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狂瀾:祁同偉再勝天半子 第4章 病休
高跟鞋的聲音在書房門外停頓了片刻。
裴書文(祁同偉)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略顯急促的心跳聲。他維持著靠在椅背上的姿勢,目光落在虛掩的門縫上,臉上是精心調整過的、混合著生理性疲憊與心事重重的神色。
門,終究沒有被推開。那腳步聲遲疑了一下,轉而走向了主臥室的方向,隨後是房門不太溫柔的被帶上的悶響。
梁璐沒有進來。
裴書文緊繃的肩線微微鬆弛,但心底卻並無多少輕鬆。梁璐的這種態度,恰恰說明瞭兩人關係的冰點。她或許聽到了書房動靜,但連最基本的過問都缺乏興趣,這種冷漠比爭吵更顯隔閡。
不過,眼下這反而給了他需要的清淨。當務之急,是將“病休”這件事坐實,並觀察各方的初步反應。
他重新坐直,將注意力放回電腦螢幕。郵件已顯示“傳送成功”,但這隻是第一步。在體製內,任何重要的程式,尤其是像他這種級彆乾部的病休,必須要有後續的、符合規範的跟進。他需要給幾個關鍵人物去電話,親自說明情況,這既是禮節,也是一種姿態。
第一個電話,他打給了自己的直接上級、也是最大靠山——省委副書記、政法委書記高育良。
電話響了幾聲後被接起,傳來高育良那標誌性的、帶著些許儒雅和沉穩的聲音:“同偉啊,這麼晚了,有事?”語氣裡聽不出太多情緒,但“這麼晚了”幾個字,隱約帶著一絲被打擾的不悅,或許還有對祁同偉近來一些冒進舉動的不滿殘留。
裴書文立刻調整呼吸,讓聲音聽起來更加虛弱和沙啞,帶著濃濃的歉意:“老師……對不起,這麼晚打擾您休息。我……我剛剛給省委和廳裡發了病休申請郵件,覺得必須親自向您彙報一下。”
“病休?”高育良的語氣透出明顯的意外和一絲關切,“怎麼回事?白天見你還好好的。”這關切裡有幾分是出於師生情誼,有幾分是出於對自身政治力量損失的擔憂,裴書文暫時無法分辨,但有關切就是好事。
“可能是最近壓力太大,一直沒休息好,”裴書文(祁同偉)斟酌著詞句,語速緩慢,“晚上在家突然覺得心口發悶,喘不上氣,眼前發黑,差點……醫生朋友電話裡初步判斷,可能是突發性心肌炎的前兆,要求我必須立刻停止工作,絕對靜養,全麵檢查。”
他刻意強調了症狀的突發性和嚴重性(“眼前發黑”、“差點……”),並將診斷推給不存在的“醫生朋友”,以增加可信度。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消化這個訊息。高育良再開口時,語氣凝重了許多:“心肌炎?這可不是小事!同偉,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馬虎不得!工作上的事,暫時放一放,健康第一。”
“謝謝老師關心。”裴書文適當地流露出一絲感激和脆弱,“廳裡日常工作我已經交代王海同誌暫時主持,重大事項他會隨時向您和我電話彙報。隻是……在這個節骨眼上病倒,給老師添麻煩了,我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他這話說得很有技巧,既表明瞭工作已做安排(顯示負責任),又點出了“節骨眼”(暗示自己清楚沙瑞金到任在即的敏感時期),最後表達歉意以博取同情。
高育良果然語氣緩和了不少:“哎,這說的什麼話!生病不由人,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你安心養病,不要多想。廳裡的事情有王海,政法委這邊有我。檢查一定要做徹底,需要聯係北京的專家,我幫你打招呼。”
“讓老師費心了。我會安心養病,儘快恢複,不給組織添負擔。”裴書文恭敬地回應。
“嗯,好好休息。有什麼情況,隨時給我電話。”高育良又叮囑了幾句,才結束通話電話。
與高育良的通話,比預想中順利。老師的態度表明,儘管之前有不滿,但基本的護犢之心還在,這為後續修複關係留下了空間。
接下來,是更棘手的一個電話——打給常務副廳長王海。王海是廳裡的老資格,業務能力強,但一直被祁同偉壓著一頭,兩人關係微妙。此刻將權力暫時移交給他,既是遵循程式,也是一次試探。
電話接通,王海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沉穩,甚至帶著幾分刻板:“祁廳長。”
“王廳,這麼晚打擾了。”裴書文用同樣虛弱的聲音說,“我剛給省委和廳黨委發了郵件,因身體原因,需要病休兩周。廳裡的日常工作,就辛苦你暫時主持一下。”
王海顯然也收到了郵件,但聽到祁同偉親自確認,還是有些震動:“廳長,您這……身體要緊嗎?廳裡的事情您放心,我會按照程式辦好。您安心休養。”
“謝謝。”裴書文說,“近期各項工作,特彆是維穩和隊伍建設,一定要抓緊抓實,不能出任何紕漏。有重大事項,隨時向我和高書記彙報。”他這話既是交代工作,也是提醒王海,誰纔是真正的負責人,以及更高層還有高育良看著。
“明白,請廳長放心!”王海的回答滴水不漏。
結束與王海的通話,裴書文略作沉吟,決定不給趙瑞龍打電話。主動打過去,顯得心虛,也容易在電話裡被對方牽著鼻子走。不如等對方找上門,再見招拆招。他隻需要確保,當趙瑞龍聯係他時,他能有一個毫無破綻的理由。
做完這些,一陣強烈的疲憊感再次襲來。這一次,不全是偽裝。穿越後高度緊張的精神,梳理複雜局麵的心力消耗,都讓這具身體感到了真實的倦怠。
他關閉電腦,起身離開了書房。客廳裡依舊空蕩冷清,主臥室的門緊閉著。他走到次臥——這是原主祁同偉經常獨自休息的地方,簡單洗漱後,躺在了床上。
黑暗中,他睜著眼睛,毫無睡意。漢東省錯綜複雜的人物關係圖,如同蛛網般在他腦海中清晰呈現:
最高點,是即將空降的沙瑞金,代表著未知與變革。
下麵,是盤根錯節的趙立春——趙瑞龍體係,是他當前最危險的“負資產”。
高育良及其關聯的“漢大幫”,是他需要緊緊依靠,但又必須小心引導,避免其重蹈覆轍的“核心資產”。
李達康為首的“秘書幫”,是明顯的對立麵。
而梁璐及其背後的梁家,則是那個被原主廢棄,亟待修複和啟用的“潛在資產”。
還有陳岩石、侯亮平、陳海、季昌明、易學習……這些或明或暗的角色,都將在這盤大棋中發揮各自的作用。
而他,一個來自未來的靈魂,必須利用資訊優勢,像最高明的棋手一樣,在這些勢力間閃轉騰挪,合縱連橫。第一步“刹車”,第二步“病休”,都是最基礎的“活棋”,是為了避免在開局階段就因原主的臭棋而崩盤。
接下來的“手筋”,在於如何利用這兩周時間,下出妙手。
首要的,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攻克梁璐這個堡壘。這不僅關乎後方穩定,更關乎能否藉助梁家的資源,對衝趙家的壓力。這需要極大的耐心和技巧,不能急,不能躁,要像春風解凍一樣,慢慢來。
其次,是要讓高育良真切地感受到他的“變化”。這不單是靠一次病休電話就能實現的,需要尋找合適的契機,進行更深入的交流,展現思想上的“成熟”。
還有趙瑞龍那邊的詰問,必須準備好一套天衣無縫的說辭……
思緒紛繁,不知過了多久,裴書文纔在極度的精神疲憊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他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窗外天光已亮,看來這一覺睡得頗沉。
他拿起手機,看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但歸屬地是京州。
裴書文的心微微一緊,迅速清醒過來。他清了清嗓子,讓聲音聽起來依舊帶著病後的沙啞和虛弱,然後接聽了電話。
“喂,哪位?”他問道。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年輕、帶著幾分輕佻和不容置疑意味的聲音,正是趙瑞龍:
“祁大廳長,聽說您病了?怎麼樣,嚴不嚴重啊?兄弟我可擔心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