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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狂瀾:祁同偉再勝天半子 第56章 棄車保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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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省委常委會那場沒有硝煙卻驚心動魄的較量,如同在漢東政壇投下了一顆震爆彈。衝擊波以最快的速度,沿著隱秘而複雜的渠道,向四麵八方擴散。表麵的秩序依舊在維持,檔案照常流轉,會議照常召開,但知情者都能感受到,那平靜水麵之下,巨大的冰山正在緩緩移動、碰撞,發出令人心悸的嘎吱聲。

祁同偉回到公安廳辦公室,窗外天色已近黃昏。冬日的夕陽掙紮著投射出最後幾縷黯淡無光的熱量,很快便被城市邊緣升起的暮靄吞沒。他沒有開燈,任由房間被漸深的昏暗籠罩,獨自站在窗前,望著樓下街道逐漸亮起的燈火,如同棋盤上悄然佈下的棋子。

常委會上的情景在他腦中一幕幕回放。沙瑞金最後那聲“好”,那深沉的目光,如同烙印般刻在他心裡。他知道,自己賭對了。這把險棋,將他從趙家這艘開始滲水的破船上,成功地推到了沙瑞金這艘即將起航的新艦甲板上,雖然位置還不穩固,但至少,他獲得了登船的資格。

然而,他絲毫沒有感到輕鬆。趙立春這座大山,即便已經離開了漢東,其龐大的陰影依舊籠罩著這裡。常委會上的風向突變,沙瑞金毫不掩飾的支援,以及那指嚮明確的調查組,這些訊息,此刻必然已經擺在了趙立春的案頭。那位老領導會作何反應?是暴怒?是施壓?還是……更深的謀劃?

祁同偉絕不相信趙立春會坐以待斃。數十年的宦海沉浮,能走到那個位置的人,其韌性、其狠辣、其政治智慧,都遠非趙瑞龍那樣的紈絝子弟可比。真正的風暴,現在才剛剛開始。他現在需要做的,是耐心等待,等待對手出招,然後,後發製人。

桌上的紅色保密電話,在寂靜的辦公室裡突兀地響了起來。鈴聲短促,帶著一種特有的威嚴。祁同偉心頭一凜,這個鈴聲,代表的是最高階彆的線路。他深吸一口氣,快步走過去,拿起聽筒,語氣沉穩而恭敬:“您好,我是祁同偉。”

電話那頭,並沒有立刻傳來聲音,隻有一種輕微而平穩的呼吸聲,透過聽筒傳來,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過了幾秒鐘,一個略顯蒼老,但卻異常平穩,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的聲音響起了,正是趙立春。

“同偉啊。”沒有寒暄,沒有客套,直呼其名,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談論天氣。

“立春書記!”祁同偉立刻應道,身體不自覺地挺得更直,儘管對方根本看不到。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充滿敬意,甚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惶恐”,“您指示。”

“漢東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趙立春的聲音依舊沒有什麼波瀾,但每一個字都彷彿有千鈞之重,“常委會上,你很出彩嘛。”

這句話聽不出是褒是貶,但祁同偉的後背瞬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趙立春的訊息太快了,而且對細節的掌握如此精準!他穩住心神,連忙解釋道:“立春書記,您聽我解釋。當時那個情況,沙瑞金步步緊逼,李達康又想甩鍋,我如果再不站出來說幾句切中要害的話,恐怕局麵會更加被動,甚至會牽連更廣……”

“嗯。”趙立春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打斷了他的辯解,似乎對他的理由並不感興趣。他話鋒一轉,直接切入了核心:“瑞龍做事,還是太毛躁,欠考慮。丁義珍那個人,利慾薰心,背著組織乾了那麼多事情,也是咎由自取。”

祁同偉心中猛地一跳。趙立春輕描淡寫地,就將自己的兒子趙瑞龍定性為“毛躁欠考慮”,而將丁義珍直接拋了出來,定為“咎由自取”!這幾乎是在明確地傳遞一個訊號:要切割了。

果然,趙立春繼續說道:“山水集團那個高小琴,一個商人,把生意做得這麼複雜,牽扯進這麼多是非裡,很不應該。”

高小琴也被點了名,意思再明顯不過。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隻能聽到那平穩的呼吸聲,彷彿在給祁同偉消化和理解的時間。然後,趙立春的聲音再次響起,語氣依舊平淡,但內容卻如同驚雷:

“事情,總要有個了結。不能因為個彆人的問題,影響了漢東改革發展穩定的大局,更不能讓一些不負責任的猜測和調查,搞得全省乾部人心惶惶。”

“我的意見是,”趙立春一字一頓,清晰地說道,“丁義珍的問題,要查清楚,該承擔什麼責任,就承擔什麼責任。山水集團的經營,要合法合規,該整頓整頓。至於瑞龍,我會讓他儘快離開漢東,出國去考察學習一段時間,避避風頭,也好好反省一下。他留在國內,容易被人拿來做文章。”

棄車保帥!

趙立春的意圖已經昭然若揭:丟擲丁義珍和高小琴(山水集團)這兩個“車”,保住趙瑞龍這個“帥”,同時也儘可能地切割與漢東具體事務的聯係,以求大局(他自己)的安穩。至於高育良和祁同偉,話裡的意思也很明白:你們好自為之,隻要不亂說話,配合完成這個切割,那麼大家或許還能相安無事。

“同偉啊,”趙立春的語氣似乎緩和了一絲,帶上了一點長輩式的“關懷”,“你和育良,都是我很看重的乾部。漢東的未來,還需要你們這些熟悉情況的同誌來支撐。要相信組織,相信省委,最終會做出公正的處理。眼下,穩定是第一位的,明白嗎?”

“明白!立春書記,我明白!”祁同偉立刻表態,語氣帶著“領悟”和“感激”,“請您放心!我和育良書記,一定堅決擁護省委的決定,全力維護漢東的穩定大局!絕不會被外界乾擾,更不會說不該說的話,做不該做的事!”

“嗯,好。”趙立春似乎對這個回答還算滿意,“那就這樣。有什麼情況,可以通過正常渠道,及時向育良同誌,還有瑞金同誌彙報。”

“是!立春書記,您保重身體!”

電話結束通話了。聽筒裡傳來忙音,祁同偉緩緩將電話放回座機,才發現自己的手心竟然有些濕潤。與趙立春的這次簡短通話,其凶險程度,絲毫不亞於白天的常委會。

趙立春果然老辣!這一手“棄車保帥”,斷尾求生,玩得爐火純青。他將丁義珍和高小琴作為犧牲品丟擲來,既能一定程度上滿足沙瑞金“反腐”的需求,平息事態,又能最大程度地保全趙瑞龍和他自己。而且,最後那句“有什麼情況及時向育良同誌和瑞金同誌彙報”,更是意味深長,既是暗示他們不要再直接聯係,也是提醒他們,現在漢東是沙瑞金做主,要他們自己去麵對。

祁同偉在辦公室裡踱了幾步,眉頭緊鎖。趙立春的退縮,看似給了他們喘息之機,但實際上,局麵更加複雜了。丁義珍和高小琴會成為風暴的中心,侯亮平的反貪局必然會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撲上去。而這兩個人,尤其是高小琴,知道的內幕太多了!她們會老老實實地當“棄子”嗎?會不會在絕望中反咬一口?

必須儘快去見高育良!趙立春的電話,高育良肯定也收到了類似的資訊。他們需要統一口徑,商定下一步的對策。

他立刻拿起內部電話,打給高育良的辦公室。接電話的是高育良的秘書,說高書記正在見客。祁同偉說有緊急事情需要當麵彙報,請高書記方便時回個電話。

放下電話沒多久,高育良的電話就回了過來,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但還算鎮定:“同偉,我這邊剛結束。你過來吧。”

祁同偉整理了一下警服,深吸一口氣,快步走向高育良的辦公室。

高育良正坐在沙發上,麵前的茶幾上放著一杯冒著熱氣的茶,但他似乎並沒有喝的意思。看到祁同偉進來,他指了指旁邊的沙發,臉上帶著一種複雜的表情,混合著憂慮、釋然,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

“坐吧。”高育良歎了口氣,“立春書記……剛給我打過電話。”

“老師,我也剛接到電話。”祁同偉在高育良側麵的單人沙發坐下,身體微微前傾,營造出密談的氛圍。

“嗯。”高育良揉了揉太陽穴,“立春書記的意思……很明確了。丁義珍,高小琴,還有山水集團……這就是底線了。瑞龍要出去避風頭。”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種如釋重負,又帶著一種兔死狐悲的蒼涼。畢竟,丁義珍也曾是他“漢大幫”的一員,雖然更親近趙家,但就這麼被無情地拋棄,難免讓他心有慼慼。而高小琴,與祁同偉的關係,他更是心知肚明。

“老師,這是目前看來……最好的處理方式了。”祁同偉順著高育良的話說,臉上也適當地露出一絲“沉痛”和“無奈”,“壯士斷腕,也是為了保住大局。立春書記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是啊,不得已而為之。”高育良重複了一句,目光有些悠遠,“隻是,同偉,侯亮平那邊……他會滿足於隻查到丁義珍和高小琴嗎?他的性格,你我都瞭解,不查個水落石出,他是不會罷休的。我擔心……”

高育良的擔憂,也正是祁同偉最擔心的事情。侯亮平不是李達康,他辦案隻認證據,不會顧忌任何人的臉麵和政治平衡。一旦丁義珍和高小琴的嘴巴被撬開,誰知道會吐出些什麼來?

祁同偉沉吟了一下,壓低聲音說:“老師,您說得對。侯亮平是個變數,我們必須有所準備。眼下,最關鍵的是要‘穩’。一方麵,我們要積極配合省委調查組的工作,至少在表麵上,不能有任何阻撓;另一方麵,對於丁義珍和高小琴……尤其是高小琴,我們需要……做些工作。”

他沒有明說做什麼工作,但高育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高育良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沙發扶手。

“同偉,你的意思是……?”高育良的聲音也壓低了,帶著一絲警惕。

“老師,我的意思是,要讓她明白,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祁同偉的語氣變得冷靜而堅定,甚至帶著一絲冷酷,“亂說話,對誰都沒有好處。隻有保持沉默,承擔下該承擔的責任,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如果她胡亂攀咬,那纔是真正的萬劫不複。這個道理,她是個聰明人,應該懂。”

高育良久久沒有說話,隻是深深地看了祁同偉一眼。他從這個學生眼中,看到了一種以前很少見的決絕和冷酷。他知道,祁同偉這是要徹底斬斷與過去的聯係了,甚至不惜……犧牲高小琴。

“同偉,”高育良的聲音有些乾澀,“你要掌握好分寸。畢竟……她……”

“老師,我明白。”祁同偉打斷了他,語氣不容置疑,“我知道該怎麼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大局,也是為了我們能夠平穩度過這次危機。請您放心,我會處理好的。”

高育良看著祁同偉,最終,隻是無力地揮了揮手:“好吧……你……看著辦吧。總之,現在是非常時期,一切以穩定為重,不要再節外生枝了。”

“是,老師。”祁同偉站起身,“那您先休息,我這就去安排。”

離開高育良的辦公室,祁同偉走在燈光昏暗的走廊裡,腳步沉穩。趙立春已經出招了,“棄車保帥”的劇本已經寫好。現在,他需要做的,就是配合演好這出戲,同時,確保那被拋棄的“車”,不會在最後時刻反噬,將他也拖入深淵。

高小琴……想到這個名字,祁同偉的心微微抽搐了一下,但隨即被更強大的理智硬生生壓了下去。婦人之仁,是政治鬥爭中最致命的毒藥。他必須讓她閉嘴,無論用什麼方法。

夜色,徹底籠罩了漢東。一場更加隱秘、也更加殘酷的博弈,在黑暗中悄然拉開了序幕。棄子能否甘心被棄?執棋者又能否真的掌控全域性?一切都還是未知數。但祁同偉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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