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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狂瀾:祁同偉再勝天半子 第131章 北京的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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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的決斷,終於還是在無數雙眼睛的翹首以盼中,以一種符合組織程式、措辭嚴謹克製的方式,抵達了漢東。

沒有電閃雷鳴,沒有疾風驟雨,隻是一份通過機要通道送達省委辦公廳的、標注著“機密”字樣的紅標頭檔案。檔案的標題平實無奇,內容也似乎是在就事論事地處理一個乾部的工作調動問題。但每一個有資格閱知這份檔案的人,都清楚地知道,這薄薄幾頁紙所承載的重量,足以重新定義漢東未來的政治格局。

檔案的核心意見清晰明確:

“……經研究,認為侯亮平同誌在主持漢東省人民檢察院反貪汙賄賂局工作期間,雖有一定成績,但存在違反辦案程式、方式方法簡單粗暴等問題,特彆是在涉及有關人員劉慶祝的案件中,未能嚴格依法依規履職,造成了不良影響。為維護政法隊伍形象和紀律的嚴肅性,同時出於保護乾部、有利於其今後發展的考慮,決定免去侯亮平同誌漢東省人民檢察院反貪汙賄賂局局長職務,調回最高人民檢察院另行安排工作。漢東省反貪汙賄賂局局長一職,暫由副局長呂梁同誌代理……”

這份決定,堪稱一份精心打磨的“平衡術”範本。

一方麵,它明確指出了侯亮平的“錯誤”,給予了“免職”和“調離”的處分,這無疑是採納了沙瑞金報告中的核心建議,也是對漢東省內以高育良、祁同偉為首的本土勢力所營造的“洶洶輿情”的一個明確交代。這表明,北京認可了漢東省委(實質上是高育良一方)所陳述的“程式正義”原則的重要性,承認了侯亮平的行為確實不當。

另一方麵,它又留有了充分的餘地。對侯亮平問題的定性,停留在“違反程式”、“方法簡單”層麵,並未上升到政治立場或廉潔問題,這一定性至關重要,保全了侯亮平的政治生命基本盤。“調回最高檢另行安排工作”,更是一種典型的“保護性調動”,雖然離開了實權崗位,但回到了更高的平台,留下了東山再起的可能性。這顯然是考慮了沙瑞金的力爭,以及鐘小艾家族在背後活動的結果,是對沙瑞金一係和鐘家顏麵的最大程度保全。

然而,在這看似平衡的文字背後,所有明眼人都讀出了真正的贏家。侯亮平走了,沙瑞金麾下最鋒利的矛折斷了;呂梁上台,反貪局這個要害部門易主。這意味著,沙瑞金試圖以反貪為突破口、撼動漢東固有權力結構的激進戰略,遭到了決定性挫敗。而高育良和祁同偉,成功地抵禦了這場來勢洶洶的衝擊,並且進一步鞏固和擴大了他們的權力邊界。

一、省委會議室的微妙空氣

檔案送達後,沙瑞金立即召集了一個小範圍的會議,向相關常委通報北京的決定。

會議室的空氣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沙瑞金坐在主位,臉色平靜,但仔細看去,能發現他眼角眉梢難以掩飾的疲憊和一絲落寞。他用平穩的、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的語調,宣讀了檔案的主要內容。

“……北京的決定,體現了對漢東工作的關心和指導,也體現了對乾部的愛護。我們省委要堅決擁護北京的決定,認真做好後續工作。”沙瑞金放下檔案,目光掃過與會眾人,“特彆是反貪局的交接工作,育良書記、國富同誌,你們要牽頭,確保平穩過渡,不能影響正常工作。”

高育良微微頷首,表情嚴肅而莊重:“瑞金書記放心,組織部和紀委一定會落實好北京的指示和省委的要求。呂梁同誌是反貪局的老人,業務熟悉,相信他能很快挑起擔子。”他的話語滴水不漏,既表達了對上級決定的擁護,也隱含了對呂梁能力的肯定,姿態擺得極高。

田國富也隨即表態,語氣略顯沉重:“紀委這邊會配合好工作。這次事件,也給我們敲響了警鐘,政法乾部尤其要嚴守紀律紅線。請省委放心。”

祁同偉坐在稍遠的位置,身姿筆挺,臉上沒有任何得意的神色,反而顯得格外凝重,甚至帶著一種沉痛感。在沙瑞金目光看向他時,他誠懇地開口道:“沙書記,作為公安廳長,我也要深刻反思。在配合反貪局工作方麵,我們可能也有需要改進的地方。今後,我們一定全力支援呂梁同誌的工作,共同維護漢東的法治環境。”

他這番話,聽起來是自我批評和表態支援,但在座的人都明白,這更像是一種勝利者姿態優雅的展示。他將自己放在了與呂梁“合作”的位置上,而非上下級,暗示著公安係統與即將由呂梁掌控的反貪局之間新的、更“融洽”的關係。

沙瑞金深深看了祁同偉一眼,沒有多說什麼,隻是點了點頭:“同誌們有這個認識就好。漢東的發展穩定是大局,任何工作都要服從服務於這個大局。”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蕭索,“既然北京已經有了明確意見,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大家各自做好分管工作,散會。”

會議簡短得異乎尋常。沒有討論,沒有異議,隻有對既定事實的確認和執行安排。每個人都心照不宣,知道這並非事情的結束,而是一個新階段的開始。隻是,這個新階段的主導權,已經悄然發生了轉移。

二、高祁陣營的謹慎慶賀

離開省委會議室,高育良和祁同偉默契地回到了高育良的辦公室。

關上門,隔絕了外界,房間裡的氣氛才稍稍鬆弛下來。高育良走到窗邊,望著樓下院子裡鬱鬱蔥蔥的樹木,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口氣,他已經憋了太久。

“總算……塵埃落定了。”高育良的聲音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沙啞。

祁同偉走到他身邊,遞上一杯剛沏好的熱茶,低聲道:“老師,我們贏了。”他的語氣中,壓抑著激動,但更多的是一種曆經艱險後的沉穩。

“贏?”高育良接過茶杯,卻沒有喝,轉身看著祁同偉,目光深邃,“同偉,這能叫贏嗎?充其量,隻能說是慘勝,是守住了基本盤。侯亮平是走了,但他是回了北京,回了最高檢!沙瑞金書記還在漢東,他還是省委書記!這次我們看似贏了局麵,但也徹底暴露了我們的實力和底線,往後的日子,恐怕要更加小心。”

祁同偉認真地點點頭:“老師教訓的是。沙書記經此一挫,必然不會甘心。他接下來可能會改變策略。不過,”他話鋒一轉,語氣中透出自信,“隻要反貪局在我們手裡,漢東的盤子就亂不了。呂梁是個聰明人,他知道該怎麼做。”

“呂梁……”高育良輕輕呷了口茶,“這個人,能力是有的,但也過於精明。用他可以,但絕不能完全依賴。你要把握好分寸,既要讓他發揮作用,又不能讓他失去控製。反貪局這把刀,用不好,是會傷到自己的。”

“我明白。”祁同偉眼中閃過一抹冷光,“我會讓他清楚,誰纔是他能坐穩這個位置的關鍵。山水集團那邊,還有劉慶祝那邊,都需要他‘穩妥’處理。”

“嗯。”高育良放下茶杯,坐回沙發,恢複了往常的沉穩神態,“當前第一要務,是穩定。要迅速消除侯亮平事件帶來的負麵影響,把乾部的思想統一到省委的決策部署上來。你和我,都要出麵,找一些關鍵部門的乾部談談話,安定人心。尤其是那些之前有些搖擺的,要讓他們看到,跟著我們,纔有前途。”

“是,我馬上安排。”祁同偉應承道,隨即又微微一笑,“老師,經過這一仗,您在漢東的威望,可是如日中天了。現在下麵很多乾部,都把您看作是真正的‘定海神針’。”

高育良擺了擺手,臉上並無喜色,反而掠過一絲隱憂:“威望越高,責任越大,盯著我們的眼睛也越多。同偉啊,登高易跌重,越是這種時候,越要如履薄冰。梁璐父親那邊……最近有聯係嗎?”

祁同偉心領神會:“前兩天剛通過電話,老爺子對漢東的情況很關心,也肯定了我們的應對。我會繼續保持聯係。”

“好。”高育良點了點頭,“上麵有人,心裡不慌。但最終,還是要靠我們自己把漢東的事情辦好。去吧,很多事等著處理。”

祁同偉恭敬地告退。離開高育良的辦公室,他走到走廊儘頭的窗戶前,看著省委大院外車水馬龍的街道,一種掌握權力的實感充盈全身。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在漢東的地位,已經截然不同。他不再是那個需要時刻看老師臉色、需要小心翼翼經營關係的公安廳副廳長,而是真正成為了能夠影響甚至主導一方局勢的棋手。

然而,他也牢牢記著高育良的警告。勝利的喜悅隻是短暫的,更複雜的博弈,才剛剛拉開序幕。

三、沙瑞金的孤寂與籌謀

與高育良辦公室那種克製下的振奮不同,沙瑞金的辦公室顯得格外冷清孤寂。

田國富在散會後,本想和沙瑞金再聊幾句,但看到沙瑞金臉上那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疲憊,隻是輕輕歎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便離開了。

沙瑞金獨自坐在巨大的辦公桌後,麵前攤開著那份北京來的檔案。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照射進來,在光潔的桌麵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卻絲毫無法驅散他心頭的陰霾。

失敗了。這是他政治生涯中罕見的一次重大挫敗。而且敗得如此徹底,如此沒有轉圜餘地。他親手點燃的反腐之火,不僅沒能燎原,反而差點燒掉了自己最得力的乾將。

他拿起內線電話,接通了機要秘書:“通知一下,下午原定的調研活動取消。沒有特彆緊急的事情,不要打擾我。”

放下電話,他靠在椅背上,閉上雙眼。侯亮平那張充滿銳氣和理想主義的麵孔在他腦海中浮現,然後是侯亮平被停職時的不解與憤怒,最後是這份調令下達後的黯然。一種深深的愧疚感和無力感攫住了他。是他,把侯亮平這個優秀的年輕乾部,推到了漢東這個複雜無比的漩渦中心,卻又沒能保護好他。

但沙瑞金畢竟是沙瑞金。短暫的消沉之後,他猛地睜開眼睛,目光重新變得銳利起來。愧疚於事無補,沉湎於失敗更是政治家的大忌。現在最重要的,是冷靜地分析形勢,尋找在新的格局下的生存之道,乃至反擊之道。

他再次拿起那份檔案,逐字逐句地重新研讀。北京的決定,是平衡,是妥協,但何嘗不是對他沙瑞金的一種警示?警示他低估了漢東問題的複雜性,警示他“強龍不壓地頭蛇”的古訓。

“放棄‘空降奇兵’的打法……”沙瑞金喃喃自語,這既是反思,也是對未來策略的重新定位。高育良和祁同偉在漢東經營多年,根基深厚,關係盤根錯節,想要依靠一兩個“欽差”式的人物從外部打破,確實難度極大,而且容易引發強烈反彈。

“嘗試與實力派進行有限度的合作與妥協……”這是他最不願選擇,但眼下卻可能是唯一可行的道路。這意味著,他必須收起鋒芒,放棄一些不切實際的激進目標,在承認高育良-祁同偉聯盟對漢東實際主導權的基礎上,尋求推動一些力所能及的、有利於民生和經濟發展的具體工作。這需要極大的耐心和忍耐力。

他開啟抽屜,拿出一本嶄新的筆記本,在扉頁上鄭重地寫下一行字:“漢東工作新階段——策略調整與力量積蓄”。

他開始在紙上列出要點:

人事:接受呂梁代理反貪局長的事實,但在其他不顯眼但關鍵的副職或地方一把手崗位上,儘力安排信得過、有潛力的乾部。特彆是那些年輕、有專業背景、尚未被漢東固有圈子同化的乾部。

經濟與民生:將工作重心適當轉向那些阻力相對較小、容易出成績、也能真正惠及百姓的領域,如基礎設施建設、營商環境優化、扶貧攻堅等。以此積累政績,爭取民心,同時避免與高祁聯盟發生直接衝突。

觀察與等待:高育良和祁同偉的聯盟並非鐵板一塊。祁同偉權力**極強,隨著地位的鞏固,他與高育良之間是否會出現裂痕?山水集團等遺留問題,就像埋在身邊的定時炸彈,他們能否永遠妥善掌控?這些,都是可以等待和利用的機會。

上層溝通:要更頻繁、更策略地向北京彙報工作,不僅要反映困難,更要突出在複雜局麵下取得的務實進展,逐漸扭轉北京對漢東“問題複雜、難以治理”的負麵印象,重新贏得信任和支援。

寫完這些,沙瑞金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眼神中的挫敗感漸漸被一種更加深沉、更加堅韌的光芒所取代。一次戰術的撤退,不代表戰略的放棄。他沙瑞金來到漢東,使命遠未完成。

他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語氣恢複了往常的沉穩:“國富同誌嗎?是我,沙瑞金。關於乾部考覈機製改革的那份中央檔案,我覺得我們需要認真研究一下,找個時間,我們詳細談談……”

四、風暴眼中的平靜——侯亮平的終局

當省委大樓裡暗流湧動、各方勢力都在因北京的決定而重新調整步伐時,處於風暴眼的中心——侯亮平的住處,卻呈現出一種近乎死寂的平靜。

調令正式下達的訊息,是省檢察院的一位副檢察長親自上門傳達的。態度客氣,甚至帶著幾分同情,但程式一絲不苟。侯亮平平靜地聽完了通知,在必要的檔案上簽了字,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多餘的話。

送走那位副檢察長,侯亮平關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防盜門板,緩緩滑坐在地上。一直強撐著的堅強和冷靜,在這一刻土崩瓦解。一種巨大的空虛和荒謬感淹沒了他。

他就這樣失敗了?以一種他最不齒的、違反程式的方式,結束了自己在漢東的征程?理想、熱血、誓言……一切彷彿都成了可笑的注腳。

他沒有憤怒,因為憤怒已經在前幾天的煎熬中消耗殆儘。也沒有不甘,因為現實已經冰冷地給出了答案。隻剩下深深的疲憊和困惑。他堅持的原則錯了嗎?他打擊腐敗的決心錯了嗎?如果沒錯,為什麼輸得這麼慘?如果錯了,那什麼纔是對的?難道真的如那些人所說,在漢東,有些規則是不能觸碰的?

電話鈴聲突兀地響起,是鐘小艾。侯亮平看著螢幕上跳動的名字,卻沒有去接。他不知道該對妻子說什麼。安慰她?他更需要安慰。解釋?連他自己都無法解釋。最終,電話鈴聲歸於沉寂。

幾天後,侯亮平將乘坐高鐵返回北京。他的行李很簡單,幾乎和來時沒有什麼區彆,隻是心境已是天壤之彆。他來時意氣風發,誓要在這片土地上蕩滌汙濁;他走時,形單影隻,帶著滿身的傷痕和一顆迷茫的心。

漢東的天空,似乎又恢複了往日的顏色。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東西,已經徹底改變了。侯亮平的離開,為第六卷這場驚心動魄的“短兵相接”畫上了一個句號。這個句號,對沙瑞金而言,是頓號,是蓄力;對高育良和祁同偉而言,是分號,是勝利的階梯;而對侯亮平本人而言,則是一個沉重的、充滿問號的省略號……

北京的決斷,如同法官的法槌,敲響之後,是非曲直暫且不論,一個階段就此落幕。漢東的政治格局,在這一紙調令中,完成了又一次深刻的重塑。而新的博弈,已在無聲中悄然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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