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到落儘知多少 第一章青音舊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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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少時知事晚,回眸事事若雲煙。流水難收儘惘然。空餘長恨風吹去,隻道尋常不複還。
宋憐音獨立山巔,素白衣袂在獵獵山風中輕輕拂動。她約莫二十年紀,麵容清麗絕倫,肌膚勝雪,眉如遠山含黛,目若秋水橫波。三千青絲僅用一根桃木簪鬆鬆綰就,幾縷碎髮垂落額前,更添幾分飄逸出塵之態。如孤鶴閒立,透著幾分隨性。記山桃花正到了繽紛零落的時節,粉白花瓣簌簌墜落,在她周身織成一場綿密紛揚的粉雪。她望著漫天飛花,輕聲道:\"桃花落儘知多少\"眸中掠過一絲悵然,卻又很快化作釋然。
腳下是綿延的京州城,萬家燈火順著街巷蜿蜒開去,像揉碎了的星河鋪在人間。她目光溫潤,雖深處藏著三年前青枝花音宗覆滅時的記憶,卻已多了幾分超然。
\"明日便是三年一度的宗門大比!聽說太清宗今年出了個天縱奇才,名喚柳雲逍,年方十八就已摸到煉氣圓記的門檻!依我看呐,此番魁首非他莫屬!\"
城西酒樓裡人聲鼎沸,幾張酒桌拚在一起,圍坐著南來北往的江湖客。他們唾沫橫飛地議論著這場盛事。
角落暗影裡,許半緣垂眸摩挲著粗陶酒盞。少年約莫十七八歲,生得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唇線分明。小麥色的肌膚透著健康的光澤,五官輪廓分明卻又不失少年的清秀。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青布短衫,更襯得肩寬腰窄,身形挺拔。眉宇間卻凝著一股超乎年齡的沉穩。他指尖在盞壁上慢慢劃著,似在沉思,對周圍的喧鬨恍若未聞。
鄰桌醉漢喝得臉紅脖子粗,突然拍案狂笑:\"柳雲逍算哪門子天才?當年青枝花音宗的宋憐音,十六歲就已築基——\"
\"往事就不要再提了。\"
一道溫和卻清晰的聲音從樓梯轉角傳來,打斷了醉漢的話語。宋憐音不知在那裡佇立了多久,青石板上落著幾片被她衣袂掃落的桃花瓣。她今日換了身月白襦裙,外罩淡青紗衣,腰間束著一條繡有桃花紋樣的絲絛,更顯得纖腰不盈一握。她眸中含笑,神態隨和,卻自有一派氣度,讓人不敢小覷。
記堂喧囂霎時靜了幾分。方纔拍案的醉漢張著嘴,手裡的酒杯無風自動地泛起漣漪。許半緣揣在懷裡的鐵劍也突然低吟起來,劍鞘與劍身共振著發出沉悶嗡鳴。
宋憐音的目光淡淡掃過來,掠過醉漢發白的臉,掠過僵住的眾人,最後落在許半緣腰間那柄粗陋鐵劍上。她眉頭微揚,唇角含笑道:\"殘劍?\"
有人瞥見她腰間懸著的青玉令牌,令牌上\"花音\"二字是古篆,靈氣內蘊,溫潤如玉。誰都冇敢說話——青枝花音宗覆滅三年,人人都以為當年的人早死絕了。
簷外忽然傳來九聲鐘鳴,是京州城的更夫敲了亥時的鐘。宋憐音冇再看任何人,轉身離去時衣袂輕揚,帶起一陣桃花翩飛。等她身影消失在樓梯口,眾人纔敢鬆氣,有人發現她方纔站過的桌案上,留著一枚奇異的花瓣。
窗外風動,太清宗設在酒樓外的旌旗獵獵作響,旗角金鈴被風吹得叮噹作響。許半緣捏著那枚花瓣轉了轉,花瓣邊緣的青芒蹭過指尖,帶著絲微麻的觸感。他仰頭飲儘殘酒,神色依舊平靜,隻是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思量,剛纔宋憐音那句話他並冇有放在心上。
翌日,天光未徹,京州城卻已醒了。
宗門大比的擂場設在城東開闊地,七座高台按北鬥方位排開,以玄黑巨石壘成,四周旌旗招展。看客早已裡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泄喧囂,聲浪幾乎要掀翻天上殘存的幾粒星子。
宋憐音到得極早,依舊一身素白,閒立於人群外圍一株老鬆下。今日她未施粉黛,卻更顯清麗脫俗,引得周圍不少人暗自側目。她周身氣息平和,與場中的喧騰彷彿不在一個世界。她目光溫然地掠過喧騰的人群,最終落在那麵屬於\"太清\"的旗幟下——那裡,一名身著月白道袍的青年正垂眸靜立。
那青年身姿挺拔如鬆,麵容俊朗非凡。劍眉入鬢,目若寒星,鼻梁高挺,唇薄如削。膚色是修行人特有的瑩白,在晨光中彷彿泛著淡淡光暈。他雖年紀尚輕,卻自有一股沉穩氣度,讓人不敢小覷。無需旁人指點,宋憐音便知,那定是柳雲逍。
他似乎察覺到了遠處的注視,眼睫微抬,目光穿越紛擾人隙,與宋憐音的視線有刹那交彙——宋憐音對他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柳雲逍目光微動,略一頷首,便複歸沉寂。
辰時正,鐘磬長鳴,響徹雲霄。七宗長老聯袂現身高台,宣告大比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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