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狂瀾:祁同偉再勝天半子 第28章 趙公子的焦慮
高育良的電話像一聲警鐘,敲碎了祁同偉試圖維持的表麵平靜。侯亮平這把利劍已然出鞘,劍鋒直指大風廠,而大風廠的背後,盤踞著趙家這頭猛獸。祁同偉知道,趙瑞龍絕不會坐以待斃,風暴來臨前的壓抑與躁動,最先感受到的,必然是那些嗅覺最靈敏的既得利益者。
果然,就在高育良來電後的第二天下午,祁同偉的手機響了,螢幕上跳動的名字是“趙瑞龍”。祁同偉看著那個名字,眼神冰冷,他沒有立刻接聽,而是任由鈴聲響了七八聲,彷彿是在進行一場無聲的心理較量,然後纔在鈴聲即將結束前,不緊不慢地按下了接聽鍵。
“喂,瑞龍啊。”祁同偉的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疲憊和慵懶,彷彿剛從一場冗長的會議中脫身。
電話那頭傳來趙瑞龍標誌性的、帶著幾分玩世不恭和不容置疑意味的笑聲:“哈哈,我的祁大廳長,您這可真是大忙人啊,電話都快打沒電了才接。”
“剛開完一個維穩排程會,頭疼得很。”祁同偉揉了揉太陽穴,語氣無奈,“怎麼,趙公子今天這麼有空,想起我來了?”
“瞧您說的,我這不是惦記著您嘛。”趙瑞龍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曖昧起來,“聽說,咱們那位新來的反貪局長,侯亮平侯局長,動作很快嘛,這剛來沒幾天,就盯上大風廠那塊硬骨頭了?”
訊息傳得真快。祁同偉心中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哦?有這事?我這邊還沒接到正式通報。反貪局獨立辦案,我們公安係統也不好過多乾涉。怎麼,大風廠的事,跟趙公子你有關係?”
他故意裝傻,將自己撇清,同時反將一軍。
趙瑞龍在電話那頭嗤笑一聲:“祁哥,咱們之間就彆打啞謎了。山水集團那點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大風廠的股權,當初可是走了正規程式的,現在有些刁民想哄事,侯亮平要是聽風就是雨,胡亂查起來,影響多不好?到時候牽扯出什麼不必要的麻煩,對大家都沒好處,你說是不是?”
這話已經是**裸的威脅了,暗示如果大風廠的事被查深了,他祁同偉也脫不了乾係。
祁同偉的語氣沉了下來,帶著幾分公事公辦的嚴肅:“瑞龍,話不能這麼說。如果大風廠的股權變更確實合法合規,自然不怕調查。反貪局辦案講究證據,不會冤枉好人。但如果真有什麼問題……”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接著說,“現在沙書記剛來,盯著漢東的眼睛很多,風氣和以前不一樣了。有些事情,還是要謹慎處理,避避風頭為好。”
他既沒有否認與山水集團的關聯(以免激怒趙瑞龍),又沒有承諾提供保護,反而將“沙書記”抬出來,暗示現在形勢不同,趙家那套可能行不通了,意在給趙瑞龍施加壓力,促使他采取更極端的自保措施,從而加速其暴露。
趙瑞龍果然有些不耐煩了:“祁哥,我找你不是聽你講大道理的。我就問你一句,侯亮平那邊,你能不能想辦法……溝通一下?或者,至少透露點訊息,他到底想查什麼,查到哪一步了?”
“瑞龍,你這不是讓我為難嗎?”祁同偉語氣為難,“侯亮平是什麼人?最高檢下來的,眼裡揉不得沙子。我跟他隻是老同學,這種敏感案情,他怎麼可能向我透露?至於溝通……我以什麼身份去溝通?公安廳長去乾涉反貪局長辦案?這不是授人以柄嗎?沙書記知道了會怎麼想?”
他連續幾個反問,堵死了趙瑞龍的請求,同時再次強調沙瑞金的權威,進一步離間趙家與新書記的關係。
趙瑞龍沉默了幾秒鐘,再開口時,語氣已經冷了下來:“祁哥,看來你是打定主意要明哲保身了。彆忘了,咱們可是一條船上的人。船要是翻了,誰也彆想好過。”
“瑞龍,你這話就嚴重了。”祁同偉的聲音也冷了下來,“我祁同偉做事,向來對得起自己的職責和良心。大風廠的事,依法依規處理,就是對所有人最好的保護。我勸你,也把心思放在如何合法經營、妥善處理遺留問題上,而不是想著怎麼捂蓋子、走關係。時代不同了,老辦法未必管用。”
這番話,義正辭嚴,幾乎是在直接打趙瑞龍的臉。
“好!好一個依法依規!”趙瑞龍氣得笑了起來,“祁同偉,你行!咱們走著瞧!”
說完,不等祁同偉回應,便狠狠地結束通話了電話。
聽著電話裡的忙音,祁同偉緩緩放下手機,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與趙瑞龍的這次通話,徹底表明瞭態度,劃清了界限。他知道,這必然激怒趙瑞龍,甚至可能引來趙家的報複。但這是必須走的一步。他不能再與趙家捆綁在一起,必須讓他們清楚地意識到,他祁同偉已經選擇了另一條路。
然而,趙瑞龍的焦慮和威脅,也讓他感到了切實的危險。狗急跳牆,趙瑞龍這種人,在感到絕望時,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他必須加快自己的步伐。
他立刻拿起座機,接通了程度的電話。
“趙瑞龍剛才給我打電話了,語氣很不好。”祁同偉言簡意賅,“他很可能會有過激行動。兩件事:第一,加強對蔡成功的監控和保護,絕不能讓他落到趙瑞龍或者侯亮平任何一方的手裡,必要的時候,我們可以‘先請’他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第二,加快收集趙瑞龍和山水集團違法證據的速度,特彆是那些與我們切割乾淨了的、能置他們於死地的證據。”
“明白!廳長,蔡成功最近躲在他一個遠房表親開的小旅館裡,很隱蔽,但我們的人一直盯著。趙瑞龍那邊,我們最近拿到了一些他們通過地下錢莊轉移資金的線索,正在深挖。”程度迅速彙報。
“很好。證據要紮實,要形成完整的鏈條。另外,注意我們自身的安全,趙瑞龍可能會狗急跳牆,不排除使用非常手段。”祁同偉叮囑道。
“是!我會安排好人手,確保萬無一失。”
結束通話,祁同偉走到辦公室的保險櫃前,輸入密碼,從裡麵取出一部從未啟用過的、經過特殊加密處理的衛星電話。這是他為最緊急情況準備的終極聯絡工具。
他開機,撥通了一個記憶深處的號碼。幾聲長音後,電話被接起,對方沒有出聲。
祁同偉用低沉而清晰的聲音說道:“風向已變,舊船將沉。新港尚遠,需備足糧草,靜觀其變。”
對方沉默了幾秒,然後傳來一個模糊而簡短的回答:“知。”
電話結束通話。祁同偉將衛星電話的電池取下,重新鎖進保險櫃。這是一條他埋藏極深的暗線,連通著某個在關鍵時刻或許能提供庇護或資訊的海外關係。非到萬不得已,他絕不會動用。
做完這一切,祁同偉才感到稍稍安心。趙瑞龍的焦慮,是他預料之中的反應,也是他可以利用的契機。趙家越慌亂,露出的破綻就越多,他暗中收集證據的機會就越大。而侯亮平的調查,則是最好的驅動力,逼著趙家走向瘋狂。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穩坐釣魚台,一方麵繼續向沙瑞金展示自己的“價值”和“正道”,另一方麵,冷眼看著趙瑞龍和侯亮平這兩虎相鬥,並確保關鍵的證人蔡成功,最終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這是一場走鋼絲般的危險遊戲,但他已經沒有退路。趙公子的焦慮,正是他祁同偉破局的機會。他必須牢牢抓住,在這驚濤駭浪中,尋找到那一線生機。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時已經陰沉下來,一場秋雨,似乎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