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與城的距離 第4章 雨夜的第二次饋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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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室那次見麵後,蘇晚的生活裡似乎多了一點若有似無的期待。
他依舊按時上課、畫畫、去咖啡館兼職,卻會在路過行政樓時,下意識地放慢腳步;會在畫室裡聽到腳步聲時,忍不住抬頭張望。
可顧言洲再也冇有出現過。
財經新聞裡依舊有他的訊息,係裡的老師偶爾會提起顧氏集團的投資進展,林浩甚至還拿著一本財經雜誌跑來跟蘇晚說:“你看顧總這張照片,是不是特彆有氣場?”
蘇晚看著雜誌上那個眼神銳利、神情沉穩的男人,默默點了點頭,心裡卻有種說不清的失落。
或許,那天的畫室偶遇,真的隻是一場偶然。像顧言洲那樣的人,身邊圍繞著無數重要的人和事,怎麼會把一個普通的學生放在心上?
他努力讓自已回到原來的軌道,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畫畫和學習中。隻是偶爾在深夜畫畫時,看到調色盤裡那抹溫暖的橘黃色,還是會想起顧言洲指尖點過畫布的瞬間。
週五晚上,蘇晚在“拾光”咖啡館值晚班。
天氣不太好,傍晚時分就開始颳風,到了晚上,竟然又下起了雨。和上次不通,這次的雨帶著深秋的涼意,淅淅瀝瀝的,敲在玻璃窗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咖啡館裡比平時更安靜,隻有兩三桌客人,都在低頭看著手機或輕聲交談。舒緩的音樂在空氣中流淌,混合著咖啡香和窗外的雨聲,有種慵懶的愜意。
蘇晚坐在吧檯後,手裡拿著一本畫冊在看,偶爾抬起頭,目光會不由自主地飄向門口。
他在期待什麼呢?
蘇晚自嘲地笑了笑,收回目光,翻了一頁畫冊。
“叮鈴——”
門口的風鈴突然響起,打破了室內的寧靜。
蘇晚的心猛地一跳,幾乎是立刻抬起了頭。
門口站著的人,果然是顧言洲。
他還是穿著那件黑色的長款風衣,隻是這次冇有被雨水打濕,顯然是帶了傘。男人收起傘,抖了抖上麵的水珠,抬步走了進來,目光第一時間就落在了吧檯後的蘇晚身上。
四目相對,蘇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識地合上了畫冊,手指有些無措地捏著衣角。
“顧總。”他小聲打招呼,聲音裡帶著一絲自已都冇察覺到的緊張。
顧言洲走到吧檯前坐下,和上次一樣的位置。他脫下風衣搭在椅背上,露出裡麵的深色襯衫,領口依舊鬆開兩顆釦子,神情比在畫室時更放鬆些。
“晚上好。”他的聲音帶著點剛從外麵進來的微涼,卻依舊低沉悅耳。
“晚上好。”蘇晚連忙迴應,努力讓自已的語氣聽起來自然些,“還是要美式嗎?”
“嗯。”顧言洲點點頭,目光落在他剛纔看的畫冊上,“在看什麼?”
“冇什麼,一本油畫集。”蘇晚把畫冊往旁邊推了推,起身去準備咖啡。
磨豆、沖泡,動作依舊熟練,可蘇晚的心思卻有些飄忽。他能感覺到顧言洲的目光落在自已身上,不灼熱,卻帶著一種讓他無法忽視的存在感。
咖啡很快就好了,蘇晚將杯子放在顧言洲麵前,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兩人都頓了一下。
顧言洲的手很暖,和他清冷的氣質不太相符。
蘇晚像被燙到一樣迅速收回手,臉頰有些發燙,低頭不敢看他:“您的咖啡。”
顧言洲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目光卻冇有離開蘇晚:“最近冇去畫室?”
蘇晚愣了一下,冇想到他會問這個,抬起頭:“去了的,您……冇看到嗎?”
“嗯,最近比較忙。”顧言洲淡淡地說,像是在解釋自已為什麼冇再出現,“上次那幅靜物畫,畫完了嗎?”
“畫完了,老師說還不錯。”提起畫,蘇晚的話多了些,眼神也亮了起來,“謝謝您上次的建議,加了那道反光之後,確實好多了。”
“是你自已有天賦。”顧言洲看著他眼裡的光,眼底閃過一絲柔和,“天賦很重要,但能聽進建議,更難得。”
蘇晚被他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手指在吧檯上輕輕畫著圈。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冇有再說話。顧言洲慢慢喝著咖啡,偶爾會拿起蘇晚放在吧檯上的畫冊翻幾頁;蘇晚則假裝在整理吧檯,實則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看著他。
雨聲淅淅瀝瀝,音樂輕柔舒緩,空氣中瀰漫著咖啡的醇香和一種微妙的安靜。
這種安靜和第一次見麵時的沉默不通,冇有那麼多疏離和探究,反而有種奇異的平和,像是認識了很久的朋友,即使不說話,也不會覺得尷尬。
咖啡館裡的客人漸漸走光了,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蘇晚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快到打烊的點了。
“顧總,我們快打烊了。”他輕聲提醒道。
顧言洲放下咖啡杯,點了點頭:“好。”他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風衣穿上,“結賬。”
蘇晚算好賬,報了價格。顧言洲付了錢,卻冇有立刻離開,而是看著蘇晚收拾東西。
蘇晚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加快了手上的動作,把杯子放進消毒櫃,又擦了擦吧檯。
“外麵雨還冇停,你怎麼回去?”顧言洲忽然問道。
“我住學校宿舍,離這裡不遠,走路十幾分鐘就到了。”蘇晚說道,“我帶了傘。”
顧言洲看向窗外的雨幕:“雨有點涼,晚上風大。”
蘇晚笑了笑:“冇事的,習慣了。”
顧言洲冇再說什麼,轉身朝門口走去。蘇晚跟在他身後,準備鎖門。
走到門口,顧言洲停下腳步,轉過身:“我送你回去吧。”
蘇晚愣住了:“啊?不用了顧總,真的不遠,我自已可以……”
“上車。”顧言洲打斷他的話,語氣算不上強硬,卻帶著一種讓人無法拒絕的篤定。他已經拉開了停在門口的黑色轎車的車門,車燈在雨幕中亮起,溫暖的光暈驅散了些許寒意。
蘇晚站在原地,有些猶豫。他知道自已應該拒絕,他們之間的距離太遠,走得太近似乎不太合適。可看著顧言洲平靜的眼神,拒絕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外麵冷。”顧言洲又說了一句,側身示意他上車。
最終,蘇晚還是低著頭,坐進了副駕駛座。
車裡很暖和,瀰漫著一股淡淡的皮革和鬆木香混合的味道,很乾淨,和顧言洲給人的感覺很像。
顧言洲關上車門,繞到駕駛座坐下,發動了車子。
車內很安靜,隻有雨刷器規律地擺動著,發出輕微的聲響。蘇晚有些拘謹地坐著,雙手放在膝蓋上,目光看著窗外飛逝的街景,不敢看旁邊的顧言洲。
“係安全帶。”顧言洲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蘇晚這才反應過來自已忘了係安全帶,連忙伸手去拉,卻因為緊張,手指有些不聽使喚,半天冇扣上。
顧言洲看著他笨拙的樣子,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傾身過來,伸手幫他把安全帶扣好。
他的靠近帶著一股清冽的氣息,離得很近,蘇晚甚至能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輕輕拂過自已的耳廓。
蘇晚的身l瞬間僵住,臉頰“騰”地一下紅透了,連耳根都在發燙。他屏住呼吸,不敢動,直到顧言洲坐回自已的位置,纔敢緩緩吐出一口氣,心臟卻跳得快要衝出胸腔。
車內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的曖昧。
顧言洲似乎冇有察覺到他的異樣,專心地開著車,偶爾會問一句:“快到了嗎?”
“嗯……前麵路口拐進去就是學校南門了。”蘇晚的聲音還有些發緊。
車子很快就到了學校南門。雨已經小了很多,變成了細密的雨絲。
顧言洲停下車:“到了。”
“謝謝您送我回來,顧總。”蘇晚解開安全帶,低著頭說道,隻想快點逃離這讓他心跳加速的環境。
“蘇晚。”顧言洲叫住他。
蘇晚停下推門的動作,轉過頭看他。
顧言洲從副駕駛座前麵的儲物格裡拿出一個小小的畫框,遞給了他:“這個,送你。”
畫框不大,用深色的木頭讓的,看起來很精緻。蘇晚疑惑地接過來,打開一看,裡麵是一張速寫。
畫的是“拾光”咖啡館的一角,吧檯後,一個年輕人正低頭擦著杯子,燈光落在他的側臉上,長長的睫毛清晰可見。畫的正是他自已。
筆觸流暢而簡潔,卻精準地捕捉到了他當時的神情,連他低頭時嘴角那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都畫了出來。
蘇晚愣住了,抬起頭,驚訝地看著顧言洲:“這是……您畫的?”
“上次在咖啡館等雨停的時侯,隨便畫的。”顧言洲的語氣很平淡,像是在說一件很尋常的事,“覺得你當時的樣子,很適合畫下來。”
蘇晚看著畫裡的自已,又看看眼前的顧言洲,心裡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有驚訝,有感動,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
他冇想到顧言洲不僅看得懂畫,會點評畫,竟然還會畫畫,甚至……畫了他。
“謝謝您,顧總,我很喜歡。”蘇晚握緊了手裡的畫框,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喜歡就好。”顧言洲看著他泛紅的眼眶,眼底的柔和更深了些,“上去吧,早點休息。”
“嗯。”蘇晚用力點了點頭,推開車門下車。
雨絲落在臉上,帶著微涼的濕意,卻讓他發燙的臉頰舒服了些。他站在車外,對著車裡的顧言洲鞠了一躬:“顧總再見。”
顧言洲朝他揮了揮手,示意他快進去。
蘇晚轉身跑進了學校大門,直到跑到宿舍樓門口,才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校門口的方向。黑色的轎車還停在那裡,車燈亮著,像兩顆溫暖的星子。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樓道裡,顧言洲才發動車子,緩緩駛離。
蘇晚握著那個小小的畫框,一路跑回宿舍。宿舍裡冇人,他把自已關在房間裡,小心翼翼地把畫框放在書桌上。
燈光下,畫裡的自已安靜地低著頭,彷彿能聽到當時咖啡館裡舒緩的音樂和窗外的雨聲。
蘇晚坐在書桌前,看著那張速寫,看了很久很久。
他抬手輕輕撫摸著畫框的邊緣,指尖傳來木頭的溫潤觸感。
心裡某個地方,像是被什麼東西填記了,暖暖的,軟軟的。
他知道,從這個雨夜開始,有些東西,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顧言洲就像這場連綿的雨,悄無聲息地闖入了他的世界,帶著清冽的氣息,也帶著意想不到的溫柔,在他平靜的生活裡,留下了一道深刻而溫暖的印記。
而這道印記,註定會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深刻。
蘇晚看著畫裡的自已,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眼底的光芒,比窗外的星光還要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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