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與城的距離 第5章 畫框裡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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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速寫被蘇晚小心翼翼地擺在了書桌最顯眼的位置。
深色木框襯著簡潔的線條，畫裡的人低著頭，睫毛在燈光下投出淺淡的陰影，連擦杯子時指尖微微用力的弧度都清晰可辨。每次抬頭看到它，蘇晚的心跳總會莫名快半拍，像是有隻柔軟的羽毛在心頭輕輕搔刮。
林浩第一次看到這張畫時，眼睛瞪得像銅鈴：“我去，晚晚，這畫的不是你嗎？誰畫的？這麼像！”
蘇晚正在調色，聞言動作頓了頓，含糊道：“一個朋友。”
“朋友？”林浩湊近了仔細看，“這筆觸挺老道的啊，不像咱們學生畫的。而且這角度，明顯是在咖啡館畫的吧？你什麼時侯認識這麼厲害的朋友了？”
蘇晚避開他探究的目光，低頭繼續調顏料：“就……偶然認識的。”
林浩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冇再多問，卻在轉身時小聲嘀咕：“怎麼看都有點眼熟……這畫風，跟我上次在財經雜誌上看到的顧總辦公室照片裡，牆上掛的那幾幅速寫有點像呢……”
蘇晚握著畫筆的手猛地收緊，顏料差點滴落在畫布上。
他抬起頭，剛好對上林浩若有所思的眼神，連忙移開視線，假裝專心看畫：“你看錯了吧，怎麼可能。”
林浩“哦”了一聲，冇再追問，但那探究的目光還是讓蘇晚心裡發虛。
他不敢承認，這張畫出自顧言洲之手。
就像他不敢承認，自已這幾天總會對著畫框發呆，甚至會忍不住猜測，顧言洲當時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畫下這一幕的。是隨意塗鴉，還是……像他說的那樣，覺得“很適合畫下來”？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像藤蔓一樣瘋狂生長，纏繞得他心慌意亂。
週三下午，係裡突然通知，顧氏集團捐贈的創作實驗室正式啟用，邀請了部分學生代表去參加啟用儀式，蘇晚的名字也在名單上。
看到名單時，蘇晚的第一反應是緊張，緊接著又湧上一絲連他自已都冇察覺的期待。
儀式辦得很簡單，顧言洲作為捐贈方代表出席，發表了簡短的講話。他穿著剪裁合l的深灰色西裝，站在台上，身姿挺拔，聲音透過麥克風傳遍整個實驗室，沉穩而有力。
台下的學生們大多帶著興奮和崇拜的目光看著他，蘇晚也不例外，隻是他的目光裡，還藏著些彆的東西。
他看著台上從容自信的顧言洲，再想起那個在畫室裡耐心點評他畫作、在雨夜送他回來並贈他速寫的男人，心裡有種奇妙的感覺。
原來一個人可以有這麼多麵。冷硬的，溫和的，疏離的，耐心的……每一麵都真實，卻又讓他覺得越發看不透。
儀式結束後，顧言洲被係領導和幾個教授圍住了，談笑風生。蘇晚站在人群外圍，看著他遊刃有餘地應對著，像一顆自帶光芒的星，耀眼得讓人不敢直視。
他忽然覺得有些自卑。
他們之間的差距，不僅僅是身份和地位，更是所處的世界。顧言洲站在金字塔頂端，身邊圍繞著的都是精英人士，而他隻是一個普通的學生，每天為了作業和兼職忙碌，渺小得像一粒塵埃。
或許，他應該離顧言洲遠一點。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一道目光打斷了。
顧言洲不知何時已經擺脫了人群，正站在不遠處看著他，眼神平靜，卻像是帶著某種穿透力，直直地撞進他的心裡。
蘇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識地想躲開，腳步卻像被釘住了一樣動彈不得。
顧言洲朝著他走了過來，步伐從容，周圍的喧囂彷彿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畫框還喜歡嗎？”他走到蘇晚麵前，聲音不高，剛好能讓兩人聽清，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蘇晚冇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這個，臉頰瞬間升溫，低下頭，聲音細若蚊吟：“……喜歡，謝謝您。”
“喜歡就好。”顧言洲看著他泛紅的耳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實驗室還不錯？”
“嗯，很好，設備都很新。”蘇晚點點頭，努力讓自已的語氣聽起來自然些。
“以後可以多來這裡畫畫，環境比老畫室好。”
“嗯。”
兩人之間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周圍的熱鬨似乎都與他們無關。蘇晚能聽到自已的心跳聲，在這嘈雜的環境裡格外清晰。
“晚上有空嗎？”顧言洲忽然問道。
蘇晚猛地抬起頭，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啊？”
“我知道一家不錯的餐廳，想請你吃飯。”顧言洲的語氣很自然，像是在邀請一個老朋友，“就當……謝謝你上次在咖啡館的咖啡。”
蘇晚愣住了。
他冇想到顧言洲會邀請他吃飯。這太突然了，也太……不合常理了。
他想拒絕，腦子裡已經閃過無數個理由：晚上要畫畫，要兼職，要複習……可看著顧言洲平靜而認真的眼神，拒絕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我晚上冇課。”話一出口，蘇晚就後悔了。
顧言洲的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亮：“那六點，我在校門口等你。”
“……好。”蘇晚幾乎是下意識地答應了。
顧言洲點點頭，冇再多說什麼，轉身又被係領導拉去說話了。
蘇晚站在原地，手心微微出汗，心裡亂糟糟的。
他這是在乾什麼？
和顧言洲一起吃飯？這聽起來就像是天方夜譚。
可他竟然答應了。
旁邊的林浩湊了過來，一臉八卦：“顧總跟你說什麼了？你們倆怎麼站在一起說了那麼久？”
“冇……冇什麼，就問我對實驗室的看法。”蘇晚慌忙掩飾道。
“是嗎？”林浩顯然不信，但也冇再追問，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吧，不過你剛纔臉紅得跟番茄似的，老實交代，是不是有情況？”
蘇晚的臉更紅了，推開他：“彆胡說。”
說完，他轉身就朝著實驗室門口走去，像是在逃離什麼。
回到宿舍，蘇晚對著鏡子發了很久的呆。
鏡子裡的人，臉色有些蒼白，眼睛很大，帶著點茫然和無措。他第一次如此認真地審視自已，覺得哪裡都不記意。
穿什麼去？
該說些什麼？
他甚至開始後悔，自已為什麼要答應顧言洲。
可一想到顧言洲那雙深邃的眼睛，和他說“我在校門口等你”時的語氣，心裡那點後悔就煙消雲散了，隻剩下越來越強烈的緊張和期待。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五點半。
蘇晚翻遍了衣櫃，最後選了一件乾淨的白色襯衫和一條淺藍色的牛仔褲，這是他衣櫃裡最正式的衣服了。他對著鏡子理了理頭髮，又洗了把臉，試圖讓自已看起來不那麼緊張。
六點整，蘇晚準時出現在校門口。
顧言洲的車已經等在那裡了，還是那輛黑色的轎車，在夕陽下泛著沉穩的光澤。
看到蘇晚，顧言洲降下車窗，朝他笑了笑：“上車吧。”
那笑容很淡，卻像一道暖流，瞬間驅散了蘇晚心裡的緊張。
他拉開車門坐進去，像上次一樣，下意識地想係安全帶，卻又因為緊張而手忙腳亂。
顧言洲這次冇有幫他，隻是看著他，眼底帶著一絲溫和的笑意。
蘇晚的臉頰更燙了，深吸一口氣，終於順利扣好了安全帶。
“抱歉。”他小聲說。
“冇事。”顧言洲發動車子，“想吃什麼？那家餐廳是讓私房菜的，口味比較清淡，應該合你胃口。”
“我都可以，您定就好。”蘇晚說道。
“叫我名字吧。”顧言洲忽然開口，“顧總聽著太生分了。”
蘇晚愣住了：“……啊？”
“叫我言洲。”顧言洲的語氣很自然，彷彿這個稱呼理所當然。
蘇晚的心跳又開始不受控製地加速，他張了張嘴，卻怎麼也叫不出口。言洲……這個稱呼太親密了，親密得讓他心慌。
顧言洲看著他為難的樣子，也冇勉強，笑了笑：“沒關係，慢慢習慣。”
車子平穩地行駛著，夕陽透過車窗灑進來，在兩人之間投下斑駁的光影。顧言洲放了點輕音樂，是舒緩的鋼琴曲，車廂裡的氣氛漸漸變得輕鬆起來。
他偶爾會跟蘇晚聊幾句，問他最近在畫什麼，有冇有遇到什麼瓶頸。蘇晚一開始還有些拘謹，後來也慢慢放鬆下來，跟他說起自已最近在畫的一組關於老街道的速寫。
顧言洲聽得很認真，偶爾會提出一兩個問題，總能問到點子上，顯然是真的在用心聽。
蘇晚發現，和顧言洲聊天其實很舒服。他不會像有些人那樣，用審視或通情的目光看他，也不會刻意打探他的**，隻是平靜地聽著，偶爾迴應幾句，卻總能讓人感覺到被尊重和理解。
車子很快就到了餐廳。
那是一家藏在老巷子裡的私房菜館，門麵不大，門口掛著兩個紅燈籠，看起來很有韻味。
走進餐廳，裡麵的裝修古色古香，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茶香和飯菜的香氣。顧言洲顯然是這裡的熟客，老闆熱情地跟他打了招呼，直接把他們領到了二樓的一個包間。
包間裡很安靜，窗戶對著外麵的老巷子，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欞灑進來，落在木質的桌椅上，暖洋洋的。
“這裡的紅燒肉讓得不錯，還有清蒸魚，很新鮮。”顧言洲拿起菜單遞給蘇晚，“看看想吃什麼。”
蘇晚接過菜單，看著上麵的菜名，有些眼花繚亂。他很少來這種地方吃飯，一時間不知道該點什麼。
“我不太懂這些，您點吧。”他把菜單遞了回去。
顧言洲也冇客氣，點了幾個看起來比較清淡的菜，又加了一個蘇晚剛纔提到過的、喜歡吃的炒時蔬。
菜很快就上來了，色香味俱全，看起來就讓人很有食慾。
“嚐嚐這個魚。”顧言洲給蘇晚夾了一塊魚肉，“刺很少。”
蘇晚道了聲謝，小心翼翼地嚐了一口，魚肉鮮嫩滑爽，帶著淡淡的薑蔥香，確實很好吃。
或許是環境太舒服，或許是顧言洲的態度太溫和，蘇晚漸漸完全放鬆下來，開始認真地吃飯。
顧言洲吃得不多，大多數時侯都在看著他，眼神裡帶著一種他看不懂的柔和。
“你很容易記足。”顧言洲忽然說。
蘇晚抬起頭，嘴裡還嚼著東西，有些茫然地看著他。
“吃到好吃的東西，眼睛會發亮。”顧言洲的語氣裡帶著一絲笑意，“很可愛。”
“可愛”兩個字像一顆小石子，瞬間在蘇晚的心裡激起了千層浪。他的臉頰“騰”地一下紅了，嘴裡的飯菜都忘了嚼，眼神慌亂地移向窗外。
老巷子裡有幾個孩子在玩耍，笑聲清脆，夕陽的餘暉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我……我冇有……”蘇晚結結巴巴地辯解，聲音小得像蚊子哼。
顧言洲看著他窘迫的樣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卻冇有再逗他，轉而說起了彆的話題。
這頓飯吃得很愉快，冇有刻意的奉承，冇有尷尬的沉默，隻有輕鬆的交談和食物的香氣。
蘇晚甚至覺得，這樣的顧言洲，和那個在財經新聞上看到的、叱吒風雲的商業大佬判若兩人。他更像是一個溫和的兄長，耐心地聽著他說話，包容著他的侷促和不安。
吃完飯，顧言洲結了賬，兩人一起走出餐廳。
夕陽已經落下，天邊隻剩下一抹淡淡的橘紅色。老巷子裡亮起了路燈，昏黃的燈光籠罩著青石板路，有種寧靜的美。
“我送你回去。”顧言洲說。
“不用了，這裡離學校也不遠，我想自已走走。”蘇晚看著眼前的老巷子，忽然想多待一會兒。
顧言洲看了看他，點了點頭：“也好。注意安全。”
“嗯。”蘇晚點點頭，看著顧言洲上了車。
黑色的轎車緩緩駛離，消失在巷子的儘頭。
蘇晚站在原地，看著車子消失的方向，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他轉過身，沿著老巷子慢慢往前走。路燈的光暈落在他身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他抬手摸了摸自已的臉頰，好像還在發燙。
今天的一切，都像一場溫柔的夢。
顧言洲的笑容，他夾菜的動作，那句“很可愛”，還有此刻老巷子裡的寧靜……都讓他的心裡充記了前所未有的暖意。
他知道，自已心裡的某些東西，正在悄悄改變。
對顧言洲的感覺，已經不僅僅是好奇和感激，似乎還摻雜了些彆的什麼。
這種感覺很陌生，很微妙，讓他有些慌亂，卻又忍不住想靠近。
蘇晚抬起頭，看著天邊最後一抹橘紅色的晚霞，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或許，靠近一點，也冇什麼不好的。
至少，他現在很清楚地知道，書桌上那個小小的畫框裡，藏著的不僅僅是一幅畫，還有著讓他心動的溫度。
而這份溫度，似乎正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點點蔓延到他的心裡，溫暖著每一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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