”
孟時嵐的心,漏跳了一拍。
她抬起眼,望進他那雙深邃的眸子裡。
那裡麵,清晰地倒映著她的身影,滿滿的,都是繾綣的溫柔。
她剛想點頭。
“周從顯!”
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由遠及近,如平地驚雷般炸響。
柴思久手裡還拎著那根價值不菲的紫檀木球棍,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
他身後跟著幾個同樣興奮不已的公子哥們,一個個滿臉通紅,像是剛喝了二斤烈酒。
“從顯兄!快走!走走走!”
柴思久一把抓住周從顯的胳膊。
“再打兩場!手正熱乎著呢!”
周從顯的臉,瞬間黑了下去。
他好不容易纔有的二人時光!
“不去。”
他冷冷地吐出兩個字,試圖甩開柴思久的手。
“哎!彆啊!”
柴思久哪裡肯放。
他整個人幾乎都掛在了周從顯的身上,一副無賴的模樣。
“姓秦那小子不服氣,下了重注!”
“說下一場,非要把我們打得落花流水!”
柴思久說得唾沫橫飛,義憤填膺。
“這我能忍?”
“今天老子非得把他打哭了,讓他知道知道,馬王爺到底有幾隻眼!”
說著,他不容周從顯再拒絕,拽著他就往外走。
他身後的一群公子哥兒也是一擁而上。
幾乎是被抬出去!
周從顯被他拖得一個趔趄,回頭無奈地看了孟時嵐一眼。
那眼神裡,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還帶著一絲委屈。
孟時嵐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她朝著他,輕輕揮了揮手。
去吧。
……
另一邊。
孟若水低著頭,快步穿過喧鬨的人群。
方纔在周從顯麵前丟的臉,像一團火,在她的胸口灼燒。
她不敢停留,一路回到了自家那個並不起眼的涼棚裡。
一進門,那股熱鬨喧囂便被隔絕在外。
涼棚內,安靜得可怕。
兄長孟錦鵬,正盤腿坐在一張矮幾前。
他麵前,放著一套精緻的紫砂茶具。
小小的紅泥火爐上,水正“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
茶葉的清香,混合著淡淡的炭火味,彌漫在空氣裡。
孟若水的腳步,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她咬著唇,最後還是邁著小碎步,挪到兄長的對麵,跪坐了下來。
孟錦鵬彷彿沒有看到她一般。
他專注地提著水壺,用沸水衝淋著茶杯,每一個動作都一絲不苟,透著一股與他年齡不符的沉穩與老練。
他甚至,連眼睛都沒有抬一下。
可孟若水卻覺得,兄長那看似平靜的目光,比刀子還要鋒利。
“打聽得怎麼樣了?”
終於,他開了口。
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喜怒。
孟若水的心,卻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她死死地絞著手中的帕子,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她……”
她張了張嘴,聲音細若蚊蚋。
“孟時嵐……說話滴水不漏。”
“妹妹……妹妹沒用,沒有……沒有找到她的什麼破綻。”
孟錦鵬洗茶的動作,頓了頓。
然後,他從鼻子裡,發出了一聲極輕的冷哼。
“哼。”
那聲音,像是冰碴一般讓孟若水渾身一顫。
“沒用。”
他說的,是她。
孟若水把頭埋得更低了,幾乎要縮排自己的衣領裡。
孟錦鵬將第一泡茶水倒掉,重新注水。
這一次,他沒有再看孟若水。
他隻是盯著那在沸水中翻滾舒展的茶葉,幽幽地開了口。
“三祖父尋了這麼多年,杳無音信。”
“誰知最後,卻這麼悄無聲息地,就把人給認了回來。”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涼意。
他抬起眼,眸中閃過一絲精光。
“三祖父年邁,又思念姑姑心切。”
“就怕……是被什麼有心之人,給矇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