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上奕 第240章 永不消逝的電波
安全屋的日光燈管發出輕微的嗡鳴,在淩晨三點鐘的寂靜中顯得格外刺耳。陳垣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螢幕上《融通筆記》的解密工作已接近尾聲。就在他準備破解最後一道加密層時,膝上型電腦突然藍屏,一行白色文字在深藍背景上浮現:
“守夜人協議啟動。身份驗證
required。”
陳垣愣住了。這不是筆記原有的加密係統。他試探性地輸入自己的守卷人代號“傳承者”,螢幕閃爍後顯示:“二級許可權不足。需要‘守望者’授權。”
就在這時,安全屋角落一台老式收音機突然自動開啟,發出沙沙的電流聲。陳垣警覺地轉身,手已按在隨身攜帶的防身器械上。收音機裡的雜音逐漸凝聚成一種奇特的節奏,三短三長三短——摩斯電碼的sos訊號。
他走近收音機,發現它根本沒有插電。更令人驚訝的是,當他的手指觸碰到調頻旋鈕時,一個清晰的聲音突然取代了雜音:
“陳垣,如果你能聽到這個,說明‘守夜人’係統已經啟用。”
是李文淵的聲音!陳垣的心臟狂跳起來。
“當你聽到這段錄音時,我可能已經不在人世。”李文淵的聲音平靜中帶著疲憊,“但請不要悲傷,這是每個守卷人最終的歸宿。現在,聽仔細了。”
錄音中的李文淵輕輕咳嗽了幾聲,繼續說道:“‘守夜人’是天啟專案最核心的機密,是一個跨越三個世紀的守護計劃。我們不僅在保護知識,更在等待合適的時機。”
陳垣屏住呼吸,生怕錯過任何一個字。
“周明德留給後人的不隻是一本書,而是一整套知識傳承係統。在全世界範圍內,有七個像你這樣的‘傳承者’,各自守護著天啟專案的一部分。”
收音機裡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你必須找到其他六人,在下一個滿月之夜,同時啟動各地的‘守夜人’終端。隻有這樣,天啟專案的完整體係才會顯現。”
錄音到這裡中斷了,收音機再次陷入雜音。陳垣用力拍打了幾下裝置,但李文淵的聲音再也沒有出現。就在他幾乎放棄時,膝上型電腦突然恢複正常,螢幕上出現一個簡潔的界麵:
“守夜人網路線上。檢測到‘傳承者’身份。正在連線其他節點...”
陳垣難以置信地看著螢幕上的進度條。當它達到100%時,六個閃爍著不同顏色的光點出現在世界地圖上,分彆位於開羅、京都、伊斯坦布林、維也納、墨西哥城和瓦拉納西。
“這不可能...”他喃喃自語。天啟專案的規模遠超他的想象。
界麵下方出現一行小字:“網路穩定性:43%。建議儘快增強連線。下一個同步視窗:14天7小時32分。”
陳垣深吸一口氣,點開了與最近節點——京都的連線請求。幾秒鐘後,一個視訊視窗彈出,畫麵中是一位身著和服的老婦人,她身後的背景是一個傳統的日式書房。
“我是京都的守卷人,千島文子。”老婦人的中文帶著優雅的口音,“李文淵君的事,我很遺憾。他是一位真正的守夜人。”
陳垣簡要說明瞭自己的處境和收到的指令。千島文子靜靜地聽著,然後緩緩點頭:“李君啟動了最終協議,說明時機確實到了。但我必須確認,你是否真正理解我們使命的重量。”
她從桌下取出一卷古樸的卷軸,在鏡頭前展開。那是日本江戶時代的《天文圖解》,但與陳垣見過的任何版本都不同——圖中融入了哥白尼的日心說和開普勒的行星運動定律。
“我們家族自1695年起守護這個秘密,”千島文子的手指輕撫卷軸,“當時我的先祖千島玄齋與周明德的弟子在長崎會麵,接受了守夜人的使命。”
陳垣感到一陣震撼。天啟專案的網路遠比他想像的更加龐大和悠久。
“其他守夜人呢?”他問道。
千島文子的表情變得凝重:“維也納的施特勞斯博士上月失去了聯係,開羅的阿裡教授也處於靜默狀態。敵人正在收緊包圍圈。”
就在這時,膝上型電腦發出警報聲:“檢測到網路入侵企圖。建議立即斷開連線。”
陳垣與千島文子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眼神。“我們會再聯係的,”老婦人說,“記住,滿月之夜。”
連線斷開後,陳垣陷入沉思。十四天,他需要在敵人的圍追堵截下聯係上分散在世界各地的守夜人,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清晨六點,陳垣帶著整理好的資料離開了安全屋。按照李文淵錄音中的指示,他需要前往城市另一端的一個老舊社羣,尋找一個叫“老電台”的地方。
穿梭在晨霧彌漫的街道上,陳垣刻意避開主乾道,在迷宮般的小巷中穿行。兩次,他瞥見可疑的黑衣人在路口徘徊;一次,一輛緩慢行駛的黑色轎車與他擦肩而過,車窗後的眼神讓他脊背發涼。
上午九點,他終於找到了那個隱藏在社羣深處的“老電台”。從外麵看,這隻是一個普通的收音機維修店,櫥窗裡擺著幾十台不同年代的老式收音機。
推門而入時,門鈴發出刺耳的響聲。店內,一個戴著耳機的中年人正在除錯一台龐大的短波收音機。聽到門鈴,他抬起頭,眼神警惕。
“需要修收音機?”中年人問道,手指不經意地移向工作台下方的某個位置。
“我有一台1937年的飛歌收音機,收不到短波。”陳垣說出暗號。
中年人的表情瞬間放鬆。“那得用特彆的調頻方法。”他站起身,關上店門,掛出“暫停營業”的牌子,“我是周波,李老師的學生。”
陳垣這才注意到,周波的右手小指上有一個小小的羽筆紋身——守卷人的標記。
“老師他...”周波的聲音有些哽咽。
“他為我們爭取了時間。”陳垣簡要說明瞭守夜人協議和需要完成的任務。
周波領著他來到店鋪後方,推開一個裝滿零件的老舊櫃子,露出後麵的暗門。門後是一個充滿現代裝置的通訊室,牆上掛著世界地圖,上麵標記著密密麻麻的線路和節點。
“這裡是華東地區的守夜人通訊樞紐,”周波解釋道,手指在控製台上熟練地操作著,“我們一直通過短波電台與各地守夜人保持聯係,這是最不容易被追蹤的方式。”
陳垣想起那台自動開啟的收音機。“李文淵老師...他是怎麼...”
周波的眼中閃過悲痛與驕傲交織的神色:“老師身上植入了生物電發射器。當他的...生命體征停止時,發射器會自動啟用,向所有守夜人傳送預警訊號。”
陳垣感到一陣揪心的痛楚。李文淵連自己的死亡都設計成了守護計劃的一部分。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周波嘗試聯係其他守夜人。開羅和維也納依舊沒有回應,但成功與伊斯坦布林、墨西哥城和瓦拉納西建立了連線。
來自伊斯坦布林的守卷人是一位年輕的考古學家艾謝,她展示了一塊十七世紀的琉璃瓦片,上麵燒製著融合了伊斯蘭幾何圖案與歐洲文藝複興時期透視法的設計。
“這是我們家族的傳承,”艾謝在視訊中說,“奧斯曼帝國時期,我的先祖曾與周明德會麵,共同研究數學與藝術的融合。”
墨西哥城的守卷人卡洛斯則守護著一本奇特的古籍,書中將阿茲特克曆法與歐洲天文圖表完美結合。
“知識沒有邊界,真理屬於全人類。”卡洛斯堅定地說。
當夕陽西下時,陳垣和周波已經製定了詳細的計劃。在接下來的十四天裡,他們將通過守夜人網路的加密頻道協調行動,確保在滿月之夜同時啟用所有終端。
“還有一個問題,”陳垣在結束通訊後問道,“如果...如果我們中有人失敗了怎麼辦?”
周波沉默良久,然後指向控製台中央的一個裝置。那是一個精密的鐘表,表盤上不是數字,而是各種古老的符號。
“守夜人網路有冗餘設計,”他輕聲說,“即使隻有四個終端同時啟用,係統也能執行。這是周明德留下的智慧——真理永遠不會隻依賴單一的傳承。”
深夜,陳垣獨自站在通訊室的世界地圖前,看著那七個閃爍的光點。他想起了《莊子》中的話:“指窮於為薪,火傳也,不知其儘也。”
守卷人如同傳遞火種的薪柴,個體終將燃儘,但真理的火種永不熄滅。在這永不消逝的電波中,承載的是人類對知識最純粹的追求,對自由思想最堅定的守護。
黎明前的黑暗中,陳垣接通了與千島文子的加密線路。
“準備好了嗎,傳承者?”千島文子的聲音透過電流傳來,帶著跨越時空的堅定。
陳垣看著螢幕上倒計時的數字:“準備好了。為了所有守夜人。”
窗外,第一縷曙光正在地平線下孕育。而在世界的七個角落,七位守卷人已經開始行動,他們的電波穿越時空,編織著一張守護真理的網,永不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