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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好月圓時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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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起的第5年,我定製的手工月餅,裡麵藏著一枚求婚戒指。

被蔣旭隨手送給了新來的女同事。

當晚女同事帶著孩子來我們家過中秋,

小孩輕車熟路抱著他的腿:“蔣爸爸!我和媽媽都想死你了!”

三個人其樂融融的像是一家三口。

當晚我掀翻了桌子,和薑旭爆發了有史以來最激烈的爭吵。

我歇斯底裡的質問,他罵我毫無同情心。

最後他敗下陣來,承諾會給女同事調組,以後再也不來往。

他求我再給他一次機會,想想我們的五年。

我安慰自己沉沒成本太高,況且他又不知道月餅藏著戒指,離婚帶娃的女同事,比我們大那麼多……

後來蔣旭再也沒提過劉馨雅。

他們的聊天記錄裡,隻剩下工作對接。

直到我發現了薑旭的手機雙係統。

他們沒有斷聯。

不過是從明麵上,換到我看不到的私底下。

從蔣旭的大號,換到滿是親戚朋友的小號,在朋友圈發的每一張跟他們母子倆的合照都能得到真切祝福。

我翻到中秋晚上的聊天記錄。

【劉馨雅:我在月餅盒裡找到戒指了,不會是你女朋友要求婚吧?我給你們送回來吧。】

【蔣旭:不用,就當不知道。我暫時還不想結婚】

那就如他所願,離家五年,我也該回去了。

2

蔣旭在廚房裡忙活。

“芊芊,飯菜我熱了好幾遍,可能味道不太好了。”

“你想吃什麼我給你點外賣,要不我帶你去外麵吃也行,街頭那家日料還......”

他轉頭,對上我泛紅的眼睛。

蔣旭的表情瞬間軟下來。

“好啦,彆鬨脾氣了。”

“我們寶寶最善解人意了對不對?”

我避開他的觸控,冷道:

“把月餅要回來。”

蔣旭的笑容僵住了。

他解掉圍裙,團成團用力砸在我腳邊。

手指著我的臉晃了幾下,才咬牙切齒應了聲“好”。

電話通了。

劉馨雅說月餅被她兒子拆開吃了。

“對不起啊,月餅多少錢我賠給你吧。”

蔣旭的臉快掛不住了。

一盒月餅,一場止不住的鬨劇。

“沒事,芊芊耍小孩子脾氣呢,我重新給她買......”

“蔣旭,這不一樣”我打斷他。

蔣旭突然把電話砸了。

碎片四分五裂,彈了不少在我的手臂上,冒出鮮血。

他的音量驟然升大:

“你今天到底要鬨哪樣!”

“不就他媽一盒破月餅,柳芊芊,你針對馨雅彆太明顯了。”

我愣住了。

蔣旭從皮夾掏出一遝錢,甩在我臉上。

鈔票散落,中間還夾著三張兒童樂園的票根。

“夠了嗎?”

他又抽出卡。

狠甩。

“夠了嗎!”

“我替她賠了!”

我的耳膜震得疼。

這是六年來蔣旭第一次對我發火,惡狠狠的,像要把我吃掉。

我心口悶疼,難過到說不出話。

隻能手足無措地在相簿裡翻找,想找出五年前,他說今天娶我的證據。

明明是他忘了。

“行了,我們都冷靜一晚。”

蔣旭推開我的手機。

“柳芊芊,你該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善妒。”

門砰的關上。

我開始不受控製地乾嘔。

攥緊胸口衣服。

似乎隻有這樣做,才能緩解窒息感。

哭累了,喘夠了,才從地上爬起來,去收拾為數不多的行李。

六年前孤勇的來,六年後孤零零的走。

劉馨雅發了朋友圈。

文案是:【最幸福的一個中秋節】。

照片背景是一家高階餐廳,蔣旭抱著孩子,劉馨雅依偎在他身側。

在我離開的時間,他們去吃了大餐。

桌上菜品豐盛。

方纔蔣旭在廚房熱的,便是他們沒吃完的剩菜。

有劉馨雅最喜歡,卻對我是致命過敏原的鮮蝦。

他熱菜時甚至沒想到幫我挑出去。

蔣旭的助理評論了:

“喲,這麼快,馨雅姐的魅力真不是蓋的。”

“旭哥還天天在公司說自己是不婚主義,最後不還是拜倒在馨雅姐腳下。”

熄屏,映出我煞白的臉。

最後收拾行李的手都在抖。

行李最底層,壓著六年前我來哈爾濱的硬座票。

三十二個小時。

可是我的六年,沒被蔣旭當過真。

3

說來可笑。

在哈爾濱呆了這麼多年,我沒有朋友,沒有工作,連僅剩的錢都是昨晚蔣旭丟給我的。

我隻學會了圍著他轉。

學會給他做飯煲湯,學會把他放在心中首位,學會掏空存款,隻為買兩百萬的表哄他開心。

我真的蠢極了。

蠢到把自己的心毫無保留奉出,任他傷害。

“買張回深圳的票。”

售票阿姨忽然開口:“哎?你是六年前那個女孩吧?”

我抬起頭,灰白的臉終於有了點顏色:

“您還記得我?”

阿姨笑著:

“誰不記得你們啊。”

“當年你男朋友在車站外等了你一天一夜,雪落滿肩膀,凍成冰雕了還不走,生怕就錯過你。”

“我們讓他去休息站喝杯茶暖和,小夥子笑得窘迫,說他在創業,全部的錢都拿給給你買禮物了,連車都坐不起,硬走了五小時才來火車站的。”

我聽得出神。

心口又悶又澀。

從荒房,到出租屋,再到現在的大平層。

少年獨自吞下苦難。

用他長滿凍瘡和老繭的手,撿起一磚一瓦,建起幸福,建起家。

他說:“以後我們也不怕冬天了。”

“芊芊,其實我怕你來找我,又怕你不找我。”

“我怕你會跟我一起吃苦。”

“卻又很怕你不愛我。”

那天他哭了。

抱著我,緊到快揉進身體。

我的淚也跟著流。

明明是幸福的,怎麼流著流著,就變得如此痛苦難受。

“小姑娘,你的票。”

我的指尖微微顫抖。

彷彿接過的不是票,而是斬斷過去的刀。

“彆哭了。”

售票員阿姨看了眼我腕上昂貴的玉鐲,稍鬆了口氣:

“陪男人從無到有,不要論什麼感情,要論金錢,論他舍不捨得對你好。”

我點點頭。

車票被攥得發皺。

檢票前,蔣旭追來了。

他像六年前那樣朝我飛奔來,把我緊緊傭進懷裡。

我能清楚聽見他混亂的呼吸,急促的心跳,還有抖到不成樣的聲音:

“不要走......”

“柳芊芊,我隻是在跟你置氣,不是要趕你走......”

蔣旭撕了我的車票,把我打橫抱起,塞進副駕駛。

“你不是介意我跟劉馨雅來往嗎?”

“我把她調到彆的組了,以後會保持距離。”

我默不作聲。

愣愣看著隨車晃悠的掛件——劉馨雅送的。

車廂裡全是柑橘香——劉馨雅的香水味。

車櫃裡,本該裝滿我的用品,此刻卻塞著小孩喜歡吃的零食,和幾根不屬於我的口紅。

我眨了眨眼,覺得無比乾澀。

蔣旭沒發現我的異常,還在唸叨著放年假帶我去北海道玩。

我輕輕歎了口氣。

連點頭都無力繼續。

4

蔣旭再也沒提過劉馨雅。

他們的聊天記錄裡,隻剩下工作對接。

斬得一乾二淨。

“芊芊,我要競選副總,最近工作會很忙。”

他的聲音隔著聽筒。

不太真切。

“錢我打到你卡裡了,沒事出去逛逛,買點喜歡的,不要把精力全部放在我身上。”

每天他回來時,我已經睡了。

他早上出門,我還在夢鄉。

微波爐裡有他熱好的早餐,穿臟的衣服會被他洗乾淨晾在陽台。

家裡每一處都是蔣旭的痕跡。

我看的見。

卻再也抓不著。

我能感覺,我們越來越遠了,關係上鏽了。

用力打磨那層繡過後,好像跟以往沒什麼不同。

卻少了很多重量。

浮在空中,風一吹來便止不住的晃。

我本來想拿錢走人,可最大的變數,是我懷孕了。

起初嗜睡,沒食慾,吐得厲害。

我跟蔣旭說了,隔天他買了一大袋藥回來讓我吃,連叮囑都沒有,又匆匆離開。

直到我吃了難受到不行,去醫院才知道懷上了。

“孩子能不能留,要等進一步檢查”醫生蹙著眉,“吃這麼多抗生素,就怕生下來也會畸形。”

最後是兩個護士把我抬出去的。

在檢查室外,我度過了人生中最煎熬的六小時。

手背全是掐出來的淤青。

兩眼睜著,流出濕潤和愧疚。

我怪自己為什麼不早點發現懷孕。

為什麼吃藥的時候不注意點。

為什麼蔣旭一遞過來,我就毫無防備全往嘴裡塞。

“暫時沒問題,下個月過來複查。”

我如釋重負,心情好了,晚上還多吃了一碗飯。

蔣旭半夜纔回家。

渾身酒氣,臉頰破了在流血,一隻眼睛都是青的。

“你跟人打架了?”

他含糊幾聲直接進了浴室。

工作手機扔在床上,響起提示音。

【劉馨雅:阿旭,真的感謝你今天幫我出頭,不然我前夫還會一直糾纏我。】

【劉馨雅:我真的很無助,這段時間如果不是你的陪伴,我們母子倆真的會撐不下去,小澤很喜歡你,每天就等著蔣爸爸來陪他,阿旭,給我們一個家吧。】

文字不斷衝擊著我的神經。

好痛,五臟六腑都像要爆炸了。

蔣爸爸......

那我的孩子該喊誰爸爸?

給他們一個家。

那我的家呢?

我從小就期盼的,能有一個遮風避雨的家,沒了。

被蔣旭親手撕碎的。

我咬著舌尖,用疼痛逼迫自己清醒,把聊天記錄全翻完。

他們沒有斷聯。

不過是從明麵上,換到我看不到的私底下。

從蔣旭的大號,換到滿是親戚朋友的小號,在朋友圈發的每一張跟他們母子倆的合照都能得到真切祝福。

我又被丟下了。

【劉馨雅:我在月餅盒裡找到戒指了,不會是你女朋友要求婚吧?我給你們送回來吧。】

【蔣旭:不用,就當不知道。我暫時還不想結婚。】

我再也無法保持體麵。

抖著手,給對麵發去訊息:【這麼喜歡當三啊?垃圾我不要了,送給你。】

“柳芊芊,你拿我手機乾什麼!”

5

蔣旭的溫柔與體貼,總會在觸及逆鱗時消失的一乾二淨。

他把我拽了個踉蹌。

我摔在床邊,顧不上小腹的隱痛了,爬起來就甩了他一巴掌。

蔣旭的臉更腫了。

他死盯著我手裡的手機。

“給我。”

我沒動。

他直接來搶。

掐我的手,一根根掰開我的指頭。

骨節發出驚悚的哢嚓聲,完全扭曲,在我的痛叫聲中他搶回了手機。

“訊息撤回不了了,蔣旭,來不及了。”

我大笑起來。

像幸災樂禍,又像得了失心瘋。

“我就這樣罵她,小三,小三,你心疼了嗎?”

“劉馨雅就是三......”

“啪——”

我摔在床上。

所有話語都被這一巴掌抽回胃裡。

它們打了幾個圈,變成痛,變成惡心,變成長滿觸角的藤曼。

然後從裡往外把我攪爛。

眼球又腫又痛。

我甚至懷疑它被打爆了,不然怎麼會淌出這麼多溫熱,除了血,還能是淚嗎?

“你知道你在戳馨雅的傷口嗎!”蔣旭怒吼著,“柳芊芊,你這是要把她逼死!”

“她死了你才會滿意嗎!”

我的聲音嘶啞至極。

“對。”

“都去死,你也去死。”

蔣旭去廚房拿了把刀來,強硬塞進我手裡,然後架在他脖子上。

大有種魚死網破感。

“來,殺了我。”

“你他媽有本事就殺我!”

“柳芊芊,我沒說不娶你,馨雅的事情還沒解決,我不想再分神到你身上。”

“你六年都等了,就他媽缺這點時間!缺這點愛嗎!”

缺。

我懷孕了,我不想讓小孩步我的後塵,不想讓他從出生就沒有完整的家。

他說我在戳劉馨雅的痛處。

他又何嘗不是在戳我。

而且是用手撕破傷口,伸進去蠻攪。

電話響了。

小孩哭著講:“媽媽哭著跑出去了,我好害怕她出事......嗚嗚嗚,爸爸你快去找她......”

蔣旭把我從床上一把薅起來。

“走,跟我一起,去看看馨雅被你逼成了什麼樣子!”

“柳芊芊,你的任性也該有度了!”

車疾馳在公路上。

很快,劉馨雅出現在視線裡。

蔣旭拽著我去找她,逼我道歉。

按著我的肩膀,讓我強製跪在雪地裡,膝蓋隔了層薄衣被凍得生疼。

“柳芊芊,我可以包容你所有的小脾氣,可這次不一樣。”

“馨雅因為離婚得了抑鬱症,她受不得任何刺激。”

雪越下越大。

我抖得越厲害,壓在身上的力度就越大。

周圍人群來往。

我忽然就很羨慕他們。

沒有裂縫,雪打在他們身上隻是雪,不是細鹽。

“蔣旭,我懷孕了......”

我揚起絕望的笑。

身下的熱流在蔓延,漸漸染紅雪地。

“我也受不得任何刺激啊......”

6

起初,蔣旭並未注意到腳下的血。

他滿心都撲在劉馨雅的身上,直到女人露出驚恐表情,他才發現我已經跪不穩。

搖搖晃晃就要暈倒。

“芊芊,為什麼你流了這麼多血......”

血打濕我的睡裙。

也打濕了他的褲腿。

我乏力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軟癱在他懷裡,奄奄一息。

諷刺的是,由劉馨雅把他沒聽清的話複述了一遍。

“芊芊說她懷孕了......”

她是過來人。

當然清楚流這麼多血,意味著什麼。

“快送她去醫院。”

油門到底,一路數不清闖過多少紅燈。

到醫院蔣旭直接抱著我往裡衝。

越慌,就越顛簸,流出來的血就越多。

刺鼻到周圍人都忍不住捂住臉。

我很冷,又疼,縮在蔣旭的後背,牙齒發出細密的碰撞聲。

我不要了。

錢啊,愛啊,還是家,統統都不要了。

我隻想逃遠點,去一個永遠被傷害不了的地方。

離蔣旭越遠越好。

遠離他,遠離我的痛苦。

醫生推我進搶救室時,蔣旭也要跟著進來,他們在門口爭執,最後來了好幾個護士才按住發狂的他。

門快關閉的那刻,我們對上了視線。

時間彷彿靜止了幾秒。

讓他的臉慢慢扭曲,慢慢變成我不認識的模樣。

砰——

徹底隔絕成兩個世界。

麻藥冰冷,順著血管流進全身百骸。

我抓住醫生的白大褂,用儘全力叮囑:

“不要孩子......”

“拿掉他......”

他出生,也隻會落入無儘的痛苦。

我沒有把握能給他想要的生活。

那就不要來。

搶救室裡的醫生們都悶著聲,似乎被我的絕望傳染了,紛紛露出悲憫神情。

意識模糊間,我像又回到了從前。

沒有房子,卻有個小小的家,家裡裝著我和蔣旭。

“等以後有了寶寶,我們要給他裝修個漂亮的嬰兒間。”

“看著孩子慢慢長大,再大點,就換個更寬敞的房子。”

“孩子上學玩耍,我賺錢養家,你就負責愛我們倆就好。”

蔣旭碎碎念著。

“我們三口之家要永遠幸福。”

模樣很認真,彷彿他嘴裡說的事就在明天。

明天來了。

蔣旭,可是幸福不會來了。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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