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媽媽_豆瓣 第23章 他看著我
老舊的班車在崎嶇山路上顛簸,如同我此刻難以平靜的心緒。窗外的景色從蒼翠山林逐漸變為單調的黃土坡,最終融入無邊無際的、被低矮耐旱植被覆蓋的荒原。空氣變得乾燥,帶著塵土和某種礦物混合的粗糲感。
隕星原,到了。
這裡並非想象中完全的死寂。風是這裡永恒的主宰,捲起沙礫,發出嗚嗚的呼嘯,如同無數冤魂在哭泣。天空是一種被風沙浸染的、渾濁的蒼黃色,看不到太陽的輪廓,隻有一片彌漫的光暈。大地是龜裂的、堅硬的鹽堿地,間或能看到一些扭曲的、彷彿被無形巨力擰過的黑色岩石,突兀地聳立著,像大地的傷疤。
傳說這裡墜落過星辰。如今看來,更像是被星辰的怒火焚燒過。
我拉緊了頭上粗糙的防風頭巾,按照青姨傳授的、結合焚星陣圖內襯上隱晦方位指示的方法,徒步深入這片不毛之地。定魂珠貼身藏著,傳來穩定的涼意,幫我抵禦著外界惡劣環境對精神的侵蝕。體內的銀白光點在這裡似乎也變得有些遲滯,彷彿這片土地本身,就排斥著過於“鮮活”的能量。
走了大半天,除了風聲和偶爾掠過的、速度極快的沙蜥,看不到任何活物,更彆提人煙。陣圖上標注的核心區域,似乎還在更深處。
就在我繞過一片怪石嶙峋的矮丘時,一陣細微的、不同於風聲的響動,引起了我的警覺。
是金屬摩擦岩石的聲音,還有……壓抑的、帶著痛苦意味的喘息?
我立刻蹲下身,藉助一塊巨石的陰影隱藏自己,小心翼翼地探頭望去。
就在前方不遠處的背風窪地裡,竟然躺著一個人!
那人穿著一身沾滿塵土和暗褐色汙跡的、早已看不出原本顏色的探險服,臉上扣著一個破損嚴重的防風鏡,嘴唇乾裂出血,露出的麵板呈現出不健康的青灰色。他的一條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顯然是摔斷了,身邊散落著一個破舊的揹包和一些零散的、造型奇特的勘探工具。
最讓我心頭一震的是,在他敞開的領口處,隱約露出半截掛在脖子上的金屬銘牌,上麵刻著一個我絕不可能認錯的標誌——
那是一個被簡化抽象的、荊棘纏繞的符號!
與楚夜那本古籍,與回龍潭那邪惡祭壇上的符號,同源!
他是楚夜的人?!還是……那個“組織”的成員?!
怎麼會在這裡?還受了這麼重的傷?
我屏住呼吸,心臟狂跳。是救,還是……
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注視,那人猛地轉過頭,破損的防風鏡下,一雙因為脫水和高燒而布滿血絲的眼睛,銳利地鎖定了我藏身的方向!他手中瞬間多了一把造型古怪、閃爍著能量微光的手槍,對準了我!
“誰?!”他的聲音嘶啞乾澀,卻帶著一種訓練有素的警惕和殺意。
我僵在原地,不敢動彈。
他死死地盯著我,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片刻,尤其是在我那雙與汐相似的眼睛上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混合著震驚、疑惑與……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懼?
“不可能……你怎麼會……”他喃喃自語,握槍的手微微顫抖,似乎精神處於某種混亂的邊緣。
就在這緊張的對峙中,他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猛地咳出一大口帶著黑絲的汙血,眼神迅速渙散,手中的能量槍“哐當”一聲掉落在地,整個人徹底昏死過去。
我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咬了咬牙,從藏身處走了出來。
不能見死不救。而且,他顯然知道些什麼!關於楚夜,關於那個符號,甚至……可能關於我?
我走到他身邊,先警惕地踢開了那把能量槍,然後蹲下身檢查他的情況。傷勢很重,骨折,脫水,高燒,而且……他體內似乎縈繞著一股極其陰寒、充滿侵蝕性的能量殘留,與楚夜的力量同源,卻又有些微的不同,更加……暴戾和不穩定。
是內訌?還是遇到了彆的什麼?
我從自己的水壺裡小心地給他餵了點水,又用青姨給的草藥簡單處理了他的外傷和骨折。在做這些的時候,我注意到他那個破舊的揹包裡,除了常規的生存物資,還有一個用特殊合金密封的、巴掌大小的金屬盒子,盒子表麵,同樣刻著那個荊棘符號。
這裡麵是什麼?
我強壓下開啟一看的衝動,現在救人要緊。
或許是因為草藥的作用,或許是他本身生命力頑強,幾個小時後,他在一陣劇烈的咳嗽中悠悠轉醒。
看到守在一旁的我,他眼神先是瞬間銳利,隨即又化為一片深沉的疲憊和瞭然。
“是你……救了我?”他的聲音依舊沙啞。
我點了點頭,將水壺遞過去:“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還受了這麼重的傷?”
他沒有立刻回答,接過水壺喝了幾口,目光掃過自己被處理過的傷腿和散落在一旁的武器,最後落在我臉上,眼神複雜。
“你可以叫我‘灰隼’。”他最終開口,聲音低沉,“至於為什麼在這裡……和你一樣,為了尋找‘答案’。”
他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自己:“隻不過,你尋找的,或許是解脫。而我尋找的,是……救贖,或者說,一個糾正錯誤的機會。”
錯誤?我心中一動。
“你是楚夜的人?”我直接問道。
灰隼的臉上露出一抹苦澀甚至帶著憎惡的笑容:“曾經是。或者說,是被迫是。‘荊棘學會’,一個比楚夜更加古老、更加瘋狂、隱藏得更深的組織。楚夜,不過是學會擺在明麵上的一枚棋子,甚至……可能也是一件即將被消耗的工具。”
荊棘學會?棋子?工具?
巨大的資訊量讓我一時難以消化。
“那你……”
“我是學會的‘清道夫’,負責處理‘失敗’或‘失控’的實驗品,以及……像你這樣,出現了‘計劃外變數’的‘容器’。”灰隼看著我,眼神坦誠得近乎殘酷,“我的任務,原本是找到你,並將你……或者你的‘核心’,帶回去。”
我的後背瞬間沁出冷汗,手下意識地握緊了懷中的定魂珠。
“但你現在改變了主意?”
灰隼劇烈地咳嗽起來,又咳出一些黑血,他擦掉嘴角的血跡,眼神變得決絕:“因為我發現,學會的目的,遠比我們這些‘工具’知道的更加可怕。他們不僅僅是想複活某個古代靈體,或者掌控某種力量。他們是想……‘重啟’這個世界,用他們那套扭曲的、建立在無數犧牲之上的法則!”
他指向這片荒蕪的隕星原:“這裡,就是他們其中一個失敗的‘試驗場’!他們試圖引導和控製當年墜落的‘星骸’能量,結果引發了災難性的能量風暴,幾乎毀了這片土地!而我這次的任務,除了找你,就是回收當年遺留在這裡的、一份記錄了失敗資料的‘核心日誌’。”
他艱難地挪動身體,從揹包裡拿出了那個密封的金屬盒子。
“這裡麵,就是那份日誌。也是……我的‘投名狀’。”他將盒子推到我麵前,“我知道這很難讓你相信。但我體內的‘蝕骨寒毒’,就是之前試圖反抗學會的清除小隊時留下的。我活不了多久了。我隻希望,在我死前,能做一件正確的事。”
他看著我,眼神帶著一種瀕死之人的純粹與懇切:“帶上它。裡麵的資訊,或許能幫你對抗楚夜,甚至……揭露學會的陰謀。找到焚星陣圖,阻止他們!”
我看著他蒼白而堅定的臉,感受著他體內那不斷侵蝕生機的陰寒能量,一時間心亂如麻。他的話是真的嗎?還是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
但那份日誌……如果裡麵真的記錄了“荊棘學會”的秘密……
就在我猶豫不決之際,灰隼的臉色猛地一變,他側耳傾聽,眼中閃過一絲驚恐!
“他們追來了!是學會的‘獵犬’!快走!”他猛地將金屬盒子塞進我手裡,用儘最後的力氣抓起地上的能量槍,對準了我們來時的方向,“沿著這條窪地向西,穿過‘風吼峽’,陣圖的核心區域就在峽穀對麵!快!”
遠處,已經傳來瞭如同野獸低吼般的引擎轟鳴聲!
我看著灰隼那決絕的背影,知道此刻已容不得多想。
“保重!”我咬了咬牙,抓起金屬盒子,轉身向著風吼峽的方向,全力狂奔!
身後,傳來了能量武器交火的爆鳴,以及灰隼那一聲充滿了不甘與解脫的、最後的怒吼……
風,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