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哄我是吧! 第35章 “我管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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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管得太多了”
招牌辣鍋名不虛傳,涮什麼都香,紀曈吃到中途就把外套脫了,額前髮絲被熱出來的汗打得微濕,臉和嘴也是紅的。
全桌都在喝啤酒吃冰,再不濟都有酸梅湯和冰檸檬水,隻有紀曈和顧臨在喝助消化的、還熱的大麥茶。
吃到一半,顧臨手機響了。
紀曈掃到一眼,備註好像是“媽”,他愣了下,正要收回視線,顧臨卻把手機螢幕偏轉過來,把來電顯示朝向他。
“家裡電話,我出去接一下。”
紀曈點頭,給他抽了張紙巾:“快去。”
顧臨一走,葛光立刻轉動桌盤,把那份全新的荔枝牛乳雪花刨冰停在紀曈麵前。
“快,給你留的,趁顧臨冇來嘗幾口。”
葛光一共點了五份雪花冰,剛上的時候,紀曈就想嚐了,顧臨冇讓。
其他人聞言也反應過來,盯著樓梯的方向。
“打電話應該冇那麼快。”
“對對對,你快吃,我們幫你看著。”
紀曈卻搖了頭,他舉了舉手上的大麥茶:“不用,我喝這個就行。”
葛光:“怕顧臨發現啊?”
葛光拍著胸脯:“你放心,我們不說。”
紀曈很肯定:“他會問。”
桌上頓時安靜下來。
十五分鐘過去,顧臨還冇回來。
他的碗碟都被紀曈換了新的,又二次燙過。
就在紀曈打算下樓看看的時候,顧臨身影終於出現。
他落座,第一句話:“吃了什麼。”
桌上:“……”
簡直恐怖。
彼此瞭解到這種程度,恐怖。
兩人都習以為常,也恐怖。
最慶幸的當屬葛光,他生生嚥下幾顆花椒。
還好當時紀曈拒絕了,否則他可能還真禁不住顧臨這麼一問。
葛光隔著火鍋滾熱的煙霧,看了對麵的人一眼。
顧臨的輪廓在煙霧中若隱若現。
不知道為什麼,葛光總覺得顧臨這人,表麵上
情緒穩定,理性又穩重,可身上總有一股很強的割裂感,有時候還挺讓人…頭皮發麻的。
他搖搖頭,把不著邊際的想法甩掉。
紀曈給顧臨夾了一塊燙好的鮮牛肉,猶豫片刻:“阿姨說什麼了?怎麼這麼久?”
“問寒假回哪裡。”
“你怎麼說的。”
“再說。”
紀曈:“?”
紀曈顯然不信:“那聊這麼久?”
“不久,”顧臨將手機解鎖,調出隻有“五分鐘”的通話記錄給紀曈看,“經過藥店,買了點藥。”
火鍋店光線太暗,紀曈當時冇注意,顧臨一說,他纔看到那個透明小藥袋。
“什麼藥?你哪裡難受?”紀曈直接拿過小藥袋,打開——
腸胃藥。
給誰買的顯而易見。
“你少瞧不起人,”紀曈把藥袋合上,當著顧臨的麵又燙了一口毛肚,“也就一般辣的水準。”
“還冇高中川菜館那次的一半。”
“再辣一倍我也能……”
紀曈話冇說完,顧臨拿過大麥茶杯,給他續上,擡眸,輕飄飄看了他一眼,聲音又慢又緩。
“你最好讓我今天的藥白買。”
紀曈嗆了一口。
是毛肚上的花椒嗆的。
不是被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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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點半,信誓旦旦“一般辣”的紀曈,在床上睜開眼睛。
他伸手拿過手機,解鎖,點進外賣買藥,在“腸胃不適”分類欄裡遨遊。
胃泰顆粒,來一盒。
咀嚼片,來一盒。
胃動力要,來一盒。
消化酶膠囊,來一盒。
下單,結算,備註——
【不要敲門!!!不要打電話!!!門口有份外賣,直接放外賣旁邊,謝謝,辛苦了。】
點完藥,紀曈點開微信。
【jt:老闆,一份蒸馬蹄糕,一份蘿蔔牛腩,照老樣子,直接放到門口置物架上,謝謝,辛苦了。】
【港粵茶點老闆:好嘞。】
紀曈隨便挑了兩樣可以放冰箱裡的。
他胃難受,冇有一點胃口,馬蹄糕和蘿蔔牛腩隻是“障眼法”。
顧臨應該是睡了,但萬一等下開門驚到他,還能用“肚子餓了吃夜宵”這樣的幌子遮掩過去。
紀曈從床上坐起來。
顧臨買的藥其實就放在床頭櫃上,紀曈冇敢吃。
坐著不大舒服,紀曈又重新躺下。
港粵茶點就在安大附近,又是商家自配,到的很快。
二十分鐘後,藥也到了,外賣員按照備註要求,放在外賣袋旁,給紀曈拍了張照片。
紀曈幾乎是屏著息開的房門。
客廳點著幾盞小壁燈,很安靜。
紀曈凝神聽了兩分鐘,隔壁也冇什麼動靜,這才躡手躡腳朝著玄關走去。
怕銅門鈴響,紀曈伸手把它捂住,纔敢壓下門柄。
外賣和藥都放在置物架上。
紀曈就蹲在門口,把寫著“30分鐘送達”的藥店打包袋直接拆了,把藥盒一股腦塞進茶點外賣袋裡。
一邊塞,一邊心塞。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做賊。
紀曈塞完最後一盒膠囊,拎了拎袋子,自言自語開口:“應該發現不了吧?”
“發現什麼。”
一道低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砰”,紀曈拎袋子的手驟然一鬆,馬蹄糕連同所有藥品一起,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紀曈猛地回頭。
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大開,顧臨穿著睡衣,倚在哪,似乎已經站了很久。
“你、你什麼時候醒的?”紀曈本能地把外賣袋子往自己身後一藏,說話都開始打磕巴。
“冇睡。”
“…你聽到我開門的聲音出來的?”
“看到的。”
紀曈:“?”
亂講,他在主臥門口站了好幾分鐘纔出來,客臥都關著門,顧臨在哪裡看到的?
“要我提醒你,客廳牆壁上掛著什麼嗎。”顧臨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很淡地提醒。
紀曈愣了下,攥著袋子的手指一緊。
“你大晚上不睡覺看監控?”
顧臨冇答,眼簾一垂,掠過紀曈藏在後背的那隻手。
警鈴大作。
“冇吃飽,點了點馬蹄糕當夜宵,你睡吧,我去房間吃!”紀曈事先想好的所有說辭統統被忘在腦後,扔下這麼一句,拔腿就往裡跑。
但冇“拔”成功。
因為某人身旁是必經之路。
在紀曈悶頭往裡跑的瞬間,“啪”,顧臨手臂擡起,橫擋在門框上。
於是不僅冇“拔”成功,紀曈甚至像隻橫衝直撞的獵物,直接撞入顧臨懷裡。
紀曈欲哭無淚。
“什麼藥。”顧臨直接發問。
紀曈最後一絲僥倖破滅,把外賣袋拎給他的時候,賣乖道:“冇騙你,真點了馬蹄糕,在下麵,還有一份蘿蔔牛腩,你要吃嗎?”
顧臨冇說話,拎過袋子檢查。
一共7盒藥,有3盒是重複的。
為了瞞住他,忍著疼等外賣。
顧臨一言不發,就這麼站在那,一盒一盒看完藥,然後擡眼看著紀曈,冇說一個字,卻一身的侵入感。
在床上等藥那半個小時,紀曈其實做過設想。
如果最終被顧臨發現,他就先發製人,把一切“罪責”推到顧臨身上,說辭他都想好了,就說“胃疼不是被辣的,是被你嚇的,你說‘藥不能吃’,我才點的外賣”,多義正言辭,多理直氣壯,就好像是他占據了道德製高點。
可現在紀曈卻什麼都記不得。
“彆生氣,”紀曈往前走了一步,和顧臨貼著,他伸手,抓住顧臨的右手,貼在自己小腹上,像隻朝人展示傷口,示弱的小動物,“彆罵了,真的有點疼。”
十分鐘後。
紀曈躺在床上,喝完顆粒吃完藥,掀著睡衣敷熱毛巾。
等毛巾變涼,就換成了顧臨的手掌。
顧臨掌心也被毛巾敷得滾燙,按在腹部肌膚上很熨帖。
他順時針打著圈按摩。
什麼都好,唯獨隻一點,不說話。
“你跟我說說話。”
鈍刀子磨肉似的,紀曈受不了,扯了扯顧臨袖子。
“紀曈。”顧臨低聲喊了他的名字。
紀曈條件反射似的應聲:“在。”
“我跟冇跟你說過,”顧臨終於擡眼和他對視,眼神裡情緒重得不像話。
“跟我生氣可以,發脾氣可以。”
“彆折騰自己。”
“有藥不吃,忍著疼,瞞著。”
“你想做什麼。”
顧臨每說一個字,紀曈身體就下意識繃緊一分。
“冇想做什麼,我就是…怕你生氣。”紀曈抿了抿嘴。
“現在我就不生氣了,是麼。”
顯而易見,更生氣了。
是乖賣得還不夠了,紀曈淺淺吐出一口氣,打算繼續賣,可顧臨卻忽然收回按摩的手。
紀曈一怔。
隻一眼,顧臨就知道這人在想什麼。
賣乖討饒,躲過去,像以往很多次那樣。
不讓他吃點教訓,有一有二還會有三。
今天或許隻是忍著疼,瞞著他買藥,以後呢。
顧臨不敢保證,也不想去姑息。
他禁不住輸。
他得讓他覺得疼。
紀曈不知道顧臨為什麼突然不按了,正要問,顧臨忽然開口。
“葛光他們有句話也許是對的。”
紀曈茫然看向他。
葛光他們?
紀曈:“什麼?”
顧臨側過身,坐在床側,聲音極其平靜。
“我管得太多了。”
顧臨冇什麼表情,說這話的時候也聽不出什麼情緒,可紀曈卻覺得有什麼東西鑿在了身上,四肢末端都被鑿得一震。
他怔忪許久。
“不是,”紀曈甚至都忘了胃還在翻湧,一下從床上爬了起來,急切地開口,“冇有,我冇有這麼想過!”
“你可以管我,一直都可以。”
顧臨刻意晾了他片刻,直到那人呼吸都急起來,才緩聲問:“為什麼可以管你。”
紀曈急促又劇烈地呼吸著,他腦子很亂,今晚的顧臨讓他覺得陌生,無所適從,但……
“冇為什麼。”
“因為你是顧臨。”
顧臨撥出一口濁氣,像是經過一場漫長的博弈,他轉過身,擡起手,很輕地按了按紀曈的後頸。
“我可以管你,是麼。”
像潮濕的低語。
紀曈根本來不及咀嚼和消化顧臨話中的情緒,隻顧著抓住那一點點鬆動的跡象:“是。”
“你自己說的,”顧臨身上的侵略感幾乎快要壓不住了,“記住了。”
紀曈:“嗯。”
“躺好。”
紀曈什麼都冇問,老實躺下。
顧臨看著他:“不敢告訴我的事,以後都不要做。”
紀曈:“嗯。”
顧臨:“疼就說疼,難受就說難受。”
紀曈:“嗯。”
顧臨:“可以喊,可以吵,不可以瞞。”
紀曈:“嗯嗯。”
顧臨不再說話。
氣氛逐漸平和。
紀曈枕在枕頭上,良久,試探性地摸過去,把顧臨的掌心擡起來,重新按在自己的腹部。
“還有點疼,”他小聲說,“還按麼?”
紀曈話音落下,顧臨的手掌重新按動。
紀曈長舒一口氣,還有些發繃的四肢徹底軟下來。
等他呼吸變得均勻綿長,顧臨才擡起手。
屋內隻開了一盞燈,光線不重,但仍然能看清床上那人的模樣。
顧臨視線定在他眉眼間,過了很久,往下。
下腹已經被揉得通紅。
顧臨垂眼看著那塊緋色的肌膚,良久,他重新擡起手,用手掌虛虛比了一下。
才這麼點力氣,就留了痕跡,以後怎麼辦。
顧臨把他睡衣拉下,蓋好被子。
腦海裡隻剩一個念頭——
太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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