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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門逃妾 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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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從顯番外一(前世)

他是英國公府的長子。

這個名頭,聽起來風光無限。

可隻有府裡的人自己知道,這國公府的榮光,早已是昨日黃花。

父親是個溫厚有餘,卻魄力不足的君子。

他在工部領著一個閒差,既不得罪人,也辦不成什麼大事。

陛下的恩寵,隨著祖父的離世,一日薄過一日。

那時的英國公府,看著華麗,實則艱難地維持著體麵。

父親將所有的希望,都壓在了他這個唯一的嫡子身上。

書房裡,父親總是一邊歎著氣,一邊撫著他的頭。

“爹不是做官的料,撐不起這門楣。”

“這偌大的家業,日後,全要靠你了。”

“你必須要比所有人都優秀,比所有人,都站得高。”

父親的殷殷期盼,像一座無形的山,沉甸甸地壓在了他尚且稚嫩的肩膀上。

他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彆的國公府世子還在鬥雞走狗,嬉鬨玩樂時,他已經將四書五經倒背如流。

彆的孩子還在為了一塊糖糕和姐妹爭搶時,他已經能提筆寫出一篇像樣的策論。

於是,他成了所有人口中“彆人家的孩子”。

每當母親趙氏帶著他和姐姐們去赴宴,總能聽到那些夫人們豔羨的誇讚。

“周夫人真是好福氣,瞧瞧從顯這孩子,小小年紀,便如此沉穩有禮。”

“是啊,我家那個混世魔王,若是有從顯一半兒懂事,我便是燒了高香了!”

母親的臉上,總是掛著得體而驕傲的微笑。

而他,隻是安靜地站在母親身後,垂著眼簾,接受著四麵八方或審視,或讚許的目光。

他知道,這些誇讚的背後,是同齡人毫不掩飾的嫉妒與疏離。

都是十幾歲的少年,正是鮮衣怒馬,意氣風發的年紀。

這樣的話聽多了,難免會生出心氣兒。

宴會的角落裡,那些與他同齡的世家子弟,看他的眼神,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哼,假正經!”

“整日裡就知道抱著本破書,有什麼了不起的。”

他從未辯解過一句。

因為他清楚地知道,他與他們不同。

他們可以肆意張揚,可以闖禍胡鬨,自有蒸蒸日上的家族為他們兜底。

而他,要成為日漸衰微的周家兜底的那個人。

他肩負的,是整個英國公府的興旺。

他沒有犯錯的資格。

他十四歲那年。

陛下一紙旨意,為幾位皇子選伴讀,他名列其中。

最終,他被指派給了三皇子蕭澈。

初見時,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皇子,剛剛從馬球場上下來,額上還帶著細密的汗珠。

“你就是周從顯?聽先生說你的學問最好,以後可要多幫幫我。”

三皇子和太子一母同胞,皆是公孫皇後所出。

隻是,陛下將全部的心血,都傾注在了太子殿下的身上。

太子自幼便被當做儲君培養,溫良恭儉,循規蹈矩,是所有人心中的完美繼承人。

而三皇子,則像是被遺忘在了角落裡。

他得以保留了皇室子弟中,最難得的一份天真與爛漫。

他們一起偷偷溜出宮,去東街吃最地道的羊肉湯,去西街聽最有趣的說書。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人生除了光耀門楣,還可以有詩和遠方。

隻是,誰也沒有想到,命運的傾覆,來得那樣猝不及防。

元啟三十七年,冬。

一向康健的太子殿下,染上了一場小小的風寒。

起初誰也沒有在意。

可那風寒,卻像是跗骨之蛆,纏上了太子,任憑太醫院的禦醫用儘了法子,也不見好轉。

最後,竟咳血不止,藥石無醫。

不過月餘,那個被整個大盛王朝寄予厚望的太子殿下,便暴病離世。

舉國同悲。

陛下與皇後,一夜白頭。

國不可無儲君。

在一片哀慼與混亂之中,三皇子蕭澈,被推上了太子之位。

那個總想著溜出宮去玩的少年,一夜之間,被迫長大了。

他接替了兄長的位置,每日天不亮便要去禦書房,跟著陛下學習處理政務,直到深夜才能回到東宮。

周從顯再見到他時,是在東宮的書房裡。

曾經那個愛笑的少年,穿著一身玄色的太子常服,端坐在堆積如山的奏摺後麵。

他清瘦了許多,下巴的線條變得堅毅而冷硬。

那雙曾經盛著烈日驕陽的眼睛,如今,隻剩下了一片深不見底的墨色。

看到周從顯,他也隻是微微頷首,聲音平淡無波。

“你來了。”

寥寥三字,卻隔著千山萬水。

他們之間,隔著君臣之彆,隔著一道名為“責任”的,無法逾越的鴻溝。

時光飛逝。

他高中狀元,按例入翰林院修撰。

麵聖那日,龍床上的天子,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他枯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渾濁的眼睛,卻依舊帶著帝王的威嚴。

他看著跪在下麵的周從顯,許久,才緩緩開口。

“周從顯……朕知道你。”

他的聲音,嘶啞得像是破舊的風箱。

“你是……阿澈唯一的朋友。”

“他這個太子,當得倉促,根基不穩,朝中……多有掣肘。”

“朕去之後,你要好好……輔佐他。”

“君臣,亦是……兄弟。”

周從顯重重叩首,字字鏗鏘。

“臣,遵旨!”

這是帝王的托付,也是朋友的承諾。

然而,他終究還是低估了人心的險惡,與權力的無情。

先帝駕崩,新帝登基。

可龍椅上的少年天子,還未來得及施展抱負,蘇太後便以輔佐之名,迅速把持了朝政。

這位伴隨了先帝後半生的女人,一朝得勢,便露出了她鋒利的爪牙。

第一道旨意,便是將先帝留給新帝的肱股之臣,內閣首輔秦道林,隨便尋了個由頭,貶去了潮濕偏遠的定縣,去做一個七品縣令。

滿朝震動,卻無人敢言。

緊接著,第二道旨意,便落到了他的頭上。

傳旨的太監捏著嗓子,用一種近乎輕蔑的語調,高聲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翰林院修撰周從顯,纔不配位,著即調任燕衛營,即日赴任,不得有誤!欽此!”

“轟”的一聲,他的腦子一片空白。

燕衛營?

那是什麼地方?

那是整個京城所有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混個出身的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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