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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狂瀾:祁同偉再勝天半子 第185章 呂梁的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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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省反貪局的辦公樓層,總是透著一股異於其他政府部門的肅靜。不是那種慵懶的閒適,而是一種繃緊了弦的、蓄勢待發的安靜。走廊裡腳步匆匆的工作人員,臉上大多沒什麼表情,眼神卻格外警惕,彼此交談時聲音壓得很低,彷彿隨時都在處理著什麼機密要務。

局長辦公室內,呂梁正襟危坐,麵前寬大的辦公桌上,檔案堆砌得如同小山,卻井然有序。他剛剛送走了一撥彙報工作的下屬,辦公室內還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煙味——不是他抽的,是剛才那位在基層摸爬滾打多年的老處長留下的。呂梁自己不抽煙,但也從不阻止手下這些有點“老煙槍”做派的得力乾將在彙報時點上一支,隻要他們能把案子說清楚。這是一種無言的默契,一種對專業能力的尊重。

他端起桌上的紫砂杯,吹開浮葉,呷了一口濃茶。茶是老家帶來的新炒的龍井,味道清冽,正好衝散那點煙味,也讓他高速運轉了半天的大腦稍稍得以舒緩。

上任省反貪局局長已有數月,呂梁很清楚自己這個位置的分量和微妙之處。這是漢東省反腐戰線的前沿指揮部,權力不小,盯著的人更多。前任的教訓猶在眼前,一步踏錯,可能就是萬劫不複。高育良書記和祁同偉廳長將他放在這個位置上,是信任,更是考驗。

他呂梁,必須展現出足夠的“鋒芒”。

這鋒芒,既要銳利,能斬斷貪腐的黑手,又要精準,不能傷及“自己人”。這其中的分寸拿捏,比偵破任何一起大案要案都更考驗智慧。

桌上的紅色保密電話響了起來,打破了辦公室的寧靜。呂梁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內部線路,來自案件督辦中心。他拿起聽筒。

“呂局,關於臨水縣副縣長王茂才涉嫌違規操作保障房專案的初步覈查報告,已經加密發到您郵箱了。情況……比我們之前預想的要複雜一些。”電話那頭是呂梁一手提拔起來的督辦科長,聲音裡帶著一絲謹慎。

“複雜?”呂梁眉頭微蹙,“說具體點。”

“是。我們核實了部分舉報信內容,王茂纔在保障房專案用地審批和工程發包上,確實存在程式違規,為特定關係人牟利的情節也比較清晰。但是……在深挖資金流向時,發現有一筆五十萬的資金,通過一個空殼公司,最終轉入了一家名為‘京州新城建設投資公司’的企業賬戶,而這家公司,京州市委市政府持有部分股份,是李達康書記在主推的京州新城市政配套工程的主要承建商之一。”

呂梁的目光瞬間銳利起來。李達康!這個名字在漢東政壇,意味著一個強大的、甚至在某些領域能與高育良分庭抗禮的存在。王茂纔不過是臨水縣一個副處級乾部,怎麼案子會牽扯到李達康的地盤上?

“查清這筆資金的性質了嗎?是投資?是借款?還是利益輸送?”呂梁的聲音沉穩,聽不出波瀾。

“暫時還無法完全定性。京州新城投資公司那邊解釋說是正常的專案預付款,但他們提供的合同存在瑕疵,時間點也對不上。我們懷疑,這很可能是王茂才為了洗白非法所得,或者尋求更高階彆的‘保護傘’,而進行的利益捆綁嘗試。當然,目前還沒有直接證據指向李達康書記或其身邊人。”

呂梁沉默了片刻,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王茂才的案子本身,按程式辦就是了,一個副縣長,證據確鑿的話,拿下他沒有任何心理負擔。但牽扯到李達康的領域,這就變得異常敏感。高育良和李達康之間那種微妙的平衡,是當前漢東政局的一大特征。自己這柄“劍”,如果揮得不是地方,很可能不是斬向腐敗,而是捅了馬蜂窩。

“我知道了。”呂梁最終開口,語氣果斷,“王茂才的問題,證據紮實的部分,按程式走,該立案立案,該采取強製措施就采取。對於涉及京州新城投資公司的這部分線索,單獨成卷,深度摸排,但要嚴格控製知情範圍,沒有我的批準,任何人不得擅自擴大調查範圍,尤其是不能直接去接觸京州方麵的人。所有進展,直接向我彙報。”

“明白,呂局!”

結束通話電話,呂梁深吸了一口氣。這就是他麵臨的典型局麵。反貪工作不能停,但每查一個案子,都要先看清楚案子背後盤根錯節的關係網。王茂才這種級彆的乾部,就像是水麵的浮萍,底下連著什麼樣的根莖,誰也不知道。

他拿起內線電話,讓秘書通知幾個業務處的負責人,半小時後開個案情分析會,討論的是另外幾個案子——一起省直部門處長利用審批權收受好處費的案子,一起地方國企負責人濫用職權造成國有資產流失的案子。這幾個案子,違紀違法事實清楚,涉案乾部職位不高不低,正好適合用來展現反貪局的“鋒芒”,又不會觸及太敏感的區域。呂梁需要這樣的案子來彰顯政績,維持反貪工作的威懾力,同時也向高育良和祁同偉證明,他呂梁在這個位置上,是在認真做事的。

接下來的幾天,呂梁展現了雷厲風行的一麵。他親自坐鎮指揮,調動精乾力量,快速突破了那幾起選定的案件。立案、搜查、訊問、采取強製措施,動作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省反貪局內部,都能感受到這位新局長帶來的新氣象——不搞花架子,注重實效,要求嚴格。

一份份案情簡報和階段性工作報告,被準時呈送到省委主要領導,特彆是省政法委書記祁同偉的案頭。報告用詞嚴謹,事實清楚,突出了在省委堅強領導下,反貪工作取得的新成效。

這天下午,呂梁正在審閱一份即將上報的結案報告,辦公桌上的外線電話響了。是祁同偉辦公室打來的,廳長請他過去一趟。

呂梁心中微微一動,放下報告,整理了一下著裝,便快步向祁同偉的辦公室走去。他知道,這是對他近期工作的“驗收”,也可能包含著某種“點撥”。

祁同偉的辦公室比呂梁的更加寬敞氣派,但陳設同樣簡潔硬朗,牆上掛著巨大的漢東省地圖和世界地圖,書櫃裡多是法律、刑偵和政治類書籍。祁同偉沒有穿警服,而是穿著一件深藍色的襯衫,袖子挽到小臂,顯得精乾而隨意。他正站在窗邊接著電話,看到呂梁進來,用手示意他先坐。

呂梁在會客區的沙發上坐下,腰桿挺得筆直。他能聽到祁同偉對著話筒那邊語氣輕鬆地談論著某個社會治安綜合治理的議題,言辭間透著舉重若輕的自信。

過了一會兒,祁同偉結束通話電話,笑容滿麵地走過來,親自給呂梁倒了一杯水。“呂梁同誌,來了。這幾天辛苦了吧?看簡報,你們可是打了幾場漂亮仗。”

“祁廳長過獎了,都是分內工作。”呂梁雙手接過水杯,謙遜地說。

祁同偉在他對麵的沙發坐下,身體放鬆地靠進沙發背,目光卻如鷹隼般銳利地落在呂梁臉上:“成績是實實在在的,該肯定就要肯定。你們反貪局最近辦的這幾個案子,時機抓得好,力度把握得也準,社會反響不錯,高書記也很滿意。這說明把你放在反貪局這個位置上,是合適的,是用對了人。”

“謝謝廳長和高書記的信任,我一定再接再厲。”呂梁表態道。

祁同偉點了點頭,話鋒卻不著痕跡地一轉:“不過啊,呂梁,反貪工作政策性、敏感性都很強。我們手裡握著的是懲惡揚善的利劍,但這把劍怎麼用,什麼時候用,用到什麼程度,這裡麵的學問很大。”

他端起自己的茶杯,吹了吹熱氣,慢條斯理地說:“我們的首要任務,是維護漢東發展穩定的大局。一切工作,都要服務於這個中心。反貪工作也不例外。既要堅決查處腐敗分子,純潔乾部隊伍,也要注意保護那些敢於乾事、勇於改革的乾部的工作積極性。不能因為查案子,搞得乾部隊伍人心惶惶,影響經濟發展和社會穩定。”

呂梁認真地聽著,他知道,真正的“點撥”要來了。

“我注意到,”祁同偉的語氣依舊平淡,但每個字都加重了分量,“你們最近在處理一些案子的時候,涉及到了一些與招商引資、重點專案推進有關的部門和乾部。查清問題是對的,但在方式方法上,要格外注意。要多請示、多彙報,特彆是涉及到一些敏感領域、敏感人物的時候,更要把握分寸。要注意區分違紀違規和改革探索中失誤的界限,注意維護漢東對外的良好形象和營商環境。”

說到這裡,祁同偉的目光似乎無意地掃過呂梁,又似乎蘊含著深意:“總之,一句話,反貪工作要講政治,顧大局。要懂得潤物細無聲,而不是狂風暴雨。要把有限的精力,用在最關鍵的地方。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呂梁心中凜然。祁同偉這番話,看似泛泛而談,實則是非常明確的提醒和劃界。他肯定了自己的工作熱情,但也警告自己不要過於“鋒芒畢露”,尤其不要在不恰當的時候,去碰不該碰的領域。那個“敏感領域、敏感人物”,或許就暗指了可能與李達康有關的線索。

“廳長,我明白。”呂梁坐得更直了,語氣鄭重,“請廳長放心,我們反貪局一定牢牢把握工作方向,嚴格依法依規辦案,同時堅決服務服從於全省發展穩定大局。在具體工作中,一定會注意方式方法,加強請示彙報,確保政治效果、紀法效果和社會效果的統一。”

“好!”祁同偉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站起身,走到呂梁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知道,你呂梁是個有智慧、有擔當的乾部。好好乾,高書記和我,都對你寄予厚望。”

從祁同偉辦公室出來,呂梁走在安靜的走廊裡,心情卻並不輕鬆。祁同偉的肯定和“點撥”,像是一道清晰的界限,劃定了他的活動範圍。他的劍可以鋒利,但不能出鞘無聲,更不能指向某些特定的方向。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呂梁再次拿起那份關於王茂才案的報告,目光落在涉及“京州新城投資公司”的那一頁上。他沉吟良久,最終拿起筆,在旁邊空白處批註一行小字:“此線索存疑,暫緩深入,歸檔備查。”

批註完,他將報告鎖進了身後的保密檔案櫃。鋒芒需要展露,但更重要的是,要懂得何時該將鋒芒隱於鞘中。在漢東這盤錯綜複雜的棋局裡,他呂梁這枚棋子,既要能動,更要活得久。今天的談話,讓他更加清晰地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的反貪局局長生涯,註定是在刀刃上行走,每一步,都必須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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