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貍在夜晚來臨 第六個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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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個泡泡
多好的問題,在酒吧門口問一個女生,你來這裡為情還是為色。
“為了我高興。”
對話在這之後出現了一段長時間的空白。
楚瑜不知道這個回答對不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陳淮年那個問題的主語其實應該是無憂。
當哥哥的對妹妹的關心。
多麼尷尬的回答。
類似yes
or
no
的問題,她回了個or。
她在自己心裡尬成一條原地瘋狂轉圈圈追自己尾巴的小狗,左支右絀尋找一個輕鬆俏皮的救場,但被他沉沉的目光鎖住,乾脆自暴自棄。
今天犯的蠢似乎也足夠多了,不差這一項。
對麵慢悠悠開了口:“那現在高興了嗎?”
聽不出任何多餘的情緒。
——當然是高興的。
她和朋友們一起喝了好喝的酒,看了性感的男模舞蹈,還贏了場上的男生們。當她完全沉浸於自己的生活,這些美好的事情都在告訴她,愛情隻是生活的一部分,失去了它,人生依然寬廣。
楚瑜遲疑點頭,這樣的回答會影響無憂在她哥哥心中的形象嗎?
“哦。那挺好的。”
也不枉費他鬼迷心竅地幫她們作弊。
鏡頭裡的那顆淚在慢動作呈現下,美得像仙子般縹緲,但陳淮年還見過她其他的眼淚,要多愛和多難過,才能在不同的場景裡,想到那個人就流淚。
繼續沉默。
持久的沉默。
直到柯無憂出來。
她在場子裡出儘了風頭,享儘了眾人或驚訝或豔羨的目光,欣賞完輸家堪比廣播體操的自由式舞蹈之後,纔在“小魚還很傷心我得回去看看她”的藉口裡提早離場。
比ak還難壓的嘴角在看到陳淮年的身影後自動一秒拉平,然後裝模作樣地踉蹌著栽在楚瑜的肩上。
“喝多了,頭好暈。”
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楚瑜隻來得及伸手摟住她,然後才滯後地意會到好友在她脊背上撫摸那幾下的意思。
陳淮年那台連號的大g將人帶回了半堤。
兄妹兩人都有一套平層在這裡。
陳淮年的購置在先,他在總部遷址之後從酒店套房搬了出來,周茹為了拉近兩人物理上的距離,在樓下為柯無憂也買了一套。
淩晨兩點的時間,女生宿舍早已鎖門,無憂喝了酒,顯然也不好回柯家夫妻住的北山彆墅。
楚瑜對外宿接受良好,這不是她第一次去好友這套房子,內裡的裝修還是兩個人翻遍了雜誌才確定的風格。
隻是下車的時候有些不大容易。
無憂秉承“我睡了你就不能說我”的裝醉態度,演到了最後一秒。隻是下車時出現小小偏差,踩在車子腳踏的邊緣滑了下來,直撲楚瑜的懷裡,她手臂上掛著的電腦就這麼被水靈靈地撞落。
燈火通明的安靜車庫裡,清脆地一聲,粉色電腦一角從粉色包裡摔出來大半。
裝醉酒的人有那麼一瞬,眼睛都下意識地睜開了,卻和站在她們身後的親哥對上視線。
趕緊又閉上。
……
裝死,繼續裝死,先過了今晚再說。
科學數據表明,再大的怒氣值在過了一晚後都會降低。
楚瑜不知道身後這段眼神官司,她眼睜睜看著陳淮年上前,彎腰將她的電腦拾起,又吹去上麵的浮灰。
“外殼變形凹陷,我賠你一個。”
連商量的過程都冇有,直接就是結果。
楚瑜疊聲拒絕:“不用,不用麻煩您了。”
靠在她身上的人偷偷在她的腰後側擰了一下,楚瑜麵不改色,“我的電腦買很久了,有折舊的。我再拿去官方售後看看,應該可以修好。不算太嚴重。”
裡麵的照片作業和資料是這四年的心血。
日夜陪伴,多少有一些人和物的情感連接。
“您”字又出現了。
陳淮年靜了兩秒,短促地笑了一聲,冇有再說什麼,將兩人送到所在樓層,頷首離開。
夜已深。
楚瑜在兩米的大床上輾轉反側,聽有人小心翼翼敲房間的門:“小魚,小魚,小魚……你睡著了嗎?”
聲調九曲十八彎的。
平層太大,柯無憂來住的時間少,老疑心哪裡藏著鬼怪,不敢自己一個人睡。
實則楚瑜懷疑她隻是想找人聊天。
果然,她一跳上床就劃拉手機,小嘴叭叭的。
“趙聲朗,就是那個穿黑t的,問我要你的微信號碼,要給嗎?”
“哎,對了,回來的路上一直想問你,怎麼說動陳淮年幫我的?”
柯無憂提到這個就開始眉飛色舞,裹著被子在床上滾來滾去,“可惜你冇有看到我贏的那個場麵,真的,毫不誇張地說,全場矚目。難怪大家都愛當明星,這麼多崇拜的目光誰不得飄個幾小時幾天幾月幾年的啊。”
“開心,江湖從今往後就有了姐的傳說。”
“我明天去找老程,拿一份監控的拷貝,以後留給我女兒我孫女兒看。”
楚瑜冇來得及在這樣的自說自話裡插上一句話,柯無憂突然緊緊抱住她,“……我剛剛裝醉,冇機會跟陳淮年說讓他不要把酒吧的事情告訴我媽,真是百密一疏。明早一定提醒我,起床就給他問好。”
不久之後,在輝煌事蹟裡獨嗨了一晚上的柯無憂沉沉睡去,隻剩床頭書本造型的睡眠燈還亮著暗黃的光。
楚瑜還冇有睡著,自從她被分手後,這樣紊亂的睡眠狀態已經是常態。
她伸手將放在床頭櫃的手機拿過來,熟練點進微博賬號,直奔特彆關注的一個賬號而去。
還是冇有釋出任何訊息。
冇有新增關注人。
倒是多了幾個粉絲關注,點進去那些賬號也冇有發現,更像是係統塞的殭屍賬號。
她想不明白。
為什麼突然就不愛了?
是從哪一刻他獨自做了決定?
而她做錯了什麼?
……
所以楚瑜真的不甘心。
憑什麼?憑什麼!她真的不覺得自己哪裡做得不好,就算是偶像劇裡的車禍失憶豪門尋親白血病的橋段出現,做事情有始有終也該是人類正常的美德吧!
腦子裡亂亂的,乾脆坐起來熟門熟路點進對方頭像旁邊的信封圖標,開始激情輸出。
同樣還冇有睡著,還有陳淮年。
春夜的風宜人。
不遠處街上的車燈如流水,撐起這綿綿的夜。
這個季節早晚的溫差大,陳淮年卻不覺得,他站陽台上抽菸,一邊翻著手機裡的訊息。
酒吧裡的事情顯然已經在朋友圈子裡傳了開來。
看著那麼冷情冷性的一個人,今日突然中了漂亮妹妹的蠱,有妹妹去包間找他,他跟人出去了;有妹妹大庭廣眾之下撒嬌要他給零花錢,他也給了。
什麼時候陳淮年改菩薩屬性了,這麼有求必應的。
什麼時候看他對撲上來的女生這樣好臉色過。
冇有人把那句“哥哥”當真血緣關係。
除了他那每一段戀情都要上娛樂新聞的父親,其他家人的資訊他都保護得很好,無憂自然也冇有在他的社交圈出現過。
而知道事情真相的裴元鬆和程植隻在一旁蹲著看笑話,冇有比高嶺之花跌落神壇更有意思的事情了。
程植甚至腦洞大開發訊息過來嘲笑他:“你該不會是楚瑜那個前男友……吧!”
工作人員拿慢視頻鏡頭進來的時候就說了,“她得多愛她的男朋友,纔會傷心成這樣。”
在他的公司裡兩人冷漠相對,在酒吧裡又明顯餘情未了,你找我我找你的。
不是分手失戀那一套是什麼。everythg
akes
sense!
陳淮年直接撥了個電話過去,問他要楚瑜的電話號碼。
程植還在酒吧裡呆著,聲音吊兒郎當的:“怎麼回事,你們一個個的,都當我是楚瑜的經紀人啊!剛剛人在你怎麼不直接問?”
“還有誰要?”
對麵報了一串名字,末了還加上個裴元鬆,一副邀功的語氣:“我還能不知道他們什麼意思?特意顛倒了最後兩位數,不得罪,到時候問起就說那我記錯了。隻有咱們影帝,是真一門心思搞事業,想為公司的藝人部添磚加瓦。”
裴元鬆熱愛演藝事業。
陳淮年老早知道這一點,去裴家聚會的經典活動之一,就是去他重金打造的私人影院看電影,再聽他的萬字大長篇分析。
指間的煙慢慢燃燒殆儘,那頭還在描繪裴元鬆對那滴淚的盛讚,“好演員,一個眼神,一滴淚,一根頭髮絲兒,都能訴儘情感,真的。”
末了,又問他怎麼不找無憂,好奇他要號碼做什麼。
陳淮年隻回答了後麵的問題:“下車的時候,把她的電腦摔壞了。小姑孃家家的,我得賠。”
不僅僅隻想賠她一個電腦。
他很清楚,自己在找藉口,接觸的藉口。
漂亮麵孔,柔軟又倔強的心腸,還會哭,還對前男友一往情深的。
還是柯無憂的好朋友。
怎麼看都不像是可以撩撥得動的對象。
但他就是覺得她有意思,傻乎乎地寫剖白小作文要解釋有意思,動腦筋求助到他頭上有意思,連今晚送她們回來,看她在車上替無憂打掩護的輕巧語氣他也覺得有意思。
那種純真女生的生動坦誠,狡黠聰慧,都令他在心裡生出一股荒唐的念頭:真想沉溺在這樣一個愛人的眼波裡。
這樣的感覺像流螢振翅,接近於心動。
快三十歲的人生裡,他第一次有這樣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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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裡的七個人都是下午一點纔去公司打的卡。
老程不在,幾個人又將昨晚的盛況細細描繪了一遍,重點突出了女生組的智勇雙全和最後的逆天金手指,整間辦公室的女生都跑去柯無憂的工位,誠懇向她討教識人之術和撒嬌**。
楚瑜的手機在這個時候震動起來,裡頭的聲音完全被蓋住。
今天已經點了兩杯冰美式了,都冇能壓住她的焦躁之氣。
一來因為睡眠不足。
二來是電腦壞了,開機黑屏,影響後續工作的進行。手頭項目相關的零碎筆記冇能導出來,隻得從頭再來。
金先生浩瀚的武俠世界,她得重新翻一遍,找出來符合推廣片邏輯的台詞和畫麵……因此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告訴pd自己的電腦出現問題,可否延遲一天提交資料。
索性帶她們的pd姐姐溫柔,同意了她的請求。
那頭的電話掛了,過了幾秒鐘又重新震動。
這次楚瑜聽清楚了其中的關鍵詞,“電腦”。
——售後來的電話嗎?發現了新問題?
“電腦修不好不要緊,隻要確保裡麵的資料冇有受損就行。”她捏著電話往樓梯方向走,“一點都不能受損,我的論文資料都在裡麵。”
“……所以我說,賠你一個新的電腦。你下來取一下。”
溫和的男聲裡帶著強勢的指令。
楚瑜站定,太陽xue開始疼:“我昨晚說了不用你賠,那是箇舊電腦。”
那邊的聲音還是氣定神閒:“我這邊也冇有人用粉色的電腦。你不要的話,我就放園區的垃圾桶上吧,誰看到誰領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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